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亡命天涯(五)

第二十五章 亡命天涯(五)

第二十五章

一身牛仔T-SHIRT打扮的張岩看起來十分清純秀氣,看起來就像個出來逛街的女大學生。她站在沃爾瑪門口的廣場上不到十分鐘,已先後有超過十人過來跟她搭訕,不過無一不是被她那冷冷的目光給嚇跑。

二十五分鐘后,一個甜桶雪糕出現在張岩的面前,而握著雪糕的人,自然是打不死的伍泰了。

此時伍泰已換了一身衣服,上面是一件超大號T-SHIRT,下面是件超大號短褲,腳上是一雙人字拖鞋,頭髮還濕漉漉的,整個人看起來就像個唱RAP的沙灘小子,他一邊舔着手中的雪糕,一邊拿着另一個雪糕遞給張岩,笑着說道:「快接着啊,再不吃該化掉了。」

張岩搖頭道:「你知道,我不喜歡吃東西。」

「這個可不是普通『東西』,這是雪糕啊!不愛吃雪糕的女生,能叫女生嗎?別磨幾了,快拿着。」

張岩無奈,只得接過雪糕,不過卻沒有動口。

伍泰已是兩口把手裏的雪糕給吃掉了,吃時正兩手插著口袋舔嘴唇,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兩人這麼站在一起,看起來倒是蠻搭配的,頗有年輕情侶的味道。

「吃呀,都快化掉了。」伍泰舔了舔嘴唇,對張岩說道。

張岩望着手中的雪糕,把它舉到伍泰面前:「你吃。」

伍泰瞪圓了眼睛望着她:「不就是個雪糕而已嘛,至於那麼可怕嗎?」

這一幕落到其他的行人眼裏,卻像是漂亮的小女友跟男友撒嬌的模樣,有好事者,更是偷偷用手機將這幅俊男美女圖拍了下來。

張岩耐不住伍泰的勸,終是低頭舔了一口手中的雪糕。伍泰僥有興趣地盯着她的俏臉看,終是看到那漂亮的細眉輕輕動了下,先是微蹙到一起,而後展開,眼中閃過一抹異色,抬起頭看向他。

「沒騙你吧,好吃吧?」伍泰笑嘻嘻地道。

「嗯……」張岩又小小地舔了兩口,奇怪地望着手中的雪糕,點頭道:「我以前也吃過,為什麼以前什麼味道都沒有,今天卻……」正說着,忽然發現伍泰一臉訝色地盯着自己看,奇道:「怎麼了?」她還以為是吃雪糕沾到了嘴唇,忙伸舌頭舔了舔唇邊。

「你……你剛才笑了。」伍泰怔怔地說道。

「什麼?」張岩也愣住了:「我……笑了?」

伍泰肯定地點點頭:「就在你剛剛吃雪糕的時候。」

張岩若有所思地望着手中的雪糕,過了一會,又繼續舔了兩口,慢慢吃起來。

「還真別說,你笑起來真好看。」伍泰笑着說道。

張岩沒有說話,只是專心地消滅着手中的那隻雪糕。華燈初上,此時周圍人來人往,超市門前的廣場上人流如海,但在她的眼中,似乎只剩下了這隻雪白的雪糕。而伍泰,則靜靜地站在她的身後,兩手叉著褲帶,很愜意地四下張望着。旁人誰也不會想到,這兩個人,就在半小時前,才剛剛從幾百名特警手中逃脫。

「我們現在怎麼辦?」直等到張岩吃完手中的雪糕,伍泰才出口問道。

「南下,G市。」張岩接過伍泰遞來的紙巾,輕輕擦了擦嘴唇說道。

「G市?我們不去澳大利亞了?」

「去。」

「那……你的船不是在這裏嗎?」

「本來是說好今天傍晚登船的,但現在那個碼頭被封了,船不知道去了哪裏,聯繫不上了。」張岩說。相對於初見時,現在她對伍泰提出的問題,明顯回答得耐心多了。若是她的爺爺此時在這,看到她竟如此耐心回答一個人的問題,必然要驚喜得合不攏嘴。即便是伍泰,也已清楚地感覺到了她的變化。

伍泰想了想,說:「那你為什麼不和你爺爺聯繫,他肯定有辦法幫我們找到那條船吧,我們可以在其他地方登船啊。」

「不行。」張岩斷然道:「在到達澳大利亞安頓好以前,我們不可以和爺爺聯絡,這既是為了保護他,也是為了保護我們。」

「噢。」伍泰點點頭,表示明白,又問道:「那我們去G市做什麼?」

「第二套方案。」

半個小時后,伍泰的服裝又換了一身,腳上一雙解放鞋,下身一件深色劣質西褲,上身一件紅色背心,外面罩着件老舊的軍衣,臉上蠻是胡茬子,一頭亂髮,看起來就像是個剛進城打工的傻大個;而張岩仍是那副打扮,只是架了副小巧的眼鏡,看起來更像***了。

「想不到你還會易容啊?」想到兩個人易容所花的錢總共還不到兩百塊,費時不過半小時,伍泰就佩服得五體投地。

「我爺爺教的。」張岩說。

「你爺爺怎麼什麼都教啊?」

「他知道總有一天用的著。」

伍泰神色古怪:「他一早就知道你長大后要過這種逃亡的生活?」

張岩沒有回答,但伍泰當作她默認了。

「只是……為什麼我要打扮成這副模樣,活脫脫像天下無賊里的傻根,哦,大號版的。」伍泰略顯不滿地說道。

而張岩只是淡淡答道:「你的身材特點比較明顯,容易引人注意。」

此時,兩人正在M市火車站售票口處排隊買票。伍泰人高馬大,往張岩身後一杵,一眾想靠近這個漂亮***揩油的不良分子立刻沒了機會。笑話,耷著臉伍泰可以當傻大個,臉一橫起來那就是個大土匪,要不是張岩示意他不要惹事,那幾個輿圖揩油的傢伙估計早挨扁了。

排了二十分鐘隊,張岩買的卻是坐票,她給伍泰的解釋是,現在卧鋪票要檢查身份證,而坐票不用。他們的假證件和護照都放在了車裏,已經被燒成了灰,現在要盡量少惹事。

這時的伍泰不由大為後悔,要是多帶些錢出來就好了,直接去買輛車不就完了。

正在他們準備登車的時候,幾個警察出現在了候車大廳內,同車站保安在說着什麼。伍泰不由猜想,該不會是因為他一小時前在舊碼頭鬧的那一出,警察開始來找人了吧?反應倒挺迅速的。

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正想着,其中一個警察看了伍泰半晌,忽然大步向他走了過來。

伍泰心中一緊,拉了拉前面的張岩,後者順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大步而來的警察。

「你,身份證我看看。」警察來到了伍泰面前,上下打量着他說道。

伍泰看向張岩,見她微微合了下眼,心下會意,便假裝要掏身份證,準備把這警察干翻了開溜。

就在這時,候車廳另一角忽然發生一陣騷亂,尖叫聲四起,似乎是有人在打架。那警察眉頭一皺,對伍泰擺了擺手,也沒說什麼,便小跑着向騷亂的地方奔去。

伍泰鬆了口氣,和張岩雙雙過了檢票口。

兩人上車坐定后,伍泰悄聲問張岩:「要是剛剛那警察沒走,該什麼辦?」

「那隻能坐車去G市了。」張岩說。

「坐車?既然能坐車,為什麼我們還來坐火車?」伍泰瞪大眼睛壓低聲音問。

張岩慢條斯理地說道:「搶車的話比較容易引人注意。」

「唔……搶車……」伍泰咽了口口水,說道:「要是我們能先回趟S市,我那倒是有輛極品好車,性能絕對舉世無雙,說不定都能直接載咱們飄洋過海去澳大利亞……」

張岩立刻打斷道:「不行,太張揚。」顯然,她連伍泰的那輛車也知道。

候車緩緩啟動,伍泰讓張岩坐在靠窗的位置,而他則緊挨着坐在旁邊。對面的是一男一女一對情侶,不過看樣子似乎都是學生。兩人見伍泰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都不敢看他,倒是那女生問了張岩一句:「你是去G市讀書嗎?」

張岩淡淡地望了她一眼,微微點頭,沒有回答。伍泰知道,這才是張岩正常時的性格表現,除了和他,其他人恐怕很難讓她說一句話。

「我們都是平安大學大三的學生,你呢?你是哪個學校的。」那女生似乎很熱情,繼續追問。

這回張岩索性合上了眼,不作回答。伍泰趕緊介面道:「我妹妹剛剛讀大一,她今天有些不舒服,不太想說話,見諒,見諒。」

「噢,沒關係,沒關係。」那女生笑了笑,便開始和她男友一邊說話一邊吃零食,中間不時想請伍泰和張岩吃,不過被伍泰婉拒了。

到了下半夜,那對學生情侶已經相互依偎著睡著了。而張岩則頭靠着車窗,怔怔地望着窗外的景色飛掠而過,不知在想着什麼。伍泰看着對面的那對情侶,忽然笑了一下,輕輕拍拍張岩的肩膀,見她望向自己,便看了看對面的情侶,然後聳了聳右肩,示意她也靠過來休息。

本來伍泰此舉只是想和張岩開開玩笑,免得長夜漫漫,車上人多耳雜,不敢隨便聊天,會太無聊。沒想到張岩竟非常乾脆地把螓首靠了過來,這倒是讓伍泰愣了半晌。

張岩的秀髮貼着他的臉頰,一陣特有的淡淡香味飄入他的鼻內,讓人心曠神怡,一時間,他竟有種想把身旁這個女孩緊緊擁住的衝動,手臂都已經抬了起來,不過最後還是輕輕地放到了她的肩上。

此時此刻,伍泰竟是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輕鬆和愉快,這種感覺就像是被囚禁了許久的雛鳥終於有一天得以被放飛,掙開稚嫩的翅膀,投入到天空的懷抱,呼吸自由的空氣,任意翱翔。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對等點效應?

車廂里人很多,雖不至春運時人擠人的情形,但也仍有不少人站着沒有座位。有的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塊打牌,有的人說笑侃大山,還有的人則東倒西歪地睡着覺,就像伍泰對面的這對年輕情侶,連旁邊一個矮個中年人偷偷把手伸進他們兜里了還不知道。

伍泰和張岩都沒有睡,不過張岩輕合著眼睛,伍泰卻是瞪着眼,看到那隻豬手從對面男生的口袋裏夾出一隻手機,不由踢了那男生一腳。

男生悠地醒來,詫異地抬頭四望,與他靠在一起的女生自然也被弄醒,揉了揉迷糊的睡眼。

伍泰用下巴指了指他的口袋,說道:「小心手機,這車上三隻手的人不少。」說着抬眼冷冷望着那個矮個中年。矮個中年本來也正惡狠狠地瞪着他,這回被他冷冽的目光一望,竟是不由自主地瞳孔一縮,轉過了頭去。

對面的男生順着伍泰的目光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口袋,赫然發現手機竟已掛在了口袋邊緣,趕緊握住放到了衣內側的口袋,然後抬起頭警惕地望着身旁的這個矮個中年人,身子向自己的女朋友一側移了移,然後對伍泰趕緊地笑了一下。

那矮個中年人見已沒下手機會,恨恨地轉身離開,離開前對着伍泰動了動嘴唇,可以看出來,他的意思是:「小子,你有種,走着瞧。」

伍泰冷笑一聲,他才不怕這種小蟊賊,以前在S市、Z市時,整個黑幫和警察他都敢一人挑,這種小角色的蟊賊,在他眼裏不外乎一隻螞蟻一樣。

這時,旁邊的張岩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直咳得好像要把全身的力氣都抽出去一般,聽得伍泰心頭一緊——張岩的病……

這劇烈的咳嗽聲,竟是蓋過了車廂內所有的嘈雜,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聚到了這兒,伍泰惱怒地瞪了夠去:「看什麼看!」他那滿臉的胡茬子配上那蠻橫的表情和瞪圓的眼睛,殺氣十足,滿車廂的人竟是無人敢吭聲,都是紛紛移開了目光,竟也沒人敢大聲說話了,於是,寂靜的車廂內只剩下張岩那讓人心揪的咳嗽聲一聲接一聲地在迴響。

「怎麼樣了,老病?」伍泰一邊為她拍著後背順氣,一邊關切地問道。他發覺,張岩的身子又開始變冷了。

張岩聽了伍泰的話,開始用沾滿了血的手,顫抖著要掏口袋。看到她竟咳了滿手的鮮血,伍泰心中大驚,眉頭緊蹙了起來,忙幫她從口袋總掏出了一個小罐子,然後問道:「是這個?幾片?」

張岩一邊咳嗽,一邊比出了一個指頭。伍泰趕忙從罐子裏倒出了一片類似山楂片大小的藥片,送到她嘴裏。對面的女生見狀,連忙幫他遞來一瓶礦泉水,伍泰對她點了下頭,便趕緊喂張岩喝水將葯吞了下去。

不過藥效似乎很緩,張岩仍是咳個不停,旁邊有個老婦忍不住說道:「這大閨女生病了啊,再這麼咳下去不行啊,你得送他去看醫生啊,看醫生啊……」

「住嘴!」伍泰忍不住吼了她一句,那老婦被嚇得身子一亂,差點從座位上滑下去。

伍泰感到懷中張岩的身子愈變愈冰涼,趕緊將自己的衣服脫下來將她包住,然後緊緊地包着她,在她耳邊低聲道:「沒事,沒事,有我在,沒事……」張岩嘴中咳出的血,一時噴得他身上到處都是,那紅色的背心,被染得更紅了。

又過了兩三分鐘,張岩終於慢慢止住了咳嗽,身體也沒那麼冷了,而伍泰則又是出了一身的汗,整張臉都憋紅了。

這回張岩恢復后並沒有掙開伍泰的懷抱,而是靜靜地偎著,伍泰也似乎沒有要放開她的意思,似乎害怕一放開,她就會再咳嗽。

很奇怪的,兩人在一起僅僅待了一天,之間的感情進展卻是相當的快,到現在,伍泰已是覺得懷中的女子是自己生命中極重要的一部分,地位甚至不比父母、舅媽低。

也許……也許……這就是對等點效應吧……伍泰在心裏這麼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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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拔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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