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奪魂迷香

第三十二章 奪魂迷香

劉水生將握在手中的那個小瓷瓶兒亮了出來,走到公堂邊雙手呈送上去:「大人請看,這便是證據!肖何氏懸樑之時,監牢之中所有牢子盡數昏然睡去,不醒人事。屬下也曾一一詢問,這些禁卒昨晚在家中也是睡的及早,根本不可能出現睡眠不足的狀況,都休息好了,可在監牢之中卻集體打起瞌睡,這裡面難道就沒有古怪嗎?屬下懷疑,便是這瓶中物事在作祟!」

「哦?還有這等事情?」鄭縣令好奇地看著手中的小瓷瓶兒,伸手便去拔那緊塞住瓶口的拿紅布包著的軟木塞子,想要看個究竟。

「大人使不得!」劉水生大驚之下,也顧不得上下尊卑,劈手便將瓶子自鄭縣令手中奪了過來,「這瓶內之物,厲害無比,若是不慎吸入口鼻之中,只怕當場便會昏睡過去。大人若是真要見識,找點別的活物一試便知。」

鄭縣令聽他這麼一說,當即起身移步,跟著劉水生出了公堂。公堂外面,兩條大黑狗趴在地上,伸出猩紅的長舌頭不斷喘氣,卻是劉水生知道鄭縣令肯定要看一下這瓶里裝的究竟是些什麼東西,特地將這兩條狼狗給留了下來。

隨著瓶子打開,一股甜得膩人的香味便自瓶口飄了出來,在場之人無不眼皮子打架,只想就這麼一覺睡下去才好,至於最靠近瓶子的那兩條大狗,更是不濟,轉眼間便睡了過去,拿腳都踢不醒了,哪裡還有半點威猛之勢?

「嗬!本官以前只是在那些閑書裡面見過記載,世上還真有這等東西存在!」有那些早就準備好的衙役拿大扇子不斷扇風,將那迷香氣味吹散,還有人打來了涼水,供眾人洗臉提神,鄭縣令將手中的擦臉布扔到盆中,心有餘悸道,「幸虧水生眼疾手快,要不然本官今日可就要大大失禮了!」

「屬下也是因為自身嗅覺比較靈敏,在監牢之中聞到了這迷香的味道,方才想出用狗來追蹤的方法。幸虧案發時間尚短,迷香味道還未散去,這才順藤摸瓜找到了那施放迷香的歹人。」劉水生取下蒙在口鼻之上的濕布,笑著說道。

「好!好!難得你年紀輕輕,思維卻是如此縝密!此案能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內得以勘破,你是首功!」鄭縣令大笑起來,寬大的官袍袖子一甩,將官服下擺撩起,快步坐回公堂之上,驚堂木一拍,啪地一聲大喝,「來人啦,將那施放迷香奪人性命的歹人押上堂來,本縣親自審問!」

鐵鏈哐當哐當不絕於耳,王二毛手裡抓著鐵鏈另一端,將那五短身材嚇得抖抖索索的漢子直接由外面的拘押室拖了進去,朝著膝蓋後面腿彎處踹了一腳,那漢子便撲地跪在地上,五體投地,磕頭如搗,口中大呼冤枉。

「堂下所跪何人?」縣太爺高坐堂上,居高臨下,高聲發問,「所犯何事,趕緊從實招來!」

據那漢子所說,他名叫何滿貴,乃是黃花縣城周邊的一個農民。因為今年剛開年的時候那龍王潭中蛟龍度劫,引得天降連日大雨,眼看著地里沒了收成,這才到城裡來尋找活計,並無作姦犯科之事。這回正在租來的房子裡面睡覺呢,衙役們破門而入直接便將他鎖了來,可是天大的冤枉!

「冤枉么?哪個歹人上了公堂不都是高叫冤枉?」鄭縣令冷笑一聲,一根上寬下窄頭上切成三角形的紅頭簽子便由簽筒之中抽了出來擲到堂下,「看來不給你來點厲害,你還真以為那些王法都是嚇唬人的了。全套大刑下來,本官看你還叫不叫冤枉!行刑!」

話音剛落,便有皂班衙役上前取了何滿貴頸上套著的鎖鏈放在一邊,兩根水火棍由腋下伸過去夾住,往前一用力,何滿貴便整個人趴在了地上動彈不得,緊接著旁邊的皂役便彎下腰直接將何滿貴下身的褲子褪到了腿彎處,露出白生生的屁股蛋子,端的是訓練有素。做完這些,早有準備好了的皂役高高舉起手中那一頭紅一頭黑由堅實的楊木所製成的水火棍,朝著屁股上面便打。

「哎呀!大人饒命!小人招了,招了!……」還未曾打得兩棍,何滿貴便經受不住,大聲叫喚起來。屁股上雖是贅肉,可真要讓人拿手臂粗細的硬實木棍重重擊打,少不得兩三下便是皮開肉綻。

「呵呵……肯招了?」鄭縣令伸手制止了還待繼續行刑的那些皂役,「說!你是如何施放迷藥迷暈牢獄之中的禁卒,然後奪了那肖何氏性命,給本官一五一十全部招來!」

「大人明察,小人真是冤枉!」何滿貴趴在地上,下身的劇烈疼痛使得他不能動彈分毫,只得在地磚上不停磕頭,「小人只是受人吩咐,在那牢獄入口處施放奪魂迷香,並未殺人……」

原來,這何滿貴祖上乃是一個行走四方的土郎中,機緣巧合曾獲得了一個製造迷香的方子。等到了何滿貴這一代,再無人繼承祖上的醫術,反倒將那製造奪魂迷香的方子記得清楚,平日里也靠著這個做些蒙翻他人然後奪取財物的勾當。如此本事,自然在這菏澤府一帶的道上很有些名氣。

昨日晚上,何滿貴正要睡覺,就聽到有人敲門,打開門一看,就見到一個相熟的在衙門裡面當差的小吏員站在外面,請進門詳談,卻是人家知道這小子手中有能致人昏睡不醒人事的**葯,前來尋求幫助了。這何滿貴一來和人家相熟,二來也是看在對方奉上的銀子甚多,當即應了下來。然後到了今日早上,按照那小吏員所說,等到衙門裡面點卯監牢中禁卒換班之後,便溜到監牢門口,用竹筒將迷香自門縫之中吹了進去,把那些禁卒全部放倒,裡面牢籠中關著的那些犯人當然也都跟著睡去。做完這些,何滿貴便轉身離開,接下來沒他的事情了,總不可能說還留在那看熱鬧吧?

當時又是清晨,一路上少見人煙,並無他人看見。本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可誰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還沒半天功夫,兩條惡犬便沖了進來,逮住他不放,竟是衙門裡面的人尋上門來了。

「那小吏又是何人?!」聽聞還有衙門裡面的人摻入其中,鄭縣令雷霆大怒,一伸手竟然將面前公堂上面的那個裝著綠色逮捕簽子的簽筒打到堂下來了,一根根綠頭簽子在地上撒的到處都是,「劉典吏,本官命你速速帶人前去,將那張耀祖捉拿歸案!另著人手把住縣衙大門,未經本官許可,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定要將這事情查一個水落石出!」

「諾!」劉水生大聲應諾。走出大堂,召集快班衙役,直往禮房而去。

張耀祖是禮房中的一個吏員,在這縣衙之中經營長久,內外也有一群屬於自己的小勢力,和其他那些勢力一起共同掌握著衙門中各種油水的分配情況,如今被劉水生這麼一個外來戶硬生生便從裡面分一杯羹去,自己碗裡面的肉被人強行夾了一塊過去,這叫他如何得肯?和其他的那些勢力頭領商量了一下,便要想個法子將這小子趕走才好。張耀祖勢力小了點,像這種臟活兒自然就落到他身上去了。

衙門裡面,死一個典吏,那是大事。可從監牢之中弄死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鄉下女子,在這些人眼中,又算個什麼事兒?只是牢獄之中那些禁卒屬於壯班胡不歸屬下,對於這麼個油鹽不進可偏生手中掌握著百來號經編正役外加數百副役白役的傢伙,威逼人家不怕,利誘吧人家也不上鉤,說不得就只有一不做,二不休連他一塊兒算計!反正這姓胡的和自己也不是一路人,索性就這這件事一起了結了他。知府衙門馬上就要來錄囚,偏生在這個當口犯人死了,那該誰倒霉?

因為害怕走漏了風聲,於是乎,這張耀祖便親自找了身懷迷藥的何滿貴來,先放倒了那些看守監獄的牢子,再由人進去將那昏睡過去的肖何氏腰間布帶解下來,做出個懸樑自盡畏罪自殺的假象。

劉水生帶人過去時,張耀祖正在禮房之中和人高談闊論說些閑話,都是講那家窯子裡面姑娘胸高屁股圓之類的軼事,口沫橫飛的,見到劉水生帶著人破門而入,這廝一張白臉頓時就顯得愈發煞白,兩條腿抖抖索索的不聽使喚,口中卻還在故作鎮定:「典吏大人,這又是為何而來?」

「為何而來?想必張大人心中也是清楚的吧。」劉水生將拿著逮捕簽子的那隻手在張耀祖面前晃了一下,大聲喝道,「鎖了,帶走!」

「大膽張耀祖,你本為縣衙禮房吏員,讀百書知事理,偏生學著貪贓枉法草菅人命,竟犯下如此重罪!」驚堂木在公堂之上拍得震天響,整個大堂之中只聽見鄭縣令咆哮如雷,「為何殺人,同黨多少,你且給本官一一招來!」

張耀祖本是世襲接班進入縣衙的,這裡面的門道那是比誰都清楚。知道這事情今日是再無法善了了,反正說出來是死,不說也是死,橫豎不要說了!至於同謀的那些人,他是提都不敢提的,只盼日後他們能夠善待自己妻兒吧。心中有了如此想法,頓時橫下心來,竟是想要咬牙自己一個人扛了:「啟稟大人,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小人自己所為,並無他人同黨!」

「是你一人所為?那肖何氏與你往日無冤今日無仇,便是如何引得你竟要下此殺手?」

「……」張耀祖低下頭,不再言語。

「哼!那肖何氏雖說只是女流之輩,可本官也是見過的,最起碼也有百八十斤吧,你這瘦弱身子手無縛雞之力又是如何能夠將其吊在樑上?」鄭縣令冷笑,抓起一根紅簽擲了下來,「嘿嘿,不動大刑,量你不招!給本官動刑!」

鄭縣令話音剛落,劉水生便似乎感覺到站在堂下最靠近公堂那邊的皂班統領趙飛躍對手下們使了個眼色,可再用心觀察,卻又好像從來就沒有過。趙胖子依舊如同木塑菩薩一般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動不動,面上神色沒有絲毫變化。也許是自己多心了吧?劉水生心頭想著,看那些皂役們給張耀祖動刑。

衙門裡面的這些皂役,因為長年操練杖責一事,每日訓練熟能生巧之下竟是能玩出許多花樣來。訓練時將一大塊牛肉包在布中,練到爐火純青時,一陣猛打,能將牛肉的筋都打酥了而布卻絲毫無損。所以有時候聽見聲響震天,可受刑之人回家差點藥水摸些金瘡葯在床上趴得兩天便可行走如飛,便從來未曾挨過杖責一般。而有的時候,聽那聲響似乎手下留情了,可內里卻是直傷筋骨。有了這等功夫,再加上平日里練出來的一切按照統領大人眼色行事,這些皂役在杖責張耀祖之時,便好像一個個未曾吃飽一般,看那棍子一上一下無精打采,可卻是手下使了暗勁,三兩下便將其打暈過去。

鄭縣令高坐公堂,哪裡知道這等道理?聽到堂下未曾如先前打何滿貴那般聲響震天,心中還以為是這些皂役念及舊情手下放水,而那張耀祖故意裝暈好躲避刑罰。心中一股狠氣就冒了出來:「拿冷水潑醒,打夠五十記再轉用夾棍!」

聽到這話,那些衙役心中便有數了。一桶冷水直接由頭上澆下,將陷入昏迷的張耀祖喚醒,接著再打,那聲勢便與先前有著天壤之別。只聽得鄭縣令手捋鬍鬚,點頭不已,就等著張耀祖經受不住盡數招供了。

「大人……犯人,犯人他他死了!」堂下行刑的皂役驚惶失措,大聲叫著,將鄭縣令給嚇了一大跳。

鄭縣令聽到那皂役驚叫,趕緊自堂上下來查看,只見那張耀祖屁股之上血肉模糊,臉上卻是七竅流血,伸手在鼻子前面一探,可不就是被生生打死了?

「宋押司!」事已至此,多看也是無益,短暫的驚慌過後,鄭縣令便慢慢冷靜了下來,「你且記下,張耀祖因為體質虛弱,行刑自一十三記之時當堂杖責致死!」

押司者,專司文檔處理以及文秘工作的小吏員,屬六房管束。宋押司乃是刑房吏員,掌破案偵緝、堂事筆錄、擬寫案牘,管理刑獄諸事,刀筆精通,吏道純熟,這開堂記錄便是由他填寫。如今堂上打死了人,按照規矩自然便要記錄下來的。縣令大人有令,這宋押司便是筆鋒一轉,在那堂事筆錄上面寫下「杖責行刑至七記,舊病複發,卒。」這麼一句話來。反正現在這張耀祖也死了,堂事筆錄上面寫些什麼還不是由這些活人說了算?

出了這種事情,鄭縣令也再無法審理下去,看了看宋押司呈上來的筆錄,在上面拿硃筆簽過字,當下宣布退堂,擇日再判。至於那個施放迷藥的何滿貴,直接上了手鐐腳銬,扔到監牢中去了。

施放迷香的抓住了,進入監牢殺人的也被打死了,基本上此事可以說算是告一段落,可劉水生心裡卻總感覺到堵得慌,就好象有什麼東西無形的危險時刻圍繞在自己身邊不肯消散一般。

「這件事,依本縣看來十有八-九定是沖著你來的,也許提升你做典吏觸犯了某些人的利益,所以他們想要借著這件事情來對你下手!」內衙之中,鄭縣令面色沉重,看著劉水生叮囑道,「公子這些時日不管是在衙門裡面公務還是歇班之後在外行走,多留點心眼,無論什麼事情都不可落了人家口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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蛟行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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