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身世之謎

第十二章 身世之謎

有關知識:1、李林甫(?-752),小字哥奴,小名十郎。其與大唐皇帝一脈相承,是唐高祖李淵的祖父李虎的第五代孫。李林甫的曾祖父李叔良,是唐高祖的堂弟,武德初年被封為長乎肅王,所以若論其輩分,李林甫還比唐玄宗李隆基高出一輩。但所有這一切沒能成為李林甫的資本。他本人的發跡kao的是自己的才能和工於心計,李林甫任宰相十九年(開元二十二到天寶十一載),以韓非法家治國,有功有過。本小說一改史書盡稱其為jian臣的說法,力求對其客觀評價,對同樣被斥之為小人的高力士也盡量實事求是地予以描述。這些人既是聰明絕頂的政治家,也是受到歷史局限和自身利益驅使的凡夫俗子,簡單地說他是好人或是壞人都太過於武斷。

2、唐朝的科舉教育十分先進發達。各代皇帝每每執政伊始,就大力興建學校。唐高祖一進長安,天下未定,就下詔設立學校,安排宗室子弟和其它青年上學。唐朝從中央到地方,都設有官辦的學校,用來勸導和獎掖青年人學習上進,謀求士宦。這些官辦學校都歸國子監(類同高教部)管,大約有這樣幾種:

一,國子學,學員規定為三百人,專門招收高幹和京城幹部的子孫;

二,太學,學員規定為五百人,招收中、高級幹部的子孫和近親;三,四門學,學員規定為一千三百人,其中五百人是普通幹部的孩子,另外八百個名額是專留給老百姓中優秀青年的;四,此外有專科的律學(法律)、書學(書法)和算學(計算)等,招收小官和平民子弟;

五,京都及各都督、都護府(類同今天的軍區)、州(相當於我們今天的省)、縣都分別設立學校,招收學生,人數不等。

六,中央政府中和太子宮中又設有弘文館和崇文館,各收學生三十名,都是皇親國戚、宰相、一品大官和大功臣的子弟。李天郎的特殊身份使他一躍而進弘文館。

3、唐朝的官方教材都是古典聖賢之書,有大、中、小三經之說。和、為小經。學業有「通二經」、「通三經」和「通五經」的分別。所謂通二經,要能學好一大、一小二經,或者兩個中經;通三經的,要大、中、小各通一經;通五經的大經全通,還要中、小經各能一通。除此之外,所有的學生都要能兼通。李天郎依kao自己聰明,在方天敬教授的基礎上,花兩年時間達到通五經的程度,可謂學習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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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都尉,還愣著幹什麼,本帥還等着你將刺客的幕後主使拷問出來呢!」高仙芝提高了聲調,話語里透出了猥褻的意味,「好好拷問啊!」

「對!對!好好拷問!要嚴刑拷打!只是別累壞了!」賀婁余潤嬉皮笑臉地接過話頭,「今天晚上護衛之責交阿史那龍支,本總管令你連夜拷問,不得有誤!」

這下所有的人都曖昧地笑了起來,只當臉色發白的李天郎是興奮過度。

天啊!高仙芝到底是什麼人啊!他肯定知道了一切,自己的一切所作所為看來全都沒有逃過他的眼睛,而自己還以為做得隱秘,神不知鬼不覺呢……。

天那!

躺在地下的公主輕哼一聲,肢體抽動,就要醒來。

李天郎還刀入鞘,垂眼掃了一眼昏迷將醒的美人,公主雪白右肩上的藍色飛駱駝刺青在燈光下尤為醒目。那是小勃律王室的標誌,李天郎趕緊解下外袍將公主身體蓋住…..。

希望不是欲蓋彌彰。

「今天宴會就到這裏吧!我也累了……,」高仙芝下意識地拍拍胸口中刀的地方,那裏還是被劃了個破洞,「明日還要整軍班師,眾將官明日點卯,不得有誤!各酋長城主,各自回去籌備隨行,誤卯者,斬!」

小勃律人們嗡嗡地議論起來,很多人面有戚色,幾個年輕氣盛的頭人漲紅了臉,小聲地咒罵着。更多的人則是聽天由命的神情,默默地向呆坐的國王蘇失利之遙遙行禮,然後轉身隨着人流離開。所有有號召力的小勃律望族就這樣都被唐人所控制,國內就留下年輕殘廢的大王子赫納利,加上那個野心勃勃的阿悉蘭達干,即使有怎樣的離心離德估計也難以成事。高仙芝恩威並重的手法已經發揮了作用,小勃律的確被打斷了脊樑,只有惟大唐之命是從了。這樣的境遇,不是kao刺殺就能扭轉的。

大殿裏熱氣蒸騰,李天郎的腳步聲在濕漉漉的過道里顯得異常沉悶,硫磺味的暖霧在他身後打着捲兒,烘得鼻子和睫毛也粘稠朦朧起來。守衛在溫泉浴室門口的衛兵向李天郎行禮,側身拉開了沉重的木門,一股更濃厚的濕熱空氣洶湧而出。

「大將軍,天郎來了!」李天郎沖着一團水汽朗聲說。高仙芝未等李天郎將公主送回營帳安頓便傳令叫他到溫泉浴殿,說「有事相商」。不管是滿腹疑惑還是惴惴不安,李天郎除了硬著頭皮去沒有別的選擇,高仙芝又會說什麼呢?他為什麼如此樂此不疲地纏住自己不放?僅僅是利用?不太象,武威軍里猛將如雲,智士滿帳,不見得少了他李天郎就會怎樣。再說,一個被充軍西域的沒落皇族,忤逆之後,能有多大的利用價值?那麼是報複數次的冒犯?高仙芝年少就隨父征戰安西,東征西討,戰功卓著。二十多歲就名震西域,與父同班秩,在西域官場也是如魚得水,頗受安西節度使夫蒙靈察器重。如今更是統帥千軍萬馬,叱吒風雲,絕對也不應是心胸狹窄氣量升斗之人;可高仙芝為何又處處「青睞」自己,將自己把玩於股掌之間?

李天郎扇扇眼前的水霧,感覺到臉上滑落的水滴,順手抹了抹。霧氣中隱隱傳來撩水的嘩嘩聲,「李都尉來了?好!你們都出去,」是高仙芝瓮聲瓮氣的聲音,「關上門!」兩名妖媚的天魔舞姬撥開水霧飄身而出,看到肅立不動的李天郎,兩雙勾魂的眼睛不約而同地將他掃了個遍,弄得李天郎只有目不斜視地盯着高仙芝發聲的方向一動不動。兩具半裸的美妙**擦著李天郎的身側飛過,關上門時,似乎有吃吃的嬌笑。

終於,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空蕩蕩的浴殿裏一時間只有清脆的流水和粗重的呼吸。

這是和高仙芝的第二次單獨見面,上次是在大帳,而這次卻在浴室。李天郎喉結滾動,覺得嗓子裏滿是怪異的硫磺味,高仙芝,高大將軍,你到底要對我怎麼樣?

「迷死人的尤物,是不是?」霧氣散開,李天郎看到他們的高大將軍仰面躺在寬大的浴池裏,胸膛上灑落着花瓣,一方潔白的浴巾搭在腦門上,「如此的艷福,是男人都不會放過,去他娘的柳下惠,我高仙芝不是太監!……。」

李天郎一愣,這是他第一次聽見高仙芝說粗口。

「神花公主的滋味想必更好…….,」高仙芝拿下浴巾,睜眼看着局促的李天郎,「李天郎你好厲害呀,居然神不知鬼不覺地和神花公主攪在了一起,嘿嘿,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啊!」

「天郎自以為天衣無縫,沒想到怎樣都瞞不過大將軍…….,但,天郎非淫褻之徒,救得公主一來是機緣巧合,二來感其忠烈,不忍妄加屠戮……。」

「不要說這些廢話了!」高仙芝打斷了他的辯解,「機緣也好,忠烈也罷!我反正將那個犯罪的天魔舞姬賜給你了,條件也給你說一清二楚,人都是你的啦!你應該知道該怎麼辦!」不待李天郎回話,高仙芝突然語氣一變,「李都尉來西域多久了?」

「回大人,卑職自天寶元年到安西,如今已有整五載了……。」

「恩,先在疏勒軍府當個小小執旗,一年後因通文墨任府中書記,沒幹兩天卻因出入女肆與人鬥毆貶為獄卒,兩年後方才當上隊正。隨夫蒙靈察將軍征碎葉,斬突厥旗手八人,擒西突厥大酋一人,升旅帥,后征戰疏勒鎮周遭,屢立戰功,五年來下陣十一次,中陣四次,上陣四次,閱戰無數,四次險喪性命,兩次傷重垂死,嘿嘿,你好大命!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直到成為西涼團校尉,如今的番兵營右果毅,呵呵。」高仙芝似乎是自言自語,將五年來李天郎的經歷說得**不離十。「五年了,五年了,生生死死,風風雨雨,居然沒有叫你懂得什麼是疆場!什麼是西域!什麼是大唐!反倒生出婦人之仁,螻蟻之志起來!看來這五年你是白活了!」

「西征小勃律以來,你倒是越來越優柔多情啊……,嘿,我殺吐蕃降俘,放小勃律士卒,破孽多城,收服小勃律王族,最後留個殘廢的王子監國……嘿嘿,毒計使了,兇殘也用了,寬厚仁愛也玩夠了----你一個個地看在眼裏,記在心頭的,是不是很不滿啊?是不是覺得我很工於心計,手段狠辣啊?」

李天郎頭腦一片混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竭力穩定情緒,吶吶地說:「大將軍所作所為,自然有大將軍的道理,我才學疏淺……。」

「去你奶奶的才學疏淺!本帥真是對你失望之極!知道為什麼叫你來嗎?」高仙芝抓起池邊的酒杯喝了一口,「因為你和其他人不一樣!我不僅惜你才華,更重你血統!因為你是大唐天子血親!所以你沒有資格居於人後!沒有資格!一點資格也沒有!你懂不懂?」

「轟!」響聲來自李天郎的腦海深處----「你沒有資格不高人一籌!」「沒有資格不……。」母親的聲音!是母親的聲音!

李天郎艱難地閉閉眼,奔騰的血液幾乎要使他的心臟急劇爆裂!

啊!整個肺葉都在煎熬地收縮,李天郎牙關緊咬,幾乎就要喊叫出來!

高仙芝放下酒杯,沉吟片刻,放緩了語氣:「我在西域從軍近十五年了,沒有了比我更了解西域。西域從來都沒有溫情!也不生長憐憫!這裏只有風沙、酷日和刀劍!你在這裏要生存,就只有鍛造一副鐵石心腸,一手拿刀一手耍計!就只有撕掉仁慈揮灑暴戾!就只有橫掃一切的征服、收買和歸化!不能有絲毫的退讓!因為我們腳下的土地,就是大唐西邊的屏障!我們所擁有的一切,都屬於大唐!我們的身後就是天子所在的中原!是我大唐的心臟!安西四鎮的基業,是太宗皇帝一手打下,苦心經營,歷經百餘年,所謂一寸土地一寸血,為此有多少大唐男兒遊魂西域,埋骨邊陲!枉自你還是嫡系皇族!李家後人!卻內心惶惶,陷進**不能自拔,這倒罷了,男人近女色不足為奇,但你卻小肚雞腸,鼠目寸光,腦子裏早丟了天命,只存個沒用的仁心愛意,反倒責怪我的心計!懷疑我安西健兒浴血沙場的意義!你對得起你血管里流的血嗎!」說到激動處,高仙芝嘩地從浴池裏站了起來,全然不顧自己赤身**。

「大將軍……。」李天郎的衣服已經濕透,頭也不敢抬,汗濕的衣襟不住抖動。

「想當年,大唐立國,可謂兇險萬分,北有東突厥,西北有高昌、西突厥,西有吐谷渾、吐蕃,西南有南詔,東北有契丹、奚、高麗。太宗皇帝他老人家文韜武略,平定四藩,威震天下,被尊之為『天可汗』!對安西,太宗爺云:關中,國之中樞;河西,國之強臂;安西,國之張揚之掌也!哈哈!沒錯!我們就是『天可汗』伸到西域的手掌和拳頭!」高仙芝握緊拳頭在沖李天郎晃了晃,忽然意識到自己裸身,他嘿嘿一笑,緩緩坐落水中,情緒也隨之鬆弛下來,「早在西漢年間,為抗擊匈奴,我大漢王朝就執行過『斷匈奴右臂』之戰略,大力經營西域。漢宣帝神爵二年,大漢王朝於此設立西域都護,正式將西域納入我中國版圖。西漢末年,漢王朝無暇西顧,匈奴賊子捲土重來,至東漢初年,匈奴完全控制了西域。他們屢寇邊境,攻掠河西,使得河西諸郡城門為之晝閉。西域儼然成為匈奴南侵中原的兵鋒駐地。很顯然,若想保住河西,則非得控制西域不可!太宗爺雄才大略,早就看到了這一點,言『守長安必須守河西,守河西必須鎮西域。』因此他不顧魏徵等酸儒聒噪,力排眾議,平高昌、定西域、設四鎮,一環扣一環。蒼茫戈壁,兵馬轔行,英雄輩出,千萬將士秉承太宗皇帝聖意,前赴後繼,血沃蔥嶺,方才打下了這鐵桶般的江山!無論強盛秦強漢,無有望今之項背者!如今我安西四鎮處於西域之中樞,乃我大唐、吐蕃、突厥三方力量的交匯之處。控制了四鎮,則控制了西域;控制了西域,則隔絕了吐蕃與突厥的聯繫,阻止了其南北夾擊之勢,確保了我大唐萬年基業!你知道正因為安西的存在,中原享受了多久的太平盛世嗎?」高仙芝加重了語氣,「一百年!已經有一百年沒有讓戰亂進入中原一步了!整整一百年!」

一百年!

李天郎抬起頭看着激昂的高仙芝,心中不由自主豪情翻湧,一百年的太平,就是成千上萬戍邊將士鮮血換來的!

高仙芝將全身都滑進池子裏,半晌沒說話,李天郎屏息聆聽,看來高仙芝今天赤膊相見,別有深意。

「我不知道如果沒有武德九年的玄武門你的先祖會怎樣,但我知道沒有太宗皇帝爺就沒有大唐的今天!」高仙芝的話讓李天郎心中一疼,恩師方天敬的矛盾心情也是如此!「我乃大唐鎮邊大將,一生所求無它,惟保大唐太平於西北一隅,死而後已!昔有李靖、蘇定方、李世勣,今有我安西高仙芝也!貞觀十五年,太宗皇帝曾云:『隋煬帝勞百姓,築長城以備突厥,卒無所益。朕唯置李世勣於晉陽而邊塵不驚,其為長城,豈不壯哉!』哈哈!好個邊塵不驚,其為長城!好個豈不壯哉的李世勣!大丈夫衛國鎮邊,受譽莫過如此!這也是本帥之夙願也!」

高仙芝哈哈大笑,手中的酒杯汁液四溢,震耳的笑聲在大殿裏回蕩,攪動着蒸騰的水汽如暴雨前翻滾的烏雲,撲閃著搖曳的火光,在牆上拉長躍動的人影。

「而你,李天郎,想在西域留下什麼呢?能在西域留下什麼呢?你能明白我的苦心么?」高仙芝看也不看李天郎一眼,將手中美酒一飲而盡。

李天郎默不作聲,是啊!我能在西域做什麼呢?做長城?大唐的長城?

「當今宰相李林甫,呵呵,你的這位了不得的叔爺,在最近的密函里還不忘提到你的生死,當真挂念得緊啊!」

李天郎繼續默然,他當然知道李林甫,不僅知道,而且這個人還和自己息息相關,要不是這位蹦出來的「叔爺」,他也許不會活命,也不會出現在西域。

「如今小勃律戰事已平,吐蕃賊子至少半年不敢來犯,安西又可享受一段時期的太平盛世了!開元天寶的繁榮局面,當可延續,皇上必定寬心愉悅!宰相想也欣慰不已…..。」

「你可曾想念他?」高仙芝往自己身上潑著水,「班師后,和我一起押送小勃律王回長安!怎樣?」

「大將軍……。」李天郎覺得自己快要窒息,「李天郎充軍武夫,背景莫測,回長安恐怕極為不妥…….。」

「你不是什麼都忘了嗎?不是一介武夫嗎?我都快忘了,你怎麼還記得?」

怎麼可能忘!長安…….!

長安!

就是在那裏,李天郎才完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七年前…..

長安……

大唐宰相李林甫將刺繡精美的荷包抖了抖,正反查看一翻,荷包邊緣由櫻花圖案裝飾,典型的扶桑風格,中間則一面綉著中土常見的鴛鴦戲水,而另一面則綉著冒天下之大不韙的龍騰圖案,一片血污剛巧蓋住了龍首。解開荷包,一塊碧綠的玉佩出現在眼前,玉雖不大,但絕對是產自西域的名貴寶玉,通身碧綠,無一絲瑕疵,半透明的玉牌上面也雕刻着一條鑽雲騰空的飛龍,和大唐皇家龍飾無異,這倒罷了,更為怪異的是,玉佩上有一排精雕細刻的奇怪文字,李林甫將玉佩湊近燈光仔細端詳,不看則已,一看不由大吃一驚!

上面是現已鮮見鮮卑文字,一共一十九字:大唐宗親,建成子孫,萬世永澤,武德九年長孫氏。

李林甫略通鮮卑文,也知道當今李唐宗室正是源自西魏賀拔岳軍團的鮮卑貴族,因此,皇室宗親,尤其是內宮,常用鮮卑文記錄家譜,並給每位嫡系皇親發放銘刻鮮卑文的金牌,他自己也有一面。這不奇怪,因為李林甫的曾祖不是別人,正是唐高祖李淵的堂弟---長平王李叔良。

「這是從一個叫秋津兵衛的倭人小將身上搜出來的,相爺可看出什麼端倪?」高力士用杯蓋刮拉着浮在茶水上的茶葉,淺淺地抿了一口,「是不是好生蹊蹺?」

李林甫早已將初時的驚異隱得乾乾淨淨,他輕輕提着玉佩,離開座位慢慢走到高力士身邊坐下,再次展開手掌仔細看了看,若有所思。

「這五色玉佩絕對是大唐皇家之物,武德七年,高昌王使節至朝,上貢七塊五色美玉,皆為玲瓏剔透光澤溫澤的極品,高祖皇帝爺十分喜愛,責令宮中御匠分批取用,專做各公主王子的貼身飾物,稱為『龍鳳寶玉』,這絕對是其中的一塊。」高力士放下茶杯,觀察著李林甫的反應,「這樣一個物件卻出現在一個扶桑武士身上,倒真奇怪得緊啊!」

「公公從何處得到這塊玉佩?」李林甫將玉佩放在茶杯旁邊,往高力士那邊推了推,「看來這個秋津兵衛有些來歷!」

「哼,十郎你也不要裝糊塗,那玉佩上的字兒你可是都認得,」高力士不滿地哼了一聲,想把繡球全踢到我這來,想得美!「秋津兵衛是在我大唐王師東征百濟時所俘,聞說此人通曉我中土兵法,且勇悍過人,號稱日本在安東的第一武士,給我大唐造成不小的損失。哼,要不是因為他精通漢語,為俘虜們通譯,皇帝陛下和一干朝臣們也想由此探知日本國虛實,他還活得到今天!還到得了京師?」

「是不是先前夭折皇親之物輾轉流落海外……,」李林甫歪著腦袋喃喃自語,「無論先朝還是武周,皇族器件因種種是非散落民間又流於……。」

「看來丞相還在和某家兜圈子,老實告訴你,我已經去天牢探視過這個年輕人,此人器宇軒昂,相貌奇偉,雙目有神,模樣和建成太子畫像倒有七八分相似,更重要的是,他自稱漢姓李,名天郎!是地地道道的唐人!」高力士顯然有些不耐煩了,他抓過玉佩一揚拂塵,「某家沒有你那麼城府深密,矯辯機智,索性挑明了吧,此事十有**涉及皇家,牽涉人人都不願提,不敢提的武德九年!」

武德九年!

玄武門之變!

兄弟相殘,血流成河……

秦王李世民親自挽弓射殺了自己的長兄太子建成,帳下大將尉遲恭斬了齊王元吉,唐朝都城長安刀光劍影,喋血百步,不光李建成、李元吉二人,其親信家屬包括建成的五個兒子等數百人喪命,史稱玄武門之變。如此大變迫使高祖李淵不得不宣佈李世民傳承大統,是為太宗。

李林甫乾咳了一聲,沒有接話,伸手端起了茶杯,剛巧遮住高力士投來的視線。現在李林甫擔心的倒不是這個什麼秋津兵衛或者李天郎到底是不是被太宗皇帝篡位的建成太子之後,而是高力士巴巴地跑來將這麻煩的物件交給他,到底是何用意?僅僅是徵求他的意見?哼,沒那麼簡單!

高力士何許人也?

他自幼入宮,經歷了武則天時期的多次宮廷變亂。玄宗為臨淄王時,和高力士結交,由高力士幫助誅滅韋氏,又除掉了太平公主。因此玄宗即位以後,就對這位宦官十分尊重,任命其為右監門大將軍,掌管內侍省事務。不久前,又有意升其為從一品的驃騎大將軍。高力士在宮中時日既久,傳掌詔敕,參預機密,經常守候在玄宗身邊,中外百官貴戚對之無不敬重。皇太子見了高力士,稱「兄」,諸王公叫「阿翁」,駙馬們乾脆稱呼他「爺」。當今朝中重臣,諸如李適之、蓋嘉運、韋堅、楊慎矜、王鉷、楊國忠,甚至包括現在擔任宰相的李林甫本人,以及邊將安祿山、安思順、高仙芝等,都由高力士進升,尊崇無比。尤其厲害的是,高力士權力雖大,聲望也如日中天,但仍舊性情謹密,在宮中善自約束,從不隨意開口講話,對宮中形形色色,暗流涌動的危險和陰謀,早已見多識廣,駕輕就熟,其上奉天子下應群臣的技藝簡直爐火純青。每做一事,處處左右俯仰,明哲保身,滴水不漏,輕易不為驕橫,因此不僅玄宗皇帝對他寵信有加,常稱「力士當上,我寢乃安!」朝中士大夫們也對這個宦官頗為稱道。宦海搏殺多年的李林甫深知做到這點何其難也!因此從來都不敢小覷於他。李林甫清楚地知道,要是以為高力士的明哲保身就是糊塗和心軟,那就大錯特錯了,韋后、太平公主,哪個不曾是呼風喚雨的厲害角色?能收拾這些風雲人物的人會是平庸懦弱之輩?對如今朝廷的一舉一動,社稷走向,高力士可謂是最明白的人,但他就是輕易不張口,更不動手,從不自己惹麻煩。對大大小小的朝臣,援引歸援引,但不結黨,不幫手,還真落個「順而不諛,諫而不犯」的好口碑。但是只要他一張嘴,就具有極大殺傷力。一句「北門豪奴,官職太盛,若不早日除之,恐生大患。」就讓在誅殺韋后、太平公主的爭鬥中立了大功的龍虎功臣王毛仲一家死個乾淨。自開元二十二年拜相以來,李林甫略使小計便搞掉了先後同朝為相的張九齡、李適之,又於開元二十五年以「潛構異謀」之罪將太子瑛、鄂王瑤、光王琚廢為庶人,尋賜死城東驛,隨之嘁哩喀嚓剪除了戶部尚書裴敦復、刑部尚書韋堅、隴西節度使皇甫惟明、北海太守李邕、戶部侍郎楊慎矜等等一干不聽話的異己,朝野上下無不噤若寒蟬,哪個敢不看他的臉色?但是,就有高力士出聲攪他的好事!好不容易廢掉了太子瑛,李林甫滿以為可以順利地將壽王瑁推為太子,沒想到高力士一句「推長而立,孰敢爭」便使玄宗皇帝立李亨為太子,讓上竄下跳的李林甫白忙活了一場;天寶初年,玄宗在大同殿問服侍一邊的高力士:「我不出長安且十年,海內無事,朕將吐納導引,以天下事付李林甫若何?」力士張嘴就說:「天子巡狩,古之制也。且天下大柄,不可假人。彼威勢既成,誰敢議者?」玄宗初聽雖不悅,但意有醒悟,隨即為高力士置酒壓驚,言「朕與卿休戚與共,何須憂慮」。李林甫在宮內的眼線小太監袁思藝將此情飛報與之,驚得他出了一身冷汗;也就在前幾天,聽說玄宗皇帝在接見了安祿山之後,稱「朕已年老,欲托朝事於宰相,邊事於諸將,何得其憂?」,高力士居然一針見血地指出:「邊將擁兵大盛,如若有變,陛下何以制之?」玄宗聞之沉思良久……。如此種種,恩寵篤深,令李林甫更加深切地感受到,高力士絕對是個極為難纏的人物,寧可退讓妥協和他相安無事,也不要和他成為對手和敵人。

「依高公看……,」李林甫斟酌著字句,「此事如何是好?涉及皇家宮闈,非同小可,公公認為陛下會怎麼想?」

高力士輕哼一聲,說道:「某家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也知道處置極為棘手,要不找你國相做甚?老實說,陛下已召見此人三次,細問了日本軍事民情,李天郎說得頭頭是道,頗得陛下歡心,……。」

「陛下有意釋之?」李林甫點點頭,「涉及內宮之事,當屬公公最為心知肚名,怎麼個讓皇上寬心,公公更是個中翹楚,做臣子的既要心裝社稷秉公治國,也要體驗陛下的心境,林甫乃當朝宰相,國之事當屬份內,這皇族內宮之事嘛……,」看到高力士豎起了眉毛,李林甫慢吞吞地又將話彎了回來,「既是家事,也是國事,不如這樣,姑且不管此人身世如何,全當常人處置,陛下日理萬機,扶桑之事終會慢慢淡去,待陛下想不起此人時,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你敢說懷疑此人來歷的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姑且不說這玉佩到我這裏已經曆數人之手,無法封閉消息,如今的京師,大明宮裏死只雞第二天就傳遍了整個長安,你以為能瞞皇上多久?昨日陛下突然問起李天郎身世……。」

「怎麼說?他說了嗎?」李林甫關切地問。

「說倒沒說什麼,李天郎說的和告訴我的差不多,連父親的名字都說不出來,看來是真不知道。」

「那公公着急什麼?按本相意思處置,當無大礙!」

「嘿嘿!十郎你說的輕鬆!楊國忠前幾日帶着日本國來的遣唐使節阿部守代和廬原武直入內宮覲見皇上,奉上國書之外,居然有私信一封……。」

「私信?」李林甫不動聲色地手捻長須,楊國忠野心勃勃,早就垂涎他的宰相之位,這個kao楊妃和精打細算得寵的小人手也伸得太長了!難道是高力士想藉此利用本相來打擊楊國忠?

「正是!有了這封私信,皇上才突然問起姓李的身世,這絕非湊巧!可惜,我一直未看到此信內容!」

「那就難怪了!」李林甫心裏已經有了底,「既然如此,不如將玉佩獻於皇上,說明我等懷疑,如果真是建成之後,且又通敵謀反,其罪當誅!免留後患!」

「那就仗國相秉公執法了!」高力士站起身來,拱手告辭,「我乃內臣,本就無涉政之責,惟此事涉及內宮,為國相提供些證據而已!某家職責已盡,剩下的就看國相了!」

「公公留步!不知陛下到底怎麼考慮?」李林甫那容高力士輕易推拖,就這樣想走,沒那麼容易!既然是你拉上我,那我們就一定要捆在一起!

高力士腳步絲毫未停,「陛下怎麼想我倒不知,國相應該去打探一下楊國忠是何用意?再有,陛下一直對三王子伏法之事耿耿與懷,不止一次在老奴面前感嘆李家血脈凋零,除武周外,居然死於家人之手的比死於外敵之手的還要多得多……,且楊國忠一直在陛下面前說國相用法過於嚴苛,殺念太重,……,呵呵!國相自有分寸……,呵呵!」

「皇上仁慈,那知韓非法度,不惜矯枉過正,森嚴之法度,方可保萬世社稷……,罷了,皇上如若問起,就說本相正着手細查,實在為難,天牢裏詭異多變,瘟病流行,死個把人也是常事!」

「呵呵!好個國相!厲害!厲害!」高力士蟈蟈般地大笑起來,頭也不回地走了。李林甫望着他遠去的背影,依舊揣摩不出高力士的用意,但是有一點他算是摸清了,皇上和高力士對這個神秘的李天郎都有赦免之心。不知道楊國忠怎麼會參合到裏面去?

高力士一行的照明燈籠晃晃悠悠地融入長安城璀璨的萬家燈火中,家丁將相府厚重的大門啞啞地合上,李林甫收回目光,背着雙手轉身慢慢走回書房,難道是皇上授意高力士傳話給我?還是他有意和我聯手對付楊國忠?做為極為受寵的楊貴妃外戚,楊國忠如今在官場扶搖直上,大有和他李林甫分庭抗禮之勢,居然有人還說他遲早要坐上宰相的位置……。

嘿嘿!這個不學無術的庸才,要和我爭個高低,你那幾招還不夠和我玩的!戰戰兢兢的奴婢將一碗甘lou羹承上來,又安靜地退了下去,清香的甘lou羹於是就象它本來就在那裏似的,等著李林甫習慣性地伸手觸及。

幾口甘lou羹下肚,李林甫覺得精神為之一振,放下勺子,枯燥的雙手微微發抖,抬頭看看銅鏡里老態龍鐘的自己,他既厭惡又無奈。到底是歲月不饒人啊,真的是老了,動不動就累了,腦子也遠不如少壯時靈活,看來老天爺給的時間確實在一天天減少!哼,即使是這樣,只要我李林甫在位一天,就要為大唐效力一天;只要我李林甫在位一天,只會空談誤國的酸儒們和楊國忠之流就永遠沒有出頭的一天;只要我李林甫在位一天,就要嚴申法家,以振朝綱!

而這個橫空出世的李天郎……

李林甫想像著對方的樣子,腦子裏突然想起前幾日玄都觀的真人李遐周差人給他送來一首偈語詩,書云:「前世桃李生香,現世成林滿堂,兩世本是同根,蔓枝悠悠綿長。」難道這說的就是李天郎?李真人當今神算,皇上太后無不信服,對自己拜相,廢太子,殺文豪李邕李真人也是句句言中,他的話,還真不能不信…..,老天叫我救得同根的此人,方才保富貴悠悠綿長?

看來有必要往天牢走一遭!

楊國忠是接受了廬原武直的巨額賄賂之後才徑直通過關係將兩位日本使臣送到玄宗面前的,受妹妹廬原美香重託的廬原武直深知信件的事關重大,只有親自送交皇帝本人,李天郎才有一線生機,他能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廬原武直不知道的是,還有一個人在為李天郎的生死四處奔走,那就是李天郎的授業恩師----隱居長安的方天敬,正是他找到了高力士,憑着當年曾在武周時期救其一命的交情,說服了高力士暗施援手。精明的高力士則抓住李林甫生性多疑和提防楊國忠的心理打上了一通令人眼花繚亂的迷蹤拳,將李林甫套了進來。為確保李林甫那邊不出什麼意外,方天敬又搬來了一個神秘人物----玄都觀的真人李遐周,此公乃一修仙道人,世間皆傳聞其為半仙,能未卜先知,連玄宗皇帝都曾請他進宮施法。李林甫天不怕地不怕,偏生迷信仙術,李遐周一句:「公存則家泰,歿則家亡。」就將李林甫嚇得跪拜而泣,求其救解。李遐周笑而不答,曰:「戲之耳。」輕描淡寫地耍了當朝宰相一把,還讓他高高興興地為自己的道觀掏了大筆的銀子。所以,當李遐周將自己的模稜兩可的偈語詩送交到李林甫手裏時,這位自以為聰明獨步天下的首輔宰相已經拿定了主意,但是也不失時機地施展了他慣有的伎倆:讓別人犯錯誤,自己揀便宜。

明明是他自己想免李天郎一死卻放言對忤逆之後必殺,同時又示意高力士在楊貴妃和楊國忠面前念叨皇上對李天郎極為喜愛,不僅有意釋之,更有意讓其認祖歸宗。為加強這種印象,高力士還多次安排李天郎和玄宗皇帝單獨面談。楊貴妃和楊國忠最怕的就是失寵,面對這樣撲簌迷離的境況,兩人自然極為慫恿玄宗速速處死李天郎。楊國忠甚至夥同一干嘍羅,聯名上書朝廷,要求處死包括李天郎在內的六十三名為倭族效力的「大唐叛逆」,一時間,大殿之上,喊殺之聲不絕於耳。這不僅引起玄宗的反感,連朝臣們也覺得楊國忠為個被俘倭人如此大動干戈為難皇上也實在鬧過了頭。在這個時候,李林甫因勢利導,抓住機會上密折與玄宗,一改殺戮成性的狠辣手法,力勸皇帝留李天郎一命,為的是「顯盛唐之威儀,皇帝之仁德,宗室之和睦,是為天下所仰之楷模…….。」高力士也出言支持,稱李天郎雖忤逆之後,但長居海外,無黨無助,且事過境遷,量也翻不起大浪,不如順水推舟,讓天下人看看大唐皇帝的英明和仁慈,以絕三王子被誅後世人對皇室的指摘。

大明宮,御花園。

大唐玄宗皇帝李隆基坐在池塘邊,悠閑地往水裏拋灑魚食,各類色彩斑斕的游魚成群結隊而來,爭搶可口的美食,無數尾鰭嘩嘩地撥動着水花。在李隆基身後的石几上,堆放着點心、茶水還有幾口裝滿珍寶特產的小皮箱,那是楊貴妃的乾兒子,時任平盧節度使的安祿山征伐奚人得勝後送來的。看到優質的皮毛和大若龍眼的北海珍珠,楊貴妃樂得眉花眼笑,看一樣拿一樣,連稱:「胡兒乖巧!甚知吾意!」

「看你樂得,都是你的,慌個什麼啊!」玄宗拍拍手,站起身來,一邊的高力士趕緊奉上面巾,玄宗接過擦擦手,信步走回涼亭坐下,「有什麼稀罕物可以讓朕見識見識?」

「皇上,你看這珍珠,呵,比合浦珍珠還大,你看你看……。」楊貴妃依在玄宗胸前撒著嬌,手中拈著一串晶瑩剔透的碩大珍珠,「據說這珍珠極為難得,胡兒告訴我,此珠產於kao近高麗的東海苦寒之洋中,每年八月十五,月白風清之時正值北珠大熟。珠皆藏於珠蚌內,而北方此時已是嚴寒難當,海水覆以尺冰,不僅堅硬如鐵,人無法破冰取珠,就算破冰,但因水寒,入水即僵,也無法得逞……。」

「啊,那如何得珠啊?愛妃快講!」玄宗來了興緻。

看得皇上歡喜,楊貴妃愈發眉飛色舞,晃着滿頭珠翠,繼續說道:「當地產一種天鵝,以蚌為食,吃了蚌后自然將珠藏於嗉內,但是這種天鵝體形龐大,雙翅展開有約六尺,強健有力,不僅高飛急速,性情也頗兇猛,能以翅斷人雙腿,常人難以獲取!」

「哎喲!這麼說連神箭手都難以射到,那可怎生好?不過俗話講:一物降一物,既然有珠在此,那必定有降伏之法!愛妃快講!」

「陛下真是聰明絕倫!猜對了一半!」楊貴妃往玄宗嘴裏塞了顆荔枝,又親手拿絲巾替他擦擦嘴,「那北方有一種猛禽,名叫海東青,是一種專門能擊殺天鵝的鷹鶻,只要能捉得此鷹,加以馴養,就能捕捉到天鵝,從其嗉中取得寶珠!」

「呵呵!原來如此!也只有如此稀罕的寶物,方可配得上愛妃的風華絕代!」玄宗開懷大笑,其情甚悅,「力士你看,安祿山可算有心,送來這等好物件,是不是該賞啊?」

「回皇上,安大人忠勇為國,為社稷重臣,國之棟樑,理應封賞!」

「好!那我就封他為御史大夫,隨時可進宮見駕!」

「那我就先替胡兒謝過皇上了!」楊貴妃嬌聲說道,「明日我叫他進宮來給陛下您謝恩!」

「哈哈!你倒真疼你這個雜胡乾兒子!」

「瞧皇上說的,我的乾兒子那也不是你也喜歡得很的乾兒子么!」

玄宗哈哈大笑,想起安祿山為取悅自己,將自己那近三百斤的肥碩身軀飛旋起來,大跳胡步舞的有趣場景。這個安祿山,如今重兵在手,威震邊塞,對大小朝臣一併看不上眼,尤其是和楊貴妃的外戚楊國忠水火不容,互相傾軋。這麼一個兇悍狡獪的梟雄,整日裏刀里來火里去,自稱神鬼不懼的亡命之徒,卻居然會對李林甫一介書生怕得要死,聽說安祿山在范陽,每次使者從長安回來,先要問:「李林甫說了什麼?」使者要是說:「李林甫說,安大夫要小心在意!」安祿山就撲到床上喊:「啊呀,我要死啦!我要死啦!」呵呵!那個鬼精靈的李龜年居然馬上就在皇家宴會上加以模仿,惟妙惟俏,讓人笑疼肚子!這也算是一物降一物啊!

一名小太監匆匆趕來,在高力士耳邊低語幾句。高力士點點頭,揮手讓其退下,自己走到玄宗面前小聲說道:「陛下,宰相李林甫求見!」

玄宗皺皺眉,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啊!

楊貴妃不高興地撅起了嘴:「如今天下太平,四夷咸服,百姓安居樂業,乃大唐百年之盛世!此皆陛下『吾貌雖瘦,天下必肥』之嘔心瀝血換來,現陛下難得休閑,偏生又有什麼事來!」

「陛下!你不是昨日特地叫老奴將火漆密盒交於宰相嗎?宰相說今天就來交還……。」

「哦?」玄宗想起什麼事似的點點頭,自言自語地說,「哥奴辦事倒真是快……,愛妃,先且退下休息,朕即刻就來!力士,宣宰相延英殿侯駕!」

五色玉佩,火漆盒裏的信箋,靜靜地躺在書桌上,玄宗皇帝端坐龍椅,垂眼看着這兩件物品,隨手將一大摞摺子推在一邊,那都是力主斬殺李天郎一干人的奏摺。

「李愛卿,書信觀否?有何觀感?」

當高力士將那封神秘的私信交到李林甫手裏時,他就知道,皇帝就是要叫他出面擺平此事,而且不能和皇家扯上干係!信中的內容其實並不叫李林甫感到意外,那是李天郎母親寫給玄宗皇帝的,細述了李天郎的身世:玄武門之變,太子建成和齊王一族盡遭誅殺,惟建成妃玳姬受秦王李世民寵而得以留存。當時玳姬已身懷六甲,於武德九年誕龍鳳雙胎,為太子建成僅存之血脈。登基的太宗皇帝雖心知肚明,但卻故做不知,可見有意保之。倒是玄武門之變的得力幹將,長孫皇后之弟長孫無忌派人企圖滅殺幼子。聰慧的長孫皇后瞧出了端倪,對外佯稱二子僅活一人,囑心腹持金牌連夜將男嬰送出宮外,並親自製作了五色玉佩,以做銘記。那留在宮中的女嬰就是後來倍受太宗皇帝恩寵的高陽公主,而男嬰取名承恩,乃李天郎之先祖。建成一脈就此延續,雖貴為皇族,但終生隱姓埋名,整日東躲西藏,流落民間。長大成人的承恩發奮圖強,鑽研文武,四海漂泊,廣交天下仁人志士,力圖等待時機奪回天子之位,但時過境遷,貞觀盛世沖淡了所有的血痕,萬民頌揚的太宗皇帝建下了曠世的豐功偉績,沒有人再會記起那慘絕人寰的玄武門……。建成之後空有複位之壯志但無回天之時勢,奔波一生的李承恩鬱郁而死,其子謀成繼承了父親遺志,繼續為復仇積蓄力量。他明白要恢復舊日名分絕對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的,可能需要幾代人的力量,因此他決定先從金錢開始,為籌措複位可能用量甚巨的金錢,他選擇了經商,幾十年間,其足跡遍佈高句麗、百濟、新羅和日本,在斂聚驚人財富的同時,也和日本和高句麗王室和貴族結下了不解之緣。在李謀成死後,他留下家訓,讓後世子孫永遠勿忘玄武門之仇,務必勵精圖治,奪回失去的江山和皇族榮譽,但老天再也沒有給建成後人一點機會。直到武周篡權,大屠李家宗室,先後殺高祖子韓王元嘉、霍王元軌、舒王元名、魯王靈夔;太宗子越王貞、紀王慎;高宗子澤王上金、許王素節等,並其子孫,又鞭殺章懷太子賢二子,對高祖女常樂公主及其夫君括州刺史趙鑲、臨海公主子裴承先、太宗女城陽公主及其子薛紹等皇室親黨也毫不手軟,殺了個乾淨。弄得李唐宗室,屠之殆盡,幼弱者流放嶺南也不得安生。當時的建成後人心情複雜地救助了不少同族,藉此也結交了唐朝開國元勛英公李世勣之孫徐敬業以及駱賓王、唐之奇等人。光宅元年,徐敬業等人在揚州舉兵,以匡扶唐室、擁護廬陵王為號召,征十餘萬大軍反周。建成後人認為時機以到,因而傾其所有積極響應,不僅出資援助義軍,並盡遣族中精銳從軍作戰。可惜中原承平日久,民心惡戰,武周氣數未盡,加上徐敬業謀略錯誤,義軍旋即敗於李孝逸、黑齒常之所率之周軍,敬業兵敗被殺,大興株連之氣的武周再次xian起屠殺的血雨腥風。建成後人已有四男戰歿軍中,家產蕩然無存,族親四散凋零,可謂損失慘重,剩下的寥寥數人為逃避武周追殺,不得已遠逃扶桑。在那裏,李天郎祖父李秉乾病死,伯父李興唐夭折,其父數赴中原謀事不成,積勞成疾,英年早逝,無奈留下「百年憾事,無力回天,後世不濟,子孫可忘」的遺囑,等於是放棄了「報仇複位」的祖宗遺訓,並將自己的屍骨埋在了日本,由此,建成一脈唯存李天郎。李天郎的母親乃世襲英公徐敬業之後,她懇請大唐天子看在徐家開國之功,反周扶唐,以及建成太子在天之靈份上,饒李天郎一命。

「陛下,無論做何處置,為臣皆有應對之方,只是殺個被俘倭將還勞陛下親自過問,朝野必定猜疑,恐對皇家不利……。」李林甫不緊不慢地說,打定主意讓明皇自己開口,「楊國忠聒噪殿堂,殺機滾滾,確不可長!為臣之見,可先且收押,待事態平定……。」

「鬧半天你是這麼個主意!你不是在奏摺里慷慨陳書要胗顯盛唐之威儀,皇帝之仁德,宗室之和睦,是為天下所仰之楷模嗎?怎麼又說三搭四起來!殺就殺,不殺就不殺!什麼收押……。」玄宗不耐煩地打斷李林甫的話頭,轉頭又問高力士:「依你之見呢?」

「陛下,你讓老奴觀密信時,老奴就曾想,既然為忤逆之後,那太宗皇帝尤為恩寵高陽公主又所為何來?雖有長孫皇后庇護,如若無太宗爺默許,那李承恩會留得小命?建成後人從念念不忘複位到無力回天,並非其才不濟,志不堅,而是我大唐欣欣之盛世,百姓頂禮之拜服也!太宗爺早就看到了這點,因此絲毫不懼建成後人復仇,此等胸襟謀略,當真曠古絕世!陛下永徽之治,開元之盛世與貞觀之治比可謂有過之而無不及,陛下才智心胸確可比太宗皇帝…….。」

「好個老奴才!拐著彎誇朕!又拐著彎勸朕!」李隆基龍顏大悅。

「高公公所言極是!」李林甫抓緊時機趁熱打鐵,既然高力士先說出了口,皇上又有那個意思…..,做個順水人情也不錯!高力士老謀深算,把准了皇帝的心思,又拿出皇帝歷來尊崇的楷模太宗皇帝來恭維,處處撓到皇帝的癢處…..,厲害!厲害!

「朕歷來感慨李家宗室血腥太重,弄德現世人丁不旺,手足之間,殺戮過重,恐遭天譴……,朕之三子,怕也是天理循環…..,罷了,饒了李天郎一命吧!但不得外瀉其身份,李愛卿心思縝密,我就將李天郎交與你管治,哼,算起來愛卿還是他的叔爺呢!權當是長輩收留一個流落在外的晚輩吧!」

「遵旨!」

就這樣,還被關在牢裏的李天郎稀里糊塗地保住了一條命,還被放送弘文館「教中華之文,習天朝之理」,和數十位皇孫貴族子弟一起學五經,閱四書,整天生活在監視和苦讀之中。儘管獲得了有限的自由,但是忤逆的罪名依舊陰魂不散地縈繞着他,浩瀚的中土文明如狂風惡浪,將他的思想攪得天翻地覆。深宮大院關住了李天郎的人,也關住了他的心,對大唐輝煌文化的仰慕和渴求使他甚至徹底打消了逃亡的念頭。這其中也包括對「叔爺」李林甫的承諾----在放出天牢的第三天,神通廣大的方天敬就在高力士協助下潛入內宮,和李天郎見了面,詳告了他的身世和活命的原由……。在安排專人監視李天郎的同時,李林甫也數次以考教之名詰問李天郎學業,要他立誓永忠大唐,以自己的一生來洗刷忤逆之後的恥辱。整整兩年,李天郎在周圍人的冷漠和白眼中飽讀詩書,通曉了和和等小經,出色的學業令人刮目相看。偶爾展lou的高強武藝不僅使周圍諸人不敢輕易尋釁,也讓他交到了象榮王李琮、豐王李珙那樣一幫尚武的宮中密友。兩年,兩年的時間就這樣度過了,直到來自日本的遣唐使重新打破了這種寧靜……。

天寶元年,日本遣唐使團赴中原朝賀,廬原武直同樣做為副使陪同。這次日本使節的到來,不僅給李天郎帶來了苦命母親和大眼睛廬原美香的消息,更重要的是日本方面居然以其王室名義懇請唐王朝釋放李天郎東歸。

通過方天敬的努力,李天郎接到了廬原武直轉交來的信件,信是由母親口述,廬原美香執筆。展開信紙,看着那娟秀的熟悉筆跡,李天郎百感交集,母親啊!不知道我們是否還能相見!還有那美麗的大眼睛!是否為盼君歸的海風吹得不再明媚?家書的到來,使李天郎內心深處的傷痛終於被狠狠地捅破了!

信中說母親原以為李天郎已經戰死沙場,悲痛之餘,一病不起,無法提筆作書,得知李天郎僥倖活命,欣喜萬分,加上美香悉心照料,身體有所恢復,日日望眼欲穿,盼兒子早日得釋回家。廬原美香苦苦等了他三年多,拒絕了無數王公貴族的求婚,快要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這次為使權傾日本朝廷的平野家族勸說天皇施救於李天郎,廬原美香忍痛答應了平野家小兒子的求婚,加上廬原家族也向天皇鼎力上書,終於說服天皇在國書里提出以贖金和進獻寶物讓大唐釋放李天郎……。最後,廬原美香淚眼婆娑地說自己迫於家族壓力,將在不久后出嫁平野家族。「秋津君,請原諒我不能兌現我等你回來的誓言了,讓你我之間的一切,猶如燦爛覆滅的櫻花,成為心中最美麗永久的記憶吧!」

眼淚滾滾而下,重重地砸在信箋上,最親愛的母親,最心愛的女人……啊!我給你們帶來了什麼!你們這樣的犧牲和期望,叫我如何有臉再見你們,叫我如何再稱自己為七尺男兒!天那!難道這一切就因為我是玄武門的惡果嗎?

將親人的信箋緊緊捧在心間,李天郎張嘴咬住桌角,無聲地號啕大哭,這是他兩年來的第一次,也是經后若干年的最後一次!長久積壓的淚水如江河決堤,沾濕了胸前的衣襟。

一石激起千層浪,日本使節的請求使原本消停下去的「忤逆後人」話題重新在朝廷上喧囂起來,幾股政治勢力的角逐之後,李天郎被充軍到了西域,成為一名特殊的戍邊人,遠離了東方的大海,和天邊的日本更是隔成了兩重世界……。

一年有一年!

一年又一年……。

李天郎走出溫泉殿時已經是半夜三更了,被汗水和水汽浸透的外袍緊緊貼在身上,晚風吹過,帶來直徹入骨的寒意。他抬頭望見皎潔圓潤的明月,胸中氣血翻湧,幾乎忍不住要仰天長嘯。

老天爺!你讓我李天郎活下來,是不是就是要這樣磨練我!

老天爺!為什麼讓我來到這裏!又為什麼要做這樣的安排!

老天爺!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預謀嗎?

老天爺!你要我做怎樣的李天郎!

值更的馬磷不聲不響地向歸來的李天郎行禮,知趣地什麼也沒問,也什麼也沒說。他只是覺得渾身精濕的都尉大人看上去不僅心事重重,而且出奇地冷峻攝人,這個時候還是不出聲為妙。李都尉看也沒看他,一撩帳篷的門簾,消失了。

趴伏在地上的「風雷」「電策」欣喜地圍上來,親熱地蹭著自己的主人。有些恍惚的李天郎隨手拍拍兩頭巨獒的頭,在燭光下解下潑風橫刀和脅差「大昆」,哐啷一聲將它們扔在地毯上,隨後幾把拖下了身上濕漉漉的衣服,全然沒注意到裘皮下裹着的阿米麗雅公主。

他似乎忘了這事。

而手腳被捆個結實的公主則早被李天郎的腳步聲驚醒,一直緊張地注視着渾身冒着寒氣的男人軀體。燈光下的身體筋骨虯結,滾動着雄性的精壯。只是原本應該光滑柔嫩的肌膚上滿是大大小小的傷痕,最長的一道從頸部左邊一直延伸到右側肩胛,暗紅的筋狀物猙獰地在傷口處鼓脹出來,顯然當時極深的創口沒有得到良好的治療。現在這條傷口猶如一條蜿蜒的毒蛇,兇狠地蟄伏在李天郎的脊背上,似乎隨時都可能跳出來咬人。男人身影一滯,停止了解腰帶的動作。

李天郎拿起桌上的半杯殘酒,一飲而盡。「公主怎麼還沒有逃走?」悶悶的聲音,他到底想起來了。

「哼,將我捆得象粽子,怎麼逃?假仁假義!」

李天郎轉身彎下腰來,目不轉睛地看着公主,眼神有些可怕。阿米麗雅和他對視一會心裏感到害怕,不由自主移開了目光。突然身上一涼,公主驚叫一聲,李天郎猛然xian開了裘皮,頓時春光乍現。手沒有伸向抖動的玉體,而是在她身邊拾起了一把精美的短刀,那是李天郎名為「花妖」的解腕尖刀,錚~~,刀拔出來了,寒光四射。

「我在公主手邊放了一把刀,又叫外面的守衛睡覺……,公主是聰明人,還要我教你嗎?」李天郎手臂輕舞,公主身上的繩索飄然而落,他轉過了身,擺擺手,「走吧!趁我還沒有改變主意!我不是聖人,只是個戰士……,大唐的戰士!你的敵人!敵人對敵人的軟弱本來就持續不了多久……。」

阿米麗雅輕哼了一聲:「我那裏走得出去!我可不是雅羅珊!別說你這兩頭惡犬不會讓我移動分毫,就算我能走出帳篷,不出五步也會被你手下那幫野獸撕得粉碎!再說了,你最害怕的高大將軍不是告訴你我既不能死了也不能跑了,要是我或逃或亡,你怎麼交代?」

李天郎眼中精光大盛:「我怕?我什麼都不怕!婦人之見!」

「恩?你也會生氣?」阿米麗雅支起身來,皺着眉頭揉搓自己幾乎麻木的手腕,身上的響鈴叮噹著響,「算算看來,你已經救了三次性命了,你們漢人有句俗話:事不過三,我雖女流,但也明白事理,我只顧自己性命,卻害了別人性命,我們小勃律人做不出這等齷齪之事。再說,按我們小勃律的規矩,誰救了你的命,誰就擁有了你的命,哼,我們小勃律人沒有那麼多矯揉造作,虛情假意!」阿米麗雅邊說邊欲站起身,腳踝的淤傷使她嚶嚀一聲,又坐了下去。李天郎猶豫了一下,上前一步捏住了公主的傷處,一股濃郁的花香刺激他的汗毛根根直立。

「我和你們漢家的女子相比,美貌若何?」公主將手輕放在李天郎肩上,感覺到了他的血脈的起伏。李天郎放下公主玉足,很不自然地站起來,低聲說了一句:「皮肉之傷,無甚大礙……。」

突然,公主的雙臂象柔軟的樹藤一樣纏上李天郎的脖子,綠色的眼睛近在咫尺。「你喜歡我是嗎?別裝得象君子似的,你一直想征服我是嗎?我可以聽到你牛一般躁動的心在砰砰劇跳!你那麼多次不顧生死地救我,就因為想表現你的仁慈?騙別人行,可你騙不了我!別忘了,我是女人,而且是聰明美麗的女人,你不就想佔有我嗎?那就不要裝成被閹割的公羊……,就象你見到高大將軍一樣成了軟腳的耗子…..。」

「啪!」羞憤難當的李天郎揮手給了綠眼睛一記重重的耳光!

「呵呵!」公主捂著紅腫的臉頰,摔倒在地,冷笑着說,「雅羅珊大人越來越長進了,打女人的功夫真是一流!你們男人就會對女人喊打喊殺,就不敢承認自己的懦弱!呸!沒出息的軟蛋!連個懦夫都不如!」

李天郎臉上的肌肉一個勁地抽動,打人的手掌僵直在半空。耳邊回蕩著高仙芝和阿米麗雅共鳴的呵斥。不!不!混蛋!不是你們說的那樣!不是!我乃大唐建成太子之後,我和你們不一樣!不一樣!我只有活得和你們不一樣!你們懂什麼!懂什麼啊!

「嗚~~~!」一股激蕩翻湧的濁氣從李天郎喉嚨深處迸裂而出,長久鬱悶心頭的痛苦和迷茫瞬時爆發出來。我為什麼要承受這一切?又不是我願意的,不是我要求的!是老天爺強加給我的!我就是要忘記!我就是只做個普通的李天郎!讓強加在我身上的一切都滾他娘的!

公主驚駭地看着李天郎狂暴地撕扯著自己的頭髮,在自己面前扭曲著傷痕纍纍的身體,只有內心極為痛苦的人,才會這樣自虐,難道這個李天郎還有更深的痛苦埋藏在心裏?面對發狂的主人,「風雷」「電策」也驚懼地聳起長毛,嘴裏嗚嗚有聲。

終於,李天郎踉蹌站立,渾身汗水如注。「我不……」「不!」他嘶吼著頹軟下去。

公主站起身來,伸手扶住痛苦不堪的李天郎,順手將酒壺遞到他嘴邊。李天郎連喝帶撒,倒了個乾淨,象一頭累極的駱駝一樣喘著粗氣,頭也無力地kao在公主胸前。「娘…..,」他迷糊地念道,「娘親……。」

說不出的柔情突然充盈了阿米麗雅的心房,她再次用自己的身體擁抱着李天郎,溫柔地說:「好!反正我已經被賞賜給你了,你現在是我的主人!想對我怎樣就怎樣!你如願以償了!不要告訴我你不是男人!……」後面的話越來越低,耳邊撩撥的呢喃掐斷了李天郎腦子裏最後一根繃緊的弦。奔騰的岩漿驟然爆裂,李天郎一把抱起軟玉溫香,重重地將她扔在厚厚的裘皮中,在公主花容失色的尖叫聲中,兇猛地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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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風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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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身世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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