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天 上午8點12分

第7天 上午8點12分

他們一起聚集在房間的一側——朱麗亞、里基,現在還有博比。文斯也在那裏,在他們身後盤旋,但是我有時可以看透他的軀體,他那個集群稍稍有些透明。我不知道其他三個中哪一個這時只是由集群構成的。我無法確定。但是,這一點此時已經無關緊要了。

他們站在一排計算機監視器旁邊,那些監視器顯示著製造流程中的每個參數:溫度曲線、產出量,還有天知道的其他什麼東西。但是,他們背對着那些監視器。他們盯着我。

我鎮定地走向他們,步伐穩健有力。我不着急。根本不用急。我肯定花了整整兩分鐘時間慢慢地穿過裝配間,到達他們站立的位置。他們困惑不解地看着我,接着慢慢表現出開心的樣子。

「喂,傑克……」朱麗亞後來說,「你怎麼樣?」

「不壞,」我說,「情況正在好轉。」

「你顯得非常有信心。」

我聳了聳肩。

「你已經完全控制了局面?」朱麗亞問。

豫女聳了聳肩

「順便問一句,梅在哪裏?」

「我不知道,問這下幹嗎?」

「博比一直在找她,他沒有見到她的影子。」

「我不知道,」我說,「你們為什麼要找她?」

「我們覺得,在完成這裏的工作時,」朱麗亞說,「我們大家應該在一起。」

「哦,」我說,「現在是這樣的時刻嗎?我們幹完了?」

她慢慢地點了點頭:「對,傑克。完了。」

我不敢貿然看錶,只得試着在心裏測算已過了多長時間了。我估計大概已有三四分鐘了。我問:「嗯,你在想什麼?」

朱麗亞開始來回踱步:「怎麼說呢,傑克,我對你的行為感到非常失望。我真的這樣想。你知道我是多麼在乎你。我不願你受到任何傷害。可是,你在和我們作對,傑克。而且,你不願意停止你的作對行為。我們無法接受這一點。」

「我明白了。」我說。

「我們根本無法接受,傑克。」

我把手伸進衣袋,掏出一個塑料打火機。好像朱麗亞或者其他人注意到了這一點,但他們不露聲色。

她仍舊來回踱步:「傑克,你在為難我。」

「怎麼會呢?」

「你有幸在這裏見證某種全新東西的誕生過程。某種新的奇迹般的東西。可是,你並不表示支持,傑克。」

「對,我不支持。」

「生命的誕生充滿痛苦。」

「死亡也是一樣。」我說。

她繼續來回踱步。「對,」她說,「死亡也是一樣。」她對着我皺了皺眉頭。

「有什麼問題?」

「梅在哪裏?」她再次問我。

「我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

她仍舊皺着眉頭:「我們得找到她,傑克。」

「你們當然會的。」

「對,我們會的。」

「所以,你們不需要我,」我說,「你們要自已干。我是說,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們就是未來。高人一等,戰無不勝。我不過是一個凡夫俗子而已。」

朱麗亞開始圍着我轉圈,從各個方向打量我。

我看得出來,她對我的行為感到困惑。或者說,她在估量我。或許,我做得有些過頭了,太明顯了。她發現了什麼跡象,她對什麼東西產生了懷疑。那使我非常緊張。

我手裏拿着打火機,忐忑不安地擺弄著。

「傑克……」她說,「你使我感到失望。」

「這話已經說過了。」

「是的,」她說,「可是,我仍然無法確定……」

在場的所有男人彷彿得到了什麼無言提示,開始轉起圈來。他們圍着我踱步,構成了幾個同心圓。這是某種掃描程序嗎?要麼,它有別的什麼意思?

我試着計算時間,我估計已經過了5分鐘。

「來,傑克。我想更近一點看看你。」

她伸手摟着我的肩膀,領着我走到一個巨大的章魚狀爪子前。它的直徑有6英尺多,表面能照出影子。我在上面可以看見朱麗亞站在我的旁邊。她的胳膊接着我的肩膀。

「我們這不是天生一對嗎?真遺憾。我們本來前途無量。」

我說:「嗯,這個……」

就在我開口說話的那一瞬間,一股蒼白的微粒從朱麗亞嘴裏冒出來,在空中一形成一條曲線,接着像陣雨一樣灑落下來,覆蓋了我的全身,灌入我的嘴裏。我緊閉嘴巴,但是沒有作用,因為在鏡子中我看見自己的身體似乎被溶解了,取而代之的是朱麗亞的身體。似乎她的皮膚脫離了她的身體,流到空氣中,然後落下來,罩在了我的身上。在鏡子前面,現在有兩個朱麗亞並排站在一起。

我說:「收起這一套吧,朱麗亞。」

她哈哈大笑:「為什麼?我覺得這很好玩。」

「停下,」我說。即便我的模樣像朱麗亞,但聲音像是自己的,「停下來!」

「你不喜歡它嗎,我覺得它很好玩。你得暫時是我。」

「我說了,停下來!」

「傑克,你已經沒有什麼幽默感了。」

我伸手抓住我臉上的朱麗亞的形象,想把它像面具一樣取下來。但是,我的指尖所感覺到的只有我自己的皮膚。我抓自己的臉頰時,鏡子中朱麗亞的臉頰下露出被抓的痕迹。我收回手,觸摸自己的頭髮。在驚恐之中,打火機從我的手中滑落。它在混凝土地上乒乒乓乓蹦了幾下。

「把它從我身上弄走,」我說,「弄走!」

我聽到耳邊嗖的響了一聲,朱麗亞的皮膚從我身上消失了,進入空中,然後落下來,進入朱麗亞的身體。與剛才不同的是,她現在的模樣像我。這時,鏡子中有兩個傑克,並排站在一起。

「這樣好一些嗎?」她問我。

「我不知道你要證明什麼。」我吸了一口氣。

我俯身拾起打火機。

「我並不是要證明任何東西,」她說,「我只是要弄清你的態度,傑克。喂,你知道我發現什麼了嗎。你心裏有秘密,傑克。而且,你認為我看不出來。」

「是嗎?」

「可是我看出來了。」她說。

我不知道怎樣回答她的話。我不確定自己身在何處,外貌上出現的那些變化使我煩惱不安,我已經失去了時間概念。

「傑克,你在擔心時間,對吧?」她說。「你不必這樣。我們有足夠的時間。這裏的一切全在控制之中。你要把秘密告訴我們嗎?還是要我們讓你開口?」

我可以看見她身後控制台上堆放在一起的監視器屏幕。在角落裏的那些屏幕上方有一條閃亮的光帶,上面的文字我無法閱讀。我可以看到一些曲線急劇上升,線條在那個過程中依次從藍色變為黃色和紅色。

我一動不動。

朱麗亞轉向她的手下。「好吧,」她說,「讓他開口。」

三個男人朝我逼近。是讓他們知道厲害的時候了。是啟動我的圈套的時候了。

「沒問題。」我說。我舉起打火機,點燃火焰,把它放到最近的滅火噴淋器噴頭下。

幾個男人停下了腳步。他們盯着我。

我穩穩地舉著打火機。噴淋器噴頭被打火機冒出來的煙給熏黑了。

沒有動靜。

打火機的火焰熔化了噴淋器噴頭的軟金屬拉環。銀色斑點滴落在我腳下的地面上。仍舊沒有動靜。那些滅火噴淋器沒有啟動。

「噢,媽的。」我咒罵了一聲。

朱麗亞留心地看着我。「不錯的嘗試。很有新意,傑克。奇思妙想。可是,你忘記了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工廠有一個安全系統。我們看見你到滅火噴淋器貯水罐那裏去時,里基關閉了系統。安全閥門關閉了,噴淋器也關閉了。」她聳了聳肩。「我想你倒霉了,傑克。」

我關閉了打火機。我已經束手無策了。我直愣愣地站在那裏,感覺非常糟糕。我覺得我聞到房間里有一種不明顯的氣味,一種略微帶甜、使人噁心的氣味。但是,我無法確定。

「是一種很好的嘗試,」朱麗亞說,「不過,做事要適可而止。」

她轉向他們,把頭一擺。三個人朝我走來。

我說:「喂,夥計們,來吧……」

他們沒有反應。他們的臉上冷漠無情。他們抓住我,我開始掙扎。

「嘿,別動……」我從他們的手中掙脫,「嘿!」

里基說:「不要給我們再添麻煩了,傑克。」

我詛咒一聲「去你媽的,里基!」,然後朝他臉上吐了一口唾沫。

他們一把將我推倒在地上。我希望病毒會鑽進里基的嘴巴裏面去。我希望我可以拖延時間,我們可以決一死戰。要是能找到拖延時間的辦法就好了。但是,他們把我摔倒后便撲到我的身上,開始卡我的脖子。我可以感覺到他們的手壓在了我的脖子上。

博比用手捂住我的嘴巴和鼻子。我想咬他。他用手緊緊地捂著,兩眼盯着我。

里基對着我冷笑,似乎不認識我,完全麻木不仁。

他們都是陌生人,要用最有效的方式迅速幹掉我。我用拳頭猛擊他們,里基用膝蓋頂住我的胳膊,把它壓在地上,博比抓住我的另一隻手。這時,我已經不能動彈了。我試圖踢腿,但是朱麗亞正坐在我的腿上。她在幫助他們。

周圍的一切在我的眼裏漸漸模糊起來,呈現出一種煙霧般灰色。

這時,傳來一聲爆炸,就像是在爆玉米花,或者是玻璃杯被打碎了,然後是朱麗亞的尖叫:「怎麼回事?」

三個人鬆開了我,站了起來。他們走開了。我躺在地上,不停地咳嗽。我沒有考慮爬起來。

「怎麼回事?」

章魚爪子式的管道開始爆裂,就在我的頭上。棕色液體噝噝地噴了出來。接着,其他的管道一根接着一根地爆裂。噝噝的聲音充滿了整個房間。室內的空氣變成了深棕色,霧氣翻滾而下。

朱麗亞尖聲問:「怎麼回事?」

「裝配線出了問題,」里基說,「溫度過高。管道爆裂。」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爆裂?」

我坐起來,嘴裏還在咳嗽,然後站起來。我說:「沒有安全系統了,記得嗎?你們關閉了它。現在它讓整個房間里都充滿了病毒。」

「不會持續太久的,」朱麗亞說,「我們在兩分鐘內就可以恢復安全系統。」

里基已經站在了控制台旁邊,兩手狂亂地敲擊著鍵盤。

「奇思妙想,朱麗亞。」我說。我點燃了打火機,把它奏到滅火噴淋器噴頭下面。

朱麗亞大聲喊叫:「停下!里基,停下!」

里基停了下來。

我說:「你關閉會完蛋,不關閉也會完蛋。」

朱麗亞火冒三丈,咬牙切齒地說:「我恨死你了!」

她的身體已經開始出現灰色暗影,慢慢地變為一種單一顏色,里基也是如此,身了的顏色開始退去。那是空氣中的病毒在起作用,已經對他們身上的集群產生了影響。

高處的章魚爪子嘎嘎地冒了一陣火花,接着是一道電弧。

里基看見后大叫一聲:「沒有辦法,朱麗亞!我們只有冒險了!」他敲擊鍵盤,恢復了安全系統。

警報響了起來。屏幕上閃著紅色報警信號,顯示甲烷和其他氣體濃度超標。主屏幕上顯示出一行字:安全系統啟動。

滅火噴淋器噴出了呈錐形的棕色液體。

他們接觸到液體時尖聲叫喊。他們扭動着身體,開始萎縮,在我眼前變得枯萎。朱麗亞的面部縮小了。她瞪眼看我的目光里只有仇恨。但是,她已經開始分解了。她跪倒在地,接着又仰身倒下。其他人在地上翻滾,痛苦地尖叫着。

「來吧,傑克。」有人在拉我的袖子。原來是梅。「來吧,」她說,「這個房間充滿甲烷氣體。你得離開。」

我遲疑了一下,目光仍舊在朱麗亞身上。後來我們轉身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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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物(納米獵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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