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吧

第二日，易絳雪一早便被請到書房，此時書房內站在一個女子，那女子易絳雪認得。

是燕姬。

子思的下屬。

這一刻，易絳雪的心突然「咯噔」一下，她看向慕容佩蘭，又看向燕姬，然後想起了子思……

難道說子思跟慕容佩蘭認識？

或者說從她遇到子思的那一刻開始，這便是一個局，更或者更早從見到司徒幻那一刻開始……

「杏兒，從今天起這位燕姬姑娘會教你相關的禮儀。」慕容佩蘭說道。

慕容佩蘭依舊笑得文瑞如玉，易絳雪卻愈發地沉默了，她只覺得這一切都好可怕，在這個世界，她似乎只是一個提線木偶，任人牽着。以前在百里楓的六王爺府是如此，如今在榕城亦是如此，唯一安寧的時候也只有在北海冰宮……

北宮雨憲，他大概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沒有利用過自己的人吧。

想到北宮雨憲，易絳雪的心又是一陣痛！

如果沒有遇到自己，北宮雨憲肯定不會死吧！他那般厲害的人……

她突然想起以前一位教中國文學史的老師曾經說過：「達爾文是個天才，但是他的進化論應該僅限於自然領域，可是現代人卻將他用到了人文社會，認為人類社會一直在進步，認為現在的一切都比以前的先進，認為自己比古人聰明……那是因為我們無知，當有一天我們真正了解他們的社會之後，你會覺得自己是多麼的可笑……」

這一刻，易絳雪覺得自己就是這個笑話！曾經她認為自己來自二十一世紀，帶着二十一世紀的先進文化，就算不比他們強，也不會比他們差太多。

可事實證明，她不是比他們差太多，而是從未和他們在一個起跑線過……

若是以前，易絳雪或許會激動，會難過，但是現在她卻非常平靜。在經歷了那樣的生離死別之後，似乎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已經打擊不到她了。

「如此便有勞燕姬姑娘了。」她平靜地說道。

「好說！好說！」

燕姬露出她魅惑眾生的笑容，對着易絳雪點頭。

就這樣，易絳雪跟着燕姬學禮儀、學舞蹈、甚至還學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易絳雪覺得慕容佩蘭是想要將她培養成一個才女……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榕城的夏結束了，秋也深了，水榭幽蘭後院的楓樹紅得跟一片火似的。

慕容佩蘭定親了，易絳雪看到了他的未婚妻，那是一個很美的少女，皮膚嬌嫩得彷彿可以掐出水來，一雙眼睛比天空的星子還要亮，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會眯成一條線，一看就是特別單純的姑娘。

這麼單純的姑娘，遇上慕容佩蘭，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杏兒，少主讓你去一趟書房。」綠竹笑盈盈地對着易絳雪說道。

「好。」

易絳雪點點頭，她走到書房門口的時候正好遇到從裏面出來的黑明珠，黑明珠烏黑的眼睛盯着她瞧了好久，久到書房內的慕容佩蘭都微微皺了皺眉。

「慕容佩蘭，她是誰？」黑明珠不滿地轉過頭，瞪着慕容佩蘭，腮幫子鼓鼓的，帶着稚氣。

「杏兒是我的侍婢。」慕容佩蘭淡淡地說道。

「我不喜歡她，把她換掉。」黑明珠瞪着慕容佩蘭。

慕容佩蘭並沒有因為她的怒氣而露出一絲別樣的表情，他依舊是風輕雲淡，他淡淡地掃了黑明珠一眼，道：

「明珠，你別任性。」

熟料他的話音一落，黑明珠晶瑩的淚珠便如同斷了線的珍珠簌簌往下掉。

「我不要嘛！你留一個這麼漂亮的婢女在身邊，你讓我怎麼放心……」

她的聲音哽咽，鼻子眼睛都皺到了一塊兒，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

「如果佩蘭愛上了別人，我可怎麼辦？」

慕容佩蘭微微一愣，他沒想到她竟會為如此，眼中略略閃過一絲不舍。

「佩蘭，你是我生命的全部，要是失去你，我可怎麼活啊？」

她抽抽搭搭地低頭抽泣，面對如此單純的少女，要想不動容怕是很難吧！慕容佩蘭嘆了一口氣，將她納入懷中：

「傻丫頭，別哭了。既然你不喜歡，我把杏兒安排到別處便是。」慕容佩蘭說道。

「真的嗎？」

黑明珠黑白分明的雙眸一動不動地凝視着慕容佩蘭，亮亮的，閃爍著別樣的光芒。

「自然是真的，我何曾騙過你呢？」慕容佩蘭用指腹擦了擦她掛在臉上的淚珠兒，說道。

「佩蘭，你真好！」黑明珠激動無比地抱住慕容佩蘭。

「光天化日之下摟摟抱抱，也不知道羞。」慕容佩蘭說道，「綠竹，你帶她去收拾一下再送她回去。」

「是，少主。」綠竹道。

黑明珠戀戀不捨：

「佩蘭，人家捨不得你嘛！」

看得出來，黑明珠非常地迷戀慕容佩蘭。

「又不是生離死別，你若想我明日再來便是了，或者我去找你亦可。」慕容佩蘭說道。

「可是人家一刻也不想和你分開嘛！要不……你讓我留在這裏過夜吧……」

黑明珠說完之後，一旁的綠竹忍住低頭偷笑——這位黑小姐實在是太驚世駭俗了，還未過門居然就主動提出在夫家留宿。

慕容佩蘭眉心一皺，眼中有幾分不悅：

「姑娘家家的怎麼可以說這樣的話呢？」

黑明珠見他生氣了，連忙討好地露出訕笑：

「好啦……我回家便是，佩蘭你別生氣嘛……」

說着便乖乖地跟着綠竹走了，低着頭，彷彿一個犯了錯的孩子。

慕容佩蘭笑了笑，目送她離去，目光格外地溫柔，直到她消失在視線之內，他才轉過身來，對着易絳雪說：

「跟我進來吧。」

「是。」

易絳雪點點頭，跟着他走進了書房。

此時夕陽無限好，站在書房裏可以通過窗戶看到紅彤彤的夕陽從山那邊落下去，在湖面上留下無數旖旎。慕容佩蘭的幽蘭水榭建得真是巧妙，每日都能看日出日落……

「把你的東西收拾一下，準備出府。」慕容佩蘭對着易絳雪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