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舒家對鄭婉淇來說熟得跟自家一樣，她在玄關脫了鞋子，換上室內拖鞋，還拿了一雙給哥哥，向他大致介紹了一下舒家的隔局。

鄭旭然先前雖來過一次，但他當然不會說，他假裝自己是第一次來，只是一進屋，目光就悄悄往蓓蓓的卧房瞄去，果然看到她在裡頭寫功課。

鄭婉棋去廚房幫忙，鄭旭然則立刻進了卧房。

舒蓓蓓感覺身後有動靜，回頭看了下，一見到鄭旭然，雙眼都亮了，露出了大大的微笑，婉淇阿姨果然把他帶來了。

「渴嗎？我倒杯水給你喝。」說著正要起身。

「不必，你繼續做你的事。」他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回位子上，然後看了她的作業一眼。「寫數學作業？」

「對啊，後天要數學模擬考，老師出了很多作業要大家做總複習。」

「會做嗎？」

「會的已經先做完了，正在想辦法解剩下較難的。」

「我看看。」鄭旭然拿了張椅子在她旁邊坐下，看了下她正在解的數學題，從容地說道：「這個很簡單，我教你。」

「你會？」

他輕敲她的額頭。「你當你的男人沒念過高中啊，數學還是我拿手的科目呢，來，專心聽好。」

鄭旭然開始帶她解答，並沒有直接告訴她答案，而是用提示的方式讓她思考，舒蓓蓓也趕緊用心學習。

當舒晨光把飯菜準備好，要叫女兒吃飯時，在房門外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鄭旭然教導蓓蓓的聲音很溫柔，很有耐心，而蓓蓓有這個臨時數學老師在，順利解開了習題，大為開心。

他們之間的氣氛很好，互動甜蜜而且很有默契，幾乎沒有外人插足的餘地。

舒晨光看了一會兒后便悄悄走回餐桌坐著，沒有打擾他們。

他的一舉一動，正在幫忙準備拿碗筷的鄭婉祺全都看在眼裡，她來到他身旁坐下。

「不叫他們吃飯？」

「他們正在討論功課，等一會兒好了。」

鄭婉淇聽了露出會心一笑，她知道，光哥已經認同哥哥和蓓蓓交往了。

一開始光哥是為了蓓蓓不得不答應，但他總怕哥哥會欺負蓓蓓，所以態度是防備且帶有敵意的。

可這種事，別人勸再多也沒用，不如讓他自己親眼去看。

為了蓓蓓，哥哥遵守著光哥的條件，開學后兩個月來風雨無阻，每隔三天就來看蓓蓓，而且完全不避諱光哥的瞪視和壞臉色。

想當初自己倒追光哥，五年來始終守候在他身邊，不會纏著他，只想在他需要的時候，如陽光一般給予他溫暖和幫肋，終於融化了光哥堅硬的心，進駐到他心裡。

哥哥也像她一樣，有著一股逆水行舟的毅力，為了獲得舒晨光的認同，他今天還特地跟著她一塊兒來舒家吃飯，以後也打算就這麼跟來，用行動證明他對唐搭的重視和珍惜。

舒晨光的確如她所想，看著鄭旭然每隔幾天就會開車到樓下，等蓓蓓下來，和她見見面、說說話，然後便離開，兩個月下來，漸漸地不再對鄭旭然那麼防備，甚至開始習慣他的出現。

小倆口的互動他全看在眼裡，不得不承認，蓓蓓跟鄭旭然在一起很快樂，而鄭旭然和蓓蓓在一起時總是十分溫柔，與在公司嚴厲、冷硬的形象完全不一樣。

因為感覺到手被一股溫柔的力量按住，舒晨光從沉思中回過神來，轉過頭，發現鄭婉淇正微笑看著他。

「再不叫他們，菜要涼了呢。」

舒晨光想了想，突然嘆了口氣。「你覺得……他會對蓓蓓好嗎？」

鄭婉淇保持溫柔的笑容，回答他的問題。「我這個哥哥跟我一樣，一旦認定目標就會勇往直前，不會輕易改變，你在他身邊做事也有一段時間了，應該了解他的脾氣和為人，你覺得呢？」

有些答案，她不會說，讓當事人自己找出解答，才是最好的。

舒晨光也不是胡塗人，在知道蓓蓓和鄭旭然交往的事情后，他隨即恍然，當初假裝骨折的事鄭旭然毫不追究，還給予他學習機會，全是因為對蓓蓓的偏愛。

婉淇說過，鄭旭然是個三十二歲的成熟男人，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所以舒晨光也承認，自己的擔心純粹只是一個當爸爸的正常反應。

現在看來，人家似乎把他女兒照顧得很好，而且聽女兒說，人家還從不良少年手中救過她。

聽到這件事時他除了震驚，還有深深的愧疚，若不是他，女兒的下場真讓人不敢想象。

女兒遲早要談戀愛，這是人生必經之事，舒晨光希望她第一次可以遇到一個很好、很愛她的男人，或許……鄭旭然是個不錯的對象。

「叫他們吃飯吧。」他說。

鄭婉淇笑得更加燦爛，柔聲回答。「好。」

岳父看女婿一定有意見的，舒晨光也不例外，雖然他看鄭旭然不順眼，但不得不承認，這男人對待女兒，跟他在事業上同樣有擔當。

之後，不管再忙他一定會抽空來看女兒，當然，每次婉淇來吃飯時，身旁也一定跟著鄭旭然，最後，只要鄭家兄妹沒有公事和應酬，一定會來舒家吃飯，原本只有父女兩人的單親家庭，變成了四個人，家中比以往更熱鬧了。

甚至，在公司談不完的公事，鄭旭然和舒晨光也會直接帶回家，當他們繼續在客廳討論公事時，鄭婉淇就和蓓蓓一塊兒去廚房做飯，當然了，是由蓄掌廚，鄭婉淇只負責拿醬油、遞鹽巴而已。

一家四口的形式很自然地形成，竟然也找出了各自相處的方式，還特別地融洽呢！

畢業典禮上，舒晨光紅著眼，強忍著淚水不哭。

蓓蓓滿十八歲，要從高中畢業了，她考上某間大學的餐飲系，這個暑假一過，就是大學生了。

一旁的鄭婉淇拿出紙巾溫柔地替他擦去淚水，嘴上掩不住想笑的衝動，其實光哥是個很感性的人，看感人的電影時還會掉眼淚呢。

鄭旭然就不同了，他瞪著舒晨光。一個大男人哭什麼？不過就是高中畢業典禮而已，有必要這麼誇張嗎？

不過礙於他是蓓蓓的爸爸，鄭旭然只能忍住想罵人的衝動，不然換作其它人，肯定被他罵到臭頭，真不明白妹妹到底看上這男人哪一點？

鄭婉淇一邊幫舒晨光拭淚，一邊斜眼睨著哥哥那張滿是鄙視的瞼，也回敬自己的不屑。

她用表情告訴哥哥——各花入各眼，我就喜歡像光哥這樣的性情中人，你就去當你的老牛，愛你的嫩草去！

鄭旭然搖搖頭，靜靜地坐在家長席上，看著台上校長發表演說以及畢業生領獎的一系列典禮流程。

有別於舒晨光做父親的感傷，鄭旭然則是在心中暗爽。

不容易啊！這近一年來，面對蓓蓓他只能看不能吃，只好把自己所有精力用在工作上，才不會因為隱忍而有礙健康。

他跟當兵一樣天天數著饅頭算日子，總算熬到這一天了！

等到這煩人又冗長的畢業典禮一結束他就要把蓓蓓拐走，想到這裡，鄭旭然唇角勾起一抹笑。

好不容易捱到典禮結束，鄭旭然牽起蓓蓓的手，目光直視著舒晨光，向他開口要求。

「今晚我要帶她出去。」

當他說出這句話時，鄭婉淇看到光哥的臉瞬間僵硬了，她心下苦笑。這個哥哥呀，果然臉皮厚，完全不掩飾對人家女兒的慾望，看他這話說得不像要求，倒像是宣告。

舒晨光掙扎地看著鄭旭然，又看看蓓蓓，見到女兒紅著瞼，一雙美眸正望向自己殷殷盼著，他知道這段時間以來，鄭旭然已全力配合，也做到了他的承諾，只是……

過了今天，他便再也沒有理由阻止他們了，這讓他還是想掙扎一下。

「急什麼！一起吃完飯再說！」

「不成，我今天就想跟她約會，你怕什麼，我會對她負責的！」鄭旭然一點也沒有妥協的意思。

兩個男人又杠上了，誰也不退讓。

「你帶你的女人走，我帶我的女人走，這樣不是皆大歡喜嗎？我都不反對你和我妹妹交往了，你反對什麼？」

舒晨光忙道：「那不一樣，婉淇是大人了！」

鄭旭然嗤之以鼻。「別跟我來這一套，刑法規定，滿十八歲就要為自己負責了，難道你還奢望她永遠長不大，或是不相信她挑男人的眼光？」

鄭婉淇見氣氛有些火爆，忙打圓場。「這樣好了，聽聽蓓蓓的意見好了。蓓蓓，你的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