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惠大娘往前彎身,「見過汪老太太,鍾姨娘,汪姑娘。」

一番見禮之後,端木明珠笑說:「各位舟車勞頓,一路辛苦,今天請先好好休息,明日晚上再同哥哥給各位接風。」

待柳氏與端木明珠遠去,三人跟惠大娘又是一陣客氣。

在汪老太太的示意下,汪喜兒摘下手中的金鐲子給惠大娘,惠大娘也沒推辭,說了聲謝,很快收下了,「不知道三位想知道什麼?」

汪老太太見她如此開門見山,驚愕之餘倒也覺得輕鬆多,「三少爺未婚,不知道掌家的是哪一位?」

「是我們大姑娘。」

見惠大娘說起端木明珠時,臉上露出欽佩之色,汪老太太又接著問:「大姑娘可好相與?」

「我家大姑娘,最爽快不過。」

「許姨娘跟二姑娘呢?」

「許姨娘錙銖必較,二姑娘性子弱,照我家大姑娘的說法,許姨娘不用理她便是。」

聽到許姨娘在府中居然是這種地位,鍾姨娘頓時笑出來,見汪老太太瞪她,立刻又忍住。

「不知府上除了我們,還有其它親戚客人在住嗎?」

「現下是沒有,但下個月水家姑娘會過來住一段時間。」

「水家?」汪老太太皺了皺眉,「國師水家?」

「正是。」

汪老太太奇道:「水家的女孩兒怎會到這來?」

水家是國師世家,歷代居京,聽說歷代子孫都會觀星占卜的本事,但也許是破了天命,子嗣單薄,別說男孩,就連女兒都會被高官供奉,要的便是趨吉避凶。

「這位姑娘是奉太子爺之命來的,太子爺親自修書,說這姑娘是國師世家的女兒,一般人怕是接待不來,請三少爺多擔待,老太太不知道,太子爺這句「多擔待」,三少爺就花了幾萬兩呢。」

汪喜兒驚呼,「怎,怎會花了這樣多銀子,端木家中不是大得很?」

「聽說這姑娘的主神是狐仙,因此得住在東南方的桃林里,院子得有鯉魚池,端木家的東南方可沒院子,這可不得要重新整地蓋院,太子爺親自寫信,住得只能好,不能差,又上京搬了雪晶山的桃花樹下來,幾萬兩雖多,但可也經不起花。」

惠大娘講到這裡,略帶歉意的說:「三位在府中盡可隨意,只是到了桃花林處,切莫再前進,那是太子爺請託之處,府里除了負責的金先生跟工匠,誰都不能進去的。」

鍾姨娘惶惶問道:「外面可有什麼標記?桃花不開,我可認不得准。」

「鍾姨娘放心,雪晶山的桃花種,四季皆開,寒冬不凋。」

小雪之日,聽說那位水姑娘搬了進來,她深居不出,倒也沒人敢去擾,汪喜兒原以為這是太子想在封王之前,先安插眼線,派出心腹來搶端木家的正妻之位,現下看來,卻也放了心。

數月居住下來,汪喜兒倒也跟端木家的人相熟,柳氏是個好相處的,端木明珠大方爽朗,端木珊瑚十分害羞,但也不難相處,許姨娘嘛,真的是不理她就好了。

至於她的目標人物端木琛,一個月約莫見上一兩次,相貌俊秀,英姿颯爽,汪喜兒很懂那位知州嫡女見了一次就想嫁的心情,因為她也是,芳心暗許之後默默覺得,就算他一輩子行商,嫁給他自也是願意的。

只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端木琛對她始終待之以禮,說不上不好,但也說不上好,祖母說,他們已經主動下了江南,總不能還由她開口說親,這樣汪家的臉要往哪裡放?

只是隨著小寒過去,立春到來,天氣漸暖,鍾姨娘「寒冬養病」的理由已經不再適用,都已經驚蟄了,百物復甦,難不成還要住下去嗎?

又花了一個鐲子打聽到,端木琛這幾日較為閑暇,午後便會回府,於是她天天在這水榭里撫琴,卻也沒效果,主角不經過,她再貌似天仙又有何用?

【第二章】

「汪姑娘在水榭里彈了一下午的琴。」

司香院里,惠大娘正如過去的每天一樣,彙報著汪老太太,鍾姨娘,汪喜兒一整天的動靜,在哪裡待了多久,見了誰,說了什麼,有沒有出門,去哪裡,巨細靡遺,無一疏漏。

端木琛手輕敲桌面,「鍾姨娘這幾日說過幾次頭疼?」

「四次,歐陽大夫已經來看過。」

端木琛笑了出來,「看樣子是還想留下來啊。」

惠大娘也是一臉傷腦筋,「依奴婢看,三少爺一日不提親,這鐘姨娘頭疼之症,只會越來越重。」

端木府這二十幾年富貴是富貴,但其實挺低調,柳氏不愛鋪張,許姨娘卻是沒手段鋪張,故府中雖大,卻也極少有客,可是去年秋天,一下子來了兩封信,鍾側妃的妹妹要養病,太子府供奉的國師孫女水雲路先是說奉命來辦事,後來又說身體不好,也要養病,都是請他照顧一二,就由不得他多心了。

惠大娘是賬房先生的女兒,笑容討喜,又善於套話,便被派去招呼鍾側妃親戚一家。

汪老太太當了四十年的官夫人,汪喜兒一心想嫁,兩人鎮日上竄下跳,花招百出,惠大娘這幾個月收的金鐲玉環都不知道多少,這不,知道他這些日會早些回府,汪喜兒居然天天在水榭上彈琴,這天冷得緊,也虧她撐得住,女人啊……

端木琛笑著搖了搖頭,「墨玉,你怎麼說?」

墨玉是司香院的大丫頭,聽主人問起,脆聲道:「汪老太太自恃官家身分,絕對不可能開口提親,只不過鍾姨娘裝病也會有盡頭,最多到初夏,可再沒臉裝下去,汪家這都花了十幾萬兩,卻沒等到三少爺開口,怕是會用些手段,也未可知。」

至於墨玉口中的手段,大家也都明白,當年汪喜兒的娘就是做了些摻了春藥的點心,然後爬了大老爺的床,所以汪大太太才會在她一出月子就發落出府——氣的,便是她這自作主張。

漂亮的陪嫁,伺候老爺是遲早的事情,但這必須是主母安排,開臉敬茶,而不是自己胡搞一氣爬上床,這樣主母的臉要往哪裡放。

「阿福說,汪老太太前兩天才故意經過司香院,賞了他銀子。」

阿福是司香院的守門,汪家一行人進來時,端木琛已告訴下人,若賞銀子盡可收,只不過得找時間過來告知墨玉。

「虧她們能折騰。」端木琛吩咐,「惠大娘,這幾日看緊點。」

「是。」

「去吧。」

惠大娘告退後,這書房便只剩下端木琛跟墨玉,春寒夜晚,紅袖添香,本該十分愜意,只是端木琛愜意不起來。

比起花招百出的汪家,那完全沒動靜的水家,才真的讓他心煩。

院子是照水雲路的意思修的,兩進,有井,有灶,自己洗衣,自己開伙,安安靜靜的存在,但端木琛知道,越是安靜,就越是不平靜。

那日,數輛大車直接穿過桃花林,進了院子,出來便是空車。

有多少人進去,一般僕婦,還是有目的性的內侍,他完全不知道。

明珠曾經無預警的去過一次桃花苑,院子清冷,只有一個老嬤嬤,說小姐在做日課,不方便出來。

明珠年紀不小,也算見多識廣了,但出來居然一臉困惑。

「三哥,你知道嗎,那院子里居然只有一個嬤嬤,嬤嬤臉上還有傷,好長一條刀疤。」

過年時,他讓綠茴借著春節的名義送禮進去,因為先通了聲,水雲路倒是正裝等待。

綠茴是他的心腹丫頭,也是年紀不小,見多識廣,但依然一臉困惑。

「回少爺,水姑娘從頭到尾沒開口,婢子套不出話。」

但綠茴倒是看清楚了,水雲路身邊四個大丫頭,四個嬤嬤,二等丫頭在外面,看起來大概七八人,依照人數算算,粗使丫頭大概也是七八人。

至於水雲路,裹著粉紅色披風居中而坐,高矮不知,胖痩不知,前發遮額,披風的狐狸毛圈又遮住半張臉,因此長得怎麼樣,倒也不好說。

嬤嬤說,水雲路前日佔星,破了天象,天罰傷嗓,這幾日說不得話。

綠茴雖然聰明,但哪裡又斗得過六十幾歲的人精,何況那人精臉上還有一道疤,笑起來五官扭曲似鬼,綠茴更不敢多看。

回司香院把過程稟告端木琛,他臉色更不好——前日佔星,那麼剛好,前日才有桃花苑的人搭船上京。

這事情已經擱在他心中月余,今天聽惠大娘回報鍾姨娘最近頭疼,汪喜兒撫了一下午的琴,雖然荒謬,但也不難對付,只是水雲路真的是讓他無法猜透,她住在他的家裡,卜些什麼,又回報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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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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