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渡江
今年的汛期看來來的早了些。沿途的黃河兩岸老早就布滿了人，一個個壯年紛紛弓著腰，背後托著一大袋的沙子，碎石，絡繹不絕的向河堤運去。天氣已經格外的炎熱，壯漢們已經渾身濕透，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般。一邊還站著兵勇在監督者，手中持著長鞭，時不時的翻騰著，有的鞭子是落在了地上，發出啪啪的聲響，而更多的則是直接落在了民夫身上，所以民夫門個個咬緊著牙關，拚命的馱著，不敢一絲懈怠。臉上豆大的汗水嘩嘩流了下來，可是卻沒人會去擦拭，身上的負重確實不輕，流汗總比流血要強。畢竟被鞭子抽到了可不是好玩的。所以雖然一旁有供大家喝水的地方，但是卻沒幾個人去喝。缸中的水也不多，所以大家都達成了某種默契，決定留給不支倒地的人飲用。
看著當頭的烈日，白靈靈的頭上也冒出了細微的汗水。沿途已經經過了好幾個村莊了，可是都是這幅光景，要回京城就必須要渡過黃河，可是這幅光景要去哪裡渡河呢？再繞下去也不是個辦法，路會越來越長。終於又到了一個村了，不知道這裡有沒有可能過河。
這兩年來的經歷，形成了寶貴的財富，白靈靈早已不是之前的那副嬌滴滴的性情了。雖然在烈日的暴晒下，她也只是皺著眉頭，眉頭一旦拱起，就遮擋了一部分的陽光，眼睛也就順著眯了起來，使得自己終於還能看清點東西。
她始終沒有一絲的怨言，更多的原因是因為有他在身邊。他代表著安全，體貼，她知道他一定會有辦法過河的。想到這裡，白靈靈暗暗瞟了一眼鄧霖。
鄧霖的臉上卻始終有一絲笑容，不管在哪，他的笑容就像是標誌性的招牌一樣。因為他知道，他需要給她一絲安慰，一絲信心。如果連他也皺眉頭了，她會怎麼想呢？她會不會失望？
摸鼻子仍舊是他另一個標誌性的動作，可是在這裡，至少是這幾天，他摸鼻子更多的擦拭鼻子上的汗水。鼻子兩邊是最容易產生油膩的地方，誰能在這烈日不出汗？何況鄧霖是個男人。一般男人的汗毛孔總顯得粗些。
看到了白靈靈瞥過來的眼神，鄧霖的笑容似乎稍微大了些，「你別急，我先去問問。」
白靈靈乖巧的點了點頭。她早已發覺，女人最好的武器就是溫柔了。
村子里似乎特別的安靜，都看不到幾個人。鄧霖看了一圈四周，除了幾個小孩子光著屁股在玩耍外，就沒看到一個可以說話的人。他不覺笑了起來。白靈靈最佩服他的就是，無論在哪種場合，他都能笑的出來。即使是刀頂在脖子上了，他照樣笑，而且笑得很真誠。不像有些人一笑起來，卻有種說不出的滋味，鄧霖的笑是真誠的笑，純真的笑。
鄧霖卻知道自己其實是在苦笑，苦中作樂一向是他常常做的事情。他是個樂觀的人，在險境中，即使在絕境中，他也笑得出來。人生能有幾回笑？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至少笑能給身邊的人帶來希望，所以不妨多笑笑。
遠處傳來了嘈雜的腳步聲音，鄧霖的笑容更燦爛了。因為他聽得出，這些腳步聲絕對不止一個人，而且聽聲音絕不是小孩子走路發出來的。果然不一會兒，街角轉出了幾個中年人來，神色均甚是慌張，感覺在逃避著什麼。
「大叔，敢問這裡附近有沒有可以渡河的地方？」鄧霖友善的問道，聲音不響，卻能清晰的傳進對方的耳朵里。
為首一個大漢一個愣神，看了一眼鄧霖，還冷眼瞅了一眼白靈靈，神色才稍微平息了一點，喘著氣說道：「黃河汛期將至，河道早就被官府封了，所有人都去築堤去了，沒人也沒船可以過河。」
鄧霖咧了咧嘴，過往的幾個村子里的人基本都是這麼回答他的，「大叔為何這麼行事匆匆，像是在躲避著誰？」
中年大漢不禁回頭看了看身後，才回道：「公子是外地人吧，一個月前咱村就開始徵收民丁修築大堤，年滿十六歲的早就全部抽走了，可是等到了現在也一個沒回來，這不，官府說人員不足，竟宣榜徵收所有男丁，八十以下的都需要去報名，這還怎麼讓我們活。」
「竟有如此王法？這裡的官是誰啊？」白靈靈終於忍不住上來問道。
中年大漢皺了皺眉，說道：「榜單是布政司大人發的，我勸兩位還是快走吧，這裡的兵可不好惹，前幾天聽說外地經過的男子也被不由分說的抓進去扛石頭去了。這裡不安全啊。」
白靈靈從小就沒怕過人，大漢的言語當然嚇不倒她，剛要說話，卻被鄧霖扯了一把衣角。鄧霖笑著說道：「多謝大叔好意，我等只想著過河趕路，敢問大叔可否告知，這裡附近哪個地方可以渡河？」
中年大漢回道：「這個說實話我也不清楚，但是往東十里有個大鎮子，聽說那裡好像相對安全些。鎮子里有個叫安祥客棧的，剛有那裡的客人路經這裡，說那裡還沒有徵收民丁，你們兩個可以去那問問，沒準那裡可以渡河。」
「多謝大叔指點。」還沒等鄧霖說完了，中年大漢已經等不及了，隨性的擺了擺手，帶領了身後的三個人跑走了。
中年大漢沒跑兩條街，就突然停了下來。因為正前方出現了四個兵俑，大漢的臉色馬上沉了下來，身邊的三人更是哭笑不得，像是泄了氣的皮球。
為首的一名兵勇的臉色卻沉得更低，抬起手中的鞭子遙指著大漢斥道：「胡鐵山，你居然敢跑，你以為老子抓不到你？你也不想想，你跑得了，你老婆孩子跑得了嗎？」
胡鐵山的臉一下子就扭曲了起來，「官老爺，求求你放了我吧，我的兩個兒子都被你們抓去了，我已經五十有三了，那石包我怎麼也扛不動啊。」
「閉嘴！」那兵勇哪裡聽得進去，上前幾步大聲吼道：「你吃了豹子膽了？布政司的命令你也敢違抗？我看你是想造反了。」一邊說著，手中的鞭子早已經狠命揮了出去，鞭子在烈日下照耀下，就像是一條火龍一般，瞬間劈向了胡鐵山的頭部。
胡鐵山下意識的背過身往後一躲，不想背上已經中了一鞭。饒是胡鐵山精壯的身體，被一鞭子抽了后，他的身體神經質的顫抖了一下，馬上就是一口鮮血噴出。背後的衣服早被抽的裂了開來，身上已經是血肉模糊了，人也不由自主的倒在了地上。要不是身後的三個同鄉扶了一把，估計早就軟倒在地了。
「王耀冬，你不要欺人太甚了！」一個同鄉忍不住咬著牙說道。
鞭子瞬間縮了回去，又纏到了那個叫王耀冬兵勇的手中。胡鐵山背後躺下來的鮮血似乎更刺激了他，他連聲的冷笑，壓根就沒當回事。
「別，王小哥！老鄭說的是賭氣話，你別在意。」胡鐵山虛弱的聲音傳來，竟是在討饒。
王耀冬陰沉著臉，笑容愈發的可怕，獰笑道：「胡鐵山，你自身難保，還想保別人？」說罷，手中的鞭子再一次飛了出去，居然朝著胡鐵山背後的傷口處奔來。
所有人都扶著胡鐵山的身體，胡鐵山根本來不及躲避，眼見著鞭子又到了，胡鐵山已經閉起了眼。卻不想背後卻突然多了兩根手指，一根食指和一根中指，修長的手指就像是兩根筷子一樣，居然夾住了鞭子。
王耀冬的臉色瞬間變了，因為他只看到了一個年輕人，臉上掛著純真的笑容，還向他揚了揚眉毛，算是打招呼了。王耀冬下意識的猛發力回拽鞭子。可是那鞭子卻紋絲不動。
「哇，你也陰損了些，這鞭子上居然還有倒刺，打到人身上就很不好受了。」青年的另一隻手揚了起來。這次只伸出了一根食指，竟朝著王耀冬搖了幾下。面上的笑容卻不見了，顯得很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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