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據內皮爾和尼奇曼說,司法部的克利斯特諾先生「正心急火燎地要一份有關霍皮與米莉昨夜相會情況的詳細報告。」

「一切情況?」霍皮問道。他們3人正擠坐在一個煙霧繚繞的小餐館里,喝著紙杯里的咖啡,等著油膩膩的奶酩三明治。

「私人的事可以略掉,」內皮爾說,心裡卻在懷疑,究竟他們夫妻之間能有多少私人的事可以略去。

要讓他們知道真相那可糟了,霍皮想道:「嗯,我把那個備忘錄給米莉看過啦。」也說得有點遲疑,不知道該講多少才好。

「嗯,這個,她讀過啦?」

「她當然是讀過了。問題是她接著做了什麼?」內皮爾問。

「她有什麼反應?」尼奇曼問。

他當然可以撒個謊,回答他們說她看了備忘錄后大為震驚,對每一句話都堅信不移,並且立刻拿給了陪審團里的朋友們傳閱。他們不就是想聽到這樣的話嗎?但霍皮卻不知如何是好。撒謊只能把事情搞得更糟:「她的反應不大妙,」他說。接著就抖出了全部真相

招待送上三明治后,尼奇曼去給克利斯特諾先生掛電話,霍皮和內皮爾悶聲不響地吃著。誰也不看誰。霍皮心想這下可要徹底完蛋了,肯定又向大牢邁出了一大步。

「你何時再去見她?」內皮爾間問。

「拿不準。法官還沒有發話呢。審訊周未有可能就會結束。」

尼奇曼回來后,又坐到自己位子上:「克利斯特諾先生已經上路,」他面色嚴峻地說。霍皮的五臟六腑立刻開始翻滾,「他今天晚上到,明天一早要見你。」

「好的。」

「他很不高興。」

「我也是。」

羅爾關著門,在辦公室里和克利夫一起吃午飯,商量著那件見不得人的卑鄙勾當。大多數律師都僱用克利夫這樣的狗腿子,向人塞點鈔票,拉點生意,干一些法學院課堂上沒有教過的骯髒活,但誰也不會公開承認有這種違背職業道德的事。出庭辯護律師和他們的跑腿之間只作單線聯繫。

羅爾有幾種選擇他可以叫克利夫讓德里克從此銷聲匿跡。他可以付德里克2.5萬現鈔,他還可以每1票再付他2.5萬,假如德里克最後能至少搞到9票,保證讓陪審團作出對原告有利的裁決,這樣最多只要花22.5萬美元,這樣一個數目羅爾是毫不在乎的。但他不信安琪·魏斯能搞到這麼多的票。她大概只能弄到兩張:她自己的一張,也許還有洛倫·杜克的那一張,她不是陪審團的頭兒嘛。他還可以故意讓德里克去和被告律師勾勾搭搭,然後設法把他們當場拿獲。但這樣一來,安琪·魏斯多半要被逐出陪審團,而這卻又是他不希望看到的結果。

他還可以讓克利夫帶上錄音機錄下德里克違法的言辭,這個小夥子若不乖乖就範,可以用錄音帶對他進行威脅但這也有一定的危險,因為賄賂德里克的計劃,本來就是在羅爾自己的辦公室里孵化出來的,他自己也難逃干係。

他們一個一個地研究了種種可以採取的方案。這種事他們已干過不知多少次,經驗豐富,考慮周全。最後終於取長補短,拿出了一個妥善的辦法。

「我們這樣來干。」羅爾說,「咱們現在先給他1.5萬,裁決以後保證再給他1萬,同時用錄音機把他的話全部錄下。而且在給他的鈔票上還要做上記號,他以後要是不老實就叫他吃不了兜著走。我們可以答應多一張票就再加3.5萬,等裁決拿到了手,他要是想討這筆錢,那我們就對他不客氣。我們手上有錄音帶,他敢胡攪蠻纏,我們就可以用聯邦調查局進行威脅。」

「這辦法不壞,」克利夫說,「他撈到鈔票,我們撈到裁決,然後再敲他一杠子。我覺得挺公道。」

「搞個錄音機。帶上現鈔。下午立刻去辦。」

但是,德里克也有他自己的打算。他們在一家賭場的酒吧里碰頭外面,陽光燦爛,氣溫接近華氏70度;而在這幽暗的酒吧內,氣氛卻是那麼陰沉,把屋子擠得滿滿的那些生活中的失敗者正在這裡撫摸自己的傷痕,用劣質的灑精澆愁。

德里克可不想在裁決通過之後任人敲詐。他要立刻拿到安琪那一票所值的2.5萬美元。只收現鈔,而且現在就要。他還要克利夫在他這兒為每個陪審員「儲存」一筆錢。在裁決之前「儲存」。存的當然也是現鈔。至子數目嘛,每人5千,這既公平又合理。克利夫迅速做了一道算術題,發現很不對頭。德里克是以全票一致通過裁決作為計算的前提,因而為11個陪審員每人「儲存「5千,總數將是5.5萬美元再加上安琪的那一筆,德里克如今想撈的已經高達8萬。

德里克認識法庭上的一個工作人員那個女孩子曾經看過本案的檔案:「夥計呀,你們起訴煙草公司索賠的數目可是上千萬哪。」他說。他說的每一個字都灌進了克利夫襯衫口袋裡放著的那個微型錄音機,「8萬不過是桶里的一滴水嘛。」

「你瘋了。」克利夫說。

「我是瘋子的話,你就是騙子。」

「我們是決不會給你8萬現鈔的。我以前已經說過啦,數目太大,就會被人家逮住。」

「那好哇。我找煙草公司談去。」

「想去就去好了。我會在報紙上讀到的。」他們不歡而散,克利夫放下杯子拔腿就走,但這一次德里克並未在他身後追趕。

星期四下午,美女展覽繼續進行。這一天凱布爾推出的是密拉·斯普林·古德博士,羅吉斯大學的一位黑人教授兼研究員。她剛一露面,走進這道德敗壞的法庭,人們全都刷地一下轉過頭來向她行注目禮。她身高几近6英尺,體態苗條,服裝艷麗,光彩奪目的程度和前一位證人不分高低。她那淡褐色的皮膚細膩而又光滑,在她朝陪審員們微笑時,發出的無形射線具有極強的殺傷力。她那笑吟吟的目光,在隆尼·謝弗的身上照射了很久,而隆尼也確實曾用笑臉相迎。

凱布爾開始搜羅證人時,有一筆取之不竭的預算,因而無需找那些思維遲鈍、笨嘴笨舌、連與一般普通聽眾都無法溝通的無能之輩。他在決定僱用密拉之前,就已對她作過兩次錄像。後來在羅爾辦公室取證時,又作了第3次。開庭之前,她又像所有的證人一樣,在一個模擬的法庭里花了兩天時間進行排練。

她蹺起了大腿,惹得在場的所有觀眾,頓時不約而同動作整齊地深深吸了一口長氣,她的專業是市場營銷,獲得過兩個博士學位,成績優異,令人印象深刻,這當然不足為奇。她在完成了自已的學業后,在麥迪遜大街的廣告業幹了8年,後來又回到了自己的學術領域,專門研究消費廣告,並且為研究生講授這一課程。她出庭作證的目的,人們不久就能看清。誰若是玩世不恭,誰就會毫不客氣地宣布,她到這兒來是為了展示自己美麗的容貌;和隆尼·謝弗、洛倫·杜克以及安琪·魏斯進行心靈的溝通,讓他們感到自豪:他們的一個黑人同胞完全能作為專家對這樣一個重大的案子提出自己的意見。

她來此作證,實際上完全是由費奇一手促成。6年前,在新澤西州開庭的一個案子的陪審團,在經歷了3天3夜激烈的辯論后,才作出了對被告有利的裁決。那件事讓費奇大為震驚。他於是構思出了一個計劃,找一位美麗動人的女研究員,最好是名牌大學的教授,撥給她一大筆經費,讓她對香煙廣告及其對青少年的影響進行專門的研究。項目的各項參數由經費來源作出大體的規定。他希望這項研究的結果將來某一天能有助於煙草公司在訴訟中獲得勝利。

斯普林·古德博士從未聽說過費奇其人。她從消費品協會拿到了一筆8萬美元的科研經費,這個協會是設在握太華的一個默默無聞的思想庫,以前誰也沒有聽見過它的名字,其宗旨據說是研究數千種消費品的銷售趨勢。她對它一無所知。羅爾對它也同樣是一無所知。他和他的調查人員這兩年一直在對它進行調查。它是一個保密性極強的私人機構,受到加拿大法律某種程度的保護,其經費顯然由一些生產消費品的大公司提供,但其中卻沒有一家是捲煙製造廠商。

她的研究結果包含在一篇包裝漂亮、厚達兩英寸的論文中,凱布爾已將其作為物證,列入法庭正式記錄展出。為精確起見,此處亦給出其展品序號服。與之一起展出的,還有長達兩萬多頁的其他物證材料,它們正翹首以盼,等待陪審員們審議案情時從容檢閱。

在作了徹底而又有效的鋪墊之後,她的研究成果敘述簡明,內容合情合理。除了某些明顯的有限的例外,所有消費品的廣告都是針對年輕人的。汽車,牙膏,肥皂,麥片啤酒軟飲料,服飾,科隆香水,所有這些廣告作得滿天飛的消費品,無一不是以年輕人作為廣告對象的。香煙也是如此。的確,在香煙的廣告畫面上,香煙被描繪成身材苗條的美人、精力充沛無憂無慮的青年和充滿魅力的富人首選的商品。但是其他商品又何嘗不是如此?它們的數目多得數不清哪。

她接著又從汽車開始,一一加以詳述。你們有沒有見過這樣的電視廣告,開著跑車的是個肥肥胖胖的50歲老漢?或者一個又老又肥的家庭婦女開著一輛小麵包,車窗外邊還吊著6個孩子和1條髒兮兮的狗?你們是永遠也看不到這樣的廣告的。啤酒廣告又是如何呢?10個年輕的小夥子坐在客廳里看著橄欖球超級盃賽。

他們大多數都長著黑乎乎的胸毛、有力的下巴,扁平的腹部上面套著一條毫無瑕疵的牛仔褲。這並非現實,但卻是成功的廣告。她這樣一一列舉下去,語言越來越幽默。牙膏?你見過一個醜八怪咧著嘴巴露出又黃又黑的虎牙在電視上朝你微笑嗎?當然沒有。為牙膏做廣告的人,牙齒全都是雪白齊整。即使在那些推銷消除粉刺藥物的廣告片上,那幾個苦惱萬分的小夥子臉上也只長了一到兩個膿疙。

她的臉上一直堆滿笑容,有時候甚至一邊說一邊吃吃地笑。而陪審員們也陪著她一起微笑,她不斷重複自己的觀點,既然成功的廣告都是以青年作為宣傳對象,那麼煙草公司這樣做又有何不可呢?

但當凱布爾把話題轉到以未成年人作為廣告對象上時,她的笑容消失了。她和她的研究小組沒有發現這種現象,而他們已對近40年的香煙廣告進行過全面的研究。電視廣告出現以來所有的香炳廣告。他們都已看過,研究過,並巨作了分類。而且,她幾乎是像旁白一樣地說,她發現在禁止電視放映捲煙廣告后,抽煙的人數反倒有所增加了,她開始進行這一研究時曾有一個沒有根據的偏見,以為煙草公司確是把朱成年人作為廣告對象,因而為此花了幾乎兩年時間到處搜集證據。但最後發現,這決非事實在她看來,欲使未成年人不受到香煙廣告的影響,唯一的辦法是把各種形式的廣告一股腦兒統統禁掉廣告牌,公共汽車,報紙,雜誌,折扣購物券等等,全都禁掉而且在她看來,這並不會減少香煙的銷售。對未成年人吸煙的現象,也不會產生任何影響。

凱布爾對她謝了又謝,彷彿她來此作證純屬自願,並無報酬。可她此行已拿了6萬美元,而且還將再開出一張1.5萬元的賬單。

羅爾儘管遠非一個正人君子,但他深知在美國南方城市攻擊這樣一位漂亮女士有多麼危險。因而他聲調柔和,慢慢地搜索前進。他就消費品協會以及它為她的研究提供的8萬美元資助提了許許多多問題,她則把自己了解的情況和盤托出,協會是一學術性機構,旨在研究消費趨勢,制定對策。其經費是由私人企業提供的。

「有煙草公司嗎?」

「據我所知,沒有。」

「有煙草公司的下屬機構嗎?」

「我不清楚。」

他問到與煙草公司有關的母公司、姐妹公司、分支機構和聯合體時,她均一無所知。

她一無所知是因為這正是費奇設計那一套操作方式的目的所在。

對克萊爾的追蹤,在星期四上午,出現了意外的轉折。她一位好友的前任男朋友,在收下了1000美元現金后說,他的前任女朋友目前在格林尼治村一邊當女招待,一邊做著將來當肥皂劇演員的美夢。他的前任女友曾在摩里根酒吧和克萊爾一起共過事。據說還是關係十分親密的好朋友。斯旺森立即飛往紐約,當天傍晚到達后,叫了一輛的士開到索霍區,住進一家小旅館,用現金付了一夜的房費,便開始到處打電話。他在一家皮薩店裡找著了貝弗莉,她匆匆忙忙接了電話。

「你是貝弗莉·蒙克嗎?」斯旺森竭力模仿尼可拉斯·伊斯特爾的聲音問。他事先已把錄的尼可拉斯的聲音聽過許多遍。

「我是。你是誰?」

「是曾在勞倫斯·摩里根酒吧工作過的那位貝弗莉·蒙克嗎?」

對方一時沒有回答:「是的。你究竟是誰呀?」

「我是傑夫·考爾呀,貝弗莉。咱們很久沒有聯繫啦。」斯旺森和費奇估計,克萊爾和傑夫離開勞倫斯后,並未和貝弗莉保持聯繫。

「誰?」她問。斯旺森一聽,馬上放心了。

「傑夫·考爾。你不記得了?我常常跟克萊爾呆在一起的,我就是那個法學院的學生哪。」

「哦,是嗎?」她說。聽那口氣,她可能已經想起,也可能已沒有印象。

「哎,我現在就在紐約。想打聽一下,你最近有沒有克萊爾的消息。」

「我一點兒都不明白。」她慢聲慢氣地說,顯然是想在心裡把傑夫這個名字和某張面孔對上號,弄清楚他是誰,又為何來紐約找她。

「是喲,說來話長,克萊爾和我在6個月前分了手啦,我正在到處找她。」

「我已經4年沒有和克萊爾通過話啦。」

「哦,是嗎?」

「喂,我實在很忙。或許以後再談吧。」

「好的。」斯旺森擱下話筒,又掛通了費奇的電話。他們決定,冒點風險去接近貝弗莉·蒙克,用鈔票開路,向她打聽克萊爾。假如她們真是4年沒有通過話,那麼貝弗莉也是不可能馬上找到馬莉,向她通風報信的。斯旺森今夜將跟蹤摸清她的住址,明天上門去找她打聽。

費奇要求每位陪審員諮詢顧問,在每天休庭后交出1份1頁長的報告。不得超過1頁。隔行打字。直截了當。每個詞不得多於4個音節。用明確無誤的文字,對當天證人的表現,以及陪審團對他們證詞的接受程度,提出自己的看法。

費奇要求他們實話實說,以前還曾因為他們的報告水分過多而大加訓斥。他寧願他們多談談黑暗、少談點兒光明。他們的報告每天在法官宣布休庭后1小時,必須準時送到他面前。

星期三的報告,對詹克爾的印象很糟。但星期四對迪尼斯·麥克奎德和密拉·斯普林·古德兩位博士的反映,卻好得不能再好。她們不僅以自己的光輝照亮了那個昏暗的法庭,讓那些穿著單調的服裝、無精打採的男人們大為振奮,而且作為證人,其表現亦屬上乘。陪審員們個個聚精會神,對她們講的每一句話,似乎都照單全收。那幾個男的,更是突出。

但費奇仍然不覺得可以高枕無憂。相反,在他經手過的案子中,官司打到了目前這樣的地步,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的擔憂。赫雷拉被逐出陪審團,使他們失去了一個對被告最有同情心的陪審員。紐約的金融報紙又突然宣布被告一方已套上了絞索,並且公開暗示裁決將對原告有利。巴克在《莫卧兒》上發表的那篇專欄文章,成了本周人們議論最多的熱門話題。詹克爾的作證更是徹頭徹尾的失敗。煙草業4巨頭當中最能幹、最有勢力的那位特雷科公司總裁盧瑟·范德米爾,午飯時打來一個電話,講話粗聲粗氣,毫不客氣。陪審團仍在隔離中生活,案子拖得越久,他們越要對目前推出證人的這一方不滿。

隔離后的第10個夜晚,平安無事地過去了。沒有不請自來的情人,沒有人偷偷溜往賭場,也沒有展示無師自通的瑜伽功。誰也沒有想念被逐走的赫雷拉。他匆匆收拾好行李,離開旅館前反反覆復對治安官說他被人坑了。他發誓要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晚飯後,餐廳里臨時舉行了一場跳棋比賽,霍爾曼有一個盲人使用的棋盤,前天晚上曾一口氣連贏傑里13盤。

他接受了挑戰後,他太太回房間拿來了棋盤,激戰開始,吸引了眾多觀眾。不到1小時,他就把尼可拉斯、傑里、亨利·吳和威列斯殺得片甲不留,他們每人都是接連輸了3次。正當他準備再和傑里大戰3個回合時,洛倫·杜克恰巧來到餐廳取甜點。她小時候曾和父親下過這種棋,第一局就把霍爾曼打得落花流水,對這位盲人,誰也沒有流露出一絲同情。他們一直賽到熄燈。

菲利浦和往常一樣縮在自己房間里。在旅館里吃飯和在陪審員休息室喝咖啡時,他偶爾會說出三言兩語。在別的時候,卻總是一頭鑽在書本里,對誰都是不理也不睬。

尼可拉斯曾試著和他套近乎,但兩次都未成功。他不喜歡閑聊,也不喜歡別人了解他的底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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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控的陪審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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