第二百四十五章【蒼穹如墨（五）】
人劍合一，說起來是那麼的令人神往。↑可是孰不知人與劍合一的那一刻，人既是劍，劍就是人，劍損人傷，劍折人亡。
看著無名以魂為劍，以身為劍，以血為劍，刺來絕命一劍，該隱矛盾了，掙扎了，亦動容了。
他不出劍，他會受傷，而且是不可治之重傷，隨後他便會被合理滅殺。他出劍，無名會傷，亦是不可治之傷，然後無名會死。
無名以本魂本身化為的劍光的飛掠速度極快，只需要一個比瞬間還要短的時間就能刺中他，可是再短暫的時間也終是存在，在這比一瞬還要短的時間裡他想了很多。
這一刻，時間彷彿停住不再流動，世界也隨之靜停。他血紅色的眸子掃過雪峰之上緩坡處的每一個人，甚至還不由的飄遠往了遠山處，看了看那些因困神大陣的碎裂而受到強烈反噬至馬上就要隕亡的魔法師們。
看向以諾時，他從以諾那與他別無二致的血瞳中看到了堅定，這份堅定與仇恨無關，它由信仰而生由愛而生。
看向莉莉絲時，她也在看著他，但是她沒有看他的臉他的眼，而是在盯著他的持劍右手。他知道，莉莉絲在直視著他心中的最後一絲脆弱，這脆弱有如一條寬闊無比的河流，左岸右岸的風景全然不同。
隨後他看到了已經沉默了許久的軒然，那是一張與他相像至難以分辨的臉，可是他與他卻註定為敵。
軒然是他，亦是天降在人間的一縷期許。
從總攻開始到無名的人劍合一，軒然一直沉默在一旁冷眼觀看，他本以為軒然的信念動搖了，可是當他瞥了軒然一眼后才發現，他從未曾動搖！
他之所以沉默了這麼久，是因為他一直積蓄這那彷彿能一擊必殺的力量，漂浮在他頭頂的希翼長劍在綻放繁盛的光明的同時還放大了無數倍，早已經形成了斬天裂地開山之勢！
看到那把劍，他握著單薄劍片的手不再顫抖，既然全世界都要與他為敵，那孤軍奮戰又如何？
這段比一瞬間還要短的時間終於過去了，劍光飛至刺入體膚濺出鮮血的前一刻，單薄劍片驀然刺出！
這一刺很簡單，非常簡單。
兩劍相觸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的微微偏移看了過去。
劍光前端之最尖利的那一點鋒芒撞在該隱手中那單薄劍片尖端的一瞬間，一股肉眼可見的絕強氣浪爆發而出！
氣浪吹起了雪屑冰礫石塊，打在人們的臉上身上一陣生疼。黑袍獵獵作響之間，該隱飛退數十步，撞飛了一眾已經看了好久熱鬧的血宴宵小。
這一刻是很好的機會，軒然只需要勾勾手指便可以祭出那已經放大了無數倍的希翼長劍，給該隱來一個趁你病要你命！不過軒然微曲的手指最後還是放鬆了下去，因為他想給無名最後一次機會跟他的二哥平靜談話。
氣浪消散之際，無名默然立於雪地之上，他凝望該隱許久終於微啟雙唇：「我有兩個哥哥，大哥叫盤古，二哥叫該隱，大哥已死，二哥猶存。但是萬年過去了，二哥仍是二哥，除了他自己他依然誰都不相信。」
說著，默然屹立的無名突然箕坐在地，他的嘴角在流血，眼角在流血，鼻孔和耳朵在流血，甚至連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開始慢慢現出慘淡的殷紅。
他看向面如土色的該隱，慘然一笑後繼續說道：「人劍合一，我確實可以，但是我沒有合一！」
單薄的發光劍片從他的袖管中滑出，劃開積雪楔進石縫中。
「如果你沒有接我這一劍，這半片慟哭也是你的了，可是你還是接了。本來我想把這半片慟哭也送給你，因為萬年之前我幫了大哥兩次，卻只幫了你一次，所以我想再幫你一次……」
「龍！」該隱輕吟一聲，想要向無名走去。
但是他剛剛邁步，插在石縫中的單薄劍片便突然錚鳴而起，只要他在近前一步，劍片的刺出一定不會猶豫。
「該隱，牽絆了我萬年的執念今天終於解開了，我不想再存在下去了，也無法在存在下去了。」
無名不再看該隱，而是看向以諾，說道：「如果真有冥界的話，我先去了！這半片慟哭送你了，好好保管別給該隱奪去了！」
伴著話音，單薄劍片在無名慘淡的笑容中緩緩飄出落在以諾手中。看著手中的單薄劍片，又看了看已經已經如血人一般了的無名，以諾臉上現出一個苦澀的微笑，說道：「你先去吧，我很快就會去尋你。」
「帶著他一起來！」無名指著該隱說。
「我不能保證我一定會把他給你帶去，但是我可以肯定，他一定會去！」
聽著以諾的話，無名笑了笑，對一直擎劍於天的軒然說道：「剛剛為什麼不出劍？」
「給你和你二哥一個告別的機會。」軒然平靜而答。
無名點點頭，說道：「記得把他給師傅送來。」
「我記住了，師傅！」
無名倒了，他躺在雪峰之上，睜著雙眼凝望著點綴有點點星光的漆黑天空。他眼中的神採在漸漸消散，但是在他的眼中，那天彷彿是藍的，還有白雲漂浮其中，偶爾有幾隻不知名的鳥飛過，給寧靜的天和恬靜的雲增添了幾分靈動。
這一刻，所有人都在看著他，但是沒有人哭泣，今晚來這裡的所有人都是懷著死志而來，無名是第一個，但不會是最後一個。
該隱看著那些被無名的鮮血染紅的白雪，良久不曾眨眼。無名的話還縈繞在他的心頭。
「我有兩個哥哥，大哥叫盤古，二哥叫該隱，大哥已死，二哥猶存。但是萬年過去了，二哥仍是二哥，除了他自己他依然誰都不相信。」
「人劍合一，我確實可以，但是我沒有合一！」
「如果你沒有接我這一劍，這半片慟哭也是你的了，可是你還是接了。本來我想把這半片慟哭也送給你，因為萬年之前我幫了大哥兩次，卻只幫了你一次，所以我想再幫你一次……」
…………
看夠了無名的屍體，也體味夠了無名的話語，該隱轉頭看向眾人，緩緩開啟了唇齒，從那紅唇皓齒之間吐出的聲音竟比雪峰之上的寒風還要寒冷幾分。
「是你們蠱惑他與我為敵！你們想看到我們兄弟反目成仇！」
「現在你們看到了，你們都滿意了吧？」
「是你們害死了他，你們要償命！」
凄寒的聲音配合猙獰的面孔，確實好不懾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