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在西喀

二、在西喀

過了兩天,雇傭兵離開了迦太基。他們每人分到了一枚金幣,代價是開拔到西喀去&扎。大家花言巧語地哄騙他們:

"你們是迦太基的救星!可是你們再住下去會把迦太基吃窮,難以還清債務。你們還是走吧!你們委曲求全,共和國曰后自當知恩圖報。我們這就開始徵稅,你們的餉銀會一分也不少,而且戰艦會把你們送回自己的國家。"

對於這一大通甜言蜜語他們不知如何是好。這些人早以習慣了東征西討,總住在城裡也感到無聊,所以人們不費吹灰之力就說服了他們。於是老百姓便都登上城牆去看他們出發。

蠻族士兵持續不斷地開過日神街和西爾塔門,弓箭手和重裝步兵、軍官和士兵、盧西塔尼亞人和希臘人亂鬨哄地混雜在一起。他們邁著果敢的步伐,厚重的髙底靴在石板上棄棄作響。盔甲被投石器打得深一塊淺一塊,臉龐被戰地的陽光曬得坳黑。濃濃的鬍鬚里發出嘶啞的喊聲,破爛的網眼護身甲與刀桷的球形裝飾相互碰撞,從青銅護身甲的破洞里可

以看見他們棵露的四肢,和戰爭機器一樣望而生畏。馬其頓長槍、戰斧、大棒、氈帽、銅盔,全都整齊劃一地擺動著。他們川流不息,簡直要把牆壁擠垮。這些全副武裝的士兵組成的浩浩蕩蕩的隊伍在塗著瀝青的七層高樓之間滾滾而來。蒙著面紗的女人,站在鐵柵欄或蘆葦籬笆後面,靜靜地看著蠻族士兵走過'

平台、城堡、牆壁,全部被一群群穿黑衣服的迦太基人所淹沒,水手的紅色著裝在這一片黑壓壓的人群中猶如斑斑血跡。幾乎完全赤裸小孩,戴著銅鐲,皮膚鋥明發亮,在廊拄間、棕櫚枝下比比劃划。有些元老站立在塔頂的平台上,沒人曉得為什麼每隔一段路就有這麼個長須飄梯的大人物,若有所思地站在那裡。眺望過去,在藍天的背景下,他們如幽靈般若隱若現,石頭般紋絲不動。

其實大家心頭都壓著同樣的疑慮,害怕蠻族士兵看見自己如此兵強馬壯,會突然留下不走。但他們卻對那些甜言蜜語不假懷疑,真的走了。迦太基人也就放大了膽子,混進士兵隊伍。他們信替且旦,與士兵們擁抱告別。有些人太做作、太虛偽、有些過火和大膽,竟然請求他們不要離開迦太基。大家向蠻族士兵拋擲香料、鮮花和銀幣。送給他們祛病的護身符,卻事先在上面唾了三下!好讓他們一去不歸;或者在護身符里藏幾根髦狗毛,讓他們變成懾夫。一面大聲向上蒼祈求麥加爾待神為士兵們降攝,一而又低聲請他帶給他們厄運。

隨後過米的是釓哄哄的行李、牲畜,以及掉隊的士兵。病號在駱駝背上哼哼唧唧,還有些人拄著斷槍一瘸一拐地走著。酒鬼帶著酒囊,饞嘴的人擋著大塊大塊的肉、糕餅、水果以裝在帆布袋裡的雪塊和包在無花果葉里的牛油。有人手裡拿著陽傘,有人肩頭停著鸚鵡。他們身後帶著狗、羚羊、花豹。有些利比亞女人騎著小毛驢,在破口大罵那些扔下馬勒加的妓院,隨著士兵們離去的黑女人。有些女人在給用皮帶吊在胸前的嬰兒餵奶。騾子被帳篷壓得腰都彎了,在刀尖的逼迫走著。一群僕役、水夫,被熱病折磨骨瘦如柴,長著—身虱子,這些人是迦太基賤民中的渣滓,他們對蠻族人頗有好感。

他們出城以後,身後的城門便關上了。老百姓們沒有走下城墒。只見那支軍隊不久便在地映上散了幵來。

整個部隊分散成為一些大大小小的人群。到後來長槍看上去就像一些髙髙的草莖。最後滾矗煙々中消失了一切。有些士兵[!!頭眺望迦太基,只見漫長的城牆,在天際映出它那這時蠻族士兵們聽到一陣狂叫。他們以為有些自己人還留在城裡(對自己的確切數目他們並不了解:),正在打劫廟宇聊以自樂。他們這麼一想,便又狂笑不止,然後繼續趕路。

他們又和從前一樣在鏝無邊際的曠野里,心昨神怡。有些希臘人唱起了馬麥丁雇傭兵的古老歌曲:我以刀槍耕耘收穫,我主天下興亡;敗將匍訇求饒,連聲稱我老爺、大王。

他們髙聲喊叫,連鏰帶跳,最快活的人還講起故事來^晦氣的日子總箅到頭『。到了突尼西亞,有人發現少了一隊巴利阿里投石手。他們大概還在後面,大家就不再去想這事了。

有些士兵駐在民家,有些士兵在城牆下安營紮寨,市民們也過來與他們閑卿。

整個通宵,他們望見迦太基方向的天邊熊熊火光,火光在平靜的湖面投下長長的倒影,像一個巨大無比的火炬。他們都不曉得那是在慶祝什麼節日。

第二天,蠻族士兵穿越一片種滿莊稼的田野。連綿不絕的貴族山莊到處都是;水渠在棕擱林中流過;碧綠的橄欖樹排列成長長的行列;玫瑰色的水霧飄賚在丘陵的山口;丘陵後面聳立著藍色的群山。微風拂面:變色龍在仙人掌肥大的葉子上爬行。

蠻族士兵放慢了腳步。

他們分散成一些孤零零的小隊各自前行,或是隊與隊之間拉開很大的距離緩慢地走著。他們在葡萄園邊吃葡萄,在草叢間睡覺,驚奇炮注視著雄牛的人工扭曲的大角,披著皮衣以保護羊毛的羊群,犬牙交錯形成菱形圖案的壠溝,船錨般的犁頭,以及用阿魏汁澆灌的石榴樹。肥沃的土地,巧妙的發明,使他們目眩神迷。

晚上,他們睡在沒打開的帳篷上,面對群星,回憶著哈米爾卡爾花園的盛宴安然人睡。

第二天中午時分,他們在一條小河邊的夾竹桃樹叢中歇息。他們匆匆扔下標槍、厴牌、腰帶,一面洗澡,一面狂叫,有的用頭盔^水,有的趴在卸了行李的牲畜中間喝水。

史本迪於斯騎在從漢米加爾的牲畜欄里牽來的一匹駱駝背上,他從遠處看見馬托一隻胳膊吊在胸前,光著頭,低頭凝望著流淌的河水,在給他的騾子飲水。他立刻穿過人群,邊跑邊叫:"主子!主子!"

馬托幾乎對他的問候沒有回答,史本迪於斯毫不在意,跟著他走起來,不時朝著迦太基的方向忐忑不安地望上一眼。

他是一個希臘雄辯術教師和一個坎帕尼亞妓女所生的兒子。他起初靠拐賣婦女發了財,後來因沉齠事故破了產,亍是跟隨薩姆尼奧木的牧人去和羅馬人戰鬥。他被俘虜,一度逃脫,后再次被俘,吸侍裕客,送^採石專場去做苦工,接著又在浴室服侍浴客,經常被打得狼哭鬼叫,換過不知多少主人,備嘗主子們怒火的滋味。有一天,他絕望至極,從他充當划槳手的戰艦上跳下大海。等他被哈米爾卡爾的水手撈出來,已經氣息奄奄。他被帶回迦太基,關在梅加拉的地牢里。由於逃奴必須交還給羅馬人,他就趁亂跟著蠻族士兵逃走了。

他一路上跟隨馬托左右,為他準備吃喝,抉他下馬,晚上為他鋪毯睡覺。馬托終於被他的殷勤服侍打動了,漸漸打開了話匣於。

馬托生於西爾特灣,他父親曾帶他去阿蒙神廟朝過聖^後來他在加拉芒特的森林獵過象,為迦太棊人打過^。在攻打克德雷帕農戰役中,他衩提升為騎兵分隊長。迦太基共和國欠他四匹馬、二十三斗小麥和一冬的餉銀^他敬畏天祌,而且希望落葉歸根。

史本迪於斯向他講述自己的經歷、見到過的民族和廟宇。他才華橫溢,會做絆鞋、長矛,會織網、馴獸、煮魚。

他不時停下來,喉嚨里發出一聲嘶啞的吆喝,催動馬托的騾子快跑,別人也都愴惶跟了上來,於是史本迪子斯又繼續說下去。但他總是惶惶不安,直到第四天晚上,才漸漸寬心。

他們在部隊的右翼,並肩走在山腰上.平原在山腳下延伸開來,消失乎暮靄之中。士兵的行列在他們腳下經過,在夜色里猶如起伏的波浪。有時他們走過被月光照亮的髙處,那時一顆星星便在槍尖上閃爍,頭盔也霎時間耀眼起來,繼商這一切又都在夜色中消失,而別人的槍尖和頭盔又接連不斷地出現。遠處,被驚醒的羊群咩叫起來、某種溫8無比的氛圍似乎籠罩了大地^

史本迪於斯仰著頭,半閉著眼睛,大聲嘆息著呼吸清涼的夜風。他張開雙臂,活動著手指,以便更好地接受那流遍他全身的夜風的愛撫。他重燃起複仇的火焰,因而激動不已。他用手捂住嘴巴,抑制自己的嗚咽,如醉如痴。他鬆開韁繩,駱駝邁幵均勻的歩伐走起來。馬托又情緒消沉了:他雙腿直垂到地而,草兒打著他的髙底靴,發出絡繹不絕的窸窣聲。

道路無邊無際地向前延伸。在一片平原的盡頭,總是那麼一個圓形的高地,然後走下一座山谷,而那些似乎橫斷天^的髙山,等你漸漸走近,卻又好鎵漸漸澝到了一邊。時而有條小河在檉柳的綠蔭叢中出現,又消失在山丘的拐角後面。有時卻又&起一塊碩大的岩石,就像一艘戰艦的船首,或是一個沒有雕像的龐大底座。

每隔一定距離,便有一座四方形的小廟,那是朝拜西喀的香客歇腳的地方。廟門緊閉,如同墳墓一般。那幫利比亞人大聲地扣著門,妄圖進去,裡面卻無人回應。

農作物變得稀少了。他們忽然走進了充溢荊棘的沙漠地帶。亂石間羊群在吃草,一個身上披著藍&羊皮的女人看守著羊群。她一眼望見岩石間I?出士兵們的搶尖,就喊叫著逃走了。

他們走進一條溝谷,兩邊夾峙著綿延不絕的淺紅色山岡,就像一條長廊。一陣腥風撲鼻面來,他們彷彿看到一抹角豆樹梢頭有個奇怪的東西:在角豆樹的枝葉上垂著一隻擁子腦袋。

他們趕緊跑了過去。原來那是一頭,子,四肢釘在十字架上,鎵是一名罪犯。它那碩大的嘴臉垂在胸前,兩隻前爪被濃濃的霣毛遮住了一半,張開如鳥翅。一根根肋骨在繃緊的皮下凸起。後腿微微收縮,疊在一起釘在柱子上。毛皮間流出黑色的血,在尾梢聚成的鐘乳。尾巴筆直地沿著十字架垂下來。士兵們圍著逗樂取笑,稱它為羅馬執政官和羅馬公民,還朝它的眼睛扔石頭,轟起一片蒼蠅。

過了百歩,他們又看到兩頭獅子,隨後突然出現一長串釘著獅子的十字架。有的死了很長時間,十字架上只剁下一堆殘骸,有的爛了一半,歪著嘴,一&5令人毛骨悚然的鬼臉;有的身軀龐大,把十字架都壓彎,風中搖晃,頭上盤旋著一群群烏鴉,卻不停落下來。迦太基農民抓到猛獸時就是這樣處置,妄圖殺一儆百。蠻族士兵不苟言笑了,他們驚愕不已,心想:這樣的民族真是不可思議,竟以釘死獅子取樂!

他們感到陣陣惶惑不安、難受作嘔,特別是那些北方民族的士兵。他們的手被蘆薈的芒刺扎破了,碩大的蚊子在耳邊嗡呦叫著,痢疾開始在部隊里流行。他們還望不到西喀,情緒低落。他們害怕迷路,害怕走抄礫與恐怖之鄉的沙漠。許多人甚至不願意繼續前進,前些人按原路返回。

最後,到了第七天,他們沿著一座山的山腳走了很長時間,忽然向右一拐,眼前冒出了一帶城牆,雄踞於渾然一體的白色岩石之上:整座城市騫地展現在眼前-城頭上,在晚霣的紅光中只見無數藍的、黃的、白的紗巾揮舞。原來那是月神的女祭司們趕來歡迎這些士兵。她們沿著城牆整齊地排列,敲著鈴鼓,彈著里拉琴,搖著響板。太陽落在城后的努米底亞山後,餘暉射過里拉琴的琴弦,她們伸長裸露的手臂撫弄著琴弦。每隔一陣,樂聲戛然而止,突然爆發出一片尖利的喊聲,那喊聲急促、激烈,聲如犬吠,是她們用舌頭敲打兩個嘴角發出的響聲。另一些人手托下巴,把彎曲的胳膊支在城墻上,像麻身人而像一樣凝然不動,又大又黑的雙眸注視著開上來的部隊。

西喀雖是座聖城,無法容納這麼多人。僅神廟及其附屬建築物便佔去了半座城池。因此蠻族士兵便在平原上隨意駐紮下來,較有紀律的還按正規隊伍紮營,其他人就按照國籍隨心所欲地安營紮寨。

希臘人的皮帳篷排成一道道平行的行列;伊比利亞人的布幕擺成一個正圓形;板槲是高盧人搭的;小屋是利比亞人用乾燥的石頭珣成;黑人只用手栺在沙礫中刨個坑睡覺。許多人不知道何處安身,便在行李屮間來回^盪,到晚上便裹著陂舊的斗篷^在地上。

被山包圍的平原在他們身邊伸長。隨處可見,不是一棵棕閥樹在沙丘上俯著身子,便是數株松樹、椽樹點綴著懸崖峭壁。有時來自九天一陣暴雨,田野上卻仍然處處是晴空萬里的藍天。塵埃的漩渦熱風吹散,而一道溪流從西喀髙地瀑布般地傾瀉下來。西喀城裡聳立著金瓦銅柱的迦太基愛神廟。愛神是當地的守護抻,她的靈魂似乎無處不在。地形的起伏變化,氣溫的忽髙忽低,光線的變幻萬測,都是她的無窮榷力杵美好的永恆笑容的表現^有些山峰的錄頂如一彎新月,另一些像婦女的胸脯,聳起發脹的乳房。蠻族士兵在疲憊之餘又有一種異常快意的精疲力竭的感覺。

史本迪於斯把駱駝賣了,買了一奴隸。他成天躺在馬托的帳篷前而睡黨。他經常從夢中驚醒,似乎覺得聽見了皮鞭的響聲,然後又微笑著撫摸腿上由於長期帶腳鐐留下的傷疤,重新人睡。

馬托現在允許他陪伴自己了。他外出的時候,史本迪於斯就在屁股上懸一柄長劍,像衛兵一樣護送著他。有時馬托還懶洋洋地將手臂倚在他的肩膀上,因為史本迪於斯身材矮小。

有天晚上,他們一起走過兵營的小路,看見一群身披白色風衣的人,其中就有納巴伐斯,努米底亞人的王子。馬託身子一顏。

"把你的劍給我,"他喊了起來,"我要殺死他!"史本迪於^攔住他說:"現在時候還沒到呢!"納巴伐斯卻已經朝他走來了。

他為了表示和解,吻了吻他的兩個拇指,推說那天晚上發怒是由於酒醉失態,又說很多迦太基的壞話,卻沒有解釋他為何來找蠻族郎隊。

史本迪於斯暗自忖度:他這是想叛賣雇傭兵還是叛賣迦太基?史本迪於斯十分期望天下大亂,他好趁機混水摸魚,所以他雖然預料到納巴伐斯將來有可能叛變,卻還是對他萬那位努米底亞人的首領就留在雇傭兵中間。看來他想拉籠馬托,送給了他許多肥羊、金砂和鴕鳥毛。馬托對他的曲意逢迎感到不可思議,不知道該禮尚往來還是置之不理是好。史本迪於斯總是設法撫平他,於是他就聽憑那個奴隸擺布,自己毫無主見,而且總是處於無法救藥的麻木狀態,彷彿喝了什麼藥水,總有一天因此送命一樣。

有天早晨,他們三人同去獵鉀子。納哈伐斯在斗篷里藏了一把匕首。史本迪於斯一直跟隨他左右,直到回來他也沒有下手的機會。

還有一次,納哈伐斯把他們帶到極偏僻的地方,到了他自己王國的邊界。他們走進一個狹窄的山谷,納哈伐斯微笑著對他們說,他迷路了。史本迪於斯卻老馬識途。

馬托在多數時候總是像預言家一樣陰鬱,天一亮就到田野里胡逛。一動不動地躺在沙礫丄,一直呆到晚上。

他逐一請教過部隊里所有的占卜師,有觀察蛇的爬行方式的,有看星象的,有吹屍灰進行占卜的。他吞咽過古蓬香脂塞塞莉和能使人心冷如冰的蝮蛇毒液。他讓那些在月光下

唱蠻曲的黑女人用金針刺他的額頭。他戴了許多項圈和護身符;太陽神、摩絡神、七星神、月神和希臘的愛抻;他在一塊鐦片上刻了一個名字,埋到帳篷門前的沙里。史本迪於斯常聽見他在呻吟或者自言自語。有天晚上,他終於走進帳篷。

馬托像沙場上的死屍一樣赤身露體,趴在一張獅子皮上,兩手蒙著臉,一盞懸挂在帳篷頂下的燈照著他頭上掛在帳蓬支柱上的武稃。

"你痛苦嗎?"那奴隸對他說,"你需要什麼?回答我吧!"他搖著馬托的肩膀再三叫道:"主人!主人!"

馬托終於抬起紛擾不定的眼睛望著他。

"聽著!"他把一根手指擱在嘴唇上輕輕說道,"一定是天神發怒了!哈米爾卡爾的女兒總是纏著我!我害怕,史本迪於斯!"他像個被鬼嚇壞的小孩兒一樣緊挨著他的胸膛。"告訴我!我病了!我想把病治好!什麼辦法都試過了!你也許知道神通更廣大的天神,或是法力無邊的祈禱?"

"幹什麼?"史本迪於斯問。他用兩隻拳頭敲擊著腦袋答道:

"為了搖脫她的糾纏!"

然後他又自言自語起來,說話間還時常作長時間的間歇:

"她大溉把我許願給月祌作為猷祭的犧牲品了…一她用一根看不見的鏈條拴住了我:她走我也走,她^我也停!她的眼腈在焚燒看我,我老是聽見她的聲音。她包圍了我,鑽進我的身體。我覺得她變成了我的靈魂。

"可是她和我中間好像義隔著一片看不見的、無邊無際的大海的萬頃波濤!她是那麼遙遠而不可接近!她的美貌在她周圍構成了一片光雲,在她周圍形成燦爛的雲靈。我常覺得我從來沒見到過她……她並不存在……所有這一切無非是夢境而已!"

馬托就這樣在黑暗中哭泣。蠻族士兵都在熟睡。史本迪於斯注視著他,想起他從前率領一群妓女走南闖北,那些青年捧著金瓶哀求他的情景,一種憐憫之情感動了他《於是他說:

"堅強點,我的主人!"求助於你的意志力,不要祈求天抻,他們從不理會人類的呼叫!你這樣嚎啕大哭,活像一個膿包!為一個女人弄得這麼尋死覓活的,你不覺得羞恥?''

"難道我是個孩子?"馬托說,"你以為我還會為女入的臉蛋和歌聲而動情?我們在德雷帕農還叫她們掃馬廄呢!我在^鋒打仗的時候都玩過女人,當時天花扳倒坍下來,投石機還在嗡^顫動…一可是這個女人,史本迪於斯,這個女人!……,'

那奴隸打斷他的話,說道:

"假如她不是哈米爾卡爾的女兒……―

"不!"馬托喊起來,"她同別的女人沒有一點相同!你沒見到她那長長的眉毛底下的大眼瑭,就像凱旋門底下的太陽!你0想一下:當吋她一露面,不是^燈燭都變得睹餞無光了嗎?她祖露的胸脯在鑽石項鏈下面處處閃光,在她身後可以聞到神廟裡特有的香味。她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比滔還要香甜、比死還要更可怕的氣息。她走啊、走啊,後來,她停下腳歩……',4

他張大嘴巴,低著腦袋,眼珠凝定:

"我要她,我必須得到她!我想得要死!一想到把她擁抱在懷裡,我就快活得發狂。不過我又恨她,史本迪於斯,我真想癀她一頓!怎麼辦?我恨不得賣身當她的奴隸。你倒是曾經當過她的奴隸!你可以看到她,對對,告訴我關於她的形情吧!她每天晚上都到宮殿的平台上去,是不是這樣?啊!她腳下的石頭一定都在歡欣戰慄,群星也都在俯身張望著她吧?"

他又狂怒地倒了下去,像受傷的公牛在喘著氣。接著,他唱了起來:"他在樹林里追擊女妖,女妖的尾巴像一條銪溪在敗葉上起伏擺動。"他拖長聲音模仿著薩朗波的嗓子,同時他張開雙手,輕柔地像撥弄里拉琴的琴弦似

不管史本迪於斯如何安慰,他總是反覆對史本迪於斯說這些話。他們的夜晚就在這種嘆息呻吟和勸慰中度過。

馬托想用酒來麻醉自己,酒醉后卻愁上加愁。他想玩擲骨戲,結果把項鏈上的金片一片一片地輸掉。他被人帶去月神廟裡宿娟,下山的時候卻嗚咽痛哭,倒像是送葬喪歸來一樣。

史本迪於斯膽子卻越來越大,心情也越來越快活了。只見他在^蔭下的酒鋪里,混在士兵屮發表演說。他修補政護胸甲,用匕首耍把戲,去田地里為病人采萆葯,他滑稽多智,精細過人,善於發明,能言善辯。蠻族士兵們已經慣於得到他的效勞,他^得了他們的好感。、

他們一直在等待迦太基的使節給他們帶來馱在騾背上的成筐成筐的金幣。箅了又算,每次都作著同樣的計算。每個人都巳事先安排好自己日後的生活,他們要娶妻妾、買奴隸、置土地;有的想把財產埋藏起來,有的想投資到一條商船上冒險。由於無法事事空等著,大家脾氣都變壞了,騎兵、步兵、蠻族人、希臘人都相互爭吵不休,女人們的剌耳尖聲鬧得人頭昏腦漲。

每天都有成群結隊的人湧來,他們幾乎全裸,頭上蓋著草遮擋太陽。那都是些迦太基財主的債戶,被迫為債主耕地償債的,就逃亡出來。利比亞人、被捐稅弄得傾家蕩產的農民、被放逐的人、為非作歹的壞蛋,也都大批湧到。還有一幫商人,全是些油畈、酒販,由於收不回油錢酒賬,也都怒氣沖沖,歸咎於共和國。史本迪於斯趁機火上澆油-不久,糧食逐漸匱乏。大家就叫嚷著要進軍迦太基,還要把羅馬人召喚過來。

一天晚上,娩飯時分,大家聽見拉著重物的軋軋聲逐漸走過來,一個紅色的東西出現於起伏不平的地面,那是一乘絳紅色的大馱轎,四角飾有一束束鴕鳥翎。水晶的縷絡和珍珠的流蘇拍打著緊閉的轎簾。一些駱駝跟在轎后,胸前掛著大坨鈴,一搖三晃,叮噹作響。一些從肩膀至腳跟披著一身金鱗鎧甲的騎士繞在駱駝周圍。

他們在離兵苕三百歩遠的地方^下來,從馬屁股上的套子里抽出他們的圓盾、利劍和彼俄提亞式的頭^來。有幾個人和駱駝一起留在那裡,別的人又繼續前進。最後,共和國的標誌出現了。這就是藍色的木棒,末端飾有馬頭或松果。蠻族士兵都歡呼著站起來,女人們向神聖軍團的近衛兵奔去,吻他們的腳。

十二個黑人用肩膀扛著轎子,十二個人協調一致地用迅疾的小步走著。他們時而向左,時而向右,避開那用以固定帳篷的繩索、東遊西逛的牲畜和烤肉的三角架,沒有規則的亂走。一隻戴滿戒指的肥手不時掀開轎簾,一個沙嗄的聲音高聲咒罵起來,於是轎夫們停了下來,又取51另^條道路穿絳紅的轎簾揭開來了,大家看見一個虛胖的、臉上毫無表情,腦袋倚著一隻大靠枕,眉毛像兩張烏才弓,在眉心連到了一起,鬆曲的頭髮里金片閃爍,臉色蒼白,彷彿用大理石粉撲過。身體的其餘部分隱沒在塞滿轎子的竽皮之下。

士兵們認出這個躺著的人便是執馼官阿農,正是因為此人行動遲緩,才導致埃加特群島戰役吃了畋仗。而他在百門城一役打敗了利比亞人後,之所以那麼寬大仁慈,則是出於貪婪。蠻族士兵都是那麼想的,因為他把俘虜統統賣棹,中飽私囊,卻對共和國說他們都死了。

他花了些時間尋找一個合適的地方來向士兵們發表講話,然後做了個手勢,轎子停了下來。他由兩名奴隸攙扶著,^窺窺地下了轎子。

腿布,肥肉從交叉的布條蓬中鈷出來。猩紅色的上衣一宜蓋到大腿,卻遮不住他的大肚子。脖頸上的肉褶耷拉到胸前,活像牛脖子上的垂皮。繪花長內衣的腋窩那裡鋤得格格作響。他斜披著肩帶,束著腰帶,外被一件寬大的雙重袖系帶黑斗篷。繁複的衣著,藍寶石的大項鏈,金扣子,以及沉重的金耳環倒沒使他那醜陋的外表變得更加令人僧厭。可以說那是一尊用整塊石頭雕成的粗糙的偶像,因為他那遍布全身的麻風病使他看上去像一件毫無生氣的東西。他那鷹嘴般彎曲的鼻子卻使勁地張開,以便呼吸空氣。睫毛粘在一起的小瞎睛閃動著冷酷的、金屬般的冷皓的光芒。他手裡拿著一柄蘆薈木的抹刀為自己搔癢。

兩名傳令官吹起銀號,喧鬧聲平靜下來,阿農開始演講。

他一幵頭就歟頌天神和共和國,蠻族士兵應當為自己曾經效力這個國家而感到慶幸。但是如今時世艱難,做人應合情合理,一"如果主人只有三顆撖欖,他給自己留下兩顆就是不公道嗎?"

那位老邁的執政官就這樣在演說中攙雜著諺浯和寓言,搖頭晃腦地!希望博得一些贊同。

他講的是布匿語,而圍繞他的人,也就是最敏捷的、沒帶上武器就跑來的那些人,卻是些坎帕尼亞人、高盧人和希臘人,因此這群人裡面沒有一個能聽懂他的活。阿農也察覺到了,他停止了演講,一而來回倒換著腿,笨拙地搖晃著身子,開始沉思。

他想出了一個主意'.&軍官們召集過來。於是傳令官們就用希臈!&大聲發布這道命令。自從桑蒂普以來,希臘語就成為迦太基軍隊發布命令的語言了。

那些士兵被揮舞著皮鞭的近衛兵驅散。不,會,斯巴達式方陣的隊長們和蠻族歩兵隊的隊長們,穿著各族的盔甲,佩著各自的軍階符號,紛紛到來。夜幕降臨,原野上——片喧鬧聲,東一處,西一處點起了篝火,人們從這堆篝火走到那堆篝火,相互詢問著:"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執政官還不分發餉銀?"

阿農正在向軍官們訴說共和國沒完沒了的負擔。國庫已經空虛,向羅馬人繳納的貢銀便國家困苦異常。"我們簡直一籌莨展!…一這個國家太可憐了!"

他不時用蘆薈木的抹刀搔一下胳膊或者腿腳;不然就停下來接過奴隸遞給他的銀杯,啜飲用鼬鼠灰和醋煮蘆筍煎制的藥茶。然後他用一塊猩紅色的方帕揩揩嘴唇,然後再說下去:

"過去值一個銀西克勒的東西現在漲到了三個金謝凱勒,在戰爭中荒廢了的莊稼沒有任何收成。我們的采蟝業也已經瀕臨倒閉,珍珠十分稀有,供神的油靑幾乎不敷使用。食品和佐料就更別說有多悲慘!因為缺少船舶,我們的調味香料非常緊缺;葯菊也因為克蘭尼邊境發生叛亂而難以買到。過去可以在西西里弄到許多奴隸,現在對我們也封錟了。昨天多買了一個澡堂僕役、四個廚房下手,花的錢竟比從前買一對大象還多!"

他打開一軸長長的紙卷,把政府的開支一筆不漏地念了出來:修神廟用去多少,擴建西西特會用去多少,坎埒布連地區的採礦機械用去多少……

可是那些隊長們所能聽懂的布匿語並不比士兵多,儘管雇傭兵全都用這種語言相互問候。往常蠻族部隊里安排幾名迦太基軍官充當翻譯,戰後軍官害怕遛到報復,都躲起來了,阿農也沒有想到把他們帶來。何況他噪音太低沉,疣統隨風飄散,更聽不見什麼了。

束著鐵腰帶的希臘人側著耳朵傾聽;那些披著獸皮活像狗熊一般的山民懷疑地望著他,戈倚在狼牙捧上。浸不經心的髙盧人晃著一頭髙髙的髮髻冷笑著。沙漠的居民們從頭到腳裹著灰呢袍子,一動不動地聽著。後面還有其他人繼續浦來。近衛兵們被擠得在馬上播搖晃晃,黑人手裡擎著燃燒的松枝,那位肥胖的迦太基人還站在長滿青草的小丘上表發演說。

蠻族士兵們不耐煩了,怨聲四起,人人都在罵他。阿農拿著他的抹刀指手畫腳;有些人想讓別人安靜下來,他們嚷得比別人更響,結杲反而更加喧鬧。

突然,有個外表瘦弱的人跳到阿農身邊,從一個傳令官手中奪過銀號,吹了起來。這個人正是史本迪於斯。他宣布他有要事相告。他以希臘語、拉丁語、高盧語、利比亞語和巴利阿里語這五種語言很快地說出來。隊長們笑著,感到有點驚竒,都答道:"說吧!說吧!"

史本迪於斯有點猶璩,嗲嗦起來,終於鼓足勇氣對人數最多的利比亞人說道:

"你們都聽到這個人威脅性的活了吧?"

阿農役有提出異議,這說明他不懂利比亞語。於是史本迪丁斯繼續他的實驗。

蠻族人面面相覷,然後全都不約面同地點頭表示贊同,也許他們自以為聽懂了漢諾的話。

於是史本迪於斯感情激動地說了起來:

"他首先說,其他民族的神祇同迦太基的神祇相比,不過是夢幻而己。他罵你們是慊夫、盜賊、騙子、狗東西、狗養的!共和國要是沒有你們(他就是這麼說的!〉,就不會被迫向羅馬人進貢了;面且,由於你們胡作非為,使國家耗盡了香料、香水,奴隸和葯菊,因為你們和克蘭尼邊境地區的游牧民族串通好了!可是所有犯罪的人都要受到處罰!他宣讀了對他們的種種刑罰,他們要去鋪路、造船、修建西西特會,^有些人將送到坎塔布連地區去挖土。"

史本迪於斯又對髙盧人、希臘人、坎帕尼亞人和巴利阿里人複述了一逸。雇傭兵們聽到了方才聽明6的幾個人名地名,便以為他準確轉述執政官的演講。有幾個人喊道:"你胡說!"可是他們的喊聲淹沒在別人的喧鬧聲中。史本廸於斯補充一句:

"你們沒有看見他留下一部分騎兵?只要一發信號,他們就會衝進來把你們通通殺死!'

蠻族士兵都回頭朝兵營外面望去。這時人群閃開了一條路,出現了一個人,只見那人彎腰曲背、十分消瘦、一絲不掛、長發及腰,頭髮間掛著枯葉、塵土和草刺,像幽靈一樣緩緩走來。他的腰間和膝蓋上纏著草泥塊,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的四肢上耷拉著土灰色的鬆弛的皮膚,宛如一塊破布掛在樹枝上,雙手不停地哆嗦,拄著一根橄攬木棍子走來。

他走到擎著火把的黑人跟前,一種傻笑使他露出了發白的牙齦。他驚慌失措的眼睛環視周圍的那群蠻族士兵。

突然他驚叫一聲,躲到他們身後,以他們的身體屏蔽自己。他指著身披燦爛的錠甲、紋絲不動的近衛兵們,吃吃地"他們來了!他們來了!"火炬在黑暗中進著火星,近衛兵的馬被光亮照得眩目,用前蹄刨著地皮。那個像鬼一樣的人掙扎著味叫起來:

"他們殺了咱們的人!"

巴利阿里人聽到他說的是5利阿里語,都靠了過來。他們認出了他,可是他卻不回答他們的問話,只是不斷的叫喊:

"是啊,全都死了!一個不留!像壓搾機里,的葡萄一樣軋得粉身碎骨!多漂亮的小夥子!那些投石手!我的夥伴,也是你們的夥伴!"

大家讓他喝了點酒,他哭了;他的話便滔滔不絕。

史本迪於斯簡直難以抑制內心的快樂,他一面向希臘人和利比亞人解釋查爾薩斯敘述的可怕的事情,一面覺得簡直難以置信:這件事來得太湊巧了。巴利阿里人聽到夥伴們的38害經過,都變了臉色。

那是一支三百人的投石手隊伍,他們頭天晚上才抵達迦太基。蠻族部隊開拔那天,他們睡到很晚才趕來。等他們到達太陽神廣場時,蠻族人已經走了。他們的陶土彈丸隨同其他行李放在駱駝背上,因此他們失掉了保護。居民們故他們走進了薩泰布街,一直走到包上銅皮的橡木城門,然後一齊朝他們撲去。

士兵們想起來他們的確聽到過巨大的喊聲。史本迪於斯因為急於混在隊伍前頭逃走,所以沒有聽見叫聲。

後來他們的死屍玆擱在排列成行的神廟前面的&泰克諸神的臂膀里。人們把雇傭兵的所犯的罪過都歸咎於他們:貪吃、偷盜、瀆神、不^、殺害薩朗波花園裡的神魚。他們釣屍體被殘忍地肢解;祭司們還焚燒他們的頭髮,折磨他們的靈魂;迦太基人把他們切成一塊塊掛在肉店裡,有些甚至用牙去咬他們。晚上,人們在十字路口燃起簧火,以徹底消滅他們。

這就是那些映照湖面的火光。由於幾幢房屋著了火,迦太基人便急忙把剩下的屍首和還未咽氣的人扔出城牆。査爾薩斯躲在湖邊的蘆葦&中,一直等到天亮;然後他在田野里亂走,根據循著塵土的足跡尋找部隊。早晨,他躲進山洞,晚上又重新上路,傷口流著血,飢病交迫,靠草根和獸屍維持生命。有一天,他看到天邊的槍矛林,便踉在後而。因為他的理智巳被恐怖折磨得喪失貽盡。

士兵們在聽他敘述時強壓的怒火這時像暴風雨般爆發出來了,他們要殺掉執政官和他的近衛兵。有人居間調停,說應當聽聽執政宮的說法,至少也該弄淸楚發不發餉。於是全體叫喊:"給我們錢!"阿農回答說他&經帶來了^

大家奔向前哨,把執政官的行李推到營盤中間。不等奴隸們動手,很快就解開了筐子,發現裡面儘是些青紫色的布袍、海綿、刮具、刷子、香料和畫眼影的銻筆^全是近衛兵們的東西,這些富家子弟用慣了的講究東西。然後大家又在一隻駱駝背上發現了一隻^;鐦盆,那是執政官在路上洗澡用的。他備齊了一切,連百門城鼬鼠也用籠+裝上帶著,他

的藥茶就是用這種鼬鼠活栝燒成灰煎制的'。由於他的病使他食慾旺盛,他還帶了無敉食品、酒、滷汁、蜜汁肉、蜜汁魚,還有科馬吉尼小砂鍋,蓋上雪塊和剁碎的麥桿的溶化鵝脂。這些食品數量極多,筐子一個個地打幵,東西越來越多,一陣陣笑聲像波浪互相撞擊道發出來。

至於雇傭兵的軍餉,總共大約裝滿了兩個草編的箱子。其中一個箱子里甚至還有一部分皮錢,那是代替硬幣的。阿農見蠻族士兵驚愕萬分的神情,便宣稱他們的賬目很難算清,元老們沒有功夫加以審核,暫時先送來這些。

這一來,騾子、僕人、轎子、食品、行李,全給打翻在地,弄得一塌糊塗。士兵們從口袋裡抓起錢來追打阿農。他好不容易才跨上一頭驢子,揪住驢子鬃毛逃走。他一邊叫喊一邊哭,前仰後合,鼻青臉腫,祈求所有神祇降災於這支部隊。他那又長乂大的寶石項鏈直蹦到耳根「―他用牙齒叼住他那太長的、拖在身後的頭篷。蠻族人大聲^喝:"滾吧!孬種!豬崽子!摩洛神的臭陰溝!讓你的金子和你的瘟病把你燒死!快滾〗快滾!"漬散的衛隊也跟在他們後面飛奔。

蠻族士兵余怒未消,他們又想起有些夥伴半路折回迦太基,一去不返,肯^也是慘遭殺害了。太多的不平事使他們發怒,他們拔起固定帳篷的木樁,捲起自己的斗篷,備好鞍馬。人人頂藍執劍,霎時間一切都已準備就緒。沒有武器的人都跑到樹林里去擾了些木棍。

天亮了,西喀的居民一早醒來都在街上騷動起來。"他們要去迦太基了。"這個消息不久傳遍了整個地區。

每條小徑、每道山溝都有人走出來,牧人們也奔跑著衝下山岡。

,蠻族士兵們動身後,史本迪於斯騎著一匹布匿種馬,帶著他的奴隸,奴隸手裡還牽著第三匹馬,在平原上兜了一圈。

只剩下一支帳篷了,史本迪於斯走了進去。

"起來,主人!起身吧!我們要出發了!""到哪兒去?"

"去迦太基!"史本迪於斯叫道。

馬托一躍而起,跳上了奴隸牽到門口的那匹馬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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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朗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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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在西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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