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韓文舉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他悶悶不樂在渡口上呆了幾日,卻見一切安然如舊,河運隊照常船隻往返,走白石寨,下荊紫關,去襄樊,賺錢發財,洋洋得意。且白石寨的小水人也沒回來,也不來信,看樣子,白石寨方面並沒什麼大的變動。白石寨那邊沒事,兩岔鎮也就沒事的,和尚真是逮住風就是雨,白嚇唬他一場了。但韓文舉畢竟是精透了的人,他要徹底靜觀了一切形勢方可決定下一步言行的,便將一顆小小的聰明收藏起來,有心暗中再探探田中正的口氣。

田中正卻好長日子了沒在渡口上出現。

麥子全部收清后,州河兩岸似乎瘦了許多,有些農活利索的人家,點種了包穀,開始了一年一度蒸了新麥面的饃饃走親訪友的「送夏」了,那些女兒、女婿在拜望了泰山泰水之後返回,孩子們無一不帶有外婆外爺贈送的花飾「糊聯」。這些殷實了的男女老幼見天每日在渡口上喊船,韓文舉一邊和人家說趣話,斗花嘴,一邊心中哀嘆自己的悲苦,思想自己無兒無女,守一個小水,偏偏年輕輕的做了寡婦,使自己人到晚年享受不了「送夏」的饃饃,也享受不了對外孫的一份憐愛。田中正家的麥子收得最晚,種包穀時,也是田中正從鎮上叫了一幫人去他家耕種的。偶爾在一個雲遮月亮的晚上,田中正搭船回仙游川了,韓文舉瞧他神色匆匆,臉黑了許多,也瘦了許多,一上船就默默地吸煙,他一顆心就發緊了。待船搖至河心,煙波瀰漫,空闊一片,便怯怯地問:「田書記,久不見你回家了,鄉政府事情忙呀?」

田中正說:「忙透了!」

韓文舉說:「人都眼紅你們做領導幹部的,卻不知你們這些人忙呀!共產黨的會多,費腳,費嘴,這倒罷了,那份心苦,誰受得了呀!田書記,近些日子又有什麼動向了?」

田中正一根煙抽盡了,又續上一根,說:「當然有動向。」

韓文舉再問:「你說說,是好事還是壞事?」

田中正說:「是好事也是壞事,是壞事也是好事。」說完,就不再言語,只笑了一下,船到岸就回村去了。

怕什麼就有什麼,韓文舉嘴嚼田中正的話,似乎是模稜兩可,但人家是官,咱是草民,官對於草民用不著促膝相談。瞧他那匆匆神色,那臨上岸時奇奇怪怪的笑,韓文舉的一顆心又不穩妥了。

世上的人有大聰明和小聰明,大聰明是糊塗的,是愚;小聰明則往往要被小聰明誤。田中正的心神煩悶並不是韓文舉所揣度的那回事,他長久日子不回家,茶飯減退,夜寐失眠,是被另一件事所困擾。家裡那位半老徐娘的嫂子,愈來愈緊地逼他「熟親」,而縣委田有善的叮嚀,也使他把一顆浪蕩之心收攏,思考著近期「熟親」事宜。但是,陸翠翠竟懷孕了,這位熟得像紫葡萄似的女人,一沾手就流水,那麼容易就懷孕了,真是該生孩子的不生,不該生的卻生!翠翠一懷上孕,就提出要與他結婚,將以前的溫順勁兒全然消盡,凶得像一頭母狼,他要她墜胎,她就要他寫下娶她的手據,否則她就要將孩子生下來,看田中正這位書記的臉面往哪裡擱!田中正騎在了虎背上,上下兩難。恰這時縣上撥來兩個招工名額,是州城報社招收去培養做記者角色的。名額在全縣只是這兩個,縣委書記田有善卻要將這名額作為一種鼓勵和表彰的獎品,念及兩岔鄉辦河運隊有功,便全部下達到兩岔鄉。田中正立即苦海里碰到一舟,先將英英第一個考慮,來安穩住嫂子的惶恐之心,再是將此事告知翠翠,翠翠便一定要求讓其弟去占第二個名額。田中正就和陸翠翠談判:其弟可以保證去,翠翠肚裡的孩子就得打下來,結婚一事緩一步往後再說。陸翠翠一同意,田中正就找來田一申,讓他以尋找推銷貨物的名義,領陸翠翠到遠遠的荊紫關去打胎。

這一天,田一申和陸翠翠搭坐了一隻去荊紫關的船,韓文舉在渡口看見了,瓷眼眼將陸翠翠從頭瞅到腳,心想這女人長得就是妖,三分是人,七分倒是狐狸精,便想起自己年輕時在白石寨、荊紫關的窯姐兒樓上見過不少這類女人,不覺生出幾分鄙夷,在河中呸呸吐了數口。這一吐,陸翠翠有些臉紅,韓文舉立即意識到這是邪不壓正,小聰明又上來,想成心戲弄一下這小狐子了,說:「這位是翠翠嗎?渡口上難得見著你啊,你這是去白石寨買藥品嗎?」

翠翠眼睛飄忽著,說:「是到白石寨的。」

韓文舉就說:「白石寨是熱鬧地方,是該風光風光的!翠翠,聽說你爹承包了衛生所,生意還好嗎?」

翠翠說:「還好。」

韓文舉說:「怪不得翠翠穿得這麼艷乍,翠翠,瞧你這體面,將來要攀個官樣人家哩!」

正在船上忙活的田一申聽見了,就硬著聲說:「老韓,你這個酒鬼,八成又喝多馬尿了,你管得著人家女婿如何,反正找不著你的!」

韓文舉說:「田隊長,我這話說錯了?你敢和我打賭,翠翠攀不上個當官的嗎?!」

田一申嚴肅了臉面說:「老韓,我告訴你,你那臭嘴真要檢點些才是!好多人反映說,你在渡口上散布許多不利形勢的話。你說過現在的政策要變了這類謠言嗎?」

韓文舉立即老實了,說:「這話我說過的。」

田一申說:「這是什麼意思?你對目前政府的政策不滿嗎?要攪亂人心嗎?是你製造出來的,還是販賣別人的?」

韓文舉想說出這話是從和尚那兒聽來的,但他不想牽涉了外人。說:「坐船的人說的,我真忘了那人是哪裡人,姓甚名誰,他是穿了個藍褂的。」

田一申說:「你這個老鬼頭!要是在前幾年,你就吃不了兜上了!」

韓文舉陡然心境陰沉,看著田一申扶著翠翠上了那隻船,開拔下行,他銳聲地說:「田隊長呀,你以為我是盼政策變嗎?我打聽這消息,提說這消息,全是害怕政策有變啊!」

田一申卻再不理他,船慢慢在河心漂遠,最後變為一點,於天和水的交界處忽地消失了。韓文舉霜打了一般地立在渡船上,突然間,卻十分興奮。想:田一申的話不是說明這政策不會變嗎?哼,只要這政策不變,你田一申當隊長,管得了河運隊的船,卻管不得我韓文舉的渡船!田中正也管不住的!!

韓文舉心裡高興起來,就立在渡口狼一樣吼著喊福運。但福運不知死到哪裡去了,不來陪他說話,也不來喝酒。韓文舉自個喝了幾盅,總覺得無人交流,喝得也沒了滋味,看看天色向晚,渡口上已無搭渡之人,便將船泊在那裡,進村去找福運,才知道福運又讓田中正的嫂子叫去深翻一塊菜地了。老漢惆悵半日,忽想起金狗,直腳往不靜崗去。

金狗這半年來,越發對韓文舉殷勤,韓文舉也越來越服起了金狗。這小子,在岸上倒還罷了,一到水上撐木排,就是忘乎一切的亡命徒,韓文舉覺得自己年輕時闖州河也沒這麼個帥勁!這期間,每次放排歸來,金狗就要到渡船上和他坐坐,差不多要掏出一瓶好酒給他,說:「這是小水捎給你的!」韓文舉就要誇說小水一通,然後將酒瓶打開,兩人共享,有幾次喝醉了,流著淚說:「我這小水待我這般好,我對不起侄女呀!論人才,論品德,論性情,我的小水是活該有福的人,可她偏偏命苦,無緣無故地做了寡!」遇到這陣,金狗也傷心落淚,百般勸慰,一直待到韓文舉醉沉睡定方回家去,往後更是孝敬韓文舉如孝敬矮子畫匠一樣。小水捎來的酒還是不斷,韓文舉就寫了一封信讓金狗捎給小水,說他這裡一切都好,收繳的船錢夠他喝酒的,讓她在鐵匠鋪里攢下錢了,自個好好蓄著,以後有了好的對象,也好經營她的新家。但小水很快寄來一信,說她根本就沒捎過酒,酒全是金狗掏自己錢買的。這韓文舉就疑惑了,不明白金狗是為什麼。他忽兒想到金狗是不是有別的原因,打問別的人,別人全只是笑,說:「那多好的事呀,誰要給我買一瓶酒,我就去燒高香了!」他在一次金狗又拿了一瓶酒給他時,他說:「又是小水捎的?」

金狗說:「她說,讓你天天喝點,但不要喝醉,人老了拿不住酒勁了!」

韓文舉直愣愣盯起金狗,說:「金狗,你原來是個說謊的鬼頭,你以為我不知道嗎,這酒是你自己買的!」

金狗臉色大赤,立即笑著說:「是我買的你就不喝了嗎?我自小跟你喝酒,我不能還你嗎?」

韓文舉說:「你老實給我說,你的用心是啥?」

金狗臉色更紅了,卻平靜地說:「有什麼用心,你讓我喝酒也有用心嗎?」

韓文舉想了想,這話也是,便將心底處泛上來的某一種想法又悄悄壓下,不再提說。兩人開始坐喝,喝到酣時,卻狡猾地冒出一句:「現在的事情,老年人重要是重要,但老年人畢竟老了,說什麼也都只是個參考罷了,問題還在年輕人,是你們年輕人的事!」

他說完這話,漫不經心地,卻暗中看金狗的神色。金狗一字一句聽在心裡,也裝作一派混沌,天地不醒,倒反問道: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使韓文舉心涼了許多。

這夜韓文舉到了不靜崗,金狗卻也不在家,他是收清碾打種畢包穀后又下河去白石寨,幾日沒有回來了。矮子老爹在燈下用煙煤子和制膠質墨塊,熱情讓韓文舉坐了,小而生光的眼睛直瞅著問:「你讓金狗去白石寨捎買了什麼東西嗎?這孩子應人事小,誤人事大,他幾天也沒回來了!」

韓文舉說:「我有什麼可捎買的,來看看他,不知外邊近日又有什麼動靜了!」

矮子問:「出什麼事了?」

韓文舉正不知話怎麼說,門前的狗就咬,接著有一束手電筒光從門洞照進來。韓文舉還未看清來者是誰,那人就高喉嚨嚷開了:「哎呀,老韓伯你在這兒!我在渡口喊船,就是無人應,害得我趟水過來,一邊趟一邊罵:這老不正經的又跑到哪家娘兒們屋裡去了!」

韓文舉說:「蔡隊長,你好作孽!兩年前州河漲水,衝下一個女人,三十郎當,我救她上來,她跪在我面前磕頭,說要報答我,我說:怎個報答?她說給我錢,我不稀罕她的錢。她後來要用身子報答我,我拍了拍那腿上肉,肥嘟嘟的,就讓她穿上褲子去了。東西倒是好東西,人不中用了啊!」

三人大笑,矮子罵道:「你好過口上的福!文舉,你這張嘴遭的罪多,下輩子變驢變馬不得轉世的!」

蔡大安坐下,將黃狗按在身邊,問矮子:「金狗還沒回來?」

矮子說:「文舉也來找金狗的,有了什麼緊事,深更半夜的讓你來?」

蔡大安沒有立即說,看了韓文舉一眼。

韓文舉就說:「你們有要事,你們談,我去卧屋抽煙去。」

蔡大安說:「你和金狗家關係近,你坐著,也不是什麼絕密,是關於金狗的好事,你聽聽不要傳出去就是了。」

韓文舉就坐下,顯得漫不經心的。

蔡大安說:「明日得讓人去白石寨找金狗回來!州城裡報社要咱縣推薦兩名搞新聞的人,田書記向縣委那兒討了這名額,意思想讓英英去。還有一個名額,我推薦金狗,金狗在部隊就搞過這項,又是復退軍人,正好是個安置,可田一申卻要推薦另一個人。」

韓文舉聽說招收幹部,他不懂新聞這個詞,問明就是做記者,記者這名兒他是知道的,心裡直替金狗激動!當聽道田一申要推薦另一個人,就問:「是哪一個人?」

蔡大安說:「是鎮東的那個陸小六。」

韓文舉說:「陸小六?」

蔡大安說:「說她姐姐你就知道了,叫翠翠!」

矮子還在迷惑,韓文舉就叫起來:「是那小狐狸精?她不是和田中正黏乎上了嗎?」

蔡大安大驚,問道:「這是你說的呀!你怎麼知道?」

韓文舉直覺失口,後悔不及,趕忙說:「這權當我胡說,我也是聽外人說的。」

蔡大安則站起來,去門外看了,回來壓低聲音說:「你們既然知道了這事,咱就在這全說出來,出門就算完事。這翠翠就是田一申給書記牽的皮條,他想讓書記和這翠翠結婚,這不是成心拉領導下水犯錯誤嗎?翠翠現在懷了孕,逼書記成親,可書記總不能為一個臭婊子壞了前程呀!那翠翠就要挾不墜胎,書記只好以讓其弟去頂這個名額為條件,才同意和田一申到荊紫關打胎去了。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讓金狗回來,快些去鄉政府報名,估計鄉政府要提供四五個人選,州城報社再來人考察。這事誤不得,越快越好!鄉政府不讓把內部情況透出去,但金狗和我是什麼關係?就是犯錯誤,受處分,我也得來透透風呀!」

矮子頓時慌起來,腳手亂動,不知怎麼感激好,忙取酒來招呼。韓文舉便插嘴道:「金狗我早就看了,相不是凡人相,這小子去了州城報社,他會成個大人物的,仙游川也不是光田家鞏家出人的!可話說回來,田書記既然答應了陸翠翠,他還能改口嗎?」

蔡大安說:「事在人為,要麼急著找金狗!金狗條件最適合,田一申卻死不同意,這人表面上和金狗親熱得不行,背地裡卻使絆子,我算把他看透了!」

韓文舉說:「你們河運隊不是盈利好大嗎,聽說田一申在白石寨貨棧,做生意挺有一套的?」

蔡大安說:「那人最鬼,外面倒落個大名聲。河運隊還不是金狗他們出的力,問問他下了幾次河,跑了多少路?他只會賣嘴!光想攬權,好像河運隊就是他一人功勞!」

矮子一邊添酒,試探地說:「田書記不是挺信任他嗎?」

蔡大安說:「我對田書記就是這一條意見!不知他怎麼想的,偏要用田一申?!大家都不滿田一申,私下議論紛紛要撤換了他,田書記見鬧得事大了,同意開河運隊大會民主選舉,他就給田書記上美人計了。金狗回來,你要讓他聯合大夥就不要投田一申的票。那算什麼東西,河運隊現在經濟上也一堆問題,再讓他管下去,非爛包不可!」

韓文舉不大明白河運隊里事,也不敢隨便發表意見,卻納悶:一個河運隊兩個隊長,倒矛盾得尿不到一個壺裡,這不是和當年老支書與貧協主席一個樣嗎?怎麼搞的,吃國家糧的,吃農業糧的,大小當了官就都不和?!不和就不和吧,與他韓文舉屁事,他韓文舉倒高興起來了:河運隊既然還爭爭吵吵當頭兒,就把金狗的好事吵出來了!他將酒壺提起來,直嚷道酒幹了,作踐矮子家裡要沒酒了,他到船上去拿呀。矮子就又取了一瓶,三個人碰了一盅又一盅。

韓文舉首先就喝醉了,說:「蔡隊長,聽你說,田書記的英英也要去報社?英英不是在兩岔鎮商店嗎,有了國家的飯吃還要佔一個名額,那女子能寫文章嗎?」

蔡大安說:「這名額不是田書記到縣上要,能撥到咱鄉上嗎?不撥到咱鄉,金狗能去?什麼事不是人乾的,業務不熟悉可以學嘛,呆在商店自在倒自在,出息能有多大?」

韓文舉就勾起一件往事,說:「十年前,州城報社來了一個記者,說是採訪,問我當年仙游川田家鞏家鬧革命的事,我說了一上午,人家就走了,後來報上登出來好大一張。記者是大本事!沒本事的人當個官是行,要到報社去寫文章,英英我看難哩!」

矮子說:「他韓伯,你怕又是醉了!」

韓文舉站起來,說:「是喝多了,人老了,拿不住酒了!四十年前,我喝過二斤白乾,到白石寨妓院去,那臭牙婆子以為我醉了,要我三個大洋,我罵了她一頓,和那白臉子睡了,臨走倒還偷了她一塊胰子。今天是喝多了,蔡隊長,我不陪你了,我到船上去,你要回去,河岸上喊我。別人我不擺渡,你是要擺的,擺。」

韓文舉從門裡往出走,矮子問能不能回去,回答卻能的能的,真箇搖搖晃晃走了。

回到船上,福運卻在艙里等他。

福運渾身濕汗,直打飽嗝兒。韓文舉說:「忙了人家半夜,討了什麼吃的?」

福運說:「真有肉的,我吃了十二片。」說罷卻臉色赤紅,作難了半晌說:「韓伯,你說那婦人好不?」

韓文舉醉眼發痴,問:「給你吃了肉,你就說她好?」

福運說:「我是說……」卻不說了。

韓文舉怔了一下,酒有些醒,問道:「這婦人還給你更好的了?」

福運點頭。

韓文舉一把扯住:「好呀,福運,你倒還會這個?那婦人可是書記的嫂子,比你大十多歲的!」

福運就慌了,說:「韓伯,這我可沒幹什麼,我挖了地,回去吃飯,那婦人直給我夾肉,肉吃了,她說我乏了,就讓在炕上展展身,她就脫了衫子,直嚷嚷熱,我不敢,我怕人家沒那個意思。後來她坐得近近的,我又怕了,怕人家這是給我上什麼計。我說要上個茅房,一出門就到船上來了。」

韓文舉一口唾在福運臉上,罵道:「你個沒出息的,那女人能給你上什麼計?我要在年輕,管得了這些?她就是有計,你也該將計就計!」

福運還呆在一邊,驚慌不已。

韓文舉笑得不可收拾,尋著詞兒作踐福運,後來就倒在一邊,說:「你小子沒種,你不知道田中正在外邊相好的多嗎?那婦人四十齣頭,正是發狂的時候,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她一是守不住,二是也要報復田中正。人家不尋我……我是不行了,你小子五大三粗的,卻不會收拾女人!」

說罷,頭一歪,一攤污穢吐出來,再不言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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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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