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理想到現實

從理想到現實

讀方遠小說集《尋找情人》

張紅廣

隨着市場經濟的發展和社會轉型的發生，日益激烈的社會競爭和逐漸冷漠的人際關係使得愛情作為一種美好的精神追求變得越來越遙遠，越來越虛幻。方遠先生的小說集《尋找情人》以一種直面當下的勇氣，對現代人的無助的精神狀態展開了深刻的思考與探討，用獨特敘述語言和敘述方式對現代社會中的愛情進行了全新的闡釋。

方遠先生在這本書里沒有板起哲學家的面孔，用高深的哲理打動讀者，而是以細膩的筆觸講述了九個凄美的愛情故事，揭示了現代人內心最隱秘的感情世界。書中的人物雖然來自於不同的社會階層，擁有不同的知識背景，但他們都無一例外地充滿了對理想愛情的渴望，對神聖愛情的嚮往。作者運用了大量的筆墨對現代人的這種理想和追求進行了充分的渲染和全面的闡釋。在字裏行間的感情流露和人物內心活動的微妙變化中，對這種具有普遍性的「愛情情緒」進行了深刻的追根求底——這種對理想愛情的嚮往和追求是具有數千年歷史的傳統文化積澱的結果，是整個民族的「集體無意識」，用一個更通俗的說法就是古典的愛情觀。歷史的發展反覆證明：文化、觀念的發展往往滯後於物質生產的發展。現代人雖然踏進了現代社會的大門，但在文化心理上仍然停留在古典時代，這種錯位必然造成文化觀念的激烈撞擊。方遠先生筆下的人物就是這樣一些處境尷尬面臨兩難選擇的人們：舊的古典愛情觀無法適應日益變化的現代社會，新的愛情觀又尚未形成。無論《別說你愛》中的陽子，《愛情無情》中的季節還是《十月懷胎》中杏子，實際上都是這種處境尷尬的執著的現代愛情的尋找者。面對充滿**的現代社會，他們心中涌動着的美妙的古典愛情神話，使他們不能滿足於平靜枯燥的婚姻生活，希望到婚姻之外的世界裏去實現這種美妙夢想途徑。由此，尋找情人成了這些主人公的必然選擇，似乎情人世界裏充斥着愛情的神話。

但實際上，事實往往與人們的理想背道而馳，現代社會的發展改變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古典愛情存在的基礎已不復存在，企圖在現代社會中去實現古典愛情的神話得到的只能是悲劇性的後果。如《十月懷胎》裏的杏子與柳子經過一段不成功的愛情之後，將愛情的希望寄托在情人馬路的身上，她希望馬路能無條件地接受她，但馬路並沒像愛情神話中的白馬王子，拋開一切，徹底接受她，孩子成了愛情不可逾越的障礙，他們的愛情得到的是悲劇的結果。同樣在《愛情無情》中季節和秋雨作為古典愛情的真誠的追隨者，愛得如醉如痴，可謂驚天地泣鬼神，但美妙的理想在嚴酷的現實之前不過是清晨的露珠，當太陽從東方升起時，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秋雨還沒有閉上自己的眼睛，季節就和護士小嫻迫不及待地走上秋雨最喜愛的婚床。作品中作者反覆地描述了這種愛情神話的破滅。同樣《沒落情感》中萌的母親始終認為自己沒有和情人宋勝利結合是自己不幸婚姻的原因，心中一直幻想着與宋勝利結合后一切都會是完全不同的樣子，但作者沒有支持她的幻想，而是殘酷地揭開了宋勝利身上的神秘面紗——宋勝利不過是一個不學無術的流氓。

當然作者並沒有將自己的描寫和批判僅僅停留在對古典愛情觀的解構上，而是更進一步，在顛覆傳統愛情神話的同時，也清晰地闡釋了現代愛情的真實狀態：真正的愛情不是用鮮花、美酒和神話構築的虛幻存在，而是真實可感的現實存在。實際上在你不斷地抱怨現實的婚姻生活時，現實的婚姻正是愛情的真實存在，當你在外來誘惑的吸引下離開現實的生活軌道，追求美妙的婚外愛情時，豈不知你自己正在一步步偏離真正的愛情。愛情的原生態就是平靜的生活和充滿磕磕碰碰的夫妻關係。

（原載《濟南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