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是她
天地為之變色，山石為之顫抖。
屍山上空如墨的夜色如今不再猩紅，卻是讓各異的法訣染變，如同白晝一般，照亮了每個角落。
而那兩名木修似也是完成各自法訣，自那老者腳下猛的竄出數根荊棘藤條，其上根根銳刺足有尺長，刺間閃動的寒光讓人心生懼意，而那翠綠欲滴的色澤則是將其內含着的劇毒彰顯無遺。
白老者並未低頭望着那被纏繞的雙腳，只是低笑着保持一指點出的姿態。
一指輕點，那纏繞的粗騰自根部爆裂開來，濃稠的粘汁濺落四散，卻是沒有沾染半分那身白袍。
一指輕點，洶湧奔騰的兩股焰浪再進不得那老者身前半分，堅持片刻，便轟然散去。
一指輕點，銳利刺骨的冰霜巨刃那一往無前的去勢瞬間被阻，不出一息，化為晶亮粉末。
一指輕點，漫天冰刺突兀的頓在半空，在那聲猖狂的大笑聲中被震成漫天冰屑。
一頭白隨風揚，沾染了星點雪霜，那佝僂的身形此刻卻如魔神一般傲視蒼穹，一人，一指，足以，笑對天下。
呆望着那漫天散落的各色碎屑，那六人沉默了，身形爆退至后，起伏不定的胸口也表明幾人都是消耗不小。
無力，深深的無力感湧上每個人的心頭。
那白老者就宛如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巨山，僅憑一指便將所有殺招盡數擋下，毀去，若是真的動起手來，自己又如何是他的對手？更不用說他身旁還站着一位絲毫未動的黑老者。
「怎麼？這就算完了？」負手而立，那白老者淡漠詢道。
「沒想到，我六人連擊，連陽神強者都要暫避鋒芒，您老卻是一指便盡數點破。」聽不出是何種情緒，那領頭的黑袍男子嘆道。
「陽神？於我來說，只是螻蟻一般的存在罷了。」撇了撇嘴，那白老者似是覺得有些膩了，話鋒一轉冷聲道：「可還有什麼遺言未交待完？」
聞言一愣，六人相互對視一眼，卻是沒有太大的反應，畢竟這次來也沒打算活着回去，只是這樣的慘敗的確讓人心存不甘，這便是實力的差距嗎？
「暗影所屬，死又何懼？」嗜血的舔了下唇，那黑袍男子突然瘋狂道：「即便是死，也不能讓南榮俊龍這廝好過！」
眉頭輕皺，白老者隱隱覺得有些不對，還未來得及開口，只見六人中有五人瞬間氣勢暴漲，渾身上下同時光芒大放，一雙眼宛如嗜血凶獸，暗紅色的眸子彷彿黑夜中猙獰的幽靈，連自己這般心境也是一驚。
只是那名女子似是有些猶豫，有些不甘，落入青陽耳中的又是一聲幽嘆。
黑白二老神色平靜，雙手連動，捏出一個古怪法訣，氣勢卻與那迎面而來的五人皆然相反。
無盡的黑暗籠罩大地，雷雲聳動，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來，半空之中的天地之力瘋狂的向二人周身湧來，在二人身前形成的那個深邃漩渦，如黑洞一般貪婪的吸食著一切，吸食著生者，亡魂。
「寂滅。」
淡漠道出的一句，卻是讓整個世界彷彿靜止了，再聽不到風聲，再聽不到雷鳴，所有人的意識一瞬間進入空白。
那無盡的黑暗湧來，彷彿末世一般，讓人心生絕望，燃燒自己的三魂七魄又能如何？自己依舊只是那與皓月爭輝的流螢。
在寂滅之中，一切只是徒勞，一切，只有毀滅。
風過，拂起了三千青絲。
一雙纖細的玉手最終掀起了那遮擋相貌的黑袍，一張精緻美艷的嬌顏映入青陽眼帘，美的如此不沾風塵，美的如此冰冷絕艷，美的卻又是如此驚心動魄。
止步，駐足，屏住了誰的呼吸？
回眸，痴笑，望穿了誰的一世？
那一雙似怨似泣的眸子中閃動的晶瑩，你可曾看見？
那一對似優似愁的月眉上沾粘的雪霜，你可曾忘記？
她握住了手中的三尺青鋒，她握住了雪頸之上的綠色涼玉，痴痴的望着，這是與他那次在南榮郡中一同挑的啊。
眼眸中倒映出的是那天真卻倔強的一道身影，是一道如驕陽刺目的金焰，他，如今還好嗎？
抬遙望，那不遠處猙獰的死亡在耳旁低訴，懼了嗎？悔了嗎？
薄唇輕啟，低聲輕喃著，聽不太清，只那女子的神情卻是溫柔的，似與自己情人輕訴著相思，那美眸之中閃動的光華卻可曾被你印刻於心？
低嘆一聲，緊了緊手中的劍，在她邁開步子向前衝去的一瞬，莫名的扭頭朝着密林望了一眼，似是要望穿千山萬水，望見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個人。
一笑百媚，為誰痴狂？
傾人國，傾天下，天地之間再無其他，似是定格了時間，留住了永恆。
閉眼，深吸。
提劍，邁步。
帶着那掩藏卻炙熱的眷戀，帶着那不舍卻瘋狂的傾慕，闊步向前。
兩滴晶瑩順着眼角流下，重重的摔落在地上，碎裂的，又是誰的心？
水藍色的光暈環繞，如同那落入凡塵的九天玄女，手握三尺青鋒，相同的招式，相同的相貌，不同的卻是那一襲勝學白衣卻換做黑袍。
女子頭頂無數靈氣匯聚而成的通體銀白的巨大仙劍，那古樸的劍身鐫刻着許多複雜神秘的印紋，那無數凌厲寒冰劍氣，一切未變，就如那日初見一般的倔強。
「東龍九劍，斬魔！」
那一聲輕喝，驚醒了誰的心？
「青陽，某些人註定不平凡，某些人註定多禍端。」
那一聲幽怨的聲音在耳畔縈繞，那兩行乾涸的淚痕印入心扉，是她嗎？是她！
呆望着那女子御著巨大仙劍向黑洞爆射而去，可是嘴角邊卻掛着一抹淡笑，或許是，解脫了吧。
望着那破碎的仙劍，望着那女子即將被無盡的黑暗吞沒，是什麼在心中怒吼著！
「不！！」
一聲厲嘯自青陽口中吼出，凄厲，憤怒，心痛！
女子猛然一震，在被那黑暗吞噬的剎那艱難的望向青陽，那雙含淚的眸子如今已是銀焰翻湧，是他嗎？是他！
她笑了，滿足的笑了，終是在生命凋落之前見到了他。
只是那雙美目之中透出的又是什麼？不甘，眷戀，還有那深深的愛慕。
永別了，我親愛的人兒，再望你最後一眼，想將你的影子刻在心中，即便寂滅來臨，我也不會再有任何遺憾。
美目合上，似是倦了這爾虞我詐的人世，睡吧，沉沉睡去，不必再醒，投入無盡的黑暗。
嘶吼著，咆哮著，一道身影閃現，那撕破天際的怒焰，又是為了誰？
「6習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