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馬踩我三磊石

懷著異樣的心情，李青雲走出了縣衙，回過頭看到縣衙中堂上方掛的那塊「明鏡高懸」的牌匾，李青雲嗤之以鼻。這麼莊重肅穆的縣衙，卻是坐著這樣一位糊塗知縣，不知道是百姓之福還是知縣大人的福氣。

牛三跟在李青雲身後，看到李青雲臉上的表情有點不自然，也沒有多問，這是下人應該守的規矩。李青雲長期被現代社會的世界觀所渲染，剛到這裡，還有點不太適應，看到牛三這麼拘謹，當下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拍了拍牛三的肩膀，示意牛三不用這麼拘謹。

雖然此時正直盛夏，但在這片以溫帶氣候為主的海濱城市，盛夏所帶來的炎熱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強烈。反而有時一陣海風吹來，攜帶者淡淡泥土的芳香，令人聞之神清氣爽。

走在雲山街上，李青雲被街道兩旁的氣氛所染，將心中的煩惱一瞬間拋卻到九霄雲外。既然已經來到這裡，那麼就努力的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人生本來就是一齣戲，一出直至死亡才能演完的大戲。現在的他只不過換了一個演戲的舞台而已。

正走著，忽然前方一間煎餅鋪子旁邊圍了一群百姓，李青雲不明所以，心頭有點好奇，當下加快腳步，和牛三一道向著煎餅鋪子疾行而去。

走到近前，和剛才去衙門一樣，圍觀的眾人見到李青雲還是有那麼一點害怕，但看李青雲的樣子，又沒有以前那麼跋扈。百姓心裡的警惕也是慢慢鬆懈，有些膽大的百姓也是湊合到李青雲跟前，和他說起剛才在公堂上的事情。反正將李青雲誇的可不是一點半點。高帽子拎了一籮筐，差點將李青雲壓死。

李青雲對著周圍的百姓咧嘴一笑，露出和善的笑容，但卻沒有回話。倒不是李青雲看不起這些百姓，而是此時他的注意力全部被一個少年吸引了過去。

少年約莫有五六歲，長相異常的漂亮。眼睛明亮如星，雖然年齡不大，卻有著異樣的魅力，看的李青雲都不禁忘情輕嘆起來。

少年蹲下身子，撿起路上的三塊圓石，不斷的想將這三塊圓石壘起來，在周而復始的動作中，這三塊圓石卻是好像有靈性一般，不管少年怎樣壘，就是不聽少年的話。少年一會嘟著小嘴，一會又眉開眼笑。令人嘖嘖稱奇的是，少年好像並沒有因為石頭不聽話而氣惱，不斷的重複著相同的動作。

李青雲看到少年這個樣子，有點好奇，其實不光是李青雲好奇，身邊圍觀的眾人也都一樣好奇。不多時，少年的身邊已經聚集了很多人，而少年就像是沒有看見這些人一般，自顧自的玩弄著手中的三塊圓石。李青雲距離少年比較近，不解道：「這三塊石頭太圓，你換個扁的不就可以壘起來了嗎？」

哪知少年並沒有理睬李青雲的問話，李青雲也沒有生氣，學著少年的樣子蹲在地上，想看看少年是怎麼將這三塊圓石壘起來。有些百姓目露詫異，有些百姓眼神譏諷，就像在看兩個白痴一般。而牛三看李青雲並沒有暫時離開的打算，也沒有著急，陪著自家少爺在這裡杵起來。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少年運氣太好，還是老天爺也不忍這麼漂亮的孩子在太陽底下暴晒，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那三塊圓石真的被少年壘起來了。雖然有點晃悠，但令人驚奇的是，竟然沒倒。

看到三塊圓石被壘起來，少年粉嘟嘟的小臉上終於露出一絲開心的笑容，拍了拍手，低聲說道：「終於成功了。」

就在這時，雲山街上忽然傳來一陣「嗒嗒嗒」的聲音。

緊接著，在離李青雲所在的位置不遠處，頓時間塵土飛揚，一輛馬車在雲山街上肆意狂奔，驚的街上擺攤的小販不住的罵娘。

少年盯著腳下的圓石，似乎根本沒有聽見那輛馬車的聲音，李青雲看到少年就快被馬車撞飛，急忙上前將少年一把抱住，往街道的另一側躲避而去。就在少年剛剛閃躲出去，那輛馬車也是瞬間疾馳而過，而少年剛剛壘起的三塊圓石，也是在馬車軲轆的碾壓下，變的不復存在。

少年氣憤難當，從李青雲懷中掙扎出來。看著已經不知蹤影的三塊圓石，臉上略微顯出一絲失望，隨即嘟起小嘴，單手叉腰，另一隻手臂則是指向一閃而逝的馬車，聲音稚嫩的叫道：「你給我停下。」

疾馳而過的紅色馬車在少年的話后還真的停了下來。牛三向李青雲遞過去一個眼神，小聲說道：「王志的馬車。」

李青雲聽到王志這兩個字，有種想笑的衝動，這可真是冤家路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沒想到王志在雲山縣竟然這麼囂張跋扈，如果眼前的這個小不點真被馬車撞飛，不知道王志會做何感想。但李青雲不知道的是，他其實以前和王志是一路貨色，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要不然也不會得了一個棒槌少爺的綽號。

其實也不怪王志一路疾馳，剛才在縣衙裡面受的氣，差點將他的肺氣炸，他現在只是一味的想通過速度來緩解一下情緒，找點刺激感，這可能就是所謂的速度與激情。

馬車停下，但車上的人卻沒有下來，圍觀的眾人此時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來，這輛馬車正是雲山縣紈絝公子王志的馬車。況且這裡離縣衙也不遠，剛才王志和李青雲的官司也早已經在這條街上傳了起來，王志輸了官司，現在正在氣頭上，誰也不願意去觸這個眉頭。

場面一時間陷入僵持，但少年指著馬車的小手卻是沒有放下，稚嫩的聲音再次響起：「你為何要一馬踩我三磊石？」

李青雲很佩服這個少年的膽量，就這麼大一個小不點，竟然敢獨自面對這位紈絝公子，這不僅需要膽量，更需要勇氣。

「好個一馬踩我三磊石……」王志並沒有從馬車上下來，而是氣道：「你個小屁孩，老子就踩你石頭了，你還能把我怎麼著？」

「你下來給我道歉。」少年收起單臂，雙手叉腰，擺出一副很老成的樣子，氣鼓鼓的說道。

圍觀的百姓此刻被少年的這句話嚇的可不是一點半點，這小傢伙竟然讓王志給他道歉？看這位少年的衣著打扮，也不像是哪家的公子哥啊？況且誰家的公子哥出來還不帶兩個隨從？

「給你道歉？」王志就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般，想他王志剛在縣衙裡面受了一肚子氣，如今在這大街上，竟然也被一個小屁孩子如此鄙視，真當是氣煞人也：「你算個屁。」

「對，就是給我道歉。」少年絲毫不懼王志話語中的威脅，寸步不讓的說道：「我在是屁，你連屁都不是。」

現場眾百姓聽完哄堂大笑，王志在雲山縣作威作福這麼長時間，除了少數幾個人敢惹外，平常哪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囂張？而且還說王志連屁都不是，堂堂紈絝公子被小屁孩如此奚落，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氣。

「哪裡來的野種，看來本公子今天可要好好教訓教訓你。」王志話畢，對著旁邊的車夫說道：「念他年紀小，抽上十鞭讓他長個記性就好。」

那車夫聞言，一揚手中的馬鞭，坐在馬車上，就準備向著少爺抽去，可還不等那車夫手中有所動作，李青雲便迎上前去，哈哈一笑說道：「王兄，別來無恙？難不成還在生李某的氣？」

「李青雲？」王志聽到是李青雲的聲音，讓車夫停下手中的動作，他則是從馬車中走下來，看到李青雲旁邊的這個小不點，心頭更為生氣，這傢伙從哪裡找來的小孩子？難道存心得瑟他？

「王兄，剛才一別，如今甚是想念，沒想到我們這麼有緣，要不要找個地方把酒言歡一番？」李青雲見王志下了馬車，大言不慚的說道。其實李青雲說這些話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將王志的注意力從少年的身上轉移到他這裡。

這少年生的如此粉雕玉琢，如果被抽上十鞭子，肯定會讓人心生不忍，況且他和王志的梁子已經徹底結下，倒不如萬般罪孽諸加吾身，幫少年渡過眼前這個難關。

「呸……」王志吐了一口唾沫：「和你喝酒？你算老幾？」

「王兄，說話要文雅。」李青雲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淡笑道：「你祖母就生了我這麼一個兒子，你說我算老幾？」

王志被李青雲的這一席話氣的差點栽倒，這李青雲什麼時候變的這麼伶牙俐齒了？

「你無恥。」王志指著李青雲罵道。

「謝謝，家裡人都這麼誇我。」李青雲含蓄的說道，絲毫不生氣，就是這種不生氣的態度就差點讓王志抓狂，要不是鼻子上還有傷口，都恨不得過來揍李青雲幾拳。

王志被李青雲氣的轉身就要走，如果在待在這個地方，估計他顏面必定要掃地，他已經不願意在和少年計較下去，特別是眼前還有李青雲這位掃把星。

少年見王志要走，撇了撇嘴，氣鼓鼓的說道：「如果你真的不想道歉，將我剛才那副對聯對上，你便離去，如何？」

王志沒有想到少年會這麼說，剛在李青雲這裡丟了一次臉，如今在丟到少年這裡，那他真的就可以找條地縫鑽進去，或者找根頭髮弔死得了，所以他打算不管怎麼樣，都要將這副對聯先對上，保住顏面再說。

李青雲見少年的危局已解，心頭高興，抱著看熱鬧的心態想看看王志是怎樣對出少年那副「一馬踩我三壘石」的上聯。

王志臉色鐵青，佇立在一旁，腦中不斷思索，可他本來就是一個紈絝公子，吃喝嫖賭樣樣精通，但對於做對子，可真的是一竅不通，但王志不通，不代表別人不會。

王志比李青雲年長几歲，去年剛娶了一門媳婦，是雲山縣有名的歌妓。媳婦冰雪聰明，琴棋書畫，無一不會。想到這裡，王志朝著車夫遞過去一個眼色，那車夫人也機靈，一揚馬鞭，順著街道向著王家的宅院疾馳而去。片刻后，馬車返回，車夫急忙小跑著來到王志身邊，對著王志的耳邊竊竊私語了一下，王志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笑道：「一馬踩我三磊石，剪開出字兩重山，你看如何？」

王志話畢，不等少年答話，便朝著馬車走去，而一邊佇立的少年卻是目露譏諷，嘴裡嘟囔道：「一聽都是女人作的……哪有男人用剪刀的……」

王志聽罷，差點跌倒，幸虧被車夫及時穩住了身體才沒有跌倒在地。而李青雲看到王志再次吃癟，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