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場烏龍遊戲

第四章 一場烏龍遊戲

午後的陽光溫暖明媚。

學校的林蔭道上,樹影婆娑。

下午的活動課上老師們集體開會,各個年級的學生自行安排活動內容。可想而知,學校操場和幾座室內體育館必定會成為熱火朝天的喧鬧海洋。

我遠遠地繞過操場,向學校圖書館走去。

自從接受表姐委派的採訪任務,我每天都處於精神緊繃的狀態,總算擺脫了沉重的擔子,我當然要輕鬆閑適、自由自在地生活。哈哈!真是愜意啊,彷彿空氣都變得比以前清新多了。

「喂,你們聽說沒有,蘇凝汐學姐返校了!」

「馬上就要進行新的交換生交接了,蘇學姐肯定回來的。」

「真想見見蘇學姐,她可是白泉學院公認的女神啊!」

……

走在我前面的幾個女生邊走邊說,興緻勃勃地議論著蘇凝汐的「回歸」。

確實,我也承認,蘇凝汐是個非常美麗的學姐,而她能夠成為白泉學院的交換生,可見她一定也很聰明很有魅力。但是,想到我和她初次相遇時的情形,想到她自以為是地將我當成情敵,我就感到憤憤不平。

那位學姐,是不是嫉妒心太強了?難道,每一個與南川影交談過的女生,都要被她視為情敵、對手嗎?那簡直是不可思議,無法理解嘛!

女生們的議論仍在繼續,而且,她們還說得越來越興奮,越來越離譜了。

「喂,蘇學姐與學生會的會長大人是青梅竹馬呢。」

我皺起眉頭,無語地搖了搖頭:這幾乎是全校學生都知道的事,有什麼好說的?

「青梅竹馬算什麼?我想啊,蘇學姐和南學長早就是戀人啦!」

咦?這怎麼可能呢?

南川影那個傢伙當面向我否認過這種推測,他還對我說,不捨得讓喜歡的女孩離開自己一年之久。既然蘇凝汐作為交換生與他分開一年多,很明顯,他喜歡的女孩並不是那位蘇學姐。

果然,女生們都很八卦,根本不了解內情,還在這裡胡說!

「南學長和蘇學姐好像沒有交往哦。」

「人家交往非要讓你知道嗎?聽說,蘇學姐返回白泉學院后,南學長主動去迎接她,她高興得合不攏嘴呢。」

什,什麼?

我猛地怔了一下,不知不覺咬緊嘴唇,在心中恨恨地咒罵著南川影。哼,表裡不一的壞傢伙!他居然還面不改色地騙我,說他與蘇凝汐只是青梅竹馬,不是戀人,可他那殷勤的舉動又是什麼意思!

「對了,蘇學姐向學校提出申請,要與南學長同班呢。」

「真的假的?蘇學姐原來是九班的,南學長是一班的呢,學校會同意嗎?」

「為什麼不同意?蘇學姐去外校做了一年的交換生,擁有很多特權啦!」

沒錯,她們說得沒錯。

我苦澀地笑了笑,想起表姐告訴我的那些交換生特權,心口突然堵得厲害,彷彿連呼吸都會感覺到細微的疼痛。

蘇凝汐回來了,她將與南川影同班,也許,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從青梅竹馬變成兩情相悅的戀人……

其實我真的很笨,我又上當了,完全誤解了南川影的意思。

是的,他的確說過不捨得讓心愛的女孩離開自己,可那隻表示一年前的他還沒有喜歡上蘇凝汐,而蘇凝汐回歸后,他們將會一直在一起,不再分開。

一想到這裡,我竟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心裡澀澀的,眼眶不由自主地發起熱來。我趕忙抬起手,輕輕拍打著自己的頸口,用力深呼吸,深呼吸……疼痛沒有絲毫減弱,反而在不斷加深,幸運的是,我的頭腦逐漸清醒,理智已經恢復過來。

該死!

我到底在做什麼!

不管南川影喜歡誰,都與我無關,我胡思亂想什麼!就算,就算他與蘇凝汐交往,那也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我生什麼氣啊?而且,我馬上就要離開白泉學院,可能很快就會忘記南川影,忘記我和他之間這段短暫的相處……

我深吸一口氣,仰頭望向蔚藍的天空,竟發覺自己的視線變模糊了,眼裡有什麼濕漉漉的東西在滾動。

喬茉莉,你可真是個頭腦簡單的女孩呢。哭什麼哭,快把你的眼淚逼回去!

當我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慢慢收回視線,那幾個說說笑笑的女生早已走遠了。我自嘲地笑了笑,抬手敲了敲自己的額頭,然後迅速邁開腳步,向圖書館走去。

白泉學院的圖書館是一座獨立的歐式小洋樓。

圖書館共有六層,每層都有公共閱讀室、休息室、電子查詢機,以保證學生們在輕鬆舒適的環境下借書、讀書,增長知識。

我一向對文史書籍感興趣,特別想了解中華五千年的發展歷史。另外,彩琳還讓我幫她借幾本娛樂雜誌,她呀,就是喜歡看明星的八卦新聞。

我站在電子查詢機前,飛快地搜索著書籍存放位置,忽然感覺有人在拍我的肩膀。是誰呀?不就是我查詢的時間有些長,難道你們稍稍等候一下,不行嗎?

我沒有轉身,也不想轉身,與其浪費時間、浪費口水與對方交涉,我還不如儘快記下書籍所在的樓層、書架號這些有用信息呢。

「喬茉莉?」

身後傳來的聲音淡淡的,有些熟悉。

不過,我還是沒有動,拚命在腦海中回憶,這個聲音的主人好像,好像是……咦?我怎麼覺得對方的聲音與宮亞綸的相似呢?

「喬茉莉,你的借書卡。」

我轉過身的瞬間,宮亞綸的聲音再次傳入我的耳際,彼此視線相撞的那一刻,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稍顯困惑地望著我:「借書卡丟了,你很開心嗎?」

誰開心啦?我之所以笑,是想到自己剛才傻乎乎的,還以為他是等得不耐煩在催促我呢。原來,他是撿到了我的借書卡。

「謝謝!」我從他手中拿過借書卡,追問道,「你也是來借書嗎?」

宮亞綸點點頭,在我離開電子查詢機之後,他開始查詢了。不過,他的速度明顯比我快很多,我就站在他身邊,看著他動作麻利地操作查詢機,還不時發出兩聲讚歎。

「怎麼啦?」

他扭頭看著我,俊秀的臉孔依然沒有太多表情。

我望了望四周的情況,壓低聲音道:「你雙手的操作真靈活,佩服!我剛才佔用了那麼多時間,可能後面排隊的同學大有意見,正在心裡說我的壞話呢。」

「嗯,也許吧,反正你的想法總是很有趣。」宮亞綸淺淺一笑,記下查詢到的資料,迅速閃身,「一起走吧,你要去哪一層?」

「我借歷史書,在四樓。你呢?」

他看了看記下的資料,回答道:「我想借些攝影方面的專業書籍,電腦顯示在二樓。我先去二樓,借完書之後,再到四樓去找你,可以嗎?」

「可以,當然可以!」

我飛快地點頭,眼睛眨啊眨,難以置信地盯著他。

這,這是真的嗎?

宮亞綸竟然願意放下戒心,主動陪我借書,像朋友般與我相處啦?哦,我今天最大的幸運就是這件高興事了。

宮亞綸借的書只有一本,我卻在四樓的圖書室里來回穿梭,選了一本又一本,差點要超出學校規定的借書上限了。最要命的是,歷史類書籍比較厚重,我緊緊抱著幾本書,累得手臂發麻,額角都開始流汗了。

「來,給我吧。」

幸好宮亞綸及時趕到,微笑著拿過了我手裡的書。

我感激地望著他,抬手抹掉汗水,笑著說道:「謝謝,宮亞綸,你可幫了大忙了!」

「只是舉手之勞,你別說得這麼誇張。」他低頭看了看書籍的名字,挑眉問道,「你很喜歡文史類的書籍嗎?」

「嗯,特別喜歡看歷史故事。」

宮亞綸凝眸注視我,稍顯猶豫地說道:「那麼,有空的時候,你能不能講些歷史故事給我聽呢?」

「好啊,我求之不得呢,只要你……」

我突然想到,再過兩天自己就要作為交換生離開白泉學院,恐怕沒有機會與宮亞綸並肩坐在草地上聊天、講故事了。

「怎麼啦,你不願意?」

望著他期待的眼神,我只能輕皺眉心,苦澀而無奈地笑了笑。

「不是的,我……我已經被老師推薦為交換生,過兩天學校會舉行慶祝活動,那時我就要離開白泉學院,一年之後才能回來。今天我借的這些書,也是要拜託其他同學幫忙還的,所以……」

宮亞綸靜靜地望著我,美麗的眼眸不知何時鋪滿了淡淡的憂傷,薄唇輕抿,帶著一絲惆悵,一絲隱忍。

「宮亞綸,對不起,我可能要食言了……」

「茉莉,你沒有錯,不要道歉。」他低聲說著,俊臉上浮起鮮有的波瀾,漆黑如墨的眼眸恍若沾染了晨霧,有些曚曨不清,「命運有時候很殘酷,一次又一次,在我身邊總是發生這樣的事……無論親人,還是朋友,最終都會離我而去。茉莉,一年後,你還會記得我嗎?」

我用力點頭,堅定地回道:「你是我的朋友,不管相隔多遠,你都是我的朋友。我怎麼可能忘記你?」

「嗯,我真的不想再被遺忘了。」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宮亞綸說出如此傷感的話。

很多時候,遇到他不願回答、不想回答的問題,他都會保持沉默。也許,那是一種逃避現實的懦弱表現,但何嘗不是他自我保護的一種方式呢?最依戀的母親早早地離開了他,他心中的傷痕究竟有多深,有多痛,可能任何人都無法真正體會。而他的朋友,是什麼樣的朋友,是多麼重要的朋友,竟然也會棄他於不顧呢?

我開始動搖了,既想做交換生,學著獨立,學著長大,又想留在白泉學院,做宮亞綸的朋友,撫平他的憂傷,繼續看他的笑容,還想……還想貪心地出現在南川影身邊,哪怕只是作為他拌嘴的對象,哪怕仍舊會被他氣得怒不可遏,我依然希望能夠每天見到他。

南川影,他究竟是什麼時候變得讓我無法忘記了?

「茉莉?」

宮亞綸輕輕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微微一驚,尷尬地笑著說:「那個,我……」

「你的手機響了,會打擾別人的。」他淡然地提醒我。

「哦,抱歉!」

我趕忙從口袋裡拿出手機,跑到角落裡按下接聽鍵,來電號碼竟然是惡魔錶姐。

「表姐,什麼事?」

表姐在電話那端只是發出一句命令:「茉莉,趕快來學生會幫忙!」

什麼?

表姐沒說胡話吧?我是新聞部部員,不是學生會成員,我為什麼要去學生會幫忙?更何況,學生會的人那麼多,用得著我去幫忙嗎?

誰知,我還沒發泄完自己心中的不滿,吵鬧的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屏幕顯示的,還是我那個惡魔錶姐的手機號碼!

「表姐,我在圖書館借書,你別再……」

怎麼回事?手機里怎麼會傳出南川影的聲音呢?

「茉莉,來學生會幫幫我吧,好不好?」

溫潤如風的聲音,親切柔和的話語,如魔咒一般慢慢鑽入我的心底,讓我的心跳瞬間變得雜亂無章了。

「南川影,我表姐的手機怎麼會在你手裡?」

「哦,菲萱學姐就在我身邊,我們都在學生會辦公室,你趕快借完書過來吧。」他說得不緊不慢,淡然從容,「茉莉,不準逃走哦,我和菲萱學姐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什麼事?現在說!」我沒好氣地追問。

「這個嘛……」南川影稍微頓了頓,柔聲道,「抱歉,茉莉,我只能當面說給你聽,這也是菲萱學姐的決定。好了,別在圖書館打電話了,會影響其他同學的。」

果然是南川影的風格!

電話明明是他打過來的,他才是始作俑者,反而擺出一副無辜寬容的姿態,假惺惺地勸說我,實在讓人火大!

我將手機放回口袋,走到宮亞綸身邊,沮喪無助地笑了笑。

「怎麼啦?」

宮亞綸微皺眉頭,注視著我。

我幽幽地嘆氣,苦笑道:「走吧,學生會會長大人命令我去幫忙。」

「南川影學長?」

「嗯,就是他!」我不屑地撇撇嘴,「南川影那個傢伙太過分了,憑什麼讓我去幫忙,好像我跟他很熟似的。」

宮亞綸突然發出一聲低笑,淡淡地說道:「不是嗎?在我看來,你們兩個人的關係很好呢。」

「你……」我皺起眉頭,不高興地瞪著宮亞綸,「你到底是怎麼看的,才會得出如此令人不快的結論?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哦,如果你再說出類似的話,我真會生氣的。」

宮亞綸無奈地望著我,輕輕點了點頭。

「對了,你和我一起去學生會幫忙吧。」我抬手扯住宮亞綸的衣角,用眼神示意他去看懷中那幾本厚厚的歷史書,「我可不想抱著這麼多書去學生會,你就發發善心,幫忙幫到底,好不好?」

宮亞綸輕眨眼睫,薄唇緩緩勾起,又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好。」

他的回答還是那樣淡淡的,靜靜的,彷彿隨時都會被風吹散,就像他的人一樣,寧靜而憂鬱,空靈而飄緲。

我和宮亞綸來到學生會的時候,不禁有些小小的吃驚。

偌大的學生會辦公室里人頭攢動,十分喧鬧,這情景讓人大跌眼鏡。這,這是在做什麼?大家怎麼忙得這樣不可開交?

我愣愣地站了好半天,總算找到一位認識的學姐,趕緊走過去詢問情況。

「學姐,我們是……」

「來幫忙嗎?裡面走。」學姐看都沒看我一眼,閃身讓出一條狹窄的通道,「別浪費時間了,能做什麼就做什麼。」

我苦笑著搖頭,拉著宮亞綸向里走,南川影的辦公室就在最裡面的那間房。總算從人群中擠了過來,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抬手敲了敲那扇緊閉的門扉。

「請進!」

果然是南川影的應答聲。

我推開門,率先走了進去。宮亞綸什麼都沒說,靜靜地跟在我的身後,也走進了南川影的辦公室。

「茉莉,你來了,謝……」

南川影抬頭望向我,俊逸的臉龐流轉著春風般柔和的笑容,在看到宮亞綸的一剎那,他臉上的笑容稍稍停滯了一下,並迅速將視線移到宮亞綸的身上。

「哦?宮學弟也來了。」

我看著南川影,意興闌珊地說:「你們學生會不是缺人手嗎?我在圖書館碰到他,就把他拉來幫忙了。」

「嗯,謝謝茉莉,也謝謝宮學弟。」

南川影笑眯眯地說著感激的話,他在人前永遠都是風度翩翩的紳士,那面具般的笑容完美得無懈可擊。

「學長不必客氣。」宮亞綸淡淡地回答,目光真誠地看著我,「其實,我很願意為茉莉做些什麼。」

「謝謝你,宮亞綸!」

我高興地拍拍他的肩膀,不禁在心中感嘆,能夠與他做朋友實在太好了!

見狀,南川影走過來,薄唇輕勾,沉聲道:「嗯,有些意外,沒想到宮學弟與茉莉這麼快就熟悉了,總覺得茉莉被宮學弟當成透明人的情景就在昨天呢。」

「南川影,你……」

我恨恨地瞪著他,竟然說不出話來了。

宮亞綸上前一步,平靜淡然地說道:「那時我太失禮了,心裡非常後悔。幸好茉莉原諒了我,還願意與我做朋友。學長還有其他疑問嗎?我可以一起回答。」

南川影勾唇輕笑,臉上的表情毫無異樣,深潭般的黑眸清澈燦亮,漾起細細的漣漪,似笑非笑,似怒非怒,讓人無法看懂,不可捉摸。

「宮學弟,茉莉是個善良、有愛心的女孩,難免會同情……」

「茉莉!」

表姐突然推門而入,打斷了南川影的話,盯著宮亞綸笑道:「咦,宮學弟也在啊,稀客呀!」

「學姐好!」宮亞綸客氣地向表姐行禮。

表姐笑著點頭,雙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幽幽地嘆氣道:「茉莉,之前在電話里我和南學弟都很猶豫,覺得這件事應該當面告訴你。」

「說吧,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強大。」我不以為然地笑了笑。

表姐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地說道:「喬茉莉,你的交換生推薦名額被取消了。」

什,什麼?

我愣怔了好半天,耳畔嗡嗡作響,彷彿石化一般,無法給出任何動作和反應。

這,這是真的嗎?

表姐不是說,只要老師推薦,幾乎每個候選人都能順利成為交換生嗎?為什麼我會突然被取消了名額?

其實,我也不是非常想做交換生,也曾多次動搖,多次猶豫,但事實擺在眼前,我感覺就像突然從天堂掉落到地獄一樣,頭腦空蕩蕩的,心裡悶得難受。

「為什麼會這樣?只有我一個人不合格嗎?」

表姐皺眉望著我,又看了看南川影,略顯艱難地點了點頭。

我說不出自己心中的感受,有隱隱的苦澀,有無聲的遺憾,有難耐的煩躁,有沉甸甸的挫敗。也許,我並非執著於交換生,只是不想面對這種失敗般的意外吧。

「南川影,我為什麼會不合格?交換生的個人信息不是你們學生會負責核實的嗎,我究竟哪裡……」

「茉莉,你很優秀,那不是你的問題,而是……」南川影抬起手,安慰地摸了摸我的頭,黑曜石般的眼眸深深地注視著我,「茉莉,具體情況我會抽空向你解釋清楚的,現在我只能告訴你,你們班裡有另外的人比你更適合做交換生,僅此而已。茉莉,你真的想做交換生嗎?」

想嗎?我想做交換生嗎?不,不知道……相比之下,我好像更加難以接受自己被取消名額的事實,我只是不想承認自己比別人差罷了。

「茉莉,我很高興你不用做交換生,可以繼續留在白泉學院。」

宮亞綸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我立刻回過神來,哭笑不得地看著他,嘴巴張張合合很多次也無法反駁。

「看來,宮學弟與我家茉莉的關係不錯呢。」表姐笑得有些曖昧,看向宮亞綸的目光也帶著幾分迷離而複雜的色彩,「那麼,我想,宮學弟一定會配合茉莉完成採訪任務的吧。」

咦?惡魔錶姐還想讓我繼續採訪宮亞綸和南川影嗎?

我頓時睜大眼睛,緊盯著表姐問道:「你不是說,我之前的採訪任務會轉給別人嗎?」

「沒錯,我確實說過,但前提是你作為交換生離開了白泉學院,而現在……」表姐聳了聳肩,滿臉歉意地回望著我,「茉莉,你與宮學弟關係這麼好,他怎麼可能不接受你的採訪呢?至於南學弟……」

「菲萱學姐,我從來都很願意配合茉莉的工作,只是……」南川影凝眸望著我,唇邊流轉著一抹近乎無奈的淺笑,「怎麼辦呢?茉莉好像不太信任我,不願意相信我說的話,所以……採訪進行得不太順利呢。」

「我,我什麼時候不相信你啦?」

啊,真沒辦法!

我只要面對南川影,就會不由自主地失去冷靜,明明很喜歡他那雙溢滿笑意的黑眸,卻在望向他的時候,自動轉換成了橫眉冷眼。

「好了,好了。」表姐適時地跳出來打圓場,「拜託兩位學弟,好好配合茉莉的工作,我在這裡先謝謝你們了。這幾天,新聞部和學生會合作,迎接即將來臨的『交換生交接慶祝活動』,請大家出去幫忙吧。」

宮亞綸率先點了點頭,輕扯了一下我的衣角。

「茉莉,我們走吧。」

「呃……」

我怔了怔,本想說些什麼,卻感覺旁邊投來了若有若無的冷寒視線,當我下意識地去尋找時,竟毫無發現,只是不經意撞上了南川影淡然含笑的目光。

奇怪!

我,我怎麼覺得,南川影此刻的笑容有些可怕呢?

幾天後。

新老交換生的交接儀式和慶祝活動順利結束,我也清楚地見到了那個取代我的學生。對方名叫江浩俊,是一個文質彬彬的眼鏡少年,成績優異、運動全能、來自上流家族,有著與南川影不相上下的良好教養,擅長繪畫、鋼琴,還會作詞作曲,簡直就是個完美得無可挑剔的一年級生。

我不得不承認,江浩俊確實比我優秀,他作為白泉學院的交換生當之無愧。不過,我就是不明白,他原本在另一所私立貴族學校讀書,怎麼會突然轉入白泉學院呢?僅僅經過一個雙休日而已,江浩俊不但迅速轉學,還成功地取代了我的交換生名額,令老師和學校理事會都接受了他、認可了他。

江浩俊,他到底是什麼人?怎麼會這麼神通廣大?

我很想去追問江浩俊,弄清心裡的困惑,但是,他已經離開白泉學院,去另一所學校報到了。現在,能夠解答我的疑問的人,只剩下一個:南川影!

早晨的咖啡廳。

碎金子般的陽光照耀在玻璃窗上,灑落了星星點點璀璨的光芒。

我獨自坐在咖啡廳里,托著下巴向窗外望去,陽光溫暖明媚,絲絲縷縷,大團大團的木棉花正在綻放,如火焰般絢爛,看起來有些刺眼。

沒多久,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我的視線。儘管透過玻璃窗,我看得不夠清楚,但對方那優雅從容的舉止,哪怕只看一眼,也絕對不會認錯。就和我第一次見到他一樣,晨光都匯聚在他的身邊,無比迷人,如同一位高貴的王子,難怪被人稱為「早安王子殿」。

是的,他來了!

我低頭看了看手錶,時間剛剛好,他果然是個守時的人。

「您好,請走這邊。」侍者將他引向我對面的位置。

「嗯,謝謝!」

伴隨著溫潤如玉的聲音,南川影靜靜地走到咖啡桌旁,在我對面坐了下來。

「茉莉,是不是等很久了?」

我輕笑著搖搖頭,回答道:「今天是我約學長見面的,理應早早過來等候學長,學長很守時呢。」

南川影沒有多說什麼,向侍者點了一杯卡布奇諾,待侍者離開后,他才緩緩勾起薄唇,別有意味地盯著我看了好久。

陽光輕輕地灑落在他的身上,渙開星星般的光輝,宛若無數朵透明的玻璃花,若隱若現地點綴在他的周圍,那樣美麗而夢幻,令人捨不得移開視線。

很快,侍者端來咖啡,南川影低頭輕抿一口,白茫茫的咖啡水汽遮擋了他的黑瞳,讓我更加無法看清他的眸光了。

「茉莉,找我有什麼事?」他淡淡地出聲,俊逸優雅的面孔平靜如水,「我想,應該不是你要採訪我吧?」

我勾唇一笑,抬頭望著他,半開玩笑地說:「學長不是每次都能看穿我的心思嗎?這次應該也不會例外吧。」

南川影放下咖啡杯,雙手交握在一起,但笑不語,深棕色的髮絲拂過他的額角,在那張近乎完美的臉孔上灑下一道道清晰的剪影。

「交換生的事。」

他輕啟薄唇,聲音不大,但口吻是肯定的。

我早已料到,他一定能夠猜中。不知是我太單純無知,還是他太深不可測,總之,我經常在他面前產生一種無處躲藏的感覺。

「學長答應過我,會向我解釋清楚這件事的。」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堅定而不可動搖,只希望他能夠給我一個心服口服的理由。

「看來,茉莉對交換生的事真的很在意呢。」

南川影悠然地品著咖啡,粉紅色的薄唇被咖啡浸染得越發水潤,就像牛奶布丁裡面的紅櫻桃,散發著清甜的氣息。

這樣注視著他,我的腦海突然一片空白,心臟好像超出了負荷,正在不受控制地加速躍動。

該死!

我怎麼又陷入花痴狀態了?

雖然南川影的確很有魅力,很吸引女孩子的目光,但我幾乎每天都能在學校見到他,怎麼還能如此輕易地被他迷住呢?

「學長,請你告訴我,江浩俊他為什麼……」

「取代你?」南川影緩緩吐出三個字,唇角的笑意加深幾分,漂亮的黑眸清澈如水,直望入我的眼裡,「茉莉,江學弟的情況和個人資料已經在學校宣傳欄公布了,他是個非常出色的新生,完全可以作為白泉學院的交換生,是不是?」

「是,我沒有否認他的意思,只不過……」

「不甘心?」

「也不是,或者……或者是有一點點吧。」我輕咬嘴唇,臉頰微微發燙,窘迫地看了看南川影,壓低聲音道,「我很明白,自己各方面都比不過江浩俊,但還是會想,如果他沒有轉學來到白泉學院,我就會成為被大家羨慕的交換生……南川影,我不是聖人,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我也有小小的虛榮心,偶爾也想得到別人的關注,我……」

「傻女孩,我不是一直在關注你嗎?」他苦笑著搖頭,修長的手指越過桌面,輕輕抓住我的手腕,溫柔的話語如同魔咒一般鑽入我的心底,「茉莉,為什麼你的眼睛能夠注意到其他人,卻總是迴避我、看不到我呢?我就這麼不值得你信任、這麼讓你排斥嗎?」

我怔怔地望著他,心口莫名一緊,有種無法言喻的痛。當我試圖將手從他的掌心中抽離的時候,他反而將我的手握得更加用力了。

「茉莉……」

「南川影,你在說什麼呀!」我皺緊眉心,睜大眼睛瞪著他,「我究竟要怎麼做,才能讓你相信,我從來沒有排斥過你!」

「難道不是嗎?」

「不是,當然不是!」我拚命搖頭,像個被人誤會偷糖吃的小孩,忙著解釋道,「南川影,如果我真的排斥你,又怎麼會三番四次地出現在你面前?」

「不是為了完成採訪任務嗎?」

「你……」我氣得說不出話,用沒有被他握住的另一隻手狠狠掐了一下他的胳膊,「你總是這樣戲耍我,我根本分不清你什麼時候說的真話,什麼時候說的假話。我從心裡相信你,可每次的結果都是,我被你耍得團團轉,這樣令我很煩躁,很困擾,你明白嗎!南川影,我知道,我們的初次見面不是很愉快,後來的相處也總是磕磕碰碰,但我,我……」

「我相信茉莉。」

短短的五個字,讓我的心瞬間揪痛起來。

南川影深深地望著我,黑曜石般的眼眸閃爍著燦亮的光芒,那裡面清晰地映出了我此刻的模樣,有些笨拙,有些狼狽,卻是最真實的我。

「茉莉很優秀,很善良,很可愛,很惹人喜歡……」

「什麼嘛?說得我跟寵物狗似的。」我不服氣地看著他,嘟起嘴道,「你不用說那些好聽的恭維話了,只要告訴我,你為什麼讓江浩俊取代我做交換生就可以了。」

南川影微微一怔,隨即無奈地笑了起來,溫熱的手掌抓著我的手,柔聲對我說:「傻茉莉,那可不是我能夠決定的。我看過你和江學弟的資料,江學弟他……嗯,作為交換生,他比你更加合適,而且,江學弟是個男生,無論去什麼地方,他都可以照顧好自己。」

「你是說,我的獨立能力太差?」

「茉莉……」南川影幽幽地嘆氣,眸光溫柔似水,「我只是擔心你,單純地擔心你,並沒有其他意思。江學弟轉來白泉學院,主動申請做交換生,而學校安排他與你同班,你們班的負責老師也很為難,思考良久之後,才會最終選定他。茉莉,希望你體諒老師和學校的苦衷,也希望你理解我的無奈。」

我默默地望著他,釋然地嘆了嘆氣,慢慢將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學長,是我太任性了。其實,我也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想做交換生,也許,那只是自己的虛榮心在作怪吧,不想認輸,不想被別人取代,好像自己突然變得沒有價值了……」

「又說傻話。」南川影握住我的手,微涼的指尖輕輕撫摸著我的手腕,「其實,我也很想像宮學弟那樣跟你說,茉莉你能夠繼續留在白泉學院,實在太好了。所以,從現在開始,交換生的事情告一段落,誰都不許再提。接下來的時間,茉莉你想做什麼,我都會陪著你,今天你最大!」

「真的嗎?」

「千真萬確。」

「那麼,你教我溜冰吧,我想……」

「好的,沒問題。」南川影溫柔地望著我,一字一句地說道,「只要你喜歡,只要我能做到,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我注視著他,心情漸漸愉悅起來,甚至覺得,能夠這樣與南川影手牽手也不錯呢。

我以為,南川影會帶我去梁教練經營的那家溜冰場練習。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他竟然將我領到了本市最大的遊樂園。

走下米色轎車,我愣愣地站在遊樂園門口,有些不知所措。

這是什麼狀況?

我糊塗了,不太明白南川影的用意。雖然,我知道遊樂園裡有一個大型溜冰場,但那個溜冰場的開放時間是有限制的,很不湊巧的,我們剛好錯過了開放時間,溜冰場應該已經關閉了。

「茉莉?」

南川影輕拍我的肩膀,俊臉浮現出柔和的笑意。

「走吧,我們進去。」

他不由分說地拉起我的手,向遊樂園的入口走去。

「那個……」我沒有挪動腳步,仰頭望著他,低聲道,「這裡,這裡的溜冰場恐怕不能用,我們來的時間不合適,真的要進去嗎?」

「當然。」南川影扭頭看著我,黑亮的眼眸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什麼都不要擔心,相信我就好了。」

我抿唇而笑,用力點了點頭。

好吧,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自尋煩惱呢?相信他,相信他就夠了,更何況,我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他的能力,不是嗎?

南川影緊緊握住我的手,拉著我向前走,我們沒有踏入任何遊戲區,而是直奔遊樂園內的管理大樓。

於是,我更加驚訝了。

他,他到底要帶我去哪裡?

在管理大樓門口,兩個身穿西裝的中年人熱情地迎接了我們。這時我才知道,南家是遊樂園最大的股東,可想而知,遊樂園的高層管理者對南川影該有多麼歡迎和尊敬。

「南少爺,我們接到秦管家的電話后,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謝謝!」南川影客氣地頷首,換上了公式化的笑容,「你們繼續工作吧,我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沒什麼急事的話,請不要打擾我們。」

說完,南川影拉起我的手,微笑地將我帶入電梯之中。我看著電梯門緩緩關閉,看著站在外面的兩個中年人恭敬地行禮相送,心底突然湧起一股淡淡的感傷。

原來,我和南川影是兩個世界的人,不管他多麼靠近我,我和他之間始終存在著無法逾越的差距。

電梯停在第十二層。

當電梯門打開的時候,我的雙腿就像灌滿了鉛一般,沉重得怎麼都邁不動。這一刻,我突然想逃走,想逃離南川影的視線,想逃得遠遠的,哪怕是做交換生離開這座城市也好……

「茉莉?」南川影柔聲提醒我,「到了,我們出去吧。」

我深吸一口氣,用力甩掉他的手,低低地說:「南川影,謝謝你帶我來這裡,請你允許我再任性一次,好嗎?我,我好像弄錯了一些事,我不應該放縱自己依賴你,我不應該奢望做你的朋友,我們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在學校的時候,我總認為,你就是一個與我相同的學生,可我忘記了,你是南氏財團的大少爺,是高高在上的……」

「茉莉!」

南川影沉聲打斷我的話,眉毛皺了起來。

「我說過吧,希望你能夠多多了解我,為什麼不試著去做呢?傻女孩,不要被你看到的東西所迷惑,更不要因為身份、地位這些東西而動搖,我就是我,就是站在你面前、只看著你一個人的南川影!茉莉,我喜歡你的笑容,純凈得像初生的嬰兒,你是否也希望我露出那樣的笑容呢?」

「那,那還用問?」

我可不想看著他那虛假的、面具般的笑容,我希望看到他發自內心的笑,哪怕只是淺淺的微笑,哪怕像流星般轉瞬即逝,我也想抓住那份短暫的真實。

「傻女孩……」

南川影伸出手,慢慢攤開掌心,凝眸笑望著我。

「你……」

「茉莉,相信我,依靠我,放心交給我吧。」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但是,在空蕩蕩的電梯里聽起來是那樣清晰,那樣溫柔,宛若隨風入夜的春雨,絲絲縷縷滲入我的心底,讓我無法再推開他。

「南川影,我可以把你當成朋友嗎?」

他淡淡一笑,眼裡波光瀲灧:「傻瓜,我們早已經是朋友了。除非你不要我,否則,我是不會放開你……這個朋友的。」

「哼,誰知道呢!」

「茉莉,我不會對你說謊話。」

他又將手臂前伸幾分,攤開的掌心更近地靠向我,修長的手指光潔而均勻,如同泛著清亮光澤的美玉。我嘆了嘆氣,無聲地勾唇苦笑,將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裡,任由他握住我的手,帶著我走出了電梯。

我知道,自己剛才的行為太任性了。

每個人都有無力改變的事情,我有什麼資格要求南川影去改變他的出身呢?我和他,註定是兩個世界的人,但是,正如他說的那樣,他就是他,是我認識的南川影,而不是別人眼中的南家少爺。

在南川影的帶領下,我們來到了一間寬敞的室內溜冰館。

「這,這是……」

「遊樂園的貴賓活動室。」南川影微微一笑,抬起手,輕輕摸了摸我的頭,「本來,我是準備帶你去梁叔叔的溜冰場,但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沒人打擾我們比較好。你不是要學溜冰嗎?我來教你,絕對不會再讓你摔倒受傷。」

我感激地望著他,緊緊地抓住他的手,撒嬌地說道:「記住你說的話哦,否則,我會討厭死你!」

「茉莉,你真可愛。」

南川影笑著擁住我的肩膀,帶我到旁邊的休息區換好溜冰鞋,然後,我們兩個人十指緊扣,慢慢滑入溜冰場內。

其實,這個溜冰場並不大,但各種設施齊備,連儲存飲料和水果的透明冰櫃都整齊地擺放在休息區里。鑲嵌在天花板上的小小水晶燈,如夜空中的星辰般閃耀,在溜冰場的地板上灑下斑駁交錯的光影。

南川影一直陪在我身邊,緊握著我的手,兩個人一起在地板上滑行,我感覺就像一隻自由自在的蝴蝶,快要飛起來了。可是,慢慢地,南川影放開了我的手,從我的身邊撤離,我和他漸漸分開了……

「南川影,南川影,你別丟下我,別離開我!」

我害怕地大叫,不敢回頭,不敢張望,腳下的溜冰鞋彷彿失去了控制,我的身體不停顫抖。幼年的陰影再次冒了出來,充溢在腦海中,噩夢般撞擊著我的心靈。

「南川影,你又騙我……大壞蛋!大壞……」

我的話戛然而止,因為,一雙溫暖而堅實的手臂從背後緊緊圈住了我。當我含著淚水扭過頭,眼裡已然映出了南川影那張近在咫尺的俊臉。

「你,你……為什麼丟下我?為什麼放開我?」

我紅著眼睛質問他,能夠感覺到淚珠在眼裡打轉,也許稍稍眨動眼睫毛,淚珠就會不爭氣地掉落下來。

南川影輕皺眉頭,默默地注視著我,星辰般燦亮的眸子里漾起了深深的疼惜。

「傻女孩,我怎麼捨得放開你?想想我以前對你說過的那些話,想學會溜冰,必須有足夠大的勇氣,拋棄膽怯,拋棄恐懼,拋棄依賴,獨立去滑行,這樣才能……」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可,可是……」我低下頭,雙手抓住他的衣袖,慢慢癱坐在地板上,「我害怕再摔倒,害怕再受傷,害怕又一次掙扎在生死邊緣,害怕父母擔心,害怕永遠無法蘇醒過來……」

「茉莉,你在說什麼!」

南川影隨即蹲下身,雙手捧起我的臉,用鮮有的焦慮目光看著我。

如此近的距離,我能夠看清他那密集而整齊的睫毛,還能夠看到自己在他眼中的影像:我,我竟然流淚了,連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呢。

「茉莉,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我拚命搖頭,淚水越淌越多,早已泣不成聲。南川影心疼地望著我,用指尖輕輕探上我的臉龐,為我擦去了眼角的淚珠。

「謝,謝謝……」

我拉下他的手,仰頭深呼吸,逼退眼裡的淚水,漸漸平靜下來。

「茉莉,還是不願意告訴我嗎?」

「不,是我自己的問題,是我不想去回憶那段經歷。」我吸了吸鼻子,眨動著濕漉漉的睫毛,聲音沙啞地說道,「學長,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會保護我的,對不對?」

南川影勾唇輕笑,目光深不可測,緊握住我的手,保證道:「哪怕我自己出事,也絕對不會讓你受傷分毫!」

「那麼,我……我就把自己年幼時發生的意外說給學長聽吧。六歲那年,我興緻勃勃地報名參加溜冰學習。開始的時候,我學得很不錯,教練經常表揚我,我對自己也越來越有信心。有一天晚上,爸爸媽媽又陪我去上溜冰課,我自以為學會了溜冰,想在爸爸媽媽面前表現一下,還沒做好自身的保護措施,就飄飄然地開始了極速滑行。結果,我遇到了意外,在極速滑行的過程中,為了避開其他人,我慌亂地急轉彎,結果重重地摔倒在溜冰場內。當時的情況很突然,也很危急,教練和我的父母都沒有預料到,我就這樣眼前一黑,頓時失去了知覺。」

「我被救護車送到了醫院,醫生診斷為重度腦震蕩。另外,手肘和腿部骨折,下巴脫臼,於是,醫生立即對我進行了多處手術。可是,手術過後,我仍然昏迷不醒,這樣的狀態整整持續了兩個多月……也許是上天憐憫,我最終還是醒了過來。從此,爸爸媽媽禁止我溜冰,禁止我參加任何有危險的活動,他們害怕我受傷,害怕我再也……」

「夠了,已經夠了。」

南川影溫柔地擁住我,掌心輕壓我的後腦,讓我靠在他的胸口。

「對不起,茉莉,是我誤會你了。茉莉是個有勇氣的女孩,即使受過傷,也敢於繼續挑戰,真的很勇敢呢。我想,你一定沒有告訴叔叔阿姨,你在偷偷學溜冰吧?」

「嗯,不想讓他們擔心,又不想自己被過去的陰影束縛,所以……」

南川影微笑著點了點頭,慢慢加重手上的力道,不失溫柔地擁緊了我。

「把這件事交給我處理,好不好?我會陪著你,陪在你的身邊,教你學會溜冰,帶你走出那段噩夢般的經歷,我絕對不再讓你受傷!茉莉,願意相信我嗎?」

「不是已經相信了嗎?」

我嘟起嘴,睜大眼睛瞪著他,臉頰不由自主地發燙起來。

南川影回望著我,但笑不語,漂亮的黑眸深邃沉靜,如同月光照耀下的湖面,蘊含著深深的柔情。他微勾唇角,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緊了我。

我被他擁在懷裡,心跳不可遏制地加速,臉頰如火燒般灼熱,身體僵硬得不敢動彈,只能深深埋首在他的胸口,雙臂顫抖地圈住了他的後背。

倏地。

我在他的懷抱中抬起頭,鄭重而認真地警告道:「南川影,剛才的事必須為我保密!你如果敢說出去,我就……我就咬死你!」

我故意張開嘴,做了個想咬他脖子的假動作,誰知——

他竟先下手為強,直接「咬」上了我的臉!不,不,更準確地說,他是輕輕地在我的臉上「咬」了一下!

「南川影,你……」我的臉頓時就變紅了。

他勾唇一笑,溫柔地回答:「這是我給你的保證和承諾,已經蓋章,絕對不能反悔。」

什麼?蓋章?

誰會用嘴唇在別人臉上蓋章啊!我,我強烈懷疑南川影不是地球人,而是從火星跑來地球搗亂的外星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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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王子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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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場烏龍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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