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趙家啟航

回到雪宮，龍雪靈身心疲憊到了極點。宴會的種種變化完全脫離了她的掌控，令她的情緒跌宕起伏，心神沒一刻是安寧的。直到結束那一刻，她才彷彿從夢中醒來，突然間整個人鬆懈了下來，感覺全身乏力。

三國的交鋒，在宴會上如期而至，但她卻沒有遇上預料中的壓力，也沒有遇上難堪的局面。過程，出人意料，但結局還算令人滿意，天龍不僅保全了顏面，還隱隱佔了上風。至少，那個囂張的旭日皇子沒有得到任何逞威風的機會，還差點弄得灰頭土臉。

「難道我的做法是錯的？」龍雪靈坐在梳妝台前，托著腮看著鏡中的自己，心中突然想起了父皇讓她和朱小七做朋友的叮囑，思緒有些凌亂。

為了宴會的順利進行，她千方百計將朱小七排除在外，但他最終還是混了進去，將原本該屬於她的壓力一肩挑起，在解決掉龍睿的麻煩后又強勢打壓了旭日的勢力。更令她意外的是，來自夢歌離的青睞和支持，讓他徹底扭轉乾坤，讓天龍一方氣勢如虹人心振奮，一掃宴會開始前愁雲慘淡的頹勢。

說到底，她真得感謝他，可是為何她心裡就那麼不願意去信任這個人？甚至在看到他的非凡表現時，還會有一種莫名的恐懼？

細細地回想著晚宴上發生的一幕幕，龍雪靈驚訝地發現，無論是場上那個在自己難堪時突然出現的飄忽聲音，還是中途她遇上麻煩時火山爆發的羅震岳，似乎都和朱小七有著某種聯繫。難道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手安排的？這個想法，讓她自己都嚇了一跳。這說明什麼？這說明朱小七混進宴會不是為了出風頭或者惹事，他只是想幫她。

最後的事實，不正是這樣的嗎？

龍雪靈獃獃坐了會兒，似乎想起了什麼，走身走到書架前，取出了一本小冊子，隨手翻了起來。這本小冊子，是朱小七在祭奠李家老僕時，在陵園裡交給她的。因為最近的事情很多，她回宮后便隨手放了起來，還沒來得及打開看。

一張折起來的紙，從小冊子里掉落了下來。

「咦？」帶著一絲驚訝，龍雪靈俯身撿起了那張紙。

潔白的信紙上，寫著一段很久的話。龍雪靈走到燈下，凝神看了起來。

「二十年前，有一群從飛龍城歸來的老兵，背負恥辱和仇恨，來到了遙遠的帝國邊城落草為寇。二十年來，他們頂著匪的惡名，一次次地將復仇的利箭射向了手上沾滿戰友鮮血的敵人，一次次在敵人的國土上點燃戰火祭奠英烈，用自己的堅守和犧牲告慰那些長眠在飛龍城外的西征軍將士——他們並沒有被這個國家、這個民族、這支軍隊忘記。

和平已久，帝國早已馬放南山刀兵入庫，屬於老兵們的戰鬥卻從沒有停止。他們在無盡的戰鬥中培養了一批又一批的新兵，傳承著屬於西征軍的軍魂！直到蒙毅揮兵北地劍指天龍，他們迎來了復仇的最終一戰。國難當頭，曾經的西征軍老兵們挺身而出，戰鬥到最後一刻流盡了最後一滴鮮血，粉碎了蒙毅不可戰勝的神話，用生命捍衛了帝國的尊嚴。他們雖然沒有穿著軍裝，但卻是天龍最勇敢的士兵。作為北地戰事的指揮者，我親歷了這場戰爭，看到了他們二十年來可貴的堅持和慘痛的付出，更親手將他們的身軀埋進了祖國的山河。可悲的是，我無法給予這群英雄烈士的榮譽，讓他們在國旗的覆蓋下安然長眠。我能為他們做的，就是記下他們的名字，並在未來的某一天給他們一個體面的葬禮，讓這些名字帶著軍人的榮耀載進帝國的史冊！

為了實現這個目標，三國演習結束后我將遠行。我把這份名冊交給殿下，是希望你能照顧他們的家人，給予他們烈士家屬應有的待遇。我了解到，因為他們土匪的身份，他們的親人處境艱辛。而身為土匪的他們，也沒有土匪的覺悟，二十年來的劫掠所得被他們全部投入了為西征軍將士復仇的事業。我無法想像，一個家庭失去支柱后如何生存，一個孩子失去父親后如何成長，一個妻子失去丈夫后如何悲傷，而白髮人送黑髮人又該是何等的凄涼！作為北地戰事的指揮官，我內心滿懷愧疚，無法坦然面對這一切，只能求你，替我，替這個國家，為他們盡一份心力，讓那些破碎的家庭和心靈感受到一份溫暖。

我是一個軍人，我深深懂得這個職業需要無數人犧牲。但是，我希望軍人在前線流血時身後的親人不會留淚！我希望祖國不會忘記那些忠誠於她的人們！拜託了，殿下！」

淚水，奪眶而出，龍雪靈的心被深深刺痛了。她怎麼也沒想到，一個沒心沒肺的人，一個成天臉上掛著無賴標誌性微笑的傢伙，心靈深處竟然珍藏著如此柔情！那些發生在遙遠北地的戰事，一瞬間被拉到了她的身邊，她彷彿看到了一群熱血的男人在孤獨中前行，去做那本該由他們的國家去做的事情。

「我會的。我會替你把這個國家欠他們，通通補給他們！」

龍雪靈的目光從小冊子上的名字上一個個掠過，心中喃喃低語著。

午夜場散了后，趙四月帶著趙鐵膽回到了家中。自從弟弟從軍后，她便少有機會見到他，所以趁著他呆在海月城這段時間，她想他在身邊多陪下。而且，今晚她還有些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問他，這些事不僅關係到他的未來，還關係到趙家的未來。

「姐，我去睡覺了啊！」一進府門，趙鐵膽便打起了哈欠。陣陣上涌的酒意，讓他感覺困到了極點。

「才經歷了這麼一場驚心動魄的晚宴，你居然睡得著？」趙四月瞪了他一眼，「我睡不著!陪你老姐聊會兒天！」

趙鐵膽勉強打起精神，笑嘻嘻地看著她：「姐，你不會是想要打聽冷大哥的事吧？」

「喲，膽子大了？」趙四月臉一紅，狠狠地在他頭上敲了一記。趙鐵膽一邊呼痛，一邊朝裡屋跑去。

「坐下，姐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說。」書房裡，趙四月神情凝重地看著趙鐵膽。

「姐，你別嚇我，我緊張。」趙鐵膽苦笑著，將身子窩進了沙發里。這個家裡，他天不怕地不怕，就算老爹面前都敢吼幾嗓子，可是唯獨就怕這個看上去弱弱的姐姐。

「你會怕？」趙四月白了他一眼，端著一杯水走到他身前遞給他，啐道，「跟你的七哥混在一起，你敢殺人，敢和蒙毅爭鋒，你還有怕的事么？」

「老姐在我心中的威壓，七哥也抵不上！」趙鐵膽嘿嘿笑著，一杯水很快進了肚子，人也精神了許多。

「居然還學會拍馬屁了……」趙四月寵溺地看著自己的弟弟，「好了，現在把你在小七身邊的經歷，跟姐姐詳細地說下。當然，你是軍人，該保密的你可以跳過。」

「咦，老姐，我以為你會問冷大哥的事，怎麼突然想起問這些了呢？」趙鐵膽不明所以。

「因為姐姐發現，趙家距離一座可能蘊藏著驚人財富的寶藏很近，不能被別人搶了先。」趙四月笑道。

「寶藏？什麼寶藏？」趙鐵膽皺眉問道。

「別問那麼多，說吧！」趙四月催促著。

趙鐵膽將自己的經歷詳細地告訴了趙四月。趙四月聽完后，整個人都愣住了。她沒有想到，趙鐵膽在參軍后短短的一年時間裡，竟然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甚至經受住了殘酷戰爭的洗禮，已經由一個終日只知道惹事生非的紈絝子弟變成了擁有鋼鐵意志的強大戰士。朱小七在這個過程中無疑發揮了非常重要的作用，甚至可以說是他的個人魅力改變了弟弟的人生軌跡。這一點，從趙鐵膽的話里可以感覺到，他是打心眼裡崇敬和信任朱小七，只要是他的話他的決定，他會毫不猶豫地去執行。

趙鐵膽的變化固然可喜，但也有些令人擔憂。險惡的戰場環境里，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她的弟弟正陪著朱小七走在一條非常危險的路上。以趙鐵膽的性格，除非有一天他自己放棄，否則的話九頭牛都不可能將他從這條路上拉轉來。

「你剛才說，他打算在黑水城發展商業？」趙四月問道。蘇墨虞對朱小七的怪異態度，讓她嗅到了巨大的商機，所以才會把趙鐵膽留下來想仔細問個究竟，看看是否有與朱小七合作的可能。可是聽完趙鐵膽的話后，她卻驚訝地發現，朱小七不僅志向遠大目光長遠，而且實力也相當不弱，崛起只是個時間問題。這就堅定了她與朱小七合作的想法。這個想法其實也包含著她的一點私心：朱小七越強大，她的弟弟就越安全，未來也會更加光明。

「是啊，七哥曾經說過，他想把黑水城建成西大陸的商業中樞，但一直沒什麼太大的動靜。」趙鐵膽點頭道。

趙四月沉思了片刻后，點頭道：「這個想法很好，黑水城確實有這個地理優勢。它鄰近西海岸，一直是走私貨物的天堂，如果再打造一個覆蓋沙族、狼族的貿易網路，很快就會吸引來自各國的商旅，形成濃郁的商業氛圍。」

「七哥好像也這麼說過。不過，他經常感慨，離開了經濟基礎的頂層設計都他么是空中樓閣！」

「不許說粗話！」趙四月瞪眼。

「七哥說，這不叫粗話，這叫接地氣……唉呀，我錯了，老姐！」話才說一半，看到老姐作勢要打，趙鐵膽急忙求饒。

「再給我仔細說下黑水城的情況。」趙四月又道。

「嗯。黑水有三鎮，煙霞、風陵、黑水。主城在黑水鎮，城主鐵錚是七哥的鐵哥們……」趙鐵膽一板一眼地講了起來。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趙鐵膽把能說的全說了，趙四月的心中也漸漸有了決定。

「好了，你去睡吧。明天，你帶我去見朱小七。」她最後說道。

「見七哥？做什麼啊？」趙鐵膽還在迷茫中。

「談判。」趙四月洒然笑道，「如果談判順利的話，趙家將進行家族歷史最大的一筆投資。」

趙鐵膽聽得眼睛發直，半晌才醒過神。

「老姐，你不會為了能天天見到冷大哥，把咱家的家底全都壓到黑水城吧？要是虧了咋辦，以後我拿啥娶媳婦啊？那個秦月薇，家世可是不錯的，一個窮光蛋咋配得上她呢？」老實人，也有小算盤，為了愛情，趙鐵膽紅著臉勇敢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胡說八道什麼，瞧你這點出息！」趙四月伸手在他腦門上戳了下，苦笑道，「老姐的眼光，向來無錯，不會像你那麼敗家的！等你退伍了，姐保證你會是天龍數一數二的富豪！」

「真的？」趙鐵膽笑得像個孩子一樣。

「真的！」趙四月眼中閃耀著自信的光芒。

趙家的大船，就要啟航了。這段航程，也許會無比輝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