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4.海棠無香4

轉天一大早，來自國內的莫塵軒的電話就打來了。

他自然不知道，堂哥將項目搶來其實是為了保護自己，為此開口第一句話便是質問：「堂哥，你什麼意思？」

聽得出來，他生氣了。

正在吃早餐的莫之棠卻漫不經心著，喝了一口咖啡，毫不慌亂。

「小子，你那個項目是慕尼黑的，交給我不是更方面。」

「可是你應該告訴我一聲，不應該私自搶走。」

「告訴你有用么，你又不會同意。」

「堂哥。」片刻的沉默，那邊莫塵軒竭力保持著淡然，呼喚了一聲，「為了那個項目，我付出了很多心血，馬上就要到慕尼黑考察了。」

他的口吻中沒了慍怒，而是平淡下來，莫之棠知道那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正好，你不用來了，我會替你搞定的。」

然而他仍舊漫不經心著，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終於，那邊陷入了沉默，空氣一絲一絲凝結起來。最終，莫塵軒並沒有爆發，而是出奇的沉著，冷冷丟下一句話便掛斷了電話。

「如果你想斗，我會奉陪到底。」

掛斷電話后，莫之棠終於稍稍正經起來，一雙狹長的眸子滿是深沉。

他不想跟他解釋，或許讓他誤會自己更好。

小子，有些事情，你還是不知道得好。

——

從那以後，莫之棠果真開始了與堂弟莫塵軒的明爭暗鬥。先是商場上的，後來到了家族上的，有一段時間兩人為了爭奪莫家最尊貴的地位，將整個莫家搞得烏煙瘴氣。

每次都是莫之棠挑釁，莫塵軒自然不想與堂哥爭鬥，卻只好無奈應戰。

而莫之棠這麼做，自有他的道理。

他將莫氏在慕尼黑那個項目搶來后，范銘就已經起了疑心，懷疑這兩個兄弟中，在莫家地位最高的其實並不是莫塵軒，而是莫之棠。莫之棠索性就順水推舟，讓他以為自己的猜測並沒有錯，從而吸引他的注意力，令他不再針對莫塵軒。

這場鬥爭看似是莫氏堂兄弟之間的，實則，是莫之棠與范銘之間的。

鬥來鬥去，不知不覺兩年已然過去。

兩年後，為了方便對范氏集團更加深入的調查，莫之棠終於與范幽晨訂婚，成為了范銘的准女婿。他封鎖了消息，卻在中秋節回國內參加莫家聚餐時，發現堂弟莫塵軒早已得知這個消息。

聚餐上，他察覺到自己那個早已成熟的弟弟，對自己心懷戒備，甚為警覺。

表面上他一副玩世不恭滿不在乎的樣子，心底卻暗自苦澀。

小子，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苦心。

也是在聚餐上，他第一次見到了那個叫做邵安喬的女人，那個傳奇一般的人物。她是堂弟的貼身保鏢，一身正裝望起來孤傲而淡漠，燈光下，一張絕美的面孔天使般迷人。他承認，那是他見過的唯一一個集美麗與孤傲於一身的女人。

他的洞察力向來敏銳，幾眼他便得出了結論——

這個女人對自己那個冷酷殘暴的堂弟有意思。

為了證實自己的結論，聚餐結束后他沒有隨著眾人離開，而是留在了莫氏莊園，找到了那個叫做邵安喬的女保鏢，故作無賴地調戲了她一番。

誰知，竟意外又發現了一個秘密——

那小子的好兄弟倪沐陽，喜歡這個女保鏢。

一不小心發現了這麼多秘密，他愈發覺得有意思，漸漸地在國內有了牽挂。為此在自己那個未婚妻忽然要讀研，將婚期延後時，他立刻飛回了國內。

距離上次聚餐，已過了一年。

就這一年的時間，發生了很多事。

再回去時，他的身邊已不見那個孤傲的女保鏢，他問過他，他只淡淡地說她辭職了。可是那個時候，他分明在他幽深的雙眸中看到了落寞。

究竟發生了什麼，他花了很長的時間在日後終於漸漸搞清楚了。

原來，他的堂弟與那個女保鏢是互生情愫，只是因為董夢晗的緣故，他們磕磕絆絆終究還是決裂了。在痛失腹中之子后，她終於絕望離開，從此杳無音信。

而他那個堂弟呢，也終於頓悟了——

原來自己愛的根本不是董夢晗，而是她。

為此他全世界發出通緝，那段時間，對於他們每個人來說都是煎熬。他、莫塵軒、邊若離，包括從英國歸來的倪沐陽，在尋找她的那段時間，沒有一個人過得安然。

後來，董夢晗也懷了他的孩子，他無奈終於向現實妥協，答應與董夢晗訂婚。

訂婚宴前幾天，某一個晚上，他罕見地主動找上了他。

酒店式公寓，莫之棠的家中，兩個男人並肩坐在沙發上，一個漫不經心一個滿身的落寞，在幽暗的燈光下形成鮮明的對比。

「堂哥，我想拜託你件事。」

是莫塵軒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嗓音一貫深沉，卻有些沙啞，回蕩在空中有股無從消散的寂寞。也是第一次，他在莫之棠面前沒有霸道，沒有冰寒。

「什麼事？」

為此莫之棠心頭一緊，望著如此寂寞的男人，不自覺心疼。

「幫我找些人將幾天後我和夢晗要訂婚的消息刊登出來，我想，看到報道的話，她會回來的。」片刻的沉默，莫塵軒淡淡回答道，口吻愈發的落寞。

他不會放棄的，在她回來之前，他會一直找她決不放棄。

一怔，莫之棠旋即反應過來，深沉地望著身邊的男人，點了點頭。

「好，交給我吧。」

——

莫塵軒猜得沒錯，訂婚宴當天，那個女人果然出現了。經過不懈的努力，他們終於找到了她。不久后，她終於回到了H市，回到了他們的身邊。

可是，她卻不願與那個男人和好，不論他如何努力。

又是某一天深夜，他來到家裡找他，仍舊滿身的落寞。

「你的手怎麼了？」

他剛一進屋莫之棠就發現他的手受了傷，一下子肅然起來，問道。

「沒什麼。」

他卻不願回答，徑自朝客廳走去，腳步難掩的沉重。

「你不是和安喬見面去了么，怎麼會受傷？」

「堂哥，她還是拒絕我了。」莫塵軒仍舊沒有回答，而是坐在沙發上，說出了這樣一句話，側影落寞得令人心碎。

一怔，莫之棠旋即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不是向來不把女人當回事的么，這次怎麼把自己搞這麼狼狽，為了一個女人，值得么？」這次，他不再選擇諒解，而是終於忍不住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他實在看不下去了。

「堂哥，她不一樣，她是我的至愛。」

不理會堂哥的凌厲，莫塵軒不假思索說出了這樣一句話，說完站起身朝窗邊走去，望著落地窗外深沉的夜色，背影落寞而蒼茫。

「已經如此狼狽，還會介意再狼狽一點么？」

那時，客廳沒有開燈，莫之棠望著那張迷濛的背影，一霎間失了神。

已經如此狼狽，所以不介意再狼狽一點，是么？

「可是董夢晗怎麼辦，她不是還懷著你的種么？」然而很快，他回過神來，緊緊凝視著那張背影，問道。

「那本來就是個錯誤，既然是錯誤，就應該趁早結束。」

一句話，莫塵軒說的毅然而堅決。

終於，莫之棠沉默下去不再說話。看來，這小子是真的愛那個叫做邵安喬的女人，就讓他來驗證一下，究竟有多愛吧。

——

從那以後，他對那個女人開始了不痛不癢的追求。

他並不喜歡她，他對她的感情從來都不是喜歡，也許是崇拜，也許是仰慕，總之絕不是情人之間的喜歡，他深知這一點。

追求她，完全是為了驗證那小子對她的感情，究竟有多深。

這個一貫冷酷無情的男人如果真的愛她，他會在背後默默守候著他們這份倉皇而倔強的愛情，就像曾經很多次守候他那樣。

終於盛夏的某一天，莫塵軒察覺到了異樣，開始了質問。

……

高級西餐廳中，靠窗的位置，莫塵軒喝了一口檸檬水，目光一沉，肅然而凌厲地問道：「堂哥，你這是在跟我搶女人？」

他對面，莫之棠聳了聳肩，一貫的玩世不恭。

「你說呢？」

玩味一笑，他反問。

「范幽晨怎麼辦？」

莫塵軒竭力斂去目光中的肅然與凌厲，淡淡地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如果他記得沒錯，他們的婚約今年就要履行了。

「商業聯姻而已，我又不是真的喜歡她。」

一貫的漫不經心，莫之棠如此回答。

「我隨時可以取消婚約。」

一頓，又這樣補充道。

「商業聯姻，不是你能左右的。」

然而這邊，莫塵軒目光一凜，說出了這樣一段話。說著，他微微傾身上前，緊緊凝視著堂哥的面孔，又一字一頓。

「我保證，你最後娶的人，一定是范幽晨。」

「哦？你在威脅我？」

「跟我搶女人，就試試看。」

「很好，就試試看吧。」

……

他不信堂弟的話，在堂弟的挑釁下偏執地認為，范幽晨不會是他的妻子。可是事態的發展總是出人意料，最終，他們的確結婚了。

並且，從最初的商業聯姻，變成了一場兩情繾綣的婚姻。

對那個叫做范幽晨的女人，他才是真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