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疑雲重重

三、疑雲重重

葛元宏低聲道:「小心一些,別讓另外的人知曉。師母既然不肯給咱們說,那就是不想咱們了解內情。」

譚家麒道:「小弟記下了。」轉身向內院行去。

葛元宏目睹譚家麒背影消失之後,突然輕輕嘆息一聲,道:「三弟,四弟,小兄這幾日來,一直有一個很奇怪的感覺……」

陳道隆四個弟子,雖然都得了陳家刀法真傳,但機智功力,仍然以首座弟子葛元宏成就最高,也極得三位師弟的敬重。

這時,聽得葛元宏之言,兩人同時為之一怔,齊聲問道:「什麼奇怪的感覺?」

葛元宏道:「一種很不幸的預感。」

三師弟陸小珞一揚雙眉,道:「你是說師母么?」

葛元宏道:「師母取得解藥歸來,固然是有些反常。但小兄的感覺,並非是單指師母一人而言。」

四師弟郭文章道:「大師兄可是覺著師門要發生什麼變故,是么?」

陸小珞道:「四師弟不許胡說,師父威名正盛,如日中天,有誰大膽,敢找師父的麻煩。」

葛元宏道:「四師弟說的不錯,小兄總覺得那賣葯的郎中,行蹤詭異,不只是為了在小師弟身上下毒……」

郭文章接道:「小師弟還不足七歲,自然是不會和人結仇,加害小師弟,自然是沖着師父來了。」

葛元宏道:「到目前為止,咱們還沒有找出人家如何混進府中,單是這一點,就足以說明來者不善了……」長長吁一口氣,接道:「有一件事,想必兩位師弟,也早已瞧出來了。」

陸小珞沉吟了一陣,道:「小弟想不起來。」

郭文章道:「大師兄還是明說了吧!」

葛元宏道:「就是那賣葯郎中和師母,似乎是早已相識。」

陸小珞道:「師母也是武林世家出身,自然也有幾個武林故友,認識那賣葯郎中,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葛元宏道:「如若那賣葯郎中,是師母的故舊世交,為什麼還要在小師弟身上下毒呢?」

陸小珞道:「這個,這個……」這個了半天,答不出個所以然來。

葛元宏道:「師父告誡咱們一句,不知兩位師弟,是否還記得?」

陸小珞道:「什麼話?」

葛元宏道:「愈是出於常情的事,愈是變化難測,咱們本來有力量攔住賣葯郎中,但師母卻不願咱們出手。」

談話之間,譚家麒帶着秋蘭,急步行了過來。

秋蘭一欠身道:「葛爺找小婢?」

葛元宏四顧了一眼,道:「秋蘭,我問你幾句話,你要據實答覆。」

秋蘭道:「婢子不敢隱瞞。」

葛元宏道:「你是看顧小師弟的人,應該知曉他如何被人在身上下了奇毒?」

秋蘭搖搖頭,道:「小婢不知內情,葛爺要問,小婢只能把經過的情形,奉告葛爺了。」

葛元宏道:「好!你說仔細一些。」

秋蘭略一沉吟,把小主人沉睡不醒,夫人親去探望,發覺中毒的經過,很仔細的說了一遍。

葛元宏一皺眉頭,道:「小師弟卧房之內,有什麼可疑之處么?」

秋蘭搖搖頭道:「小婢未瞧出來。」

譚家麒道:「譬如門窗是否洞開,損壞。」

秋蘭道:「小婢看過了,門窗未損,室中也未見任何可疑之物。」

葛元宏道:「那麼小師弟如何會被人在身上下了毒的呢?」

秋蘭道:「這個,小婢就不知道了。」

陸小珞道:「小師弟那幾天,是否出去玩過?」

秋蘭搖搖頭,道:「沒有,小主人安歇之前,是由小埤和奶媽陪着他的,直待他睡着之後,我才和奶媽離開。」

郭文章追問道:「安睡之時,小師弟是否有異常之處?」

秋蘭道:「沒有,小主人吃了一碗冰糖蓮子湯,才上床入睡。」

葛元宏沉吟了一陣,道:「小主人從未到前院來過,都在何處?」

秋蘭道:「都在夫人房裏。」

葛元宏啊了一聲,道:「夫人回來之後,可曾和過去有些不同?」

秋蘭黯然嘆息一聲,道:「大大的不同了。」

葛元宏道:「你說說看,哪裏不同了。」

秋蘭道:「夫人回來之後,一直守在房中,足不出戶,除了和小主人見面之外,任何人不能進入房門一步,連茶飯都是送入房中食用。」

葛元宏道:「有這等事?」

秋蘭嘆道:「夫人似乎是有着很沉重的心事……」

葛元宏臉色一變,介面道:「秋蘭,你這話據何而言?」

秋蘭道:「婢子不敢胡說……」

葛元宏接道:「你有什麼根據?快說。」

秋蘭道:「有一次,我替夫人送飯,突然聽到夫人房中有哭泣之聲……」

譚家麒接道:「什麼人在哭?」

秋蘭道:「是夫人。」

葛元宏道:「你沒有聽錯么?」

秋蘭道:「婢子聽得很真切,那是夫人的聲音,而且夫人房中,除了夫人少爺,再無別人。」

葛元宏沉吟了一陣,揮手說道:「你去吧!不許把此事告訴別人。」

秋蘭道:「婢子遵命。」轉身而去。

葛元宏目睹秋蘭走遠之後,長嘆—聲,道:「果然不錯,事情似乎是越來越複雜了。」

譚家麒道:「好在師父就要回來了,只要這兩三天內,別再發生事情,等師父回府後,就不難水落石出的了。」

葛元宏輕輕嘆息一聲,道:「幾天的時間,可能發生很多事,這幾天咱們要特別的小心一些,由今晚起,咱們分成兩班,徹夜巡視。二弟,三弟,你們巡視上半夜,我和四弟下半夜,把府中的家丁,也分成兩班,要特別留心后宅內院。」

郭文章道:「奇怪啊!奇怪……」

陸小珞道:「奇怪什麼?」

郭文章道:「那賣葯的郎中,如何能在小師弟身上下毒呢?」

葛元宏道:「這些事,咱們是無法知曉了,看樣子,只有等師父回來再說。」

譚家麒道:「也許師母知道!」

葛元宏道:「可能知道,但咱們無法問她。」

郭文章道:「師母為人,十分和藹,咱們去問問師母如何?」

葛元宏搖搖頭,道:「師母如若肯告訴咱們,也不用咱們去問……」

陸小珞接道:「大師兄說的是,師母歸來之後,任何人都不肯見,如何會告訴咱們,這件事咱們不能插手,目下,咱們只有嚴守府第,別要再出事情就是。」

譚家麒道:「唉!咱們未談此事之前,我還不覺得什麼。

大師兄、三師弟這麼一說,倒使我擔憂起來,那人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入府中,在小師弟身上下毒,難保他不會再入府中,但咱們到此時此刻為上,還沒有找出他進入府中的方法!」

陸小珞道:「會不會有人在暗中接應他。」

葛元宏道:「在咱們未找出原因之前,任何事都有可能。

所以,巡夜之時,也要留心到府中的僕人。」

四人計劃停當,立時照計而行。忠義俠府中,本有十二位護院健仆,每人也都會幾下子,在葛元宏等四人親身率領之下,把個忠義俠府,保護得十分嚴密。

一連三日,未發生事故。

第四天中午,陳道隆如期趕回府中。

葛元宏帶着三位師弟,恭迎府第之外。

陳道隆久走江湖,察顏觀色之能,人所難及,一見葛元宏等神色,不禁一皺眉頭,道:「元宏!出了亂子了?」

葛元宏道:「師父先請入府中稍息,弟子再面告詳情。」

陳道隆一面舉步入府,一面說道:「你師母和小師弟都平安吧?」

葛元宏緊隨陳道隆身後應道:「師母和小師弟,身體都好。」

陳道隆似是放心不少,未再多問,大步直入廳中。

女婢奉上香茗,陳道隆接過茶碗,喝了一口茶,落了座位,道:「快些說吧!出了什麼事?」

葛元宏一欠身,道:「小師弟被人在身上下了毒……」

陳道隆吃了一驚,接道:「下的什麼毒?可有找大夫瞧過?」

父子之情,溢於言表。

葛元宏道:「師母已取得解藥,療治好小師弟的毒傷,小師弟健壯如昔。」

一提賢淑美慧的陳夫人,陳道隆臉上就泛起笑意:「其實,你們師母的武功成就,本就不在我之下,尤其她家傳蝴蝶鏢,手法獨步江湖,只是她為人謙虛,不喜炫露罷了……」

輕輕咳了一聲,接道:「什麼人下的手,你們摸清楚底細么?」

葛元宏道:「事情經過,十分詭奇,弟子等無能識破。」

陳道隆哦了一聲,道:「有這等事,你說仔細一些。」

葛元宏一欠身,把胸中所知、所疑,一股腦兒說了出來。

見多識廣的陳道隆,也聽得臉色茫然,沉吟不語,良久之後,才緩緩說道:「照你們的說法,那賣葯郎中,很難有這等奇佳的身手,下毒者必然另有其人。」

揮揮手,接道:「你們退下去吧!」

葛元宏等四人,應了一聲,退出大廳。

陳道隆又喝了一口茶,沉思片刻,才緩步向後宅行去。

只見卧室木門緊閉,秋蘭和奶媽,都在門外坐着。一見陳道隆,急急起身行禮。

陳道隆停下腳步,低聲說道:「夫人呢?」

秋蘭道:「夫人和小主人,都在房裏。」

陳道隆啊了一聲,道:「好!你們退下去吧!」

秋蘭口齒啟動,欲言又止的和奶媽一齊欠身而退。

陳道隆行前,舉手一推木門,不禁為之一怔。

大白天,兩扇房門,竟然上了門栓,當下輕輕咳了一聲,叩動門環。

室中傳來陳夫人的聲音,道:「你回來了?」

房門呀然而開,陳夫人當門而立。

陳道隆抬頭看去,只見夫人神色一片嚴肅,似是有着很重大憂苦,不禁一怔,道:「孩子沒有事吧?」

陳夫人神情木然地點點頭,道:「他很好!」

陳道隆啊了一聲,舉步行入房中。

這本是陳夫人的卧室,靠壁間妝台上,原本堆滿著香粉,胭脂,但此刻,卻全都不見,陳公子就在妝台前,執筆寫字。

細看妝台上,放置了不少字本,這些日子來,陳公子似乎是寫了不少的字。

年輕輕的孩子,也似乎是受到了某種感染,神情面色,籠罩了一層濃重的憂鬱。

陳道隆感覺到這個原本充滿幸福的家,忽然間為一種沉重憂傷所侵,但他卻又瞧不出哪裏不對。

陳公子回頭望了父親一眼,又望望母親,突然放下了手中毛筆,緩緩走了過來,低聲叫道:「爹爹!」

陳道隆俯身抱起孩子,道:「乖孩子,聽說你生了一場大病,是么?」

陳公子點點頭,道:「媽媽哭了很多次,哭得好傷心啊!」

陳道隆似是突然被人在前胸之上,重重地擊了兩拳,頓然呆在當地。

他乃久歷風險,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物,一呆之後,立時恢復了鎮靜,笑道:「媽媽擔心你的病勢,才哭了很多次。」

陳公子道:「但我的病已經好了,媽媽仍然是常常的抱着我哭,這很多天來,我一直在這裏陪着媽媽。」

陳道隆意識到,發生了大不尋常的事情,暗裏吁了一口氣,笑道:「現在,爹爹在這裏陪媽,你出去玩玩吧!」

陳公子道:「爹爹要勸勸媽,別讓她哭了。」

大約他想到了母親抱着他凄然流淚的景象,不禁間,淚水兒滾下雙腮。

陳道隆拭去孩子臉上的淚水,笑道:「爹回來了,不許再哭了,跟奶媽去玩吧!」

六七歲的孩子,被窩在房裏近一個月,聽得可以去玩了,心中頓感一暢。

陳道隆抱着孩子,交給等侯在門外的奶媽,卻低聲對秋蘭道:「去告訴元宏一聲,要他們小心監護著小師弟。」

秋蘭應了一聲,疾步而去。

陳道隆隨手掩上房門,收起陳公子的毛筆紙本,才沉聲問道:「夫人,發生了什麼事?」

陳夫人神情凄然,緩緩說道:「沒有什麼大事,孩子被人下了毒……」

陳道隆嘆息一聲接道:「我在江湖上結的恩怨,牽連到你和孩子受苦,想來實叫我不安得很。」

陳夫人道:「這件恩怨,和你無關,你不用為此自責,孩子已經治好了。」

陳道隆接道:「照啊!孩子已經治好了,你還有什麼放心不下的,江湖風險,重波疊浪,綿連不斷,這幾年來,我也深感厭倦,咱們好好研商一下,我已準備棄去這忠義俠的名位,找一個深山大澤,人跡罕至之處,埋名隱姓,從此之後,不再離開家門,畫眉課子,過幾年悠閑的歲月。」

陳夫人苦笑一下,道:「江湖兒女江湖老,只怕是來不及了。」

陳道隆奇道:「什麼事來不及了,你我無恙,愛子亦無損傷……」

陳夫人苦笑一下,接道:「道隆,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陳道隆笑道:「什麼事?這等嚴重,還要和我商量一下?」

陳夫人道:「道隆,我想回家去,奠拜一下父母親的墳墓。」

陳道隆怔了一怔,笑道:「這也是一片孝心,我應該陪你去。」

陳夫人搖搖頭道:「你不能去。」

陳道隆笑道:「為什麼?」

陳夫人黯然說道:「我要到父母墳前許個心愿,不願被你聽到。」

她自己也知道這理由太牽強,說完之後,默然垂下頭去。

陳道隆笑一笑,道:「夫人,究竟發生了什麼重大事故?」

陳夫人黯然流下淚來,搖頭說道:「不要問我。」

陳道隆心中雖然是疑竇重重,但他仍然面泛笑容地說道:「好!咱們不談這件事,換個題目談談可好?」

陳夫人道:「我心裏有事,不能和你多談。」

陳道隆道:「好!那你就好好地休息一下,我等一會再來。」

轉身向外行去。

陳夫人急急叫道:「道隆……」

陳道隆停下腳步,回頭笑道:「你和孩子無恙,在我心中,就是最大的幸運,其他的事,我都不會放在心上。」

陳夫人黯然說道:「去看看孩子吧!你離家一月,孩子常常問我,爹怎麼還不回來!」

陳道隆嘆息道:「玉琴,這些年來,武林同道都讚揚我威名日隆,言下之意,十分羨慕。其實,我覺得很對不起你,樹大招風,連累你擔驚受怕不說,還吃了不少苦頭。」

陳夫人強忍着毒蛇噬心般的痛苦,勉強裝出一副笑容,道:「去和孩子玩吧!這些年來,你常常有事外出,很少和孩子親近,以後,你要多抽一些時間陪陪孩子……」

陳道隆接道:「夫人說的是,我以後實在應該多抽一些時間,陪陪他。」

陳夫人道:「去陪孩子吧!我要換件衣服,親自下廚,做兩樣你愛吃的菜。」

陳道隆哈哈一笑,道:「那就有勞夫人了。」轉身向外行去。

陳夫人目睹陳道隆那遠去的背影,銀牙咬唇,鮮血涔涔而下。

她幾度想張口喚回陳道隆,但卻又強自忍了下去,丈夫情深,惜愛備至,梁玉琴愈覺著內咎神明,愧對夫君。

她想說明內情,讓陳道隆拳足交加的痛痛打她一頓,但見丈夫那百般遷就,一臉關愛之情,似這等污耳之言,實無法說出口去。

她的心碎了,深覺著無顏再見夫君。

且說陳道隆奔行到後面花園,只見愛子正和三個弟子戲耍,四個人玩得很開心,只有鐵口書生葛元宏,背負着雙手,仰望着天上一片悠悠的白雲出神,似乎是有着很沉重的心事。

陳道隆緩步行了過去,輕輕咳了一聲,道:「元宏,你在想什麼?」

葛元宏急急回頭,拜伏於地,道:「不知師父駕臨,弟子未能迎接。」

陳道隆笑一笑,道:「你起來,我問你,你在想什麼?」

這時,譚家麒等,都聞聲行來拜見師父。

葛元宏道:「弟子在想,在想……」

陳道隆一揮手,對譚家麒等道:「你們去玩,我有事和你們大師兄談。」

譚家麒等應了一聲,帶着小師弟等而去。

陳道隆目睹譚家麒等去遠,才一皺眉頭,道:「元宏,什麼事?吞吞吐吐地,全無大丈夫的心胸氣概。」

葛元宏道:「弟子只恐說錯了,氣著師父,因此,不敢說出口來,但弟子也不敢不說。」

陳道隆嗯了一聲,道:「你說吧!不要緊。」

葛元宏道:「弟子適才在想小師弟中毒的事,不知師母是否已和師父談過?」

陳道隆道:「沒有,你師母未提這事。」

葛元宏道:「師父去后,弟子和三位師弟,一直嚴守府第,人犬不驚,竟被人混進府中,在師弟身上下了奇毒。弟子一直苦思不透,一個人怎會有這等能耐,想來想去,覺得只有一個可能。」

陳道隆道:「什麼可能?」

葛元宏道:「有內應。」

陳道隆道:「你覺得咱們這府中,哪一個可能被人買通,甘作內應,為人所用?」

葛元宏道:「弟子已經查過了,男女侍從,都被我盤問得十分清楚,似乎是都無可疑。」

陳道隆笑一笑,道:「元宏,你是我首座弟子,不但武功強過三個師弟,機智才思尤非三個師弟能及,做事膽大心細,實是我的衣缽傳人。」

葛元宏急急說道:「師父教誨有方,弟子是頑石點頭,三個師弟,都是可造之才,更難得的是他們秉賦忠厚,對師門忠心耿耿。」

陳道隆道:「好!年輕人這般謙虛,增加了不少穩重……」

語聲一頓,接道:「你說了半天,似是還在言未盡意。」

葛元宏道:「弟子本有機會出手,把那賣葯郎中留下,但師母卻阻止弟子出手……」

陳道隆嗯了一聲,接道:「我知道了。」

葛元宏道:「師母和那人認識……」

陳道隆臉泛怒容,冷冷說道:「住口,你師母是何等身份,豈是你可以隨口論評。從此以後,不許再提此事。」

葛元宏躬身說道:「師父英名蓋世,江湖中人無不欽敬,弟子身受師父培育之恩,胸中有話,不敢隱藏……」

陳道隆怒道:「我說過,不許再提此事,下次再提,立刻逐出師門,決不寬貸。」

葛元宏道:「弟子該死,敬遵師命。」

屈膝拜伏於地,不敢抬頭。

良久之後。

陳道隆長長嘆息一聲,道:「你起來,為師回來了,此事自由我來查問,你不用多管。」

葛元宏再拜起身,垂手應道:「弟子記下了。」

陳道隆道:「約束你三個師弟,都不許再提此事。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葛元宏道:「師父說的是。」

陳道隆笑道:「走!咱們去瞧瞧你師弟他們。」

葛元宏應了一聲,緊隨在陳道隆身後而行。

陳道隆似乎是興緻很高,和幾個徒弟,縱論江湖,逸興橫飛。

葛元宏看在眼中,心裏暗暗佩服,忖道:「師父的氣度,果然如汪洋大海,行舟走船,我這做弟子的實是難及萬一。」

師徒父子玩了半天,才興盡離開花園,直奔廳中。

大廳中早已擺好了酒飯。

陳道隆放下懷抱中的愛子,笑道:「我去叫你娘來吃飯。」

轉身直奔內宅。

卧房中燈光明亮,房門虛掩。

陳道隆推門而入,只見木案上紅燭高照,已經燃去了大半。顯然,這紅燭早已燃燒甚久。

陳道隆輕輕咳了一聲,目光四顧,只見卧房中被褥摺疊的十分整齊,卻不見陳夫人芳蹤何處。

抬頭望去,常掛在壁間一柄長劍,同時失蹤不見。

陳道隆已感到情形不對,頓覺氣血上涌眼前一黑,幾乎暈了過去,急提真氣,定下心神,流目四顧,果見妝台上放着一封留書,白簡紅字,入目驚心。

那是鮮血寫成的字,陳道隆伸出顫抖的手,取過血書,只見上面寫道:

血書奉夫君,莫為妾擔心,但得親手刃惡徒,一腔鮮血洗污身,由來親情深如海,可憐天下慈母心。慈母心,負君恩,來生銜環再報君。

陳道隆連讀數遍,頓覺熱血沸騰,英雄氣短,兩行淚珠兒,滾下雙頰。他乃經過大風大浪的人,雖在極度的悲痛之中,仍然能保持三分鎮靜,拆開封簡。

封簡內是陳夫人親筆楷書,上面記述了很詳細的經過,那是早已寫好的信箋。

看那端正的字跡,顯然陳夫人早定刃寇殉夫的決心,所以,才能書寫端正,一筆不苟,極度傷痛后的平靜,只是為了等待陳道隆的歸來。

陳道隆緩緩轉過頭去,望着那綉榻鴦帳,長長吁一口氣,自言自語道:「玉琴,你捨身救子,那正是母愛博大之處,我這作丈夫的,豈能會不諒解你,就是要決心手刃惡徒,也該和我商量一下,何苦留下血書不別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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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荒飛龍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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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疑雲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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