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秋天的被子有點厚度,她小心翼翼地扶牆而走,以免不慎滾了下去,就算被子再厚,也不見得顧得了她纖細一折就斷的頸子。

客廳內,她的衣服與任揚桐的雜亂散落,讓她無法不回想起她昨晚就在這張沙發上,直接跟他來了。

小手掩覆難堪紅臉,真不知該怎麼辦了。

怎麼會突然的就受到情感所趨了呢?

卸去身上的被子,穿上衣服,她走來廚房替自己倒了杯水,臀靠在中島廚具,雙眸直視剛補好的紗窗,怔怔發獃。

任揚桐在情感上是沒什麼節操的,從他第一天為了整她而吻她就可推敲出一二,自然上床也不具什麼浪漫的意義,就只是一男一女發洩慾望而已。

粉唇向內縮,貝齒有些惱恨的咬住。

「哇!」

冷不防出現的喊叫聲從右耳處傳來,太過於專註思考的她猝不及防,手上的玻璃杯掉了下去,眼捷手快的任揚桐迅速蹲下,大掌在半空接住,杯中的水幾乎未灑出。

她轉過頭,狠瞪了他一眼,搶回玻璃杯。

「想什麼這麼專心?」任揚桐拿走她手上的杯子,喝了數口水,態度十分自然。

賴泛芋粉唇抿緊,她心底想的事,怎可能同他說起。

昨晚的她沒有喝酒,神智也是清醒的,實在無法將自己列為受害人,誣陷任揚桐強要了她,更何況依她的本事,真要擺脫絕對有辦法的。

父親就是怕外型遺傳自母親,瘦瘦小小的她會被欺負,才要她小學時就去學柔道以保護自己,故若柔道二段的她不願,誰也無法強迫,若他硬說是她把自己送來的,她也很難辯駁。

真要論出對錯來,說不定也只是讓自己難堪。

所以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假裝沒這回事。

「你不是還要睡嗎?」於是她轉移了個無關緊要的話題。

「睡不着了。」他打了個呵欠,摸摸肚皮。「肚子餓了,弄點早餐來吃吧。」

「喔。」

兩人就冰箱內的食材,一起做了早餐,用餐時,氣氛莫名的沉靜,好像彼此各懷心事,心思不知在哪飄蕩。

任揚桐手機內的WhatsApp傳來訊息提示聲,他打開一看,是為畫展設計網頁的設計師傳來的。

對方已經將宣傳網頁製作完成,傳上設計師自己的FTP,等任揚桐確定沒問題,即上傳到展出畫廊分割給任揚桐的空間,連結畫廊網址做宣傳。

「網頁做好了。」任揚桐打開平板計算機,橫放在兩人中間。

兩人將心力放在網頁上頭,反覆討論之後,去了修改信給設計師,這時已是十點多的事了。

下午還要去畫廊確定展覽畫作品項、展覽周邊商品如明信片的畫作選擇等事項,故洗漱之後就出門了——如同過往幾天的模式,好像昨晚的一切都未發生過。

不同的是,今日的賴泛芋像變了一個人,安靜得像靈魂被調換了,與過去活潑瘋癲的她大相徑庭,甚至還與他保持了一點疏離。

兩人之間的進展的確是太跳躍了。

任揚桐撓著頭想。

「你什麼時候要回台灣?」搭乘地鐵時,他問了這問題。

他在這個時候問這個問題,對賴泛芋來說實在是敏感了點。

她垂著眸,看着前方兩公尺外的男人的灰藍色布鞋,以平淡的語氣回,「你什麼時候借我車錢,我就什麼時候走。」公事上她糾纏不休,但攸關於她的感情方面,她可不會這麼做。

她認為自己看透兩人之間的關係,都是現代人,沒有那種上了床就自以為拴住了對方了,她也不可能在這方面強求。

「噢。」他兩手環胸,靠在椅背,「我知道了。」

她還以為他下一秒就會把錢包掏出來,但他並沒有,而是歪著頭睡著了。

她望着他打盹的睡顏,驀地想起她為何糊了腦袋跟他上床。

他說,要她留下。

然後,她就當真把心留下,把人給了他了。

搞什麼鬼啊!賴泛芋!

她懊惱的撫額。

被他試探出真假了,她也只能用更堅定的立場讓他認為,她不過是與他一夜情而已,什麼感情什麼鬼的,完全沒有!

他們在中央車站下車,徒步走來麥迪遜廣場公園附近的ShakeShack漢堡店用餐。

他竟然會帶她來到「NewYork」雜誌評為紐約最棒的漢堡店吃飯,讓她有些訝異。

他昨日突然放生她時,還以為已沒那個意思當她的導遊了。

這個時候外頭已經大排長龍,雖然因為太早用早餐,賴泛芋已經飢腸轆轆,但她毫不在意肚子的鳴叫,滿懷興奮之情的排隊等待。

從一早,像是因為進入深秋季節而枯黃植物般的賴泛芋,這時又像夏日突然來臨,整個人生氣蓬勃了起來。

根本就是個吃貨吧。

任揚桐猜她八成是後悔了,後悔昨晚的親密,怨惱不該跟他上床,但事情都發生了也只能裝沒事。

而他呢,他當然是不後悔的。

他還想把她拴在紐約,一輩子不回台灣呢。

只是這鏈子要怎麼套上她的脖子,還是心甘情願被套,就有點麻煩了。

「你的筆記本呢?」他看着她背在右肩上的肩包。

「要幹嘛?」她從包包內拿出小巧的記事本交給他。

翻了開來,裏頭全都是記錄着紐約必吃的餐廳,必逛的景點,寫下了交通資訊,還繪製了簡易地圖,完全就是個觀光客的旅遊資料。

他看了一遍之後就還給她了,也沒再多說什麼,沒想到處理完網站跟畫廊展出畫作的事後,他就帶她到二十四小時營業的Kunjiprestaurant,也就是專賣韓式料理的餐廳。

「你決定繼續當我的導遊了嗎?」大啖石鍋拌飯時,賴泛芋忍不住問。

「你陪我處理畫展的事,我就當你的導遊,這不是我們的利益交換?」

賴泛芋別過臉斜睨他,「那天你把我丟在紐約街頭時,沒這麼想過吧?」原來是要留她幫忙處理雜事啊。

「幹嘛在吃飯的時候翻舊帳?」任揚桐伸長手,在她的拌飯里舀了塊牛肉送進嘴裏。

「你還沒跟我道歉耶。」

「我用行動表示了啊。」

賴泛芋眯起不以為然的眼。

這男人,她本以為他是坦率的,其實是個傲嬌鬼,要他說出請、謝謝、對不起,該不會比宰了他還困難吧?

「你眼睛不大,眯起來我就看不見黑眼珠了。」

「你什麼時候要借我車錢啊?」她想快點回台灣,離他遠遠的遠遠的遠遠的遠遠的……

「等我爽的時候。」

「床上爽嗎?」

任揚桐差點就被銀芽湯給嗆了喉嚨。

「喂……」這女人說話每次都那麼直接,那白天是在鬱悶個什麼鬼?

「你不是因為昨天晚上有爽到,今天才對我比較好?」

「路人甲有什麼美色能援交的?」他嗤之以鼻。

「路人甲也是有人要的。」講這樣,那他昨天跟她幹了啥好事?

「你在台灣有男朋友?」他面色微凜。

他倒是忽略了這一點。

「有交過啊。」

「過去式的,有什麼好驕傲的。」他輕蔑的哼一聲,嘴角隱約彎著偷笑的痕迹。

「你這麼跩應該有現在進行式的吧?我要不要去跟她道歉,不好意思當了表姊妹?」

「你是在套話我有沒有女朋友嗎?」

「我幹嘛套?直接問就好啦。你有女朋友嗎?」她不自覺的屏氣凝神等待回答。

「我想一下。」他裝模作樣歪著頭。

還要想的?

有錢人大概都這個德行,家裏養一個,外面藏三個,出國再招惹幾個,她明白的,是她傻的,笨笨的跟人家上了床。

「我呢……」

「你不用說了,」她抬手制止,「我也沒什麼興趣,不過我今晚不會跟你上床了,你……」喋喋不休的小嘴被包烤肉的生菜塞住了。

「我知道你忌妒了,乖,吃飯吧。」

賴泛芋一把拿下生菜,啼笑皆非,「我忌妒?」

「你的語氣比檸檬汁還要酸。」

賴泛芋暗暗重重咬了下唇。

又在試探她了嗎?

他一定是發現她的想法了。

「隨便你怎麼說啰。」不要在意,不要在意,否則就中了計。

吃不完的石鍋拌飯,她放到一邊,吃着小菜,這時,他將她未吃完的石鍋拿過來,直接吃光了。

賴泛芋看着他一口接一口,暗忖他是否知道,如果男方將女生剩下的石鍋拌飯吃完,代表對女朋友的愛情……

拜託,他怎麼可能會知道呢?

而且她也不是什麼女朋友,只不過是發生了一夜情而已。

賴泛芋實在懊惱自己怎麼這麼愛胡思亂想,他任何一個小動作都放大檢視、猜測,搞得自己緊張兮兮的,像個神經病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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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書真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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