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一 成全

二百二十一 成全

「聯姻。」惜離聞言,臉上的神色忽然變得更為複雜,「既然如此,或許事情要做最壞的打算了才是。」

雲若聽了她的話,很是不敢苟同的搖了搖頭道:「真不知道你腦袋裏頭究竟是裝了什麼東西。我說好的事情,你偏能都往壞處想……行吧,我也不多說什麼了。至於瑤華,咱們就密切關注他的情況便好,等人一蘇醒過來,我便想辦法去要人。」說着,雲若便站了起來。

正在這時,本來還在低垂着眼眸想事情的惜離突然抬起頭來,拉着他的衣袖。一雙平淡慣了的美眸之中,竟然還藏着幾許倉皇不安,「那七彩荷花宴,要持續個幾日?」

「……三日,今日,是第一天。」雲若皺了皺眉頭,不知為何她會問這些事情。剛想再說些什麼,惜離拽着他袖子的手便已經緩緩滑落。

「這麼說來……我與他的緣分,大概就只剩下這兩日的時間,若這兩日他再醒不過來……」惜離喃喃念道,話說到一半,便再也說不下去。不知為何,女人的直覺似乎在每時每刻地告訴她一件殘忍的事情,那碧瑞公主看似柔弱,事實上是個個性極強的人。

既然她在言語之中已經顯露出對自己頗有敵意,或許,即便她即將要嫁為人婦,她都不會願意放棄瑤華才是。

除非,塗山夫人願意放他們二人離開,並保證他們的安全。

「你在胡說些什麼啊。這樣的喪氣話,我不想再聽第二遍。」惜離沮喪的模樣,讓雲若有些不知所措。沉默片刻之後,這樣的無措慢慢就變成了一絲無能為力的惱怒。只見他一皺眉,長袖微微一振,帶起的威風將惜離的長發微微撩撥著。

一絲冷意,就這麼從惜離的臉龐滑過,再又穿過她的皮膚,滲入肌理。突然,惜離苦笑着搖了搖頭,眼裏充滿了疲憊,「師兄……若是你也像我如此,追了一千多年,你便會明白,為何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我才會露出這樣的疲態的。我都不知道……上天何時才會給我一個結果,何時才會讓我倆能夠無拘無束不用擔驚受怕地在一起。若說這是我年少時不懂事種下的孽緣,可是當初我本來便是秉著救人一命的善心才會衝動去做這件事情,時至今日,這所謂的孽債,也總該還清了吧?」

「……你從來沒欠他什麼。」雲若默默聽着,忽然之間,他的聲音變得冷硬,似是在月光下隱在暗處的刀尖,讓人手指輕輕一碰,就會針扎似的疼,「從來,都是他欠了你。是你不願意放過你自己,而今,你說你累了,可是你卻依舊不願意放手。既然如此,又怎好怪別人,怪天意?」

雲若原本以為,惜離會因為自己說的這些話而勃然大怒。就好像是以前那樣,她會因為心中的痛苦無處發泄而對他這個師兄忤逆頂撞,卻沒想到,這些聽起來太過刺耳的話,洛惜離竟然也能全盤接受。不僅如此,她還表現出了一種淡然,「……是啊,或許,我們要與妲己娘娘與紂王一般,纏纏綿綿,至死方休了……」

「……時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告辭。」雲若聽着這樣的話,呼吸忽然一窒。那一刻,空氣都好像已經凝固起來。月光透過窗欞,撒在這兩個妙人身上,頓時讓雲若有一種自己是被困在湖泊之中的蟲獸的錯覺。

「好,師兄早些休息吧。」惜離點了點頭,就連雲若什麼時候離開的她都不知道。當她回過神來回話時,室內留給她的,早已經是一團人去樓空的空氣。

……

當第二天第一縷陽光透過那精雕細琢的門框,敲敲潛入碧瑞宮的時候,碧瑞公主早就已經坐在那兒一天一夜,寸步不離地守着仍舊昏迷不醒的瑤華。

那樣的執著與心如刀割的痛苦,讓阿沅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公主……」阿沅不知道,自己這是第幾次上前來探問碧瑞的狀況了。碧瑞還是意料之中地沒有回應,宛如一尊雕像一樣坐在那兒。

順着她的眼神,阿沅眼神沉重地往那垂着重重紗帳的床塌上看去,她實在不明白,此時此刻,這個毫無意識地躺在那兒的年輕人,究竟是有什麼魔力,竟然讓碧瑞如此死心塌地。

「……天亮了。再過今天一天,明天一天,不論他醒來還是沒醒來,我都見不到他了。對不對?」正在二人沉默的時候,碧瑞突然說話了。

阿沅驚訝地抬起頭來看着碧瑞,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正在思量間,碧瑞帶着些哭腔的聲音又再次響起,在這偌大的宮殿裏飄飄蕩蕩,如泣如訴,「你不說,我心裏也是明白的。母后不會允我與他一道。」

「……夫人也是為公主您的幸福與未來着想啊。公主,莫說他而今身份特殊,咱們再退一步來說……這男子心中終究已經是有人了,您聽他在夢囈之中,還在叫着那女子的名字……」阿沅低着頭,默默地聽着碧瑞心中的苦悶,卻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其實,這些話藏在阿沅心中已經很久了。可是她畢竟身份低微,若不是那一天晚上塗山夫人大發雷霆,將這層窗戶紙捅破了,阿沅無論如何都不敢如此直白地將現實揭露在碧瑞面前。

有時候,現實總是比咒罵與現實更為傷人;因為不論他人怎麼對你惡語相向,那些污言穢語與不真實的誹謗,你都可以一笑而過;唯獨背負上真實二字的東西,無論如何,你都無法擺脫掉。

試問活在這世上的萬物生靈,即便是神仙,又有誰能夠不為這些所謂的殘酷現實所操控。阿沅話音剛落,碧瑞便哭得更加傷心了。看着自己從小帶大的孩子哭成了淚人,阿沅也忍不住眼眶一紅,差點也跟着一起掉起了眼淚。

「公主你這又是何必呢。他既然與你有緣無份,終歸非你良人啊……」

「難道那五皇子和七皇子便是良人了么?」碧瑞聞言,憤恨地一抬頭,眼睛裏似乎是要噴出火來,「若不是因為瑤華被人構陷成了在逃的罪人,母后又何嘗會如此反對!明明……他總是在他們二人之上的!」說着,碧瑞又低下了頭來,強壓下心中的怒火,熱切地瞧著瑤華過於蒼白的臉。

大概是因為這注視的目光太過灼熱,本來躺在床上平靜如一灘死水的瑤華竟然輕輕蹙起了眉頭,局促不安地在小聲呢喃着什麼。阿沅知道,這怕是這位體弱多病的瑤華仙人,又要開始夢魘了。眼見着碧瑞掉進這畸形的愛情漩渦里越陷越深,阿沅咬了咬牙,禁不住又低聲道:「公主,您真是錯怪夫人了。夫人是您的母親,您在她身邊這麼久,莫非還不明白她的真性情么?為何她會反對,您心裏應該最清楚才對。瑤華殿下的身份好壞,不過是其中的原因之一罷了。不痛不癢……」

「……夠了!」還沒等阿沅完全說完,碧瑞忽然一揮手,騰地一下從床沿邊上站了起來。因為一晚未睡,她的腳步有些虛浮。看着她搖搖欲墜的身子,阿沅心疼地好幾次想要上前扶住她,卻都被她倔強地甩開。

「公主!上天有好生之德,成人之美,方是人上人所做之事啊!」阿沅見狀,禁不住有些着急了。她一把拽住了碧瑞的衣袖,任她如何閃躲,都將她穩穩地護著。

碧瑞聞言一怔,在阿沅的聲嘶力竭之中,她竟然就這麼突然愣在了那兒,安靜如畫,看着讓人心慌。

半晌,那一雙怔愣茫然的眼睛忽然又活了過來,在月光的折射下,透著些凄涼的光彩,「……阿沅,就連你也讓我成全他們么?」

「……阿沅不敢。只是想讓公主成全自己,放過自己。」阿沅趕忙低下頭來,低眉順目地回道。

「……成全自己……放過自己?」一絲嘲諷的笑意忽然慢慢浮現在碧瑞的嘴角,「我做不到……可惜我做不到啊……」

說着,碧瑞便又踏着踉蹌的步伐,亦步亦趨地來到了瑤華身邊,跌坐在地。

阿沅戰戰兢兢地跟在她身後,滿眼儘是心痛,卻不敢上前攙扶。就這樣,熱鬧非凡的七彩荷花盛宴,又在碧瑞的不言不語之中,悄然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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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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