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生如夏花 第十六章 桔梗(下)

第六卷 生如夏花 第十六章 桔梗(下)

所有人都感到有極冷的風從他們臉上刮過牽扯著他們彎下的臉部肌肉神經般地顫抖著從眼角末梢偷偷的抬眼觀看一滴粘稠的汗珠從頭末梢順著臉頰滑落一隻飛鳥拍打著翅膀從灰濛濛的天空飛掠而過沙啞的聲音逼的眾人更加透不過氣來。

時間在所有人心中以著極慢的節奏和拍子一秒一秒地拍打著度過鮮血彷彿堵塞在那跳動醜陋的肉塊中央停滯不前。

身穿盔甲的大漢即使身處如此厚重的武甲保護下仍是覺得停滯的空氣逼得自己皮膚在秋冷的如今滲出的冷汗竟然濕透了一層衣襦。

「你……」清冷的男性聲音悠悠得如同懸在夜空中的冷月驚得那些頭也不敢抬的眾人如同風中的葉片不禁地渾身抖瑟起來:「你到底是什麼人?你剛才說我沒有資格恕我冒犯請問小姐到底是……哪裡人氏呢?」他垂下而收斂在腰際的手如同雕出的白玉卻也更像是嬰兒白皙的肌膚稚嫩潔白無暇幾乎會讓人誤會他的主人也同樣無垢。

像無罪的天使你假裝的聖潔。

楊蓮烏黑的眼眸抬起又落下但卻一直沉默地不吭聲空氣中又沉重的壓下來壓得除去中央二人以外的人喘不過氣來。

「你大膽!!竟然敢這樣說話——」一旁的大漢不知是否被刺激過度如同期待已久的野馬一般點燃了尾鬃地跳起對楊蓮大吼「閉嘴。」可是男子冷冷淡淡的一句話瞬間把他的所有火焰覆蓋了過去像被人砍斷脖子的公雞大漢仍舊滾動的喉結被人懸停在半空中漲得通紅的臉還懸在清冷的風中抖動的手都被其他二人視而不見。

如果現在的氣氛不是太詭異和嚴肅其他的人真想仰天長笑可此時所有瘋狂的笑聲都被憋回了肚子里。

男子臉上掛著的如同在上層舞會上才有的高雅微笑在清風中依舊無暇地展露著:「不想說嗎?還是我應該先開口呢?剛才的冒犯真是不好意思呢。我是革蘭。墨德伯爵請問小姐的芳名是?」男子臉上聖潔的微笑如同教堂中的歌唱的齡童身上漸漸傳來的若有若無的清香如果在舞廳中當真會讓女子神魂顛倒。但是那是另外一種的層次。

雖然原意並不想開口但是血液中的高貴教養還是讓她下意識地出聲:「蓮楊蓮。」

她的神情富貴不屈波瀾不驚上面寫滿了清冷如水的不屑。男子修長的食指托住下顎似乎在腦海中搜索著類似的貴族的姓看來他似乎還是沒有如此大的記憶力因此思索一分鐘后他終於放棄了露齒微笑親昵地上前一步:「蓮是嗎?真是個好名字。」而女子則是相當不客氣反射性地退後一步對陌生人的太過親近的動作明顯的不適應絲毫不給這位所謂的伯爵任何面子當場革蘭的臉冷了一冷可迅地回復到春蘭般的聖潔微笑迅地根本沒有留下任何痕迹彷彿只是一場幻覺。

大漢下意識地吞了一口口水巨大的喉結上下翻動汗水僵持在臉上。

時間在這一刻彷彿停滯不前彷彿連灰塵都懸止在條條的陽光中沒有人試圖敢打破這場僵持在眾人之前革蘭不敢開口彷彿再碰釘子面子掛不下來否則按他的脾氣沒有陰森森地開口肯定也壓抑不住的大雷霆了。而楊蓮則完全沒有再試圖開口的意思她完全沒有想再和這個眼前自作多情的男子面前呆下去那一身掩蓋不住的冷酷野心和濃重的血腥味或是若隱若現的古龍男性香水的味道都會令她想起那些她試圖想要掩蓋的往事。

最好的忘記就是記得。

那個男子所有的一切我都不曾忘記。

嘴角拉扯出邪笑的完美弧度碧綠的湖水中是我永遠不懂的柔情粗糙而堅韌的手指棕色的帶著陽光味道的乾燥皮膚他那輕輕撫過我光裸皮膚的手掌令我從內心深處翻出一陣熱騰的戰慄因為我知道如果不鼓起勇氣將永遠脫不開那雙堅實的臂膀從他身上傳來的苦澀的帶著青草香的汗味既近又遠的沖我微笑所有一切都會令我神魂顛倒這才是所謂**的最高境界。

那樣的男子死在我的手上。

我手上沾染的鮮血比大海還要濃重。

我們之間的距離比生死還要遙遠。

為什麼會這樣排斥著這個第一次見面的陌生男子楊蓮微微掠起眼仔細地瞥了眼前有些訕笑的伯爵或許是……或許是從這個男子的身上聞到了和我身上出的一樣的味道吧冷酷自私無情還有自己所背負的濃重的罪永遠不可推脫的罪。

狹長的黑色眼眸合了又張忽然泛出的迷茫和柔情如同日光下的碎影皎潔而無暇或者是如同背負著人類大罪的基督流出粘稠的鮮血頓時令一直在旁邊注視著她的革蘭一時之間神魂顛倒。

上前一步就在革蘭正想再次開口時一陣得意和興奮的喊叫聲打斷著份僵持:「大人!!大人!!我抓住他了!!我抓住這個小鬼了!!!」聲音響徹雲霄所有人唰地同時回頭個人臉上表情各不相同楊蓮平靜的臉上泛起無邊的波瀾革蘭臉上陰晴莫測風雨欲來而旁邊眾人都是大大舒了一口氣更是帶著一副感激和幸災樂禍的表情看著這個突然出現可憐的替死鬼。

報告的是一個七尺高的大漢焦黃色的頭如同枯萎的野草飄散在肩頭臉上是單純的得意洋洋右手如同拎著小雞一般拎著掙扎不止的維威。

當楊蓮的視線落到維威那明顯被扯破而破碎的衣裳以及青紫色的皮膚上的時候她幽深的眼眸驟然收縮臉上這才出現了屬於人類擁有的不忍這所有的一切都落在了身旁一直觀察她的男子身上陰雲沉沉的臉頓時變的曖昧不清玩味著楊蓮此時臉上的表情冰藍色的眼眸在楊蓮和維威之間來回閃動沒有人知道他此時在想什麼。

大漢臉上的得意與炫耀並沒有維持多少時間他那如樹枝般出狀的手臂在主人嚴冷的示意下彷彿旗杆一樣徐徐地落了下來但是粗大的手指還是緊緊地拽住維威的衣領像是這樣的動作也在主人隱晦地示意下一般維威的小臉開始呈現出透不過氣來的紫紅色。

「那個」就在此時革蘭卻悠悠地開口了語氣不緊不慢眼神也緩慢而曖昧地在楊蓮頓時焦急無比的臉上和胸前來回移動「蓮……這個孩子……是你的朋友嗎?」最後故意挑高的口音和鮮紅的薄唇幾乎要碰到了楊蓮的秀臉即使是旁人也可以看出女子雪白肌膚下面隱含的青筋女子緊縮下唇任革蘭囂張地在耳邊低笑躲藏在衣袖之下的手禁不住握拳長長的指甲陷入肉中。

男子故意彷彿戲弄般的低笑挑動著楊蓮本來就已經極為敏感的神經那種在耳邊蠢蠢欲動地輕笑:「我也想放了他呢不過他沖了我的馬讓我在眾人面前抬不起頭來你說這該怎麼辦好呢?」

如果是平時當楊蓮還有魔法的時候她一定會毫不吝嗇地扔一個火球過去可是眼見維威的臉色越來越差身上又早已丟失了任何魔法又沒有別人可以依靠她試著告訴自己忍耐再忍耐但是對方並不給她這個機會。

「你的頭顏色很美是黑夜的顏色呢」他修長的手指挑起一束頭放到唇邊「不太美了就像魔物一樣你………難道犯下了連神都不肯寬恕的罪嗎?」

「啪!!」一聲清脆無比的聲音驚得眾人全部抬起頭女子的黑在空中畫了一個極美的弧度又落下她的臉上是一副被欺侮的溫怒而伯爵也還沒有回過神來地看著自己被打落到一邊的右手。

「不要碰我」女子的聲音堅決地如同騎士手中冷冷的兵器:「你沒有這個資格。」

空中的火藥味濃厚的就要爆炸了革蘭的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殺氣四溢。所有人都屏聲作氣幸災樂禍膽戰心驚地等待即將向那個女子爆的暴風鄹雨。

即使是楊蓮有些後悔剛才突如起來的莽撞行為卻也無計可施。那是自內心的高傲和凜然不侵。

除了自己和當事人以外怎麼可以受到別人的侮辱與指責。

「等一下伯爵大人!!等一下!!」忽然夾入的女聲彷彿一場不合時宜的戲劇插入。所有人齊唰唰的回頭只見維闌匆匆忙忙地擠過人群跑到革蘭跟前撲到在土地上:「維闌……」楊蓮不禁出聲。

「大人……對不起請寬恕他吧。小孩子年輕不懂事!!請你原諒他吧!大人……我求求你……」

「維闌……」

楊蓮立即彎下腰想把她從地上扶起來可沒想到一向柔弱的她竟然身子沉如石塊緊緊地貼在地面任她怎麼拉也拉不起。「維闌!」

看不清女子埋藏在雙膝中的面目楊蓮也只能半跪在地上焦急和詫異地拉扯著對方的衣袖不解的輕聲叫到。

「大人……求求你!!」

「維闌!!」

「……我就給你這次機會吧!維闌。」冷冷居高臨下的聲音傳來楊蓮抬頭男子又重新回到了馬背上透過一身閃亮的盔甲冷冷地看下來聲音透過頭甲含糊不清聽不出他的真實感情。

「但是下不為例。還有……蓮我相當期待我們下次見面的到來。」話音剛落男子就扔下眾人絕塵而去。

「……等一下!大人!!等一下!!」終於回過神來的騎士拖拉著武器扔下維威追著革蘭的背影一路跑去他們的背影被夕陽拉成長長一條細線。

「維闌可以了起來吧!」說著楊蓮想把維闌從地上拉起來可維闌還沒有起身就聽見身旁傳來的不冷不淡的聲音細細索索:「真是的又是他們啊!!」

「又是那些人呢。他們到底要怎麼樣。到底要把大人觸怒幾次呢!!」

「這樣可是會連累到我們的呢。」「就是啊!!一個女人一個小孩竟然敢這樣大膽!!」「還有一個血族的人!果然都是一些骯髒的傢伙!!」「這種人不被懲罰一下是不行的!!」

「你們……」楊蓮怒起抬頭圍在它們周圍的眾人卻是以一種麻木冷漠和空洞的厭惡眼神看著自己和維闌裡面充斥著的彷彿看到細菌一般地排斥令楊蓮不禁心驚。

「你們——」「蓮不要說了我們回去吧!」維闌在一邊柔和的撫而微笑。溫柔地落在楊蓮眼中慘不忍睹一片蒼涼。

「……維闌為什麼對那些人的話不作聲呢!!」黑暗中微弱的火光在鍋底閃爍看著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生的維闌楊蓮終於忍不住出聲一邊維威大概是因為闖下了大禍所以悶不出聲而路力則和黑暗融為了一體。

「說什麼?」一撫耳邊掉落的秀維闌輕輕地說彷彿早以習慣了一樣:「而且他們說的不是事實嗎?」

「可是——」

「蓮我們是奴隸和你是不同的啊。」維闌終於轉過身不再像以前一樣躲避著楊蓮的視線臉上的平淡和麻木令楊蓮心驚:「你是上等人因此不懂得對於我們而言如果違抗了主人的命令後果將是你永遠想象不到的。死還是好的結果了。這就是我們這些人的命運。」但我並不想讓維威和我一樣可這話維闌並沒有說出來。

命運這詞沉重的打在楊蓮心頭逼得她一時喘不過氣來。

可她終於還是開口:「但是……」她想要大聲說:我也懂啊!可是……為什麼你會這樣麻木呢!可話堵在口中說不出來。只能愣愣地看著跳躍的火光:你又不是我你怎麼能了解我的想法。

對此她張口無言。

「還有蓮其實我也不是不懂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人應該有所謂的尊嚴的東西。但是如果連命都保不住的話那不是什麼都沒有了?而且對於我而言還有比命更重要的東西。」

「維闌……」維闌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不是認命的堅韌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那視線緩緩地落在了一旁幼小的維威的身上。

「所以為了這樣東西付出任何代價我都不會有任何怨言不管做什麼事情也好……」

楊蓮徹底禁聲了。

對於這樣的覺悟這樣的話我無話可說。因為我自知沒有這樣的覺悟。

桔梗花在隧道中悠然地綻放。花香輕柔而幽暗不可逆轉的悲鳴。

我有這樣的覺悟。

「我聽說了你們剛才的遭遇。你……不要怪維闌。」楊蓮抬頭隱藏在黑暗中的路力欲言而又止。「她一心都放到了維威的身上對於她而眼維威就是一切。」

「我明白。」楊蓮說。

也許是楊蓮過於爽快而使得對方一下子不知道該怎樣繼續但是他猶豫片刻還是說:「你應該已經現了吧維闌的口音和語氣並不像一個奴隸所有的。」

「是的我也很奇怪維闌她似乎一開始並不是個奴隸吧。」楊蓮終於說出了她一直的疑惑。

「維闌和維威他們兩姐弟其實是一個被滅了族的最後的剩餘者。那個族原本是這個國家一個相當有威望的鼎盛大族但是因為遭到陷害而滅門如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等一下不好意思打斷你。」楊蓮實在忍不住出聲:「你剛才說維闌和維威是兩個姐弟?」維闌怎麼看都像是一個中年婦女啊雖然她的語調都很優雅而維威似乎也只有十餘歲的樣子……

「維闌來到這裡的時候大概只有二十多歲吧可是這裡的環境太惡劣維闌也一力承擔包括維威的工作所以看起來是比她實際年齡大的多了。而維威大概是心理的關係他的生長特別的緩慢今年他也應該有十三歲了。」路力的話深深打到了楊蓮的心她心中一時翻騰倒海而路力卻沒有現自顧自地說下去:「而大概是因為他們兩個的身份特殊吧所以工頭也不敢對他們兩個加以苦行也因此導致了旁邊人的憎恨。」

「……我記得他們有人說什麼血族那麼路力你又是什麼人?難道你真的是傳說中的吸血鬼嗎?」話一出口楊蓮頓時感覺到隧道中的空氣靜了下來連自己開始飛跳的心跳聲和一旁寂靜的滴水聲也聽的一清二楚。彷彿過了好久才聽路力悠悠然冰冷的聲音傳來:「如果我說是你怎樣?……」

「啊!原來如此啊。我猜得果然不錯呢!」楊蓮拍了一下掌心嘴角上揚沒有任何猶豫和隱瞞的微笑把路力震了一下:「你……為什麼是這種反應啊!」

「怎麼了?」

「我……是吸血鬼啊!」

「那又如何?你難道會吸我血嗎?」

「可是……」看著楊蓮那坦蕩的笑容路力終於放棄追問同樣舒心地微笑了:「算了。不過」他忽然又開口到:「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吸血鬼只是我從小在這個隧道中長大他們都這樣叫我我也就這樣認為了。畢竟吸血鬼在太陽下會化成灰這不是我們血族的命運嗎?」

「什麼?別人這樣說你就信啊!」楊蓮挑眉似乎大怒:「我才不相信呢!為什麼不和我到外面去看看!證明給那些傢伙看看!他們絕對是錯誤的!!」看著對方比自己還要激動雙手握拳大喊的摸樣路力不禁微笑雖然冬天來了為什麼自己還是感覺到這樣溫暖呢?因為終於有萬年的堅冰被打破了嗎?

溫暖的陽光細沐的雨露小鳥的啼叫蟲兒的低鳴我想感受這些東西和這個人一起……

但是所有一切只是一場夢……過於美好的不想醒來的夢……

當時沒有人告訴我現實的殘酷性。

*******

當冬天再次遍步大地的時候這裡的人們還是身穿單薄的衣服在地里工作原本預計革蘭伯爵的報復並沒有到來大概是我們過於擔心了楊蓮心想。

這天她難得和維闌一起到這裡唯一一個小城鎮中去雖說是城鎮可是卻簡陋的無比更像個村莊大約是這裡的人大都為奴隸為主因此可以相當經常地看見那些穿著單衣的人們面目滄桑和麻木地在路上行走喝酒喧嘩打鬧調戲女人。而當她們走在路上時楊蓮也覺了身旁的人落在它她們身上的視線:不屑和彷彿看著細菌一樣的排斥維闌卻裝作什麼也得低頭向前進可楊蓮則無一對那些人報以白眼。

「什麼!你這個臭老頭剛才說什麼?」忽然一陣喧嘩把他們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你說要我?你打什麼主意啊!臭老頭!!你以為我是哪種女人啊!你有沒有眼光啊!!」和其他人一樣楊蓮被那清脆的聲音吸引了過去:「再說了!你就想出這點錢!!我就值這點錢嗎!!」擠過人群她的視線頓時落在那其中的一個嬌小的身軀上:一頭翠綠如森林的新葉一樣的頭上下起伏以及那樣生計勃勃的臉上一雙碧藍的眸子彷彿風一樣生氣與張揚怎麼看她的主人都不會過二十歲的樣子小女孩叉腰站在原地一臉被得罪似的怒氣沖沖可是掩蓋不住的青春與燦爛狠狠的刺痛了楊蓮的眼睛:「你給我聽清楚了!!我是飛賊莎拉!!想要我!!再過十年吧!!」

一時之間喧鬧的人群一下子變的寂靜無聲所有人張大口獃獃地看著這個一臉自豪的少女冷風從人群中穿過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神話的隕落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神話的隕落
上一章下一章

第六卷 生如夏花 第十六章 桔梗(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