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孤注一擲

十九、孤注一擲

自從潘榮當上了江洲市公安局的代理局長,張平住進了醫院,局裏的工作就基本處於癱瘓狀態。周詩萬倒很活躍,他跟市裏的一些領導關係又非同一般,所以蕭文他們的偵破工作異常艱難,暫時又掌握不了太多的證據,尤其是針對周詩萬的直接證據。據情報反映,鄭海最近的活動有所收斂,估計是周詩萬這邊掌握了優勢,他也就不再為他的萬哥搖旗助威了。眼下,唯一的辦法就是能儘快抓住陳樹明,才有希望使案偵工作出現轉機。為此,王菖蒲正向廣州那邊派人組織查訪,蕭文也派五子和劉浩趕赴廣州,而王菖蒲本人最近也準備抽時間親自去一趟,爭取儘快取得突破性進展。

為了扭轉江洲這邊工作的被動局面,張平想馬上出院,趁著去土地局的調令沒正式下來之前,抓緊時間助蕭文一臂之力。此刻,周詩萬顯然以為他已經勝券在握了,可越是這種時候,他就越可能露出馬腳來。但他畢竟剛動過大手術,肚子上開了個大口子,要完全癒合好還需一段時間。但張平覺得此刻的鬆懈,可能盡致以前的工作功虧一簣,他認為決不能再放過一個機會,再拖下去,局裏人心不齊,周詩萬就更有隙可乘了。於是張平對蕭文說想出院。蕭文擔心地問他刀口還疼不疼。張平說問題不大,而且出院后也可以吃藥嘛。蕭文想了想說道:「也好,局裏就一個潘榮在折騰,還是代理,氣氛很不對勁。昨天一個外省同行來電話,告訴我他們聽到傳言,說咱們局領導集體貪污都被抓起來了!你能出院最好,我現在總有一種很孤單的感覺。」

這天,在一處僻靜的橋頭,兩輛相向行駛的車子同時駛到了橋上。橋面只有一車多寬,兩輛車對峙著誰都不可能過去。說來也巧,開這兩輛車的人一個是蕭文,而另一個是周詩萬。此刻,兩輛車子互不相讓,在橋中間頂在一起。蕭文和周詩萬同時按響了喇叭,又同時看見了對方。這下,真可謂是狹路相逢,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蕭文定定地看着周詩萬,周詩萬也定定地看着蕭文。

周詩萬下車對蕭文說:「蕭隊長,我有急事,請你退後,讓我先過去。」

而蕭文也下車說:「我也有急事。」

周詩萬急切地說:「我要去參加一個投標會,這可是幾千萬的生意!」

蕭文也毫不相讓地說:「我要捉拿一個黑社會成員,這可關係到全市人民的安全!」

「你!」周詩萬被氣得夠戧。

蕭文卻顯得氣定神閑。

周詩萬稍微平靜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而後態度緩和地說:「我真的要去參加投標會!」

可蕭文卻說:「你中了標也是轉包,中不了倒是建設單位的福音。」

「你!我告你誹謗!」周詩萬氣得大叫起來。

蕭文滿臉不屑地說:「你的技術力量我還不清楚,能蓋起個公廁就不錯。你去告吧。」

周詩萬:「蕭隊長,我原來還拿你當條漢子,沒想到你心胸這麼狹窄。」

「我心寬心窄,那要看對誰——你這種人在我心裏,沒有一點地方。」

「你不要以為自己是正義的化身,就不給別人留一點活路。」

「我給你留的活路夠多了,是你自己偏往死路上走。」

在這一番唇槍舌劍中,周詩萬沒討到半點兒便宜,偏偏這時肖麗萍又打電話報告說競標已經失敗了。

蕭文從周詩萬的答話中聽出了門道,於是繼續刺激周詩萬說:「沒投中?你在江洲不是能一手遮天嗎?看來敢在這天上捅個窟窿的不只我一個。」

「你想看我笑話?」周詩萬面色陰沉地冷笑着。

「誰讓你那麼可笑。」蕭文滿不在乎地說。

周詩萬怒道:「你別得意,脫下警服咱們比一比,你狗屁不是!」

蕭文點點頭說:「我沒你錢多,可你的錢是怎麼來的,你清楚我也清楚;我沒你兄弟多,可你那些兄弟是幹什麼的,你清楚我也清楚。」說到這兒,他目光似利箭般向周詩萬射去。

「你!好,咱們走着瞧!」周詩萬惡狠狠地說着,轉身鑽進了自己車裏倒車而去。

蕭文盯着周詩萬遠去兀自罵道:「狗雜種!」

正面交鋒,周詩萬不是蕭文的對手,但若論搞陰謀權術,蕭文則遠遠不及周詩萬狠毒。蕭文和周詩萬的一番相遇,倒給了潘榮向蕭文發難的口實。

第二天,潘榮把蕭文叫了去,他把一封信重重地摔在辦公桌讓蕭文自己看看。蕭文說他不用看了,那肯定是周詩萬的投訴信。

潘榮冷哼著說:「知道就好。蕭文,你能力很強,也有責任心,是塊干刑警隊長的料。可你太不善於處理各種人際關係,又自以為是,弄得我們很被動!」

蕭文面不改色地說:「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吧!是不是撤我的職你才能爭取主動?」

潘榮被噎了一下,而後做出一副很痛心的樣子說:「我也是從大局考慮!」

蕭文冷冷地問他跟誰交接,潘榮答說是常闖。「明白了!」蕭文對周詩萬的陰謀瞭然於胸。潘榮向蕭文索要手頭這個案子的卷宗,蕭文讓他找王菖蒲去要。

就在蕭文轉身要走的時候,潘榮突然叫住了他說:「把你的槍交出來!」蕭文愕然了。潘榮此時假意解釋道:「你太衝動,我擔心……」

不待潘榮說完,蕭文把佩槍抽出來拍在潘榮的辦公桌上憤怒地說:「你告訴周詩萬,好好等著吧!」而後他摔門而出。

潘榮拿起蕭文的槍掂掂,琢磨著蕭文話里的意思。

小南山飯莊的一個大廳里,周詩萬和手下的弟兄男男女女共二十多人正在狂歡,他們邊喝邊舞,歡聲笑語地慶賀著蕭文被免職的消息。周詩萬得意忘形地對潘譽說,讓他跟潘榮說說,讓蕭文去干門衛。肖麗萍也附和說如果蕭文連這碗飯都沒得吃,就聘他來給周詩萬干保安。說着,眾人又一次縱情狂笑起來。

此際,周詩萬覺得自己無疑是已經勝券在握了。馮局下了台,張平也馬上就要調走了,現在,連最後一個蕭文也被免了職,對手七零八落,已經完全夠不成對自己的威脅了。於是,他讓肖麗萍通知陳樹明儘快趕回江洲,因為對陳樹明這個通緝犯來說,再沒有比現下由他周詩萬控制的江洲更安全的地方了。

蕭文隨然被免職,但刑警隊長這個重要的職位也不能空置著,於是潘榮就又想法子說服常闖。他把常闖從醫院拉出來吃飯,說是讓常闖陪他坐坐,還裝得挺愁苦地說他一個人悶得慌。兩人聊起天來,潘榮先發了一通牢騷,說以前跟着老馮干,沒覺著有什麼難的,沒想到自己幹上了還真難,身邊的人都不配合他的工作,大家還說連徒弟都不幫你躲了病號云云。潘榮此番做作,無非就是想感動常闖,令他顧念師徒舊情答應出任刑警隊長之職。可不管潘榮好說歹說,常闖還是堅持幫忙可以,但當刑警隊長不行。常闖表示他跟蕭文是兄弟,對蕭文他絕不會做出乘人之危之舉的。潘榮卻說:「你要是為他好,就干這個隊長,而且還非得干不可!蕭文得罪了很多人你知道吧?我以前也護着他,可這次他無端攪了人家一筆大買賣,人家投訴得厲害,我不能不讓他下來。」常闖說那也沒必要非讓他干不可,還說潘榮這是有些強人所難了。無奈,潘榮拿出最厲害的一著說:「你聽好,如果你肯干這個隊長,我不追究蕭文;如果你不肯干,我只能拿蕭文開刀了。你好好想想吧。」

潘榮的威脅還真起了作用。常闖這個人表面上是個錚錚鐵漢,但骨子裏面對人情糾葛卻總是優柔寡斷糾纏不清。所以,當別人把常闖他關心的人加以威脅的時候,常闖往往就會妥協而做出違心之舉。此刻,在潘榮的要挾之下,常闖又陷於了兩難的境地。無可奈何之中,常闖選擇了投降。

第二天,常闖跟潘榮說出任刑警隊長一事他同意了。潘榮按捺著內心的得意,馬上給常闖分派了任務。他讓常闖接手以後,設法找到蕭文手頭這個案子的卷宗,還解釋說他本人跟蕭文要過,可蕭文說在王菖蒲那裏,對此他不太相信。常闖答應試試後轉身出去了。

正當潘榮為常闖的事得意不已的時候,張平突然闖進了潘榮的辦公室。原來,張平一聽說蕭文被免職的事,就心急火燎地提前出院趕回了局裏。

見到潘榮,張平情緒激動地說:「蕭文的事,你這樣處理是欠妥的!」

「欠什麼妥?那些投訴信你都看過,哪一件不是事實?」潘榮拿出局長的架子說。

「可也得看看是什麼人寫的、是何居心!而且,你做出這麼大一個決定,為什麼不和班子其他人商量?」

「蕭文好衝動,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擔心他鬧出亂子,只好便宜行事!」

「你!我懷疑你的動機!」

潘榮卻反咬一口說:「我也懷疑你的動機!動到你同學的頭上你就受不了了,要是……」張平冷冷地介面道:「要是什麼?是不是連我也想動?」

「如果有必要,不是不能考慮!」潘榮惱火地說。

「你……」張平突然捂著肚子彎下腰去。

被潘榮一氣,他剛剛好轉的病情又發作了。張平再次在病房中醒來,他感傷地對守侯在身邊的劉瀧說,對蕭文這事他已經回天乏力了,現在除了眼睜睜地看着蕭文陷入困境,他已經幫不了蕭文什麼了。

常闖在刑警隊走馬上任了。潘榮宣佈完對常闖的任命走了以後,大劉成心挑釁地指著隊長室的門問常闖要不要幫他搬進去。常闖看看大家回答說他還在外面辦公,他還說潘局是代理,他也是代理,可誰要是完不成任務,他是照剋不誤。常闖的這種態度穩定了人心,也贏得了大家的信任和尊敬,於是大家又重新投入到了緊張的案偵工作中。

正像張平所預料的,蕭文現在的處境非常艱難。除了精神上的折磨外,他的人身安全也失去了保障。這天晚上,蕭文正想着心事往家走着,突然遭到了幾個流氓的圍攻。流氓們七嘴八舌地譏諷著蕭文說:「這不是蕭隊長嗎?怎麼一個人在這兒溜達?」

「蕭隊長過去多威風啊!前呼後擁的,現在怎麼耍單兒了?」

「要不要小弟幫你找個小妞啊?保證又水靈又風騷!」

「人家蕭隊長才不稀罕呢,人家要找個老大媽!」

流氓們為這下流話自鳴得意地笑起來。蕭文警惕地一摸槍,這才想起自己的槍已經交了。流氓們更來勁了,為首的一個說:「聽說蕭隊長是有名的快槍手啊!來,表演一個給我們看看!我們哥兒幾個給錢!」說着往蕭文面前扔了幾枚硬幣。蕭文從旁邊的舊電線桿上掰下一根角鐵,背靠着街牆,戒備地看着他們。為首的又說:「喲,蕭隊長想跟咱們練練,這個面子咱們怎麼也得給呀!」說着流氓們就準備動手。

危急當中,一輛警車駛來停下,常闖從車裏跳下來。其他流氓跑得快,一鬨而散,就剩下為首的那人被常闖一拳一腳打到蕭文腳下。「沒他媽王法了!道歉!」常闖喝道。那流氓趕忙道歉。聽蕭文冷冷地喝了聲「滾吧」,那流氓趕緊爬起來跑了。

蕭文扔掉角鐵,拍拍手上的鐵鏽說:「走馬上任了?」

常闖連忙解釋說:「我知道你心裏不痛快,可我得說清楚,這個隊長絕不是我搶來的。你知道我從來不想當官的,可我覺得,現在這種局面,你退下來,可能對大家都好。你和周詩萬再鬧下去,不僅你們倆兩敗俱傷,而且還會連累很多人!」見蕭文冷冰冰地不說話,常闖又說:「我知道你對我有戒心,可就算我不和周蓮好,我也不希望你和周詩萬鬧得勢不兩立!」

「我是和犯罪勢不兩立!」蕭文語氣堅定地說着撇下常闖向前走去。

常闖趕緊跟上說:「犯罪?只要有不平等,就肯定有犯罪,根除犯罪得先根除不平等!可那不是我們的事啊!」

「那要我們警察幹什麼?」蕭文反問。

「把犯罪維持在社會能夠容忍的限度之內。根除犯罪不可能,犯罪太過分,社會就亂了。警察的作用就是防止犯罪過度。」常闖說出了一通歪理。

「你還真琢磨了不少事。」蕭文冷冷地說。

常闖沒聽出蕭文的譏諷,老老實實地說:「我也是瞎琢磨。這段時間我經常失眠,躺在床上就琢磨……」

「可惜你真是瞎琢磨!」說着蕭文停住了腳步,他望着常闖續道:「你認為,周詩萬的所作所為是社會能夠容忍的嗎?」

常闖一愣爭辯說:「可就算你贏了,他輸了,又能怎麼樣?江洲會從此變成清平世界、永遠沒有犯罪了嗎?江洲唯一的變化是少了個納稅大戶!」

蕭文激動地反駁說:「誰跟你說他是納稅大戶?啊?你查過他的稅單嗎?我查過!每個江洲市民都知道,周詩萬家產上億,可他交過多少稅你知道嗎?五萬三千六百七十九塊!單單偷稅漏稅這一項,就夠判他幾個死刑!就算他是納稅大戶,誰給他權力草菅人命、欺行霸市、甚至干預公安機關的人事任免?即使按你的理論,他的行為也遠遠超過了社會能夠容忍的限度!你還為他辯護,你到底是江洲市公安局的刑警隊長,還是他周詩萬的刑警隊長?」說着,蕭文大踏步地走遠了。

留下常闖呆立在原地回味着蕭文剛剛說過的話。

蕭文的話深深觸動了常闖,他知道從道理上說,蕭文是對的。可眼下,周蓮音信皆無,他又能拿周詩萬怎樣呢?本來,常闖以為他就任刑警隊長以後,只要處理得當,就仍然可以居於中立的位置。但現在,被蕭文這麼一說,常闖對此感到懷疑了。的確,只要他還顧念著周蓮,不管他怎樣做都將不會是公正的。常闖此時才深深地意識到,自己絕不是一個鐵面無私的好警察,儘管那曾是他從小的理想,也是他當年進警校的原因。

第二天,潘榮接到常闖從醫院打來的電話,被告知常闖又因病住院了。放下話筒,潘榮恨恨地罵道:「真是扶不起來的阿斗!」

就在潘榮任代理局長兩個星期以後,江洲市黨委書記路雲濤完成了黨校的學習從北京回來了。也就從這時開始,周詩萬一夥的美夢頃刻間變成了一場萬劫不復的噩夢。

原來,早在路書記還在北京學習的時候,他就接到了張平發出的那封至關重要的信,而且,對於江洲市公安局領導班子的改組,省廳方面劉副局長也向路書記反映了一些意見。從張平和劉副局長反映的問題來看,整治腐敗已經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回到江洲,路書記一舉粉碎了周詩萬一夥奪取江洲市公安局執法大權的陰謀,他堅決地否定了對市局領導班子改組的決定,除馮局已經辦理了退休外,撤消了關於潘榮代理局長、關於張平的調動以及對蕭文免職的幾項決定。路書記還親臨市局傳達中央的指示精神,針對市局的工作做了幾點重要指示。在市局全體人員的大會上,針對案件的偵破工作,路書記神情嚴峻地談了幾點意見:第一、各級領導都要高度重視此案的偵破,在逃的案犯一定要緝拿歸案!這種帶黑社會性質的流氓犯罪團伙已對我市的政治穩定、經濟發展和人民群眾的安寧構成威脅,在座的諸位都是江洲的父母官和保護神,我們應該感到臉紅。我首先做檢討。市局刑警隊排除干擾,敢於同邪惡勢力鬥爭,取得了顯著成績,我代表市委市政府感謝你們!第二、案偵工作困難越多、阻力越大,越說明偵破此案的意義重大。案偵人員要有足夠的信心,市委、市政府和江洲的人民群眾是你們最堅強的後盾,在工作中有什麼困難,可以隨時找我,找胡市長,找們會全力以赴支持你們。第三、財政部門要保證辦案經費,不能因為經費問題,讓民警們窩手窩腳。他們連生命都置之度外了,我們有什麼理由讓他們食不裹腹,行不暢通?第四、要增強辦案力量,在案件沒有辦結之前,不允許以任何借口調動、挪用辦案骨幹人員。市局的班子要儘快定人定位,要選用政治素質好,業務能力強的優秀幹部。最後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內部整頓問題。對那些拿法律做交易,同惡勢力沆瀣一氣的敗類要認真清查,盡量摸清黑社會性質團伙和哪些黨政幹部有牽連,尤其是掌握一定權力的幹部,一經查實要嚴肅處理,該調離的調離,該法辦的法辦,絕不能心慈手軟,姑息養奸。這些犯罪勢力之所以形成,必然要在黨內、政府內尋求保護傘,形成一張關係網。那些不法之徒經過長期投資,同他們、其實是同他們手中的權力拉上了關係,用金錢閹割了他們的理智。一些黨員幹部,名為人民公僕,行為舉止卻與江湖老大無異,秉承收人錢財,替人消災的黑道準則,把手中的權力變成聚斂財富的工具。由此可以看出,腐敗也是帶有黑社會性質的犯罪團伙之所以能形成氣候的重要因素。因此,在案偵中,一定要把這方面的問題查清、查准、查實,不論他是誰,不論他是哪一級的幹部,都要嚴肅處理,決不含糊!

路書記站起來,手撐著會議桌,神情嚴峻地說:「刑警隊表現出的正義感、責任感和維護法律尊嚴的大無畏精神,難能可貴,希望你們繼續發揚,堅持下去!不管遇到多大的阻力,一定要把這個案子辦好!」

市委領導的大力支持,無疑是對蕭文他們的巨大鼓勵。大家堅定了排除萬難戰勝困難的決心,懷着飽滿的熱情投入到緊張的案偵工作中。

而此刻,市局上上下下眾人當中,惟有潘榮一人暗自愁眉不展。失意之中,潘榮又稱病住進了醫院。然而此番住院的心情與前次相比真可謂是天壤之別了。潘榮心中萬分惱恨,怎麼也沒想到張平的一封信居然產生了那麼大的能量,使自己的錦繡前程功敗垂成,最終化為一片烏有。周詩萬秘密來探訪潘榮,商量着眼下的對策。潘榮對周詩萬說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他說這話時的語氣非常堅決,聽起來甚至有些惡狠狠的。周詩萬疑惑地看着潘榮。潘榮又說:「你這麼聰明的人不懂嗎?」周詩萬點點頭終於明白了潘榮的暗示。他沒有想到,到了這種緊要關頭,潘榮竟然比自己更狠更膽大妄為。周詩萬獰笑着起身離去。一個更大的陰謀開始了。

對於蕭文他們來說,市委領導的鼓勵也同時是一種壓力,在這種大好形勢中,大家都更急切地希望案偵工作能早日取得進展。而抓住陳樹明無疑是眼下的首位的重要工作。這天,遠在廣州的劉浩報告說,陳樹明在廣州所投靠的火車站客運服務公司的趙明,已經被當地警有拘留,據他供述,陳樹明已離開廣州,很有可能是回江洲了。張平和蕭文分析這個情況時,兩人都對周詩萬這個時候把陳樹明叫回來感到疑惑。張平提醒蕭文,雖然近來周詩萬的活動比較收斂,但越是這時候越要小心,以防周詩萬另有重大圖謀。蕭文卻早料到他們無非是打自己的主意,而這正說明他們已經走投無路了。

果然,得知陳樹明已經回到江洲,周詩萬情緒立刻亢奮起來。他和肖麗萍興奮地策劃着暗殺蕭文的行動。兩人決定由陳樹明和潘譽動手,他們自己負責接應。但肖麗萍提出不知道蕭文的行蹤無法下手,周詩萬立刻先想到了出這個主意的潘榮,可問題明擺着,以潘榮的狡猾,他是不會蹚這混水的。於是周詩萬的念頭就又轉到了常闖身上。雖然常闖跟蕭文感情很深,但現在能用的也只有他了。周詩萬惡狠狠地說:「他應該清楚,一旦蕭文得手,他不僅得不到小蓮,而且和我們下場一樣!」

周詩萬決定先去探探常闖的口風,於是他和肖麗萍來到醫院看望常闖。見到周詩萬,常闖迫不及待地問:「我什麼時候能見到周蓮。」

周詩萬回答說:「你再幫我一次,我就把小蓮還給你。」

「上次我跟鄭海說過,那是我最後一次幫你們。」

「這真是最後一次!」

「我說的話你從來不聽,我還怎麼幫你?」

「你考慮好了再說。」周詩萬冷笑着說。

常闖怒道:「威脅我?我要是開口,你早進去了!」

周詩萬見常闖一心一意地只想早日與周蓮重聚,心裏也就有了底,知道可以繼續利用這一點控制常闖,於是就故作大度地說:「算了算了,不幫我就算了,咱們怎麼說也是親戚,沒必要翻臉嘛!要見小蓮等我把這件事擺平好不好?要不小蓮心裏也不舒服呀,是不是?」

常闖卻說:「我不管!我再給你一周時間,一周之後我要是見不到小蓮,你別怪我不客氣!」

周詩萬假意答應着告辭,臨走時他別有用心地笑着對常闖說也許還用不着一周呢。

過了兩天,常闖出院了。他在街上碰見了一個小痞子,那小痞子攔住常闖說有價值連城的消息相告。從常闖手中詐到了錢,小痞子才說他打探出了周蓮的下落——周蓮今晚在周詩萬的家中。

得到消息的這天夜裏,常闖驅車來到周詩萬家的房子外面。他猶豫了片刻,下車悄悄走了過去。周詩萬家裏沒人,常闖將窗戶上一塊玻璃打碎,伸手進去拔起插銷,推開窗戶翻窗進去。室內,常闖四下觀察著,而後他走到一間屋子門前,試着推門,門開了,可裏面沒有周蓮。他又找了幾間屋子,還是沒有。常闖回到客廳。突然,燈亮了。周詩萬出現在常闖面前,他手裏還舉著攝像機。

原來這又是周詩萬的一計,連那個小痞子也是周詩萬安排的。等常闖明白過來轉身想走,周詩萬喝道:「站住!我要控告你私闖民宅!」

常闖冷冷地說:「謝謝,我正想辭職呢!」

周詩萬突然用槍頂往常闖的頭說:「私闖民宅,我打死你最多算防衛過當!」

可常闖卻利索地奪下了周詩萬的槍,常闖用槍頂着周詩萬的腦袋說:「我打死你就算除暴安良!」

「那你打呀!看看小蓮會不會嫁給打死她哥的兇手!」周詩萬有恃無恐地說。

一提到周蓮,常闖不禁又猶豫了。

周詩萬趁機拿下常闖手裏的槍說:「咱們這是何苦呢!」他把槍收起來,倒了兩杯酒,遞給了常闖一杯。

常闖機械地坐下問道:「小蓮現在怎麼樣?」

「挺好。」

「她在哪兒?」

「你幫完了我就知道了。」說着周詩萬拿出兩本護照和兩張機票續道:「這是多米尼加護照,簽證已經辦好。你幫我做一件很簡單的事,這些就是你和小蓮的了。」

常闖沉吟片刻說:「說吧。」

「我想知道蕭文這幾天的活動安排。」周詩萬沉聲說道。

「你!你想幹什麼?」常闖這一驚非同小可。

「如果有一天我被押赴刑場,你會不會也這樣大驚小怪?」

「這太過分了!」

「求生算過分嗎?這可是人人都有的本能啊!」說着周詩萬站起來,又說:「我還有事,先走了。今晚你可以在我妹妹的卧室里好好想一想。想好了給我打電話!」

常闖頹然地坐着,只覺得心亂如麻。

當夜,周詩萬秘密出城,趕去見躲藏在江洲郊區的陳樹明。山間公路上,一輛客貨兩用車疾馳著。周詩萬。肖麗萍和潘譽坐在車裏。車子駛過一片茂密的樹林,拐進崎嶇的山道,車身一陣顛簸。片刻,車子駛到山谷里,在一片散落的房舍間穿行,停靠在一石橋橋頭。潘譽說聲到了,幾人下了車,由潘譽帶着拐下橋頭,在一甚為破敗的房前站住。

潘譽輕叩房門,壓低聲音叫門。房門吱呀一聲打開,陳樹明從裏面探出頭來。門外的三人閃身進去。周詩萬立刻緊緊抱住陳樹明說:「樹明,苦了你了!」兩人說了會兒別後各自的情況,陳樹明不禁嘆道:「蕭文太厲害,防不勝防呀!」於是周詩萬說,正因為如此,只有幹掉蕭文,大家才能平安無事。肖麗萍也附和說:「你有這方面的經驗,干宋濤那次非常漂亮,你看怎麼才能保證萬無一失?」陳樹明低頭思索了一會兒才對周詩萬說,蕭文身為刑警隊長,宋濤無法和他相比。必須趁著蕭文單身一人無防備的時候,採取突然襲擊的方法,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將他一槍擊倒,而且要擊到致命處,讓他沒有還手的機會和時間,速戰速決,否則很難取勝。至於時間則最好是深夜,這時候人跡稀少,便於隱蔽,開槍時目標相對集中,行動結束后自己的人也便於逃遁。地點最好在室外。手槍最好用五四式,這種槍射程遠,威力大,致命性能強,也便於攜帶,另外這種槍在社會上比較普及,會給警方的偵破造成困難。聽完陳樹明的計劃,周詩萬讚賞地說:「你考慮得很周到,就按這個方法干。至於具體人員的分工,我看這樣,由我負責提供蕭文單獨行動的時間、地點和有關情況,你和潘譽擔任槍手,我和麗萍負責接應。完了送你們出國!」當下幾人商定從現在開始就進入籌備階段,待一切就緒就立即動手。

於是,擔任槍手的潘譽和陳樹明開始了緊張地訓練。農舍外的草地上,一個蒙面人握著槍藏身牆后。牆那邊傳來腳步聲。聲音越來越近。蒙面人突然衝出去,用槍逼住來人,連着扣動扳機。槍是空槍,來人是陳樹明。蒙面人摘下面罩擦擦汗,他是潘譽。陳樹明看看手裏的秒錶說:「這次時間差不多。早了離他太遠,怕打不中要害;晚了太近,就算他中了槍也會死死抓住你。」潘譽點點頭。陳樹明又說:「他中了第一槍肯定用手捂著胸口,第二槍就別往胸口打了,直接打他的頭。再來!」兩人接着進行暗殺蕭文的模擬訓練。

而周詩萬和肖麗萍也躲過了警方的監視,在蕭文住所附近一座新建的住宅樓里租了一間房間,以便觀察記錄蕭文的活動規律。到行動的時候,還可以當作臨時落腳點兒。周詩萬這麼做,就是打定了主意,即使常闖不提供蕭文的活動安排,也一樣要幹掉蕭文。對此,肖麗萍不免有些擔憂,她曾問周詩萬萬一失手怎麼辦,周詩萬卻滿不在乎地答說根本不可能失手,就算是考慮最壞的情況,到了那一步,也頂多是亡命天涯。周詩萬安慰肖麗萍說,就算真的那樣,只要有錢,哪裏不可以安身呢!

經過了一番周密的計劃和準備,刺殺蕭文的行動時間確定為8月4日的凌晨2時。

到了這天,常闖卻突然出現在周詩萬的面前,他說經過考慮願意答應周詩萬的交換條件,但他要求先見見周蓮。為了增加行動的把握,周詩萬同意了常闖的要求。為了躲過警方的監視,常闖隨周詩萬他們從郁香茶樓的後窗爬出來。幾人上了常闖的車,周詩萬讓肖麗萍蒙住常闖的雙眼,自己駕車駛往江洲郊區某地的一個度假村。

來到度假村的一幢別墅前,周詩萬等人下了車。門口,有一個保鏢為他們開了門。別墅客廳里,周詩萬給常闖解開蒙布,常闖終於見到了久別的周蓮。原來,自常闖在省城與周蓮分別以後,周蓮就也回到了江洲。周詩萬一直安排周蓮住在這幢別墅里,還安排了3個保鏢24小時監視着周蓮,不許她外出和打電話。每天,周蓮就苦悶地呆在這座豪華的別墅里,像閣樓上的青鳥那樣思念著遠方的愛人。

此刻周蓮和常闖終於再次相見,兩人的激動都是難以言表的。常闖提出想和周蓮單獨談談。周詩萬略想了想同意了。於是常闖和周蓮走進了裏屋。一進來常闖就拉開牆上的帘子尋找出口,周蓮摟往常闖告訴他不用找了,這屋子沒有窗戶。

常闖停止尋找,回身看着周蓮說:「小蓮,你哥這次沒救了。他的罪判幾個死刑都夠了。」「真的?我舅舅也救不了他?」儘管早有預感,可周蓮此刻還是感到萬分吃驚。

「孫啟泰?他還自身難保呢。」

「我們怎麼辦?」

「我一定要救你出去!你不能陪他送死!」

「可他是我哥呀!」周蓮動情地說着,當年父母早亡,正是周詩萬這個哥哥把周蓮一手帶大的。想起早年那些艱苦歲月,想起哥哥為自己付出的一切,周蓮的心都快碎了。

「自作孽,不可活,現在誰也救不了他。他都對蕭文起了殺心!」見周蓮仍然怔怔地不肯相信,常闖又說:「他讓我摸清蕭文的行動規律,這不是想殺蕭文是什麼?」

此時周蓮才有了些反應,她先是震驚,而後絕望地說,「這可怎麼辦哪?」

一個保鏢突然推門進來叫他們出去。常闖和周蓮來到客廳,周詩萬迫不及待地說:「常闖,我兌現了我的諾言,現在該你了。」

「該我什麼?」常闖明知故問。

「當然是蕭文的活動規律。」

「你以為我會告訴你?」

周詩萬一愣,剛要張嘴,常闖代替地說:「你想說不讓小蓮嫁給我是吧?自由戀愛、自主婚姻是小蓮的權利,你敢阻攔,罪上加罪!」

周詩萬勃然大怒道:「他媽的!你敢耍我?給我打!」

3個保鏢撲上來,常闖拚命抵抗,3個保鏢一時占不到便宜。周詩萬突然抓住周蓮的頭髮喝道:「常闖!」周蓮尖叫着。常闖愣了,被打手們搶了先機。他終於被打倒在地。周詩萬上去狂怒地踢著常闖罵道:「罪上加罪就罪上加罪!我倒要看看你們怎麼槍斃我第二回!」周蓮哭喊著上去拉周詩萬,周詩萬一把甩開周蓮,對保鏢們說:「把他捆起來!等我幹掉蕭文再回來收拾他!」

周詩萬帶着肖麗萍走了。常闖雙手被捆在身後,躺在客廳的地毯上。3個保鏢一邊看電視,一邊不時看他一眼。周蓮同情地看着常闖,卻無法幫他。常闖試着縮了一下身子。保鏢一看他,他就不敢動了。他只得無聲地對周蓮「說」著「裝暈」的口型,第一遍周蓮沒看明白,常闖又「說」了一遍,周蓮終於明白了。她立即裝出頭暈的樣子,呻吟起來。一個保鏢上前扶住她,另一個保鏢跑去找葯,而第三個保鏢則站在常闖身邊,端著槍如臨大敵地看着常闖。常闖突然開口說:「小蓮,你怎麼了?喂,你幹什麼?怎麼對她動手動腳?」看着常闖的那個保鏢不知是計,回頭看去,常闖猛地飛起一腳踢在他的襠里,那人捂著襠彎下腰連聲慘叫。常闖把手從身後倒過來,趁另一個保鏢愕然,上去一腳踢翻了他。去找葯的保鏢跑回來,見同伴倒地,向常闖撲來,又被常闖三下兩下給解決掉了。

常闖拉着周蓮跑出別墅,他把周蓮塞進停在不遠處的一輛車裏,而後掀開發動機蓋,用電線打着車,鑽進去開着就跑。駛回市區,常闖讓周蓮先去宿舍等他,然後自己飛車向蕭文家的方向開去。

這一陣子,蕭文他們忙着查找陳樹明,每天都在局裏工作到很晚。這天晚上,開車駛出刑警隊大門的時候,蕭文湊著路燈抬腕看錶,時針指在了凌晨兩點整。這跟他平日回家的時間差不多。

街上早已是空寂無人,只有車輛偶爾駛過。

蕭文家附近的街邊,周詩萬和肖麗萍躲在一輛車裏,準備接應。

蕭文的車開過來。矇著臉的陳樹明和潘譽屏聲靠在院牆拐角處。蕭文下車鎖好車門往家走,走了幾步他又回身往回走。眾人都緊張地看着他,不知他要幹什麼。蕭文走回車邊,彎下腰看看車胎。車胎有些氣不足。蕭文起身又往家走。他漸漸走近,離陳樹明和潘譽僅有十幾步距離,陳樹明打個手勢,潘譽握著槍,準備衝出去。周詩萬車裏,周詩萬和肖麗萍緊張地看着那邊。周詩萬的手摸著車鑰匙,準備隨時打火。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常闖的車突然駛過來,他向外面大喊著:「蕭文小心!」

蕭文一愣,急忙蹲身拔槍。潘譽略有猶豫,陳樹明沖了出來,對準蕭文就打。潘譽也跟出來,兩人兩槍不停地射擊。陳樹明邊打邊喊:「蕭文,你不是牛嗎?出來呀!」蕭文急忙翻滾躲避,但形勢很被動,險象環生。蕭文被陳樹明和潘譽逼到死角。

這時,常闖開車撞向陳樹明。陳樹明急忙躲閃,蕭文趁機還擊,打得潘譽抬不起頭來。陳樹明突然掏出一個手雷喊道:「我看你往哪兒藏!」突然,身後一槍打中了他,陳樹明急忙閃躲。常闖從後面舉著槍走過來,邊走邊打。這回輪到陳樹明和潘譽四處躲藏了。常闖焦急地叫着:「蕭文,你沒事吧?」蕭文從藏身處出來答道:「沒事。」兩人向陳樹明和潘譽走去。

突然,周詩萬的車衝過來。車上,肖麗萍開車,周詩萬開槍。常闖急撲到蕭文身上,拿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周詩萬射過來的冷槍。一陣槍聲過後,常闖軟軟地倒了下去。蕭文回手向周詩萬的車射擊。眼見偷襲不成,周詩萬恨恨地說:「走!」他的車子疾駛而去。潘譽從車窗鑽進去。蕭文翻身起來,向著車子連連射擊。車子跑遠了,蕭文抱起常闖喊着他的名字。

常闖背部中了幾槍,傷口冒着鮮血,蕭文喊著:「常闖,你一定要堅持住,堅持住!」常闖沒有聲音。蕭文聲嘶力竭地大喊著:「常闖!常闖!兄——弟——啊——」

突然,旁邊的陳樹明呻吟著站起來,他又舉起了槍。蕭文揮槍就打,可他的槍里沒子彈了。

蕭文被陳樹明打中了一槍,他撲在常闖身上,常闖手裏的槍還指著前方,蕭文順手抄起,一槍打在陳樹明的胳膊上,把陳樹明的槍打掉了。陳樹明站起來想跑,蕭文一槍打在他的腿上,陳樹明撲倒在地。蕭文走過去邊打邊罵:「王八蛋!」

這時,警車趕到了。張平跑過來抱住蕭文喊著:「蕭文!」而蕭文卻像蠻牛一樣甩開張平吼著:「別攔着我!」劉浩他們一起上來才拉開了蕭文。張平走到陳樹明身邊,踢了他一腳喝道:「起來!」陳樹明爬起來,他躺過的地方被子彈打出個人形。

救護車來了,蕭文抱起渾身是血的常闖趕往醫院。

此時此刻,常闖宿舍里的周蓮似乎感應到了什麼。

在去醫院的路上,常闖停止了呼吸。而蕭文卻渾然不知,到了醫院仍然大喊大叫地要醫生趕緊搶救常闖,當醫生為常闖蓋上白布的時候,蕭文仍然怒斥醫生的不負責任,吵鬧着要搶救常闖。直到趕來的張平緊緊地抱住他說,常闖已經死了,蕭文才愣愣地平靜了下來。

人們並沒有看見蕭文流淚,他只是在太平間里陪常闖度過了這一夜。只有張平知道,蕭文一定哭過,而且哭了很久,但那卻並不是脆弱。

為了救蕭文,常闖獻出了自己的生命。不管他以前做過什麼,現在,他光榮犧牲了。

那天,也就是周詩萬讓他在周蓮的房間里好好想想的那個夜晚,常闖回顧自己20年來走過的道路,心中惆悵不已。當得知周詩萬要對蕭文下手的時候,常闖知道他再也無法置身事外了。在蕭文與周詩萬的較量中,常闖始終苦心地保持着中立的位置,但此刻,當兩人勢同水火,非要置對方於死地的時候,常闖所希望的平衡徹底粉碎了。他痛苦地思考了好幾天,終於想出了一個他認為可行的萬全之策。於是他才會去找周詩萬,於是他才先想辦法救出周蓮,於是他才會趕到現場又一次救了蕭文一命。常闖也許不知道,如果不是那麼巧,他剛好在周詩萬下手的那天去救周蓮的話,那他也就不可能知道蕭文遇到危險的準確時間,他也就不會出現在事發現場,事情的結果也就完全不同了。但常闖沒有想到的這一切,現在都已經不可改變了。

在常闖的計劃中,他本來打算救出周蓮以後,他會向警隊提出辭職,然後,他要和周蓮離開江洲,遠遠地離開這是非之地,去過一種平靜安寧的生活。因為有這樣的考慮,常闖在事前錄製了一盤磁帶,想把這留給蕭文作為臨別的紀念。

常闖死後的翌日,蕭文和張平在辦公室里傷感地聽到,常闖那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蕭文、張平:這麼多年,咱們從同學,到同事,最後成為朋友,這是造化給我的幸運,我一直非常珍惜。你們提升、於出成績,我打心裏高興!我知道自己沒什麼大出息,這輩子成不了優秀警察,可也不是壞警察,基本上算合格吧。當我認識了周蓮,特別是知道她也喜歡我之後,我對自己這一輩子真的很滿意了。我只是沒想到,命運會對我悄悄地展示出它殘酷的一面。周詩萬出獄做生意以後,一直想拉攏我,我也吃過他的飯,可僅限於吃飯。自從墜入情網,一切都變了。周蓮是那麼好,在我下意識里,周詩萬也變了,他不再是曾被我處理過的流氓,我對他不再有戒備,剩下的只有理解和同情。我想,現在做生意也不容易,循規蹈矩誰也發不了財;我想,和他發生衝突的那些人,大多不是什麼好人;我想,只要不出大事,能幫的時候我應該盡量幫他……後來他成為偵查對象,我也沒有醒悟過來。直到周詩萬逼我幫他的時候,我才知道,周詩萬並未變成善類。可我已經身不由己了,我不能看着周蓮唯一的親人越走越遠,自尋死路;我也不能看着你們無法交差。我自以為能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誰都不受到傷害……我錯了,我的愚蠢把我最好的朋友、我最愛的女人、也包括我自己都傷害了!當友情和愛情已離我遠去,我把心裏剩下的最後一點情感留給我的職業吧!請你們相信,我永遠不會忘記自己是一個警察!下面的錄音足以定周詩萬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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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警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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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孤注一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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