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大喜之日又如何,日子是看長遠,我的嫡兄娶了郡公主,跟二公主成了親家,你也記得那婚宴多熱鬧,可結果呢,郡公主不孕,也不準妾室生,哥哥二十有四,卻膝下猶虛,同年齡的少爺們都當爹了,孩子大些的七八歲都有,婚宴如何風光,院中如何冷清。」

「那是四太太活該,當初娶田家姑娘不就好了,明明大少爺跟田家姑娘彼此有情,四太太卻嫌田家不過八品,又知道郡公主對大少爺有意,當然巴巴上門提親,田姑娘嫁給胡家時,還笑田家瘋了,把嫡女嫁給商戶,等知道田姑娘連生了三個兒子,老爺每次說起就發嘔。」

「所以我才不生氣。」水雲路耐著性子給她解釋,「哥哥的婚宴,花費萬兩,鋪張得甚至有人跟皇上告狀說水家奢侈。但後來卻夫妻不和,舉宅不寧,田姑娘雖然嫁給商戶,席開也只三十桌,但婚後美滿,胡少爺今年也二十多,雖然有幾個通房,卻是一個姨娘都沒抬,田姑娘過得可好了。」

「啊,我懂了,小姐想當田姑娘,不想當郡公主。」

「大概是這意思,總之,你悠著點,這宅子人人都知道你是我從水家帶來的貼身丫頭,最是親近不過,如果你看起來不開心,那些人會以為那是我的意思,太太跟三少爺已經待我很好,我可不能在這種小事情上計較。」

「哎,看奴婢這腦袋。」牡丹拍了一下自己的頭,「只顧著生氣,差點壞了小姐的事情。」

「牡丹,端木家雖然人口少,離京城遠,可那不代表可以放鬆。」看著桌上的甜湯,突然想起來,「這湯是你自己盛的,還是廚房大娘?」

「是庄嬤嬤,我去廚房時,庄嬤嬤剛好在給太太盛湯,聽我說了,便順手多倒了一碗。」見水雲路若有所思,牡丹突然有些慌,「小姐,是不是哪裡不對?」

「沒有,我以為是廚房大娘,怕你沒給賞錢,既然是庄嬤嬤,那就不用了,給了反而失禮。」

牡丹搗胸,「嚇我一跳,我還以為自己給小姐惹禍了。」

「不用怕,牡丹,你對我好,我是知道的,只是四太太從小不讓我們學習宅內禮儀,才會讓我們總在小事上糾結不已,給賞銀的學問可多著,雖然吳嬤嬤跟我說了不少,但要學的太多,顧得了一,卻是顧不了二。」水雲路打起精神,「三少爺晚上只怕會頭痛,我今晚大概不用睡了,你去廚房幫我拿些點心,我半夜要吃,別給人看到,不然只怕要說我太會吃,綠茴姊姊剛剛送了東西給吃,居然又去廚房拿。」

牡丹點頭,「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不會讓人看到的。」

「去吧。」

端木深直睡到快中午才起床,知道新婚之夜居然是這樣過了,自然十分懊惱,反倒是水雲路安慰了他幾句。日子是看長遠,又不是看一兩天。

就拿他們成親后住的院子來說好了,原本以為婚後就住司香院,可沒想到端木琛瞞著她,悄悄整地蓋了新宅,她一直到走出新房,這才發現是陌生景緻,前庭比司香院大不說,還多了鯉魚塘。

他說,司香院他都住十幾年了,怎麼能讓她住那舊宅子,何況搬進去時他還小,沒想到以後的事情,院子只有一進,三間屋,一人住住也就罷了,夫妻住那是絕對不行。

水雲路一時還想不明白,倒是吳嬤嬤拍手說:「是啊,三間屋怎麼住,少夫人還要給端木家傳宗接代呢。」

水雲路的臉一下就紅了。

仔細看那水塘,幾條鯉魚便是她養在桃花苑那幾條,原本還覺得捨不得,沒想到他竟命人搬了過來。

不過是一日喝多,不算什麼,將來,還久著呢。

【第七章】

日子便這樣過下來。

水雲路每天早上起來,伺候了端木琛更衣,他便出府到江邊那二層閣看賬本。

接著她會去長福院陪伴柳氏,端木明珠大概再晚一點會帶著雙胞胎女兒過來,兩個小女娃已經會認人,教過一次就知道她不再是水姑娘,而是舅媽,三歲多的孩子,軟言軟語,說不出的可愛,至於那才幾個月的寶寶,因為太小,天氣又轉冷,暫時不帶出房間。

下午時,端木琛回府,往長福院去,同柳氏吃了點心,說說話,夫妻再一起回新居松柏院。

端木琛對她愛中有敬,水雲路對現在的日子滿意得不能再滿意了,真要說有什麼的話,只有想見母親一面。

已經一年多沒見,嫡母也不給寫信,端木琛勉勉強強只讓人帶到口信,母親說讓她好好保重,就是盡孝。

嫡母是相國府的嫡出千金,治家十分厲害,下人們想到四太太的手段,沒有不害怕的,銀子雖美,但再美也美不過性命,她既然沒有如嫡母所願的「如果有冰玉屏風那樣的好東西,送回家裡」,嫡母自然會在這事上為難她,只怕還會多所防範,能帶出口信,其實也不容易了。

轉眼小雪。

然後冬至。

這日,端木琛刻意早了一些回來,說想跟她吃湯圓,兩個人過。

水雲路見還有時間,便親手弄了。

她手藝其實不錯,只是到這裡后沒什麼下廚機會,端木琛自然也不知道,待看到她包的湯圓皮薄餡多,一嘗湯料,清爽無比,跟黏呼呼的湯圓與紮實的肉餡,搭配得剛剛好,十分意外,「娘子居然有這本事。」

水雲路見他喜歡,也小得意了一下,「下次夫君早些回來,我連整桌菜都能治。」

「是么,那我得找時間了,你做過菜給母親沒?」

「母親那裡哪輪得到我呢,只做過一次點心罷了。」

「那好,我明日中午回來吃。」

「這麼趕?」

他理所當然,「就是這麼趕。」

水雲路想到他看她穿嫁衣的事情,要第一個看到,明天這樣趕,只怕又是要第一個吃到。

怎麼說呢,雖然是有點孩子氣,但這樣的孩子氣卻是只為她啊……

端木琛非常捧場的把一碗吃得精光,水雲路怕糯米不好消化,又讓人弄了些順食茶過來。

外頭下著雪,屋子裡卻是暖融融的。

「娘子辛苦了。」

「才兩碗湯圓而已,哪有你每天家裡碼頭兩邊來回的辛苦。」

「我不是說這個,能做小吃,能治菜。」端木琛搖搖頭,「你嫡母對你還真狠。」

水雲路沒想到他會從她的手藝聯想到這邊,些微感動,「都過去了。」

「你嫡母心胸狹窄至此,當初怎會同意你爹納妾?」

「嫡母雖然厲害,但卻是有個致命傷,她啊,是真心喜歡我爹,因為真心喜歡,她這輩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我爹不理她,所以我爹納妾,她也只能一個一個肯,不然我爹可以連睡好幾個月客房,就是不回來。」

端木琛十分意外,「沒想到——」

「沒想到吧。」水雲路神情複雜,「那些厲害的手段,治得了妾,卻治不了丈夫。」

「她既然對你父親心思如此,怎敢讓你做下人的事情?」

「大康王朝十個人中,大抵有九個人重男輕女,水家也是,除了香火之故,還有一個原因,男子接承家姓,朝中大臣又多相信水家人的確能趨吉避凶,因此只要是男孩,多的是人搶著供奉,只要那供奉者哪日指點一句,避過大凶,便也值了,可女兒不是,女兒是要嫁人的,十五歲起才能受供,一旦嫁人就得斷,供奉入名就要花十萬兩,此後每年千兩,沒人要花十萬兩卻只供這兩三年,我祖父那樣貪財,他怎麼會待見女兒呢,父親跟叔伯們有樣學樣,便也都待自己的女兒不好。」

「這太荒謬了,都是自己的骨血,居然是以供奉來論親情?」端木琛閃過一絲百思不得其解的神色,但很快的又笑了,「不過也多虧你祖父跟父親都虧待女兒,否則此處離京千里,我們又怎能見面。」

水雲路微微一笑,是啊,所以她現在一直心平氣和。

沒有那些惡因,便沒有今日善果,歲月悠長,她沒什麼好埋怨的。

「你在太子府住有月余嗎?」

「兩個多月。」

「那那些側妃不煩死你,一天到晚讓你算吉凶。」

水雲路聽他形容得生動,噗哧一笑,「太子妃有令,側妃們不敢來打擾我,倒是我自己愛玩,為了想出門,跟側門,邊門,還有後門的婆子都熟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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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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