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狂歡

第十二章 狂歡

1

林適一生意做得順風順水,人也漸漸從情人自殺的陰影中走出來。他又恢復了一哥的形象,現在有了錢他衣服穿得更講究,頭髮吹得更有形,並且他還給頭髮做了一點顏色使頭髮看上去更有層次。

現在,他又被眾多女人包圍起來,過着夜夜狂歡的生活。他和黃大衛、顧凱歌這幾個老同學也經常見面,他們衣着時尚、談吐不俗地出入各種豪華場所。

黃大衛離婚後就沒再結婚,只是一個女孩接一個女孩地交往著。林適一和顧凱歌調侃他,管他叫「女孩子們的偉大導師」。因為他交往的女孩年齡越來越小,知識層次越來越低,朋友們都笑他說他是開幼兒園的。不過黃大衛不在乎,他說他已經被知識女性折磨得面目全非了,倒想被簡簡單單沒什麼頭腦的女孩子「洗禮」一下,這就像計算器的「歸零」,電腦系統的「重新啟動」,重新刷新一下自己對他來說是重要的。

「生活就是一個大遊樂場,一座歡城。」

林適一一邊吃東西,一邊發表高論。他夾了一筷子油燜大蝦丟進嘴裏嚼著,嘴角流油。

顧凱歌笑道:「對你來說是一座歡城,對我卻是一段苦旅啊。」

黃大衛撇著嘴說:「您老先生還敢舔著臉說自己是苦旅呀?啊呸!據可靠情報你最近背着你老婆又幹了點壞事……」

這時候飯店服務生進來上菜,他們三個人不約而同的不說話了,等服務生把菜放好轉身離開,他們立刻重新活躍起來。

林適一伸長脖子大聲地說:「哎哎,快說快說,出什麼事了,他是不是又找了個小蜜?」

黃大衛眼睛閃著亮光,他故作神秘地說:「你讓他自己老實交待吧!」

顧凱歌放下筷子說:「我說,我說,我真服了你們了!我最近呢,認識了一個從浙江來的女孩,叫小蝶。她是來北京學音樂的,小姑娘嗓子特別好,等哪天兄弟讓她給大家獻歌一曲,怎麼樣,哪天去唱歌,我把她叫來。」

「幹嘛哪天呀?待會兒吃完飯咱們就去。」

「那行,我現在給小蝶打個電話試試,看她有沒有空。」

林適一說:「這可由不得她,咱叫她有空,她就得有空。」

「就是,打電話打電話,晚上咱們唱歌去。」

顧凱歌笑盈盈地從包里拿出手機,他胖胖的大拇指「噠」地按了一個鍵。電話接通了,顧凱歌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喂,」他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好溫柔,「小蝶嗎?我是凱歌啊。」

在場的幾個人哄堂大笑,他們說顧凱歌可真是肉麻呀。

他們用筷子敲碗,用勺子敲湯盆,所有人樂瘋了似的。他們這樣起鬨,無非是想讓顧凱歌害羞,可他的臉皮比城牆加拐彎還要厚,他才不在乎別人笑他呢,別人越是起鬨,他越是來勁兒。最後,他乾脆在手機電話里「kiss」起來,直嘬得手機「嘖嘖」作響。

「OK!林適一、黃大衛,還有這幾個兄弟,咱們走!」顧凱歌把手機的翻蓋「噠」地一蓋,他大手一揮,樣子宛若領袖一般。如今顧凱歌明顯胖了,也不像年輕時那麼丑了,一張「馬臉」被撐得橫向寬了許多,倒不顯得臉那麼長了,再加上他現在一身名牌,西裝革履,把自己打扮得又俗又闊,冷不丁看上去還挺有派的,所以每回他們幾個一起去飯館、上歌廳,服務生個個都直奔顧凱歌來買單,顧凱歌也總是說:「我招誰惹誰了?」說完了還是喜滋滋地買單,一副有錢人的模樣。誰會想到若干年後,他會窮到連盒煙都抽不起,當然這是后話了。

現在,顧凱歌還是一個大搖大擺的大男人,一個自我感覺良好的有錢人。他們仨開了一輛車,其他的人打了兩輛車,然後浩浩蕩蕩地趕往歌廳。

2

林適一在車上給白小麗打了個電話,說幾個朋友一起去唱歌,問她能不能來。

白小麗說:「都誰呀?」

「顧凱歌和他的女朋友。」林適一說。

「女朋友?他不是結婚了嗎?」

「結婚了就不能有女朋友了?」

「你們這幫壞蛋!」

「我們怎麼是壞蛋了?哎,小麗,你到底來不來嘛?」

「不來!我又不是你女朋友!」

「你說你不是啊?那好吧,我掛電話了啊?」

「哎,等等,你們在哪兒呀?」

「這還差不多!」林適一在電話里把地點說了一遍,並且囑咐讓她快點來,「我們都快到了。」

白小麗出現在歌廳門口的時候,給了林適一留下一個好印象。一向「假小子」的她竟然化了點淡妝,她穿了一條粉色的裙子,倒顯出一些淑女氣。黃大衛隔着車窗對她指指點點,問林適一:「是不是燈下的那個女孩。」

林適一說:「什麼女孩兒呀,她是一個老姑娘。」

「老姑娘,能有多老呀?」顧凱歌一邊倒車一邊說,「再老也不如我們家那位戴袖套的老,從來就沒有過二十歲,大學一畢業就直接就五十了。」

三個男人哈哈大笑了一通,互相擠眉弄眼,樂不可支。直到下了車見到白小麗的時候,三個男人還是忍不住「嗤嗤」地笑,弄得白小麗莫名其妙。

「你們怎麼啦?」她問。

林適一說:「不是……沒什麼。他們就這樣,沒個正形兒。哦,忘了隆重推出一下,這是我朋友白小麗,他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我大學同學黃大衛。」

白小麗沖着黃大衛微笑地點了點頭,一副落落大方的樣子。她莊重大方的姿態讓林適一覺感到滿意,他覺得白小麗是個很懂事女人,是關鍵時刻拿得出去的那種。再說,他在事業上就是個「白痴」,所謂的生意還不是要靠白小麗撐著,他什麼也不懂,就是個傀儡。這點林適一心裏很清楚。

做生意的好處林適一心裏也比誰都清楚,他現在要什麼有什麼。可是就在幾個月以前,他還一個人躲在廚房裏吃速食麵,連開水都沒有。那時候,他蹲在地上干嚼著速食麵,看着自己在牆上的影子,覺得自己簡直就像一條快要餓死的狗。

林適一永遠記得牆上那像條狗一樣的影子。他不想回頭,也不想再回到那段令他心寒的日子。但是,他明白眼前的一切都跟白小麗有關,沒有白小麗,不要說他拿不到倒鋼材的批文,就是真的有人給他搞到批文,他也不知道那張紙該怎樣用。

3

林適一、黃大衛和顧凱歌各自的女朋友都到齊了。

她們各自代表一種女人,就像從展品櫃里拿出來的一樣,每個女人都是那麼具有代表性。顧凱歌的新女友是典型的「小蜜」長相,小鼻子小眼小蠻腰,手裏拿着麥克風,垂着眼帘聲音低低的獨自唱歌。黃大衛的新女友是一個書商,姓秦,名叫雯雯,書商里以男性居多,雯雯倒是一個很特別的女人,她生意做得有條不紊,還不忘順便幫她喜歡的男人一把,黃大衛做的第一本書,就是雯雯幫他組的稿。黃大衛雖說自身是個職業編輯出身,卻不具備起碼的商業嗅覺,嗅不出哪本書能火,哪本書能賺錢。

雯雯是「商業嗅覺」超一流的女人,拿本書從她手一過,她就能拈出這本書的分量來,是好是壞,值錢不值錢,她都知道。黃大衛也是要靠着女人才能做生意的,這點他倒和他的老同學林適一很像,都屬於「掛靠在女人身上的男人」。

白小麗落落大方,周旋得體,在林適一的朋友中間頗受歡迎。她和雯雯最大的不同是雯雯有些內向,而白小麗的性格卻頗為開朗,她既是生意上的一把好手,又很會玩,歌唱得好,舞也跳得不錯,聽說還會彈鋼琴,真是一個招人喜歡的全才女人。所有人都說白小麗很全才,但不知為什麼,林適一就是不怎麼喜歡她。他心裏清楚自己是為了生意才跟她在一起的,這樣一想,摟着她肩膀的手就覺得特別勉強,但他的手還是摟着她,跟其他男人一樣,有說有笑的。

這天晚上,顧凱歌和黃大衛都把自己的女朋友帶走了,他們各自去延續著夜晚的放蕩情緒了。為了隨大流,林適一也只好裝作很自然的樣子,其實他並不想把白小麗帶回家,可是當時的大環境是那樣子,誰也不可能轉身就走。

他和她之間的關係鬧得有點僵,不為別的,就是因為她們的關係更進了一步。

那天在計程車上,白小麗很主動地緊靠在林適一身上,這讓林適一感到動彈不得。

計程車開到林適一家門口停下。他從車上下來繞到前面窗口去付錢。這時候,白小麗也從車上下來了。他們面對面站着,車子從他們身邊慢慢地開走,沒有一點聲響。

「走吧,上去坐坐?」林適一說。

白小麗躲閃著林適一的眼睛,看着遠處的一輛計程車說:「要不,我還是先回去吧。」

林適一知道她說的不是心裏話,他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說:「走吧走吧,你又不是小姑娘了。」

他心裏真恨自己,恨自己說了言不由衷的話。事後,他問自己,當時為什麼不能對白小麗說「那好,你走吧」,這才是他真正得想法。可是他沒有說,他最終還是把白小麗帶回了家。他一直假意對白小麗好,哄她高興,因為他知道這個女人對他來說很重要,但他又真的不想欺騙她,因為愛這種東西是做不得半點假。他心裏有些自責,又有些自己騙自己的意思。

他開始摸到白小麗平平的胸部的時候,就有些失望了。但是那時他們在林適一家中,他們坐在燈光柔和的房間里,林適一覺得如果故事不往下發展,自己都覺得說不過去。

白小麗很主動地說:「我去洗個澡吧?」

他沒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他想起多少年前,蜜雪兒為了出國巴結他舅舅,而現在他自己為了生意巴結白小麗。

「人啊,人活着就是可悲的。」他聽到有個聲音在對自己說。

白小麗洗完澡出來,她的頭髮濕漉漉地滴著水。她問林適一吹風機在哪裏,又說要吹乾頭髮才能睡覺。林適一聽見「睡覺」兩個字才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他躲進衛生間里閉上眼在牆上靠了很久,他用頭碰在玻璃門上,自己卻沒有一點知覺。

時間過了不知道多久,他才馬馬虎虎地洗了個澡。等他洗完澡出來的時候,看到白小麗已經側過身睡過去了。屋子的燈光幽暗極了,他靠在床上吸了一支煙,煙霧飄散開,直到淡得幾乎看不見。他掐滅手中的煙,憂心忡忡地躺了下去。

白小麗對林適一非常好,一直很用心地捧着他的臉,一遍遍地親吻他。林適一的腦子裏卻在過電影,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誰,眼前一會兒出現前妻蜜雪兒的身影,一會兒又出現情人皮草格格的身影,她們兩個交替出現,最後幻化成一個沉甸甸的影子壓在林適一身上。他順手把燈關了,他幻想與身體上的那個影子做愛。

做完愛,他們平靜地躺在床上。

「你後悔了吧?」

「你說什麼?」

突然,白小麗起身,一邊穿衣服一邊用平靜的聲音說:「我知道你心裏想什麼,你不喜歡我。這次算我強迫你的,行了吧!」

林適一疲倦地躺在那裏,聲音含糊地說:「你要幹什麼?這麼晚了你去哪兒呀?」

「回家。」

白小麗果斷的一面在穿好衣服之後又表現出來了。林適一這時候反應有點遲鈍,他的頭腦暈暈的,他已經忘記了「鋼鐵生意」、「批文」之類硬邦邦的事。微閉着眼的他還沉浸在剛才做愛時「被動」的情緒中。在剛才的過程中,他幾乎一動未動,「被動」得像塊木頭。他從來沒嘗過這種「被人搞」的滋味,心裏升起了一些古怪念頭,想說句什麼又覺得羞於啟齒。等他胡思亂想一陣過後,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發現白小麗已經不見了。她是什麼時候走的,他一點兒都不知道,甚至連關門時那「砰」的一聲響都不曾聽到,她人就沒了。

4

林適一和白小麗有一陣子沒聯繫了,他沒有意識到公司有什麼危機,繼續過着夜夜狂歡的生活。他每天上午十點左右才去報社轉一圈,中午就開始約人吃飯,到了下午三點多,人已經開始輕飄飄地幻想晚上的場景了。他與各種各樣的男人和女人見面,說大話和吹牛已經成了一種習慣,張嘴就來。只有一個人他見了才會有所收斂,那就是美麗賢淑的和珍珠。

這陣子林適一老惦記着跟和珍珠見面,可是和珍珠越是躲著不願見他,他就越來勁。他已經答應了那個叫建軍的書商,為他寫《女作家神秘之死》那個故事,並且他收下了一部分訂金。故事還一個字未寫,那筆不大不小的訂錢就已經被他花得差不多了。他找和珍珠有兩層意思:一方面想找機會跟和珍珠見面,另一方面還真想讓和珍珠幫他一把,因為在寫東西方面和珍珠比他在行。

林適一絞盡腦汁才想到一個別緻的地方跟和珍珠去見面。像媚雅酒吧、仙人居酒樓這類地方都不適合她。他想來想去,想得頭都大了。他問辦公室新來的一個很時尚的女孩說:「哎,你叫什麼來着?有點兒事想要請教你。」

「噢,我叫杜柔柔。」

「杜柔柔?還肚子痛呢。」

「我就叫杜柔柔。」

這女孩是個絕對時尚的女孩,超級「新新人類」。她說:「約會?別老土了。這年月還約什麼會,直接辦了她得了。」

「辦了她?」林適一一聽就樂了,「你這小丫頭,你倒說說怎麼『辦』呀?」

女孩搖晃着額前的一綹紫頭髮,不屑一顧地揮揮手說:「『辦』就是『辦』嘛,有什麼不好理解的。」

他故意湊近一點,一臉壞笑地說:「這樣吧,哪天你也把我辦了吧。」

杜柔柔把眼睛睜得滴溜圓,很認真地在林適一臉上看了一會兒說:「好吧。」

他吃了一驚,用手托著下巴說:「什麼什麼?你剛才說什麼?」

女孩一本正經地說:「我說『好啊』!怎麼,你不願意啊?」

他搖頭晃腦地感慨道:「唉,時代不同嘍!」

女孩的屁股從椅子上欠了起來,脖子伸得老長,隔着一張辦公桌她問林適一:「哎,一哥,他們說你以前好厲害的,是真的嗎?」

林適一用手點着女孩的額頭說:「真的嗎,把那個『嗎』字去掉。」

「這麼說就是真的嘍!哎,你能堅持多長時間?」

「長得讓你受不了。」

「吹牛!」

後來,林適一已經把這次談話忘記了,但沒想到杜柔柔還一直記得。有一天下午,林適一本來約了幾個朋友一起喝咖啡,結果朋友臨時有事沒來。無奈之下,他百無聊賴雙手插在口袋裏在街上走着,路過一家名叫「妖精蟲蟲」的鞋店門口。他一瞟之下,正巧看見杜柔柔在裏面,她一條腿翹得老高正在試一雙花花綠綠的鑲滿寶石的鞋。林適一看到她,就弔兒郎當地走了進去。

他說:「喂,小姐,腿翹得太高了吧?當心內褲被人看見。」

杜柔柔抬起頭,一雙眼睛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說:「想看就看唄!」

林適一說:「我是君子,我不看。」

杜柔柔用手指沖着林適一勾了一勾。林適一彎下腰湊了過去,他聽到她用妖精般魅惑的聲音說:「一哥,今天就不要當君子了吧?」

「好啊。」

女孩穿了新鞋子,一跳一跳地跟着林適一往前走。他心想,辦公室的女孩是惹不得的,纏上會很麻煩。但他嘴上卻說:「敢不敢跟我回家?」

5

林適一在「狂歡」時胡亂答應了一樁生意,結果害得公司賠掉18萬。他很着急,打電話給白小麗要她救他。可是白小麗非但不接他的電話,還關機、換號,總之時時處處躲着他。他不知道自己什麼地方得罪了白小麗,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

他因為在生意上賠了錢,情緒有些紊亂。杜柔柔是那種剛剛跟男人發生了關係小女生,她嘗到了甜頭就沒完沒了地跟林適一撒嬌,一天到晚不分場合一哥一哥地叫,有時候真讓林適一感到很尷尬。

在沒有人的時候,他們兩個還是挺好的。杜柔柔很會討林適一的喜歡,要不是她在床上那千嬌百媚的樣兒,他也不會胡亂答應別人生意上的事。

他清楚地記得他們第一次是怎麼發生的。那天傍晚林適一答應跟一個生意場上的夥伴見面,可是時間到了柔柔卻膩在沙發上要他抱她。林適一說時間來不及了。柔柔卻問他,我重要還是生意重要。他哄她說談完生意回來再那個行不行?柔柔搖頭說不行,一臉小母貓似的可愛表情。

林適一伸手撫摸着她的乳房,圓潤微翹的乳頭讓他覺得有些受不了,他覺得自己的下半身已經開始膨脹。懷裏抱着柔柔這樣的小妖精,男人只想昏昏睡去,哪還管什麼生意不生意的。

他用舌頭舔她,用手指撥弄她,把她放在懷裏揉啊揉的,他大聲地說柔柔寶貝你叫柔柔這個名字實在太好了。女孩只是發出清脆的、銀鈴般的笑聲,笑着笑着她就把內褲脫了。林適一用手指搞她,問她是不是處女。杜柔柔使勁點點頭說是。

「真的?」

「真的。」

「但過了今晚以後就不是了。」

就在這關鍵時刻,林適一的手提電話響了。他一邊揉着柔柔的身體一邊聽電話,電話那邊說的是什麼他一句也沒聽清,他的手不斷地向她縱深的方向摸去,手指遇到了絲綢般華麗的阻力,那根手指被淹沒在那段華麗的甬道之中,無法自拔。

他一邊撫摸柔柔一邊胡亂地「嗯」了幾聲,結果18萬就這樣從他指縫間溜走了。

6

和珍珠終於答應跟林適一在海洋館見上一面。林適一以為自己聽錯了,自從他「下海」經商以來,腦袋裏塞滿了亂鬨哄的信息,耳朵經常聽見錯覺,當他聽到「海洋館」這三個字時,他還是不能確定,就又重複了一遍。和珍珠在電話那端輕聲細語地說:「是的,海洋館,下午三點。」

林適一看看腕上的手錶,時間已經是2點30分了。他連忙再打幾個電話,推掉所有應酬,因為跟和珍珠約一次會不容易。下午要辦的其他幾件事都好辦,唯獨顧凱歌的那件事,原本答應得好好的,似乎有點不好意思說「不」。

他們原先說好要帶顧凱歌的小蜜林蝶舞一起去見聲樂老師的。也怪林適一多嘴,他原本跟顧凱歌的小蜜並不很熟,但有一天一起吃飯問到小蝶大名叫什麼,將來的理想是做什麼。小蝶告訴他,她也姓林,大名叫做林蝶舞,天生喜歡唱歌,後來她到到北京來闖娛樂圈,就是沖着「歌壇天後」位置來的。

林適一笑道:「天後是那麼容易當的嗎?」

那個小女子聲音不高地說:「也許不容易,但我就是喜歡幹這一行,頭破血流我也願意。」

林適一被她的話打動了,就說:「既然是這樣,哥哥我也幫你一把,我認識一個不錯的聲樂老師,他帶過的學生『海』了去了,現在個個都是『腕兒』。你一定要接受專業老師的指點,將來才能成氣候。」

顧凱歌忙說:「還不快謝謝一哥。正好你們兩都姓『林』,還不快認個哥得了。」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顧凱歌對他這個婚外情人好得要死,一心只想親手捧紅了她。人就是這樣一物降一物,顧凱歌的老婆對顧凱歌好,顧凱歌對外面這個林蝶舞好,就像個生物鏈似的,一環扣一環地循環著。

可是事到臨頭又有了變化,和珍珠約他下午三點去海洋館見面。因為他一直想接近和珍珠,所以不能不去。林適一硬著頭皮給顧凱歌打了個電話,結果如他所料,在電話里被顧凱歌臭罵了一頓。他早就料到這一點,所以手裏拎着電話,似聽非聽的,時兒頑皮地把聽筒離開耳朵一點,做了個很可愛的鬼臉。坐在辦公桌對面的女孩子看到了他的動作,用手捂著嘴一個勁兒地樂。

被臭罵過後,他看看錶,時間已經到了。他怕和珍珠等得太久,就一路小跑着下了樓,在樓下打了一輛車,直奔海洋館。

海洋館里空蕩蕩的只有寥寥幾個遊客,林適一老遠就看見和珍珠的背影。她穿的白色連衣裙在海洋館蔚藍色的環境裏,顯得格外明顯,她的裙擺微微飄蕩著,令人浮想聯翩。

他還發現和珍珠挎了個很有特色的包,彷彿是海洋館的一塊玻璃落到她身上,無數亮片讓他感到一陣眩暈。他想,這個女人真是個謎,想要接近她恐怕不容易。

「你來啦?」她回過頭來,微笑地說。

林適一看着她的微笑,感覺她彷彿是從迷霧中走出來一樣。他越來越搞不懂這個女人了。

「嗯,來了。」他說。他覺得自己說出的這句話好尷尬。在空無一人的海洋館里,兩個成年男女在一起多少有點不對勁。

和珍珠說:「你沒來過這兒吧,這裏好安靜的。」

然後,她提着那個閃亮的玻璃提包,緩緩地往前走。林適一有些迷惑,他已經忘了他來見和珍珠的目的,他看到和珍珠專心看魚的樣子,只好跟在她後面假裝看魚。他實在覺得玻璃後面那些游來游去的傢伙沒什麼可看的,就在這時,包里的手機響了。他拿出電話,說了句「對不起」,溜到一邊接電話去了。

「她哭了。」

「她哭得很厲害。」

「我現在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

「你快點來一趟吧,急死我了。」

顧凱歌略帶哭腔的聲音,讓林適一覺得好笑。這麼一個大大咧咧的大男人,居然被一個小女孩搞得神魂顛倒,真他媽可笑。他這樣想着,就真的哈哈笑起來。

「你這個沒良心的,快來救救我吧。你現在在哪兒?在海洋館?快來快來,哥們兒撐不住了。」

林適一心想,顧凱歌這個男人終歸是沒什麼大出息的。他把跟林蝶舞的事兒當成了天下頭等大事,將來說不定被這個林妹妹把公司都搞垮了。可是將來是將來,現在是現在,哥們兒的事還得儘力去幫他辦。他在海洋館里匆匆跟和珍珠告了別,心裏說「這個無趣的女人,讓她自己看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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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一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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