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獅王

第九章 獅王

這個世界,有很多東西,只要你努力就可以實現的,也有很多東西,無論你怎麼努力掙扎,結果卻無法改變。

通俗的講,叫大勢所趨。

不知道是什麼起,牛魔王開始有一個習慣,靜靜的站在洞府里,透過斑駁的石縫,遠遠凝視着積雷山之巔,懸崖邊上的那個紫衣女人。

紫霞坐了五百年,牛魔王看了五百年。

那天紫霞回到積雷山,坐在懸崖邊上,痴痴的望着西方,獃獃出神。

「累了?」不知什麼時候,駝著背的牛魔王在她身邊坐下來。

「嗯。」紫霞沒有回頭。

「那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兩人就像第一次見面那樣,各自想着心事,彼此都沒有說話,直到黑夜沿着晚霞的痕迹,追尋着白晝的腳步而來,無奈的發現無論怎麼努力,卻始終慢了半拍。

「不早了,休息吧。」牛魔王拍拍屁股站起來,抖掉身上的灰塵。

「為什麼不問我找到意中人沒有?」紫霞愣愣望向西方。

「休息吧。」牛魔王無聲的笑笑,沒有回答紫霞的問題,徑直走了。

其實,找到了如何,沒找到又如何,很多時候,找不到才有希望,為了缺憾,為了承諾,為了命運。

牛魔王一直尋找的人就在他身邊,卻無法開口,因為他知道她在尋找另外一個人,不是自己的那個人。

紫霞一直尋找的人也出現了,她開口,等到的卻是,那個人一直在尋找另外一個女人,不是她的那個女人。

明知道她不屬於你,何必開口呢?遠遠看着,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牛魔王站在洞府內,陽光透過縫隙鑽進漆黑的洞府,同樣攜着他的目光,清晰勾勒出一個女孩的輪廓,女孩慢慢回過頭,卻始終無法看到她的臉。

原來,是石頭擋住了她的臉……

石頭後面,那張臉為什麼會有鐵扇公主的輪廓,到底是紫霞,還是鐵扇,牛魔王已經開始分不清了。

那還重要嗎?

「大哥,九天十地諸神大陣已經完成!」一聲粗獷的聲音,彷彿穿過幾百年的時間和空間,驚醒了恍惚中的牛魔王。

牛魔王轉過身,一個壯實的金髮中年人站在他面前,不同於別的妖族,他的衣服還算整潔,布料卻不是那些追求享樂妖族的絲綢,而是陳舊的灰布麻衣。

他是獅王。

牛魔王回過頭,眉頭不經意一皺,喝道:「獅王,大戰之前少喝酒,喝酒誤事,你怎的如此不明事理!」

獅王聞言,滿不在乎的掏出酒壺,對嘴喝了一口,捲起衣袖抹了一把,咂咂嘴道:「大哥,你就是太小心!喝酒有甚鳥關係,明天待俺殺得性起,一口酒來一個人頭,宰得那幫佛崽子哭爹喊娘!」

「胡鬧!」牛魔王一把搶過酒壺,用力摔在地上,銅鈴般的眼睛怒火衝天,指著獅王的鼻子大罵道:「你有點自知自明好不好,明天是我們妖族生死存亡之際,姑且不論敵不敵得過靈山那幫佛,這萬一要是天庭也橫插一腳,我們可是死無葬身之地啊!」

「你還有心情喝酒!」

「嘿嘿,嘿嘿,」獅王訕笑,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絲毫不介意牛魔王的破口大罵,直接彎腰拾起還在泊泊向外冒酒的酒壺,拍了拍灰塵,小心翼翼的揣進懷裏。

「這不是有大哥你在操心嘛!俺只管衝鋒陷陣,出謀劃策有二哥蛟魔王,打探敵情有五弟獼猴王,再說,玉帝不是在西遊之後就跟俺們約法三章了嘛,不管下界妖族……」

「玉帝老兒的話,也只有你信!」牛魔王揮揮手打斷道。

「約法三章,是玉帝老兒迫不得已下的聖旨,有言在先,那個約定只能在三界存在五百年,明天就是五百年的最後期限,你能保證他不會率兵來攻?!」

「這……」獅王頓時語塞,繼而不服氣強聲道:「實在不行,不是還有七弟孫悟……」

「夠了!」牛魔王忽然變得極其暴躁,「我不想聽見這個名字,他不是我們七弟,他沒資格成為妖族七大聖!誰要是敢去找他,別怪我老牛翻臉不認人!」

「可是妖族今天的局面,也有他的一份功勞啊!」獅王不樂意了,搖頭晃腦反駁道:「當年要不是西遊他的表現,我們也不可能……」

「去準備明天的戰鬥!」牛魔王冷冷的下了逐客令。

「大哥……」獅王還想說什麼。

「出去!!」牛魔王雙眼一翻,厲聲喝道。

獅王用力揮了揮拳頭,不忿的哼了一聲,最終垂頭喪氣的離開。

獅王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這個疑問一直纏繞在牛魔王心頭,記得剛認識的時候,獅王是很冷漠固執的妖怪,現在卻是一副粗魯樣,性格會變並不奇怪,但秉性應該不會變的。

以前的獅王跟別的妖王不一樣,有一身強大的妖力卻不喜歡變成妖身,依然還保留着人身,即便喝得酩酊大醉,還是會下意識的不讓穢物吐到衣服身上。

但是現在……牛魔王不可置否的搖搖頭,想起第一次遇見獅王,他是那麼固執,似乎永遠都不會變通。

那是很久以前,久到牛魔王的記憶開始慢慢遺忘的那個青山綠水的小山村,炊煙渺渺的人間桃園。

「爹,你放心!我會保護娘和弟弟一生一世的!」

這是牛魔王第一次發現獅王時,他跪在小山村山畔的某個崎嶇嶙峋角落裏,獨自對着一塊沒有墓碑的墳包說的話。

牛魔王嗤之以鼻。

這種小妖,牛魔王自不會記在心上,就算他臉上的堅毅能依稀找到曾經的自己。

也許過了一年,也許過了五年,或者過了十年,具體的時間,牛魔王已經記不清了,他第二次路過這個小山村。

或許是那個顯眼的墳包勾起了他的記憶,或許是除妖者傳遞過來的消息,引起他的興趣,這個小山村裏住着一隻法力高強的妖怪,每天早上都很早出門,專吃嬰兒腦子。

牛魔王對專吃嬰兒腦子的妖怪很感興趣,於是便有第二次遇見清晨在山上砍材的獅王。

「你是妖怪!是你害死狗剩他爹!你走!你滾啊!!!」

獅王被推出家門,壯碩的獅王失魂落魄的被自己的腳絆倒,牛魔王很想笑,他從未看到過有妖怪會被自己腿絆倒的,就像他從未想過妖會守護毫不相干的人類。

「不是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我答應了爹,要保護你們,真的……」

「……不是……答應……保護……」

獅王一直神神叨叨的這三個詞,直到很久以後,牛魔王才知道,原來執著也是一種力量。

在小山村的那個墳包前,牛魔王找到愣愣跪在地上的獅王,不知道為什麼,獅王的額頭邊長出兩根白髮,在金色飛舞的頭髮中,異常顯眼。

後來牛魔王帶着獅王回到積雷山,因為其法力超乎尋常的強大,很受牛魔王重視,不過這也讓牛魔王感到疑惑,為什麼獅王明明年紀不大,卻有這麼強的妖力,跟他同一個種族的其他妖卻沒有,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個問題沒人知道答案,就連獅王自己也不知道,或許他知道,只是不肯說,因為他每年都會去靠着那個小山村的洞府住一段時間。

「為什麼不把洞府設在這裏?」站在那個洞府外邊,俯瞰小山村,牛魔王這樣問道。

獅王用一種牛魔王看不懂的眼神盯着小山村,一縷淡得幾乎看不到的炊煙從某個人家緩緩升起,獅王忽然咧嘴笑了,固執的搖了搖頭。

牛魔王知道獅王不會回答,因為他知道,這個問題連獅王知道也不知道答案。

他看不懂獅王的固執,就像他看不清自己的堅持一樣,總是在堅持,卻不知道在堅持什麼,到底有沒有意義。

他不會,也不敢考慮堅持的目的是什麼,因為他害怕,他怕一旦思考堅持的意義,就會放棄,就再也沒有勇氣繼續堅持下去。

人一直在固執的堅持着,永遠都不會有人告訴你到底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當你忍不住停下來思考時,回過頭來,或許走過的道路在別人眼中是一場毫無意義的徒勞,興許,在你自己眼中,也是一場徒勞。

所以,人們不敢回頭……

有時候,獅王會問牛魔王借一些命理的書看,每當翻到獅王的命格,牛魔王總會嘲笑他,因為獅王的命格是人類中大富大貴之命。

「兄合母慈,享一世安逸。」

獅王一遍又一遍的看着命書里那只有九個字的話,咧嘴笑着……

不知什麼時候,人類市面上開始流通著一種酒,本來從不沾酒的獅王突如其來的喜歡這種酒,每次都喝得酩酊大醉,夢囈不絕。

這種酒味道很一般,牛魔王嘗過,甚至不如自家釀造的,他不知道獅王為什麼會喜歡喝這種酒。

這酒有一個很怪的名字,叫「忘鄉愁」。

其實,那個名字是被酒客們誤傳罷了,這酒只有一個名字,叫「望鄉愁」。

門外,又隱約傳來獅王沙啞帶着飄渺的夢囈聲。

「娘,我好想你……好想隔壁阿花家的大黃……好想……好想……」

原來,他一直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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