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有人自遠方來

第三章 有人自遠方來

猴子一路帶著安然前行,不多時,至一草叢茂密處,猴子扔下抓在手裡的衣服,跳到了樹上,又「吱吱」叫了兩聲。安然怔了一下,瞥眉走向被扔在地上的衣服,站在衣服前停下。前面不遠的草叢被壓倒一片,隱約有人躺在那裡。

安然緊了緊手中的刀,跨過衣服,緩緩走了過去。

草叢中躺著一位中年男子,,蓄有短須,膚色蒼白,像是常年不見陽光。身上的絳色長袍已經破爛不堪,血跡遍布,雙眼緊閉許是已昏了過去。

安然皺著眉,低聲道:「折騰的不輕啊!」伸出手中的黑刀,拍了拍那人尚在流血的大腿,男人哼了一聲,不見男子醒來,安然又拍了兩下,這次拍的比之前重了些。男子哼了一聲抽了口冷氣,皺眉睜開眼睛,冷冷的看著安然,以及那把黑刀。

安然笑道:「不裝暈了?你要是繼續咬牙裝下去,說不定我會上前好好的查看一下你的傷。這麼半途而廢,有些可惜。」

那人冷聲道:「你是何人?」安然奇道:「這話好像應該是我先問你才對。你是誰?為何受了這麼重的傷?又為何到了這裡?見到我來為何裝暈?」見中年男子不說話,安然道:「好吧!主隨客便,雖然你算不上是客。我是這山中打柴狩獵的少年,現在該你了,如果你還要跟我玩沉默,我會敲暈你送到集鎮上交給衙役。」那人嘆息一聲,道:「小哥不要疑心,我是走暗鏢的,路遇歹人才落得這步田地。逃到這裡又聞得腳步聲,以為是歹人同夥前來,故而裝暈。」安然「哦」了一聲,問道:「近身後而搏殺?」男子有點意外的點點頭。安然橫刀離男子幾步遠的地方坐了下來,看著男子不再說話,男子打量著安然,道:「看小哥身形與我想當,可否與我一件長衫,我以銀錢想換。」

安然眼睛微亮,道:「多少?」

「十兩。」

安然搖頭。

「二十兩。」

安然又搖了搖頭,伸出一根手指頭。道:「你全身衣衫破爛鮮血遍布,這附近山中又無別的人家。這樣你走到哪裡都會有麻煩,又豈是二十兩能解決的。」

男子苦笑道:「你還真的會坐地起價,這身衣衫現今也確實是個麻煩。」伸手在懷裡摸出幾張紙,在裡面抽出一張,遞給安然。

安然走進兩步,彎腰伸手去接那張紙,將要碰到那張紙時,中年男子手指一松,五指攥緊握拳向安然面門擊來。安然在男子手指鬆開那張紙的瞬間,已側身向一旁倒去,黑刀向著那隻擊出的手斬去。中年男子的手急收,卻只來的及收回胳膊。

一聲痛嚎,擊打安然面門的那隻手被黑刀從手腕一斬而過。痛嚎聲才起就已被迫中斷,刀尖一轉,黑刀對著中年男子的胸口插了進去,男子睜著圓突的雙眼,嘶聲道:「你……你……」安然鬆開黑刀,蹲在男子身旁,道:「你是不是看著我年紀小,加上我又是個山裡打柴狩獵的少年,所以認為我很好騙?你既然假裝要買我的長衫,假裝給我銀票,那麼我就假裝去接。我這人一向與人為善,願意配合別人,只是你和我接觸的時間短,不知道而已。」中年男子瞪圓雙眼,眼睛無神而散亂,安然的這些絮絮叨叨的話早就聽不到了。

安然看著那雙眼睛,心想這是何苦呢?你把銀票扔過來,我把長衫扔過去,你換衣服我得銀票,兩全其美的事,非得最後搞成這樣?

身後傳來一身嘆息,安然蹲著的身子驟然繃緊。

「你這少年,他雖起意不善,而你繞著彎的騙他半天,騙的他斷了手,丟了命,然後你說你喜歡配合別人,還以一向與人為善自詡。可嘆那人一路從神都跑到這裡,眼看就道了地頭,卻交代在了你的手裡。」聲音略微低沉卻不沙啞。

安然緩緩伸手握住還插在屍體上的黑刀,「不急,你慢慢拔刀,慢慢轉身。」那聲音說話的強調不疾不徐,安然的後背和臉上早已布滿汗珠,雖是夏末,安然感覺全身上下由里到外的透著涼氣。那人在安然毫無查覺的情形下來到這裡,聽聲音離他身後也就約十步距離,要殺他,早已不知殺了多少遍。安然這些年來一直與各種野獸拚命,對危險早已有種莫名的預知感應,今日那人就這麼來到他的身後,開聲說話安然方才警醒,一聲嘆息便已激的他全身冷汗,來人必定非常人。

安然腦袋嗡的一下,突然冒出兩個字:「修者」

握著那把黑刀,慢慢的站起來轉過身去,黑刀的刀尖微微向下垂落,滯留在刀身上的血緩緩流動向刀尖聚集,聚成血滴無聲的落下砸在地面上。安然看著站在十步之外的那個人,一頭灰發兩道筆直的墨眉三縷長須,灰色長袍點塵不染,頭髮長須皆給人滄桑、蒼老的感覺,那雙明亮的眼睛卻又讓人覺得很年輕,此刻正兩手負在身後,平靜的看著安然。

兩人就這麼站著,都在互相看著對方,誰也沒有開口說話,長時間的沉默在陌生的兩人間持續。就單方面、懷著警惕或者說敵意的安然而言,雙方這種長時間的沉默除了讓場間的氣氛愈發緊張以外,對他沒有任何意義。

至少對他是沒有任何好處的。他決定打破雙方一直沉默的局面。

「你又是什麼人?」安然皺眉問道。

灰袍人伸手捻須,眼中泛著絲笑意,道:「你應該看的很清楚,我是個男人,而且是一個年紀很大的男人。山中人煙不多,你用刀斷了人的手,要了人的命,刀尖此刻猶在滴血,你又是誰?可知大周律殺人是要償命的?」

安然明顯的怔了下,問對方是什麼人,對方的回答方式讓他有些意外。安然一直皺著的眉平展開來,復又微微向上挑起,道:「我也是一個男人,一個很年輕的男人。」聽到這少年也是如此這般的回答自己,灰袍人仰首捻須哈哈大笑。

笑聲驚的樹上的鳥兒紛紛振翅逃離,幾隻松鼠驚慌失措的向著遠方的樹枝跳去。

待著那笑聲停下,安然道:「先不管大周律上是否寫著殺人償命,我只知剛才那人要殺我,我不殺他,此刻躺在那裡的死人就是我,殺人償命也要我先活著,才有能力有時間去思考的事。」

「你怎知他要殺你?」

「感覺,從他說要拿銀子換我的長衫時,便已對我起了殺心,我的感覺一向又很准。」

「但此刻死的是他,殺人的是你。」

「如果此刻死的是我,殺人的是他,那麼又有誰去履行大周律那殺人償命的律條?」

「我會履行,也等於間接的為你報了仇。」

「但那時我已經死了,你是否履行律條、間不間接的為我報仇,我又哪裡能知道?那時,你便是殺他千萬次對我而言,有什麼用?對我又有什麼好處?」

灰袍人道:「你很看重實際的東西,能真實抓在手裡的東西。」

安然慢慢說道:「能讓我抓在手裡的東西不多,所以抓住的每樣東西,我都會拚命攥緊。」說罷挽了一個刀花,黑刀倒提著負於身後。又道:「看樣子,你和地上那人不是一夥的。」

灰袍人負手於身後,走到先前死去的那人身邊,蹲下身子,從那人懷裡拿出一樣東西,收進自己懷內,又掏出那人身上的那幾張紙,看也不看,隨手一拋。那幾張紙咋一離了灰袍人的手便全部展平,穩定的飄向安然。

看著向自己飄來的那幾張紙,安然的雙眼從沒像現在這麼明亮過,那裡還顧的上像之前那般在意紙上的數子。伸手抓住飄來的那幾張紙,眼睛直直的看著那個還蹲在地上搜刮著死人的灰袍人。

「別那樣子看著我。」灰袍人道,「既然你看重實際到手的東西,那幾張銀票歸你。我從神都一路跟到這裡,這人受了這麼重的傷我都沒出手解決他,就是想要看看他到了靖北關又是否會與誰聯繫,然後我再出手,不想他到了這裡卻遇到了你,而我暗中相隨又不便出手阻難你。」

安然摸摸下巴,壓抑著心中的驚濤駭浪。瞥眉道:「好像是我壞了事,但你這麼說我怎麼聽著像是剛才我不應該殺他,反倒應該讓他殺了?他到底是什麼人?」

灰袍人站起身,看著安然笑道:「你畢竟是我大周國的子民,我又怎會希望這燕國人的手上沾染我大周國人的血。他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無法完成燕國希望他能完成的事,這就夠了。」

安然道:「很重要的事?」

灰袍人道:「一件我大周不想讓燕國知道的事。」

安然笑道:「這麼說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我多少也算是有些功勞?那麼朝廷會不會賞個小官我噹噹,或是獎我些賞銀?」

灰袍人似笑非笑的看著安然,道:「剛才那幾張不是銀票?小小年紀,難道還有官癮?」

聽灰袍人這麼說,安然悠悠的說道:「魚,吾所欲也,熊掌,亦吾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魚取熊掌者也。」

說完這幾句有些得意,以為灰袍人會贊自己識文懂禮,見灰袍人負手看天,恍若未聞,不覺有些尷尬,為了緩解這尷尬,安然撓撓頭,道:「我挖個坑,就地把他埋了。」

灰袍人揮了揮袖袍,伸手對著那具屍體屈指一彈,一道乾燥火熱的氣息憑空出現。見灰袍人對著屍體屈指一彈,安然的眉毛就已高高的挑起,此時那具屍體上以燃起火焰,幾息過後,屍體消失,地上多了一小堆白色的灰,灰袍人拂袖,白灰散盡。

安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閉著眼,感受著空氣中還有些許殘留的乾燥氣息,喃喃道:「有人自遠方來,不亦說乎?」

灰袍人笑著看著安然,道:「想不想下山陪我喝幾杯酒?」

安然馬上道:「想,非常想。」灰袍人道:「走吧,你剛得了那許多的銀票,你請客。」安然苦著臉,道:「原來你是叫花子送禮,剛送完就想收回去。」灰袍人呵呵一笑,安然提著刀,屁顛顛的跟在灰袍人身後,又道:「您老人家可得悠著點啊,別真的把那幾張銀票給喝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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