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納木錯

第二章 納木錯

在周瞳和嚴詠潔遇到梁小武的第二天,梁小武打來電話請他們去一家茶樓吃飯,雖然周瞳心裏並不願意,但嚴詠潔已經欣然答應,他也只好隨行。

茶樓離他們住的酒店並不遠,兩人牽着手漫步而至,梁小武在二樓遠遠的就看到他們,立刻從窗口探出半個身子,向他們揮手致意。

兩人也抬起頭揮手微笑。

走上茶樓,周瞳見只有梁小武一人,心裏總算鬆了一口氣,如果那位金髮小子也在,他這頓飯可真是難以下咽了。

三個人坐下,聊了起來,不過周瞳只是禮貌性的偶爾說上幾句,大部分時間都是嚴詠潔和梁小武說一些在特別刑偵組時的趣事,而嚴詠潔也非常關心以前刑偵組的同事們,問了不少同事們的近況。

不過說着說着,梁小武突然說起了這次偵辦的案件。

「太殘忍了,來組裏這麼久,第一次遇到這種案件,兇手竟然活剝人皮。」梁小武腦海里浮現出死者的慘況,唏噓不已。

「有這種事?昨天你們……」嚴詠潔正想問個清楚,但這個時候卻被周瞳打斷了。

「你的湯再不喝都涼了。」

嚴詠潔當然知道周瞳為什麼打斷她,想起自己對他的承諾,便沒有繼續問下去。

梁小武看他們兩人的表情,想起當年事業正如日中天的嚴詠潔突然辭職,而猶如神探一般的周瞳也跟着銷聲匿跡,顯然他們不想再理這些事情。他也順勢轉了話題,再不提與案件有關的事情。

一頓飯說說笑笑,不知不覺好幾個鐘頭過去了,茶樓到了打烊的時間。

夜裏的拉薩寧靜而又神秘,讓人心懷敬畏。三人站在街頭,惺惺話別。

「嚴姐、周瞳,你們現在可真有點傳說中『神鵰俠女』的味道,不過你們也不能這麼老『隱身』,偶爾也要上來冒冒泡。」梁小武打趣的笑道。

嚴詠潔和周瞳聞言也相視而笑,周瞳以前對梁小武並沒有什麼太深刻的印象,不過今晚他對這個與自己年紀相仿,風趣熱情的梁小武也有了好感。

「我去北京一定去組裏看望大家。」

「嗯,那我們相約北京見。」小武說完,揮揮手,轉身準備離去。

「小武,凡事要小心!」嚴詠潔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或許是多年辦案所產生的某種直覺,這次他們碰到的案子,充滿了危險,讓她不由的擔心起來。

「嗯」梁小武俏皮回過頭的眨眨眼,然後做了一個揮拳的動作,「放心吧,我可是跟你學過古拳法。」

嚴詠潔笑了起來,但這並沒有減輕她心裏的那份擔憂。

周瞳也察覺到她的擔心,用手摟住了她的肩膀,以同樣滿是憂慮的眼神,看着梁小武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之中。

納木錯湖是西藏自治區最大的內陸湖,也是世界上最高的鹹水湖。蒙語和滿語稱「騰格里諾爾」,藏語納木湖意為天湖。納木錯南面有終年積雪的念青唐古拉山,北側和西側有高原丘陵,廣闊的湖濱,草原繞湖四周,水草豐美,湖水清澈,與四周雪山相映,風景壯麗秀美。

周瞳和嚴詠潔臨湖而立,微風拂面,四周群山若隱若現,浩瀚無際的湖面倒影出念青唐古拉山的主峰,宛如仙境。

他們來西藏已經一個星期,不過這還是第一次來到納木錯湖,面對這絕美的湖光山色,竟一時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他握着她的手,她靠着他的肩,任憑時間流轉,彷彿一幅凝固的油畫。誰也不忍心打破這寧靜美麗的畫面,然而鮮紅的血彷彿蟄伏已久的惡魔,卻慢慢從畫中滲出……

「周瞳,你看,那是什麼?」嚴詠潔安詳的眼眸突然閃出驚異的目光。

周瞳順着嚴詠潔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遠處平靜的湖面上,忽然翻出一陣漣漪,紅色的血在湖水中漫開,一具屍體浮出了水面。他來不及多想,立刻跳入湖中,向浮屍游去。

湖水冰冷,猶如刺骨的鋼刀,周瞳奮力把浮屍拖到了岸邊。

「小武,是小武!」嚴詠潔看着周瞳拖上來的屍體,不由失聲的叫道。梁小武臉色蒼白,胸口被一支水槍貫穿,血涌如泉。

嚴詠潔立刻上前抱住他,一隻手捂住他的傷口,另一隻手用力拍打他的臉龐,希望能有奇迹出現。

「沒用了,我抱住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沒有了呼吸。」周瞳嘆了口氣,輕輕扶起還在為梁小武拚命急救的嚴詠潔。

「怎麼會這樣?」嚴詠潔的臉上掛着淚痕,她怎麼也沒想到,幾天前才和這個小師弟在拉薩的茶樓里吃飯聊天,幾天後卻在這裏發現了他的屍體。

「他是被人在水裏射殺的,可是他為什麼要潛到納木錯湖的下面?」周瞳百思不得其解。

「小武的死我一定要查清楚!」嚴詠潔說着一拳砸下身邊的石頭,只聽「砰」的一聲,西瓜般大的岩石裂成了幾塊。

周瞳知道嚴詠潔一旦下定決心,就沒有人可以改變,不過他的腦海里還是不自覺的浮現出李瑩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幕,整個身體也不由得抽搐了一下。他突然把嚴詠潔緊緊摟在懷裏,彷彿她會消失在自己眼前一樣。

「一定要管嗎?」他明知道答案,但依舊還是問道。

嚴詠潔依偎在他的懷裏,語氣卻堅定地說道:「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但是這件事我無法袖手旁觀。」

周瞳沉默的點了點頭。

拉薩公安局會議室里,孫耀明再次看到了久別未見的周瞳和嚴詠潔。

他在獲知自己的組員梁小武出事後,第一時間趕到了拉薩。

「光頭大叔,沒想到我們會在這裏又見面。」周瞳依舊還是用那玩世不恭的眼神看着孫耀明。

「孫組長。」嚴詠潔無意識的敬了一個禮,彷彿忘記了自己早就離開的警隊。

孫耀明看着他們,心裏竟是說不出的寬慰。

不過旁邊的人,看着他們三個,卻是驚訝萬分。嚴詠潔還好說,可是周瞳這麼個年輕小夥子,竟然把警隊里德高望重的孫耀明叫做光頭大叔,最讓人不能理解的是孫耀明卻全然不在乎,還面帶微笑,實在是出乎意料。

不過一旁陳思國和常寧卻大概能猜到原因。

常寧只是覺得十分有趣,而陳思國的神情里卻透出一絲嫉妒。

「我聽他們彙報說是你們發現了梁小武的屍體?」孫耀明看着周瞳和嚴詠潔問道。

嚴詠潔神情悲傷的點了點頭,周瞳也收起了輕浮的神情。

「當時是什麼情況?」

嚴詠潔把如何發現梁小武屍體的過程說了出來。

孫耀明聽完,沉默起來,整個事情實在是古怪離奇。梁小武是被水槍所殺,而且按照嚴詠潔的說法,他是從湖底浮出來的,那麼他就不大可能是在陸地上被殺再扔進湖裏的。可是他是怎麼潛到湖底的呢?發現屍體的時候,他當時又沒有佩戴潛水裝備……

正在孫耀明思考的時候,陳思國卻冷「哼」了一聲。

「陳思國,你有什麼想法?」孫耀明聞聲問道。

「我只是覺得太過巧合,他們去游湖,而梁小武偏偏在那個時候那個地方發生意外,這種機率簡直就好像走在路上突然被雷劈,像極了三流偵探小說里的橋段。」陳思國看着周瞳和嚴詠潔,眼睛閃著光芒,又繼續說道,「除非不是巧合,那麼就有兩種可能。」

「哪兩種?」常寧見陳思國停下來,好奇的追問道。

可是還不等陳思國繼續說,周瞳先開口說道:「第一種可能就是我們是兇手。」

「這種可能恐怕不成立,你們沒有殺人的動機。」常寧搖了搖頭。

「只是可能嗎。」周瞳笑了笑,然後把目光轉向陳思國,說道:「第二個可能就是兇手故意這麼做,讓梁小武死在我們面前。我說的對嗎,陳警官?」

陳思國沒有出聲,默認了他的說法。

「可是兇手這麼做,有什麼目的?」常寧還是搖搖頭,以她犯罪心理學的常識來分析,兇手的這種做法,實在有些不合邏輯。

「周瞳、嚴詠潔,看來這次又要辛苦你們兩位了。」孫耀明這個時候突然說道。

「孫組長,就算你不讓我們加入,為了梁小武,我也要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嚴詠潔的目光堅毅。

「你呢?」孫耀明見周瞳還沒表態,又問道。

「光頭大叔,你又明知故問,每次只要看到你,我就知道我的麻煩又來了。」周瞳苦笑道,「何況這次兇手擺明了就是挑釁,我們想置身事外也不可能了。」。

孫耀明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彷彿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頭。

「組長,這好像不大合適……」陳思國的話還沒說完,卻孫耀明打斷。

「一切責任我有負,連同梁小武的死,現在已經相繼發生了五起命案,你們必須徹查到底,找出兇手,繩之於法……」

「大叔,好聽的話先打住,實際一點,先弄清楚,我們這幾個人,誰是頭?」周瞳走到孫耀明旁邊,摟着他的肩膀。

陳思國揚了揚頭,在他看來,孫耀明一定是會指派他負責,以前一貫如此,現在更加不會例外。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的滑頭啊!」孫耀明親切的拍了拍周瞳的腦袋,跟着自然而然的把肩膀從他的手裏挪了出來。

「陳思國、常寧,鑒於此次案情特殊,這次偵辦案件的行動就由周瞳全權負責,你們務必要積極配合,協助他破案。」

孫耀明話音一落,全場嘩然,就連一旁拉薩局的警官們,也覺得這麼重大的案件,竟然讓一個非警方的年輕小夥子負責,是不是太過草率?但是大家礙於孫耀明的地位,雖然心裏有所疑問,但是卻沒人敢反對。

「這怎麼行?」陳思國可不管孫耀明的地位有多高,他當即反對。

而此時,常寧的臉上也掛着不樂意的表情

「這是命令!」孫耀明的語氣不容置疑。

陳思國和常寧心中雖然百般不願,但看到孫耀明如此堅決,下了死命令,也無法再辯駁。

只有周瞳一個人洋洋得意的笑着。

「西藏這麼大,我們人生地不熟,當地話也不會說,需要一個嚮導。」周瞳毫不客氣的繼續提要求。

「這個自然……」孫耀明把目光投向拉薩局的局長。

局長心領神會,立刻說道:「卓嘎,由你協助刑偵組的同事們。」

「是。」卓嘎應聲站出來,眼睛卻是看着周瞳,神色里除了驚訝還帶着迷茫。

「大叔,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我了。」周瞳臉上雖然帶着笑容,但是心裏卻一點都不輕鬆,他之所以要高調攬下所有事情,就是為了保護嚴詠潔。

嚴詠潔當然明白周瞳的苦心,但是她同樣也明白,這樣一來,周瞳將陷入最危險的境地。

孫耀明接下來又跟拉薩局的局長討論了案情,佈置了一些瑣碎的工作后,就領着其他人出了會議室,只留下了周瞳、嚴詠潔、陳思國、常寧和卓嘎五個人,讓他們研究下一步的破案工作。

會議室里突然變得異常的安靜,五個人互相打量,卻又一言不發。

「金髮小子。」周瞳突然開口叫道。

陳思國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周瞳是在叫他。

「你叫誰?」陳思國怒火中燒,這個比自己看起來還要小几歲的年輕人,口氣卻是這麼張狂。

「誰應我就是叫誰。」周瞳見慣了場面,對陳思國的怒火全然視而不見。

「你……」陳思國一時為之氣結。

「好了,周瞳,別鬧了,正經一點。」嚴詠潔再看不下去,出言訓道。

周瞳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身邊這個女人,只好收斂起囂張的神態,規規矩矩的說道:「陳警官,我只是開個玩笑,您別介意,先請坐。」

陳思國見他又換了一副德性,一時是哭笑不得,不過他也看在嚴詠潔的面子上,沒再和周瞳鬥嘴,「哼」了一聲,坐下來。

「兩位美女和這位大哥也請坐。」周瞳繼續笑嘻嘻的說道。

嚴詠潔上前拉着常寧坐了下來。

卓嘎被弄得一頭霧水,不過他也總算經歷過不少事情,定了定神,決定先看看這些人究竟有什麼本事。

等到大家都坐定,周瞳才繼續說道:「廢話我就不說了,剛才光頭大叔的話各位都聽到了,現在我們坐上了一條船,雖然我明白你們對我們還有所疑慮,心裏面也各有想法,不過這些都不要緊,相信……」

「這些就是廢話。」一直沒出聲的常寧用手抬了抬眼鏡,嘟嚕了一句。

「批評的是。」周瞳乾笑了兩聲,「那我就言歸正傳,陳警官、常警官麻煩你們把關於這些案件的所有資料都複印一份給我們,另外關於梁小武來西藏這一個星期做了哪些工作,接觸過哪些人,事無大小,只要是你們知道的,都一一詳細的列一份資料給我們。這些東西今天之前給我們,沒問題吧?」

「沒問題。」常寧點點頭,陳思國沒有出聲,算是默認了。

「我需要做些什麼嗎?」一旁的卓嘎問道。

「你的事情更多。」周瞳聳聳肩膀,「這裏還有好多地方我們沒去玩過,今天你就先當我們的嚮導,陪我們好好去玩一天。」

陳思國和常寧聞言,臉都綠了。這個時候,他竟然還有心思去玩!

不過,嚴詠潔卻是臉上掛着微笑,她太了解周瞳的做事方式了,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弔兒郎當,漫不經心,但實際上卻絕對認真謹慎。他忽然提到要去玩,必定是另有目的。

「那麼就請兩位辛苦了,晚上我來拿東西。」周瞳看着怒火中燒的陳思國和常寧,壞壞地笑道。

卓嘎找來一輛車,搭著周瞳和嚴詠潔出了公安局。

「現在我們去哪裏?」卓嘎一邊開車一邊問道。

周瞳卻沒有答,反而問道:「卓嘎,納木錯你熟不熟?」

「嗯,我知道去的路,你們要去納木錯湖嗎?」卓嘎以為他們要去案發現場尋找線索。

「不是,我想問你,納木錯湖附近有沒有村莊?」周瞳繼續問道。

卓嘎想了一會,才答道:「納木錯湖很大,附近的村莊少說也有七八個。」

「很好,帶我們一個一個去轉轉。」周瞳把身體靠在座位上,悠閑的說道。

「好。」卓嘎說着轟了一腳油門

「你是想去查梁小武是怎麼去到湖底的吧?」一旁的嚴詠潔問道,她此時已經明白了周瞳的打算。

「跟着我久了,你果然變聰明很多。」周瞳調笑道。

「你是不是又欠揍?」嚴詠潔握著拳頭,一副要打人的樣子。

「這些村莊雖然在納木錯湖附近,但是最近的一個離湖區也至少有七八公里路,村裏的人不可能有機會看到梁小武,我們這麼去問,恐怕不會找到什麼線索。」卓嘎從事刑偵工作也有多年,依照自己的經驗,如果當時有人目擊到梁小武下湖,那麼也應該是湖邊的人,而在湖邊的除了遊客,就是一些兜售東西的藏民。

嚴詠潔聞言收起拳頭,她怕周瞳說話不注意,讓卓嘎難堪,於是搶先解釋道:「你說得我們很明白,但是我們並不是要去尋找目擊者,按照目前的推斷,梁小武不可能是潛水到湖底,我們懷疑他是通過其它途徑。」

「其它途徑?你的意思是說,有一條通到湖底的隧道?」卓嘎的口氣里有了一絲嘲諷的味道,這種推測未免也太異想天開了。

「大膽假設,小心求證,有沒有查一查就清楚了。」周瞳收起笑容,握住身邊嚴詠潔的手,看着車窗外宏偉的景緻,眼神里卻透着絲絲憂慮。

卓嘎聞言輕笑了一聲,他開始對後面這兩個年輕人有些好奇了。

常寧埋頭整理著案件的資料,陳思國卻一動不動的躺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關於梁小武的事,你為什麼沒對組長說。」常寧忽然放下手上的資料,問道。

陳思國睜開眼睛,反問道:「說什麼?」

「你不是明知故問嗎,梁小武出事的前一天,他偷走了噶爾東贊的那幅唐卡,然後就失蹤了……」

「這件事疑點很多,還沒查清楚,就這麼冒然說出來,對梁小武的名譽有極大的損害,而且那幅唐卡,我們研究了很久,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他為什麼要拿走呢?」陳思國一直沒有想通這件事情。

「或許有,只是我們還不知道。」常寧顯然對陳思國這種處理問題的方式,頗有微詞,「我覺得這件事和他被殺極有關聯,如果不說出來,恐怕會影響到查案。」

「現在我們不會查案了嗎?」陳思國想起周瞳,就氣不打一處來,「作為一名成熟的警務人員,你不會真把破案的希望寄托在一個無賴身上吧?」

「可是……」常寧本想反駁,但想起周瞳那幅弔兒郎當的樣子,就開不了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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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瞳探案系列四:剝皮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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