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靈山竹語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
清明時節，細雨紛飛，白色的招魂幡隨風飄蕩，無端的撩起了人的悲緒。地靈山下，一輛馬車緩緩駛來。到得山腳，從馬車上跳下一個七八歲的少年，眉清目秀，一雙撲閃撲閃的大眼睛煞是招人喜愛。少年撐開雨傘，這才叫道：「父親、娘親，快點啊！」
「來了來了。」從馬車上下來一對夫婦，手中提拎著一些香燭紙錢，祭祀用品之類的東西。
「慢點，軒兒，雨天路滑。」那婦人柔聲說道。
「快點嘛。」少年露出嬌憨的神態，難得與父母相聚一次，不免有些侍寵耍嬌。
那婦人愛憐的看了看愛子，回頭道：
「福伯，你就在這兒等我們吧。」
「好的，三娘。」劉氏排行老三，故福伯稱呼劉氏為三娘。福伯是劉家的老家僕了，當然知道劉家的老規矩。
來的是鳳麟州的書香門第劉文博一家。劉氏是丹陽府人士，在城中也算是名門望族。劉文博是乾元王朝的翰林學士，與妻子在乾元京師燕京居住，而兒子與父母親仍住在丹陽府，此次劉文博與妻子是專程趕回來祭祖的，順便看看已有大半年沒有見面的兒子父母。父母親年事已高，腿腳不便，地靈山山高路遠，劉氏祖宗又有祖訓，祭祖不得有他人陪伴，須自行上山，以顯誠意。在劉文博一再勸說下，由自己代為祭奠即可，不必親自前往，良久老人才勉強答應。
地靈山地處丹陽城外，山勢雄奇俊偉，終年鬱鬱蔥蔥，生意盎然，此刻掩映在江南的煙雨中，更顯鍾靈奇秀。
劉家的祖墳在山頂的一塊平地之上，在此正好可以瞭望整個丹陽城。墳前有一小片竹林，是劉氏先祖所種，不知有了多少年，在風雨中仍是顯得蒼翠欲滴。
來到墳前，劉氏夫婦張羅著香燭紙錢，祭祀用品，那被喚作軒兒的少年卻是閑不住，早早就拋開了雨傘在竹林中獨自玩耍。抱抱這顆，摸摸那顆，也不管那霏霏細雨沾濕了衣衫，亂了髮髻，一個人自得其樂。
奔跑玩耍中，少年的腳下一滑，身子撞在了一顆拇指大小，一人高的竹樹上，順勢扶著竹樹，這才沒有摔倒。
「哎喲，郎君弄痛我了。」一個少女的聲音在心底響起。
「誰？」少年問道，看看四周並沒有人。
「是奴家，劉雨軒，還不放手。」
「放手～？」少年狐疑的看了看手中的竹樹，晃了晃道：「是小娘子你么？」
「別晃，別晃，正是奴家。」一陣咯咯的笑聲傳來。
那叫劉雨軒的少年倒不害怕，反而覺得十分有趣，端詳著這顆如翡翠般的竹樹道：「娘子是誰？怎會說話？又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少年晃動著竹樹問了一連串的問題。
「咯咯咯」的笑聲傳來，少年感到手中的竹樹微微在顫抖。
「郎，郎君放手，奴家，奴家就告訴郎君。」
「娘子你先告訴我，本郎君就放手，不然的話……。」劉雨軒頑皮的晃了晃。他看過不少神仙鬼怪的書，也只有少年人不知道害怕，若是再年長一些，怕是會被嚇得不輕。
「好，好的。」竹樹嬌笑不止。
「奴家叫顏紫玉，是郎君先祖百年前栽種下的。」
「等等，娘子是先祖百年前栽種的么？那它們怎麼不說話？」少年指著周圍的竹樹道。
「咯咯，它們不會說話，不是每顆竹樹都會說話的，奴家只不過是巧得天地之氣，開了靈智，才能用神念與你溝通，並不能真正的開口說話，奴家還沒有修鍊到那種境界，且不能及遠，只有在奴家方圓丈內才能與郎君交流。」
「喔，原來如此。」
「至於郎君的名字，郎君每年都要來拜祭祖先，那奴家不就知道了。」
「嗯？」
「郎君每年都到這竹林中玩耍，哪次不是郎君的父母叫喚郎君。」
劉雨軒不好意思的擾擾頭。
「軒兒～，雨軒～，劉雨軒～」正在這時，劉氏的聲音響起。
答應了一聲，少年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道：「我等會兒再來。」
「好的，記住，不要把奴家的事情告訴別人，不然奴家就不理你了。」顏紫玉叮嚀道。
「不會的。」少年年紀雖小也知道這事不能與人語，答應了一聲，少年匆匆奔出了竹林。
距墓地的不遠處有一個小道觀，道觀中僅有三個道士。每年劉文博一家掃墓完畢都要到觀中休息片刻。少年惦記著那棵竹樹顏紫玉，跟父母祭完先祖后又鑽入了竹林。
劉文博看著愛子的身影對妻子說道：「娘子，要開始讓軒兒準備童子科的考試了。」
「好的，夫君。」劉氏知道軒兒自幼聰慧，讀書頗多，但涉獵的書籍也頗為龐雜，不曾專為童子科準備過，童子科的會試只能是十歲以前才能參加，若是超過了年齡，則只能參加明經科的會試了。
竹林中，劉雨軒在竹樹前笑道：「小娘子，我來了。」
竹樹的枝條微微晃動，作為應答，劉雨軒心底再次響起了顏紫玉那清脆的聲音。
「不知郎君想要做些什麼呢？可惜奴家修為尚淺，不能陪郎君玩耍，只能陪郎君說說話兒。」
「我想知道小娘子是如何獲得靈智的。」少年問道。
「這個奴家也不知道，只是曾聽道觀里以前的道士說過世間萬物皆有靈性，只是靈智未開而已，可能奴家因為機緣巧合被打開了靈智吧？」
「打開靈智？」劉雨軒有些疑惑。
「這奴家也不太清楚，聽說通過特殊的修習方法就能夠打開靈智，若是能進一步的修習還能得道飛升呢。」顏紫玉的聲音中充滿了嚮往。
「我曾經在書中看到過許許多多的成仙得道故事，還以為不過是編寫出來的故事而已，想不到竟是真的。那，小娘子知道怎麼樣修鍊么？」劉雨軒很感興趣。
「奴家曾經聽到道士們在這林中討論時說，天下修真的法門千千萬萬，總的來說按派別來分，有仙、佛、道、妖、魔五大派，每個大派又分為無數個小的門派。比如佛門的修習除了乾元王朝的菩提門外，還有吐蕃王朝的藏密門，兩者都是佛門修行者，都是追求長生不老，但修習的方法不同，所屬的門派也就不同。」
「有這麼多的修習者？那怎麼沒有聽說過？」
「嘻嘻，郎君肯定沒有聽說過，修真者行事都是十分隱蔽的，修真法門都為不傳之秘，哪是人人都知道的，正因為這樣，有人無意間看見了修真者飛天遁地的奇異現象，才有了人世間那種種神奇的傳說，也就是郎君所看到所聽到的神仙鬼怪故事啦。」
「那娘子是屬於那個門派的？」劉雨軒興緻不減。
「應該是屬於妖異類的散修吧，奴家也不是很清楚，世間除了有五大派別以外，還有無數獨自修行的人，稱之為散修。」
劉雨軒平時看書，對那妖魔鬼怪，飛渡成仙的故事最感興趣，總嚮往著有朝一日能夠得道成仙，好不容易碰到一個懂得修仙的人，哦，是竹樹。如何肯放過機會，緊接著問道：「若是郎君我想修習那長生不死，飛升成仙的法門又該如何去做？」
「哈哈」顏紫玉笑道：「莫非郎君以為那成仙之術是如此容易的么？修真路上艱難險阻，困難重重，想奴家自開靈智以來，經過數十載的清修苦練，仍是不能幻化人形，開口說話，被困在這方圓之內。若是不能窺到大道門徑，恐至死亦不能得道飛升，成就不壞金身。總之，修真之路不僅需要修真者心智高絕，性格堅毅外，還要有機緣，方能得證大道。郎君可聽說過近百年來有誰得道飛升么？奴家看郎君還是用心苦讀，求那人間富貴方是正道。」
劉雨軒有些不服氣的道：「既然曾經有人修鍊成仙，那說明得道成仙就不是虛妄之言，他人能夠修成大道，娘子又怎知道郎君我不能修成？況且娘子以未開化之軀尚能不懈修習，那我又怎麼能夠妄自菲薄呢？」
聽得劉雨軒的言語，竹樹一連道了三聲好，嬌笑道：「郎君有如此志氣？若是郎君能說服父母到這道觀中居住，那奴家就把自己所知道的修習法門傾數授予郎君，與郎君共同修習大道。」
「好，一言為定。」劉雨軒斬釘截鐵的道。
回到丹陽府劉府中，劉雨軒道：「父親大人，兒郎想參加童子科考試，不知父親大人意下如何？」
「好，想不到軒兒與為父想到一塊了，為父這就叫人給兒郎拾掇一棟院落出來，供兒郎靜讀。」劉府十分寬廣，佔地十餘畝，收拾出一處偏僻的院落不成問題。
劉雨軒趕緊道：「父親，兒郎想到那地靈山上的道觀中靜讀。一則幽靜，二則可為先祖守墓。」乾元王朝時常有那莘莘學子在深山中獨自避世苦讀。
劉文博想想道：「也好，既然兒郎有此決心，那道觀中倒是個讀書的好去處，兒郎不用擔心，那道觀中的道士與為父是熟識之人，自會關照與你，吃穿用度，筆墨紙硯為父會著人按時送來。」
劉雨軒想不到如此容易父親就答應下來，還以為父親會因為自己年紀太小而不會答應呢，心下不由暗暗高興。倒是劉雨軒的母親有些不忍，但劉文博既已決定，也就不好再說什麼了，只是千叮嚀，萬囑咐，劉雨軒滿口答應著，只是連母親說了些什麼都不太清楚，一顆心早就飛到了那顆竹樹顏紫玉的身旁，第二天一早，就匆匆要上山去，看得劉文博暗暗歡喜，只道兒郎志向遠大，他日必不是池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