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在田鵬遠的授意下,歐陽筱竹的畫展被有關部門勒令停辦了。

歐陽筱竹稍一思忖,即知原委,她從凌亂不堪的畫展現場回到家中,沖坐在沙發上神態悠閑的田鵬遠嚷道:「你為什麼要禁我的畫展?」

田鵬遠若無其事道:「畫展?什麼畫展?噢,你舉辦畫展了嗎?我怎麼從來沒有聽你說

起過。」

歐陽筱竹氣憤道:「你別揣著明白裝糊塗!如果不是你在背後授意指使,他們誰敢強行禁我的畫展?對於這些趨炎附勢的勢利之徒而言,他們可以不顧及我一個畫家的身份,但絕不會不顧及一個市長夫人的身份。」

田鵬遠聞聲「騰」的一下從沙發上立起身來,臉色鐵青道:「你還知道你是市長夫人?我問你,你舉辦這樣的畫展,為什麼事先不告訴我?你畫什麼樣的畫不好,為何要畫這種丟人現眼、傷風敗俗的裸畫,並且最不能夠讓人容忍的是,還是你自己的人體寫真!你讓我面子何堪,你到底是何居心?你考慮過由此會產生什麼惡劣的政治影響沒有?」

歐陽筱竹不服氣地反駁道:「我是一個畫家,我不懂得什麼政治,我只懂得我從事的是一門聖潔無比的藝術,任何人都無權干涉和褻瀆!包括你!」

田鵬遠冷笑一聲道:「藝術?你少拿藝術來蒙我。其實你無非是想用這種方式來吸引我對你的關注,用這種方式來和你心目中的情敵祁瑩媲美,更進一步不客氣地說,你甚至還有更險惡的用心,你想用這種荒唐的方式把我搞臭搞狼狽,讓我坐不穩位子而辭官回家,回家來和你過平靜的二人世界。」

歐陽筱竹淚水忽然就流了下來,她抬起臉,迎著田鵬遠的目光道:「不錯,我不否認我是想挽救咱倆的婚姻,想挽回你對我曾經的愛,想和你一道過平平靜靜的生活,可是,這難道也有錯嗎?這難道也算是居心險惡嗎?」

田鵬遠望着委屈的妻子,緘默下來。

歐陽筱竹抹去臉上的淚水,無比傷感道:「鵬遠,既然你已經不愛我了,你我的婚姻不過是在做秀,是演給外人看的,那咱們還是接受這一事實,離婚吧,好離好散的分手,這樣也許對你對我都好。」

田鵬遠聽罷,面上一沉,斷然否決道:「不行。我堂堂受人尊敬的一市之長兼市委書記,妻子卻居然提出離婚,這事如果傳揚出去,你讓我在官場上如何以身作則?青川的老百姓會怎麼評價我?你將我的政治生命置於何地?」

歐陽筱竹哽咽道:「我是你的結髮妻子,你也是我今生惟一的丈夫。你既然怕咱倆支離破碎的婚姻影響了你的政治前途,你既然如此明白,那為什麼就不能痛改前非,好好地再愛我一次?」

田鵬遠覺出了歐陽筱竹的話裏有話,斜睨着眼問道:「你這話什麼意思,我難道不是自始至終地在愛着你嗎?」

歐陽筱竹搖搖頭,臉上流着淚笑道:「說這話的應該是我,我才是從頭到尾、自始至終地愛着你。鵬遠,事到如今,你也用不着再存心欺騙我了,你自從官運亨通以後,就開始對我越來越冷淡了。我又不是木頭人,我感覺得到,我心裏知道你嫌棄我了,而結束咱倆婚姻的辦法,不是離婚,因為咱們不是普通的百姓,誠如你所言,這會對你的仕途造成不利的影響,你惟一的辦法,就是選擇我的消失……你一直想置我於死地而後快……」

田鵬遠聽罷惱羞成怒,暴跳如雷道:「胡說,胡說!簡直是血口噴人,一派胡言!你有什麼證據?」

歐陽筱竹又傷心一笑道:「你自然是不肯承認。這些日子以來,我總是在想,想你和我的從前,想你和我的現在。一幕幕的往事湧上心頭,一件件的清晰起來。說起來令人感到可悲又可笑,竟讓我慢慢發現了其中許多的疑點……」

田鵬遠聽得膽戰心驚,他面上卻不動聲色道:「什麼疑點?」

歐陽筱竹的神情似陷入了遙遠的回憶,聲音飄渺道:「我來問你,當年你和李輝追求我時,本來你是處於劣勢,可你不久就後來居上,直至水到渠成、我心甘情願地被你征服,原因不是別的,是因為其中發生了一系列奇怪的事情。諸如李輝,我不否認他的身上有某些缺陷和不足之處,但此前從未有過變態行為。他突然去偷竊女生的內衣,令人存疑;還有,這之後的不久,你約我在林中漫步,遭遇到了那一夥流氓的報復,常言道雙拳難敵四手,任你多麼驍勇,但流氓們人多勢眾,況且是有備而來,再者時間一長,你必然體力不支。就算你功夫好,不至落敗,也定當難佔上風。更何況你身邊還有一個弱不禁風的我,他們鬥不過你,也鬥不過我嗎?這是疑點之二……」

田鵬遠臉上的肌肉不由抽搐了兩下。他臉色陰沉,靜聽下文。

歐陽筱竹接着道:「將近二十年後,李輝重返青川,也許是他舊情難忘,也許是他心存報復,總之,他又開始熱烈地追求我,礙於同學舊誼,還有微妙的有些愧對於他的心理,我和他有了往來。其間,他對我講述了你的種種騙局,當時,我以為是出於他對你的嫉妒,何況他是你的情敵,我對他的話一笑了之,自然不信。」

田鵬遠冷冷插言道:「這麼說,現在你就相信他的鬼話了嗎?」

歐陽筱竹又搖頭一笑道:「不,如果僅只是這些,還不會讓我最後懷疑你。有哪一個妻子願意懷疑自己的丈夫呢?我在心裏對你以前做過的事都一一替你辯解,自我安慰說那只是我的胡思亂想,無端猜測。最令我百思不得其解、難以自圓其說之事,是發生在兒童福利院剪綵儀式上的那起突如其來的蓄意謀殺。當時我記得我為了救你,不顧一切地擋在你的身前,那個手持砍刀的少年殺手見了這般情景,不由一怔道:正好,正要殺你,你倒自己跑過來送死來了!……」

歐陽筱竹傷心欲絕地講述完畢,一時間,室內變得靜寂無聲,二人俱良久不言。

忽然田鵬遠幾步走到歐陽筱竹的面前,他的面目扭曲,喉結上下躥動了一下,臉色異常難看地盯視着歐陽筱竹。

歐陽筱竹絲毫不懼,臉上含淚笑道:「怎麼,揭露了你的畫皮,你現在就要殺了我嗎?」

田鵬遠卻突然「撲通」一聲,雙膝跪地,跪倒在了歐陽筱竹的面前,他抱着妻子的雙腿,痛哭流涕道:「不是,不是,你說的不是事實。你聽我說,也許是我平常忙於工作顧不上關心你、照顧你,也許是我和祁瑩的那件事傷害到了你,你精神受到了刺激,你才會如此多心猜疑。的確,我不否認我在追求你的過程中,曾經動用心機和手段,可那都是出於我愛你呀,我怎麼可能害你呢?我可以向天發誓,我一直都是深深愛着你的……」

田鵬遠跪地抱着妻子筱竹,失聲痛哭,哭得就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歐陽筱竹伸出手,動情地撫摸著丈夫的頭髮,她閉上眼睛,淚水再一次撲簌簌落下,無可奈何地凄涼一笑道:「鵬遠,你記住,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不論你對我怎樣,我都既往不咎,我都不會怨恨你,我都會諒解你,我都會對你一往情深。理由很簡單,因為你是我丈夫,是我歐陽筱竹今生惟一愛上的男人。」

歐陽筱竹心中忖道,只要能夠挽救婚姻,挽留丈夫,她就是犧牲再多,委屈再多,也是值得的,也是無怨無悔的。

田鵬遠大為感動道:「筱竹,你真是天底下最偉大最善良最賢淑的妻子,你如此胸懷實在是太令我感動了!你放心,從今以後,我田鵬遠一定一心一意地對待你,不讓你感覺到有一絲絲的寂寞和冷落,我會盡職盡責地關心你、愛護你、呵護你,小心翼翼地修復我們愛情的傷口,讓我們受到創傷的愛情傷好痊癒,重新開始回到往昔。不,更勝於往昔。筱竹,請你相信我,我會以我的行動來證明給你看……」

歐陽筱竹輕聲嘆了口氣,她臉上笑容慘淡,聊以自慰道:「好,我相信你,但願我們之間能夠重新開始。」

田鵬遠急切表白道:「會的,一定會的。」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腦中彷彿是在回憶着什麼。少頃,他語氣格外溫柔地說道:「噢,對了,我記得二十年前,咱倆剛剛戀愛時,有一回一起去看電影,那時候電影院很少,大部分還是露天電影,看電影還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在電影院裏,你把頭靠在我的懷裏,看着銀幕上威風凜凜的騎手,你心血來潮地說你想讓我帶你去騎馬,去山野上盡情馳騁,可我後來一直也沒有帶你去……也許現在還不算是太晚,好,等下來找機會我帶你去騎馬,這一次我一定不會再食言,我發誓圓你這箇舊夢……」

在何不為和祁瑩以往經常相約碰面的老地方街心花園,何不為形影相弔地坐在綠地一塊人造太湖石上,顯得悶悶不樂,黯然神傷。

除了感情上的失意,工作上也發生令人不快之事,他因為不肯采寫祁瑩的花邊新聞,被報社炒了魷魚。

祁瑩一臉笑容地走了過來,經過愛情的浸潤,她精神面貌果然大為改觀。她輕聲走到何不為背後,用手冷不防推了一把何不為,同時嘴裏歡快地叫道:「不為哥,瞧你一個人在這兒,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能不能告訴我,你在想什麼呢?」

何不為回頭見是祁瑩,咧開嘴笑了一下,強打精神道:「噢,沒……沒什麼,我一個人閑着無事,就跑這兒來,來坐會兒……」

祁瑩挨着他坐下,歪著頭,仍是不肯放過地笑着追問:「我找了好幾個地方,都沒找着你,後來我一想,你准在這兒。就試着過來看看,遠遠一看,果不其然,我還真是神機妙算猜着了……真的沒想什麼?」

何不為苦笑了一下,明顯底氣不足道:「沒有,真的沒有。」

祁瑩兩眼亮晶晶地看着何不為,打趣道:「一看你這樣子,就知道你在撒謊,我問你,這一陣子沒見面,你就沒想我?」

何不為一怔,他沒想到祁瑩會如此直截了當,直言不諱。這真是個聰明伶俐、與眾不同的女孩子,她用這種開誠佈公、大大方方的方式來排解何不為的鬱悶。他望着祁瑩透明無邪的笑眼,心情也一下子變得輕鬆起來,笑着道:「死丫頭,你說呢?你氣死人不償命,你明知故問。」

兩人眼波對視,祁瑩嘿嘿地沖着何不為笑了起來。何不為搖了下頭,一掃心頭的陰雲,也一同笑了起來。

祁瑩笑道:「怎麼樣,心裏面好受多了吧?」

何不為也是個聰明人,他知祁瑩此番前來必是有要事相告,他起來熱身似的做了幾個擴胸運動,又做了兩下深呼吸,然後笑道:「你還真是有辦法,果然比剛才好受多了。不過,我怎麼有點易水瀟瀟的感覺?還有點像臨上刑場前喝一碗壯行酒的味道,不過沒關係,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不用給我吃什麼順氣丸寬心丸了。你看,我已經提前做好了身心兩方面的準備,沒事,要殺要剮,天打雷劈,你儘管來,哥哥我扛得住。」

祁瑩見何不為如此說,反倒有些猶豫起來,她心裏清楚,今天帶給他的這個消息,對於他來講的確不啻於殺剮和天打雷劈。她低下頭,吞吞吐吐地說道:「看來你什麼都知道了。沒錯,我今天來找你,是特意來告訴你一個……消息的……當然對於我而言是好消息,對於你來說就可能變……」

祁瑩說到這裏就說不下去了。

何不為猜出了祁瑩的來意,做出滿臉不在乎的表情,安慰祁瑩道:「瞧你,把好消息也弄得像個壞消息了,你不用替我考慮,好消息就是好消息,而且,你的好消息就是我的好消息。你別門縫裏看人,把我看扁了,我何不為怎麼也算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我明白我對你是剃頭挑子一頭熱,你不必在意我的感受,也別覺得心裏過意不去,我對你有感覺,無奈

你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充其量也就是把我當成了哥哥。沒關係,不是有一首歌,叫只要你過得比我好嗎?我也是想對你說這句話,只要你過得比我好……祁瑩,剛才你直截了當地問我是不是想你,我覺得很痛快,心裏一下就舒展了。現在你同樣直截了當地告訴我,是不是你和汪洋重歸於好了?」

祁瑩點點頭,她從手提袋裏掏出一張請柬,遞給何不為道:「這是我的結婚請柬,明天上午九點我和汪洋在教堂舉行結婚儀式。你是我第一個邀請的人,我希望你能來參加我們的婚禮。我們不想張揚,只是邀請了為數不多的幾個最要好的親朋好友。」

何不為接過請柬,他感到一股股的眼熱鼻酸,他的手不由得有些抖動,臉上卻春光燦爛地笑道:「好呀,到時我一定來。我真是感到非常榮幸,謝謝你給了我一個能夠在現場親眼目睹天下最漂亮的新娘的機會。我的祝賀是真誠的,祝賀你苦盡甘來找到了幸福,我衷心地祝福你,祁瑩!」

祁瑩眼中一潮,道:「謝謝。」

何不為自我解嘲地笑道:「我也有一件好消息要告訴你。」

祁瑩喜道:「噢,是什麼?」

何不為輕鬆地道:「我不當狗仔記者了,我炒了報社的魷魚。」

祁瑩不安道:「是報社炒了你吧?」

何不為笑道:「甭管誰炒誰,反正都一樣。」

祁瑩關切道:「那你今後怎麼辦?」

何不為道:「放心吧你,我憑着這架相機和手中的這桿筆,餓不死的,正好,那種沒頭蒼蠅一樣的勾當我也早就干膩了。」

「我知道,這都是為了我,是我拖累了你……」祁瑩眼中淚光閃爍,動情道,「不為哥,我真的感到很抱歉,感到對不起你,感到今生欠你太多,儘管我從來沒有對你承諾過什麼,但我作為一個感情敏感纖細的女孩子,怎麼會體會不到你對我的那一份愛意和溫情。我知道我這麼做,對於你是不公平的,說實話,我不知道該怎樣來安慰你,我覺得我任何安慰的話都是蒼白無力的,甚至是有點殘忍的……來之前,我心裏是非常矛盾不安的,我儘管臉上掛着笑容,心裏卻是忐忑不安的,我生怕不小心傷害到了你。沒想到,你卻如此豁達大度,通情達理,反倒勸我不必在意……不為哥,我謝謝你,你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幫助了我,我一輩子都不會忘了你……」

說罷,聲音哽咽的祁瑩彎腰低首,給何不為深深鞠了一個躬。

祁瑩離別何不為後,又電話通知了溫可馨等幾個好友,然後去婚紗店精心挑選明天要穿的衣服。最後,她選了一件潔白的曳地婚紗。她本就是一個模特,尋常衣服穿在她身上也會增輝不少,何況是漂亮的婚紗,她在試衣鏡前試衣時,引來了店裏的店員和顧客的嘖嘖讚歎。

正在這時,手機響起,她打開一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祁瑩用手掠了掠頭髮,把手機貼在耳邊,道:「喂……」

手機那頭是一個中年男人套近乎的聲音:「瑩瑩,你好,我是田瓜。」

祁瑩心裡冷笑一聲,原來是田鵬遠。她感到一陣噁心。

祁瑩語氣冷淡道:「什麼事?」

田鵬遠糾纏道:「你忘了答應我的事了嗎?那天在後台你答應跟我約會的。自大賽之後,我們還沒有見過面呢,瑩瑩,我想你都快想得發瘋了,恨不得馬上就能見到你,怎麼樣,現在有沒有時間?我可是忙裏偷閒擠出了一點時間,你可不要言而無信,說話不算數喲。」

祁瑩拒絕道:「不行,我現在沒有時間。」

田鵬遠不達目的不罷休道:「那麼明天,明天怎麼樣?」

明天是祁瑩的婚期,自然更沒有時間。祁瑩猶豫了一下道:「明天也沒空。」

田鵬遠猴急道:「後天,後天行不行?」

祁瑩道:「也不行。」

田鵬遠生氣了,埋怨道:「瑩瑩,你是不是想從此不理我了,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好,你現在在哪裏,我馬上就過去,我要見你一面,我要當面向你解釋清楚。」

祁瑩本想阻止田鵬遠過來,但她對着鏡中穿着美麗婚紗的自己,轉念一想,如果讓垂涎自己的田鵬遠知道了她和汪洋結婚的消息,那還不得被氣歪了鼻子。

祁瑩抬眼向馬路對面望去,斜對面有一家小小的不起眼的咖啡屋,名字叫藍夢。她看罷,似乎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口氣軟了下來,道:「好吧。我在藍夢咖啡屋等你。不過,我的時間不多,你可得快點來。另外,我有一件事情也正想通知你。」

田鵬遠聽祁瑩答應下來了,頓時如釋重負,故作風趣道:「好,我插上翅膀,變成一隻愛情鳥飛過去。」

藍夢咖啡屋。

祁瑩掏出一張請柬,不動聲色地遞給田鵬遠。她的目光注意著田鵬遠的反應。

「這是我的結婚請柬,歡迎你屆時光臨!」祁瑩不冷不熱道。

「什麼?你馬上要結婚了,而且就在明天?」田鵬遠從請柬上飛快地掃了一眼,從椅子上幾乎跳了起來。

看着田鵬遠焦急的樣子,祁瑩的心裏油然升起了報復的快感。

「這算不算是閃電結婚?瑩瑩,你考慮清楚了沒有,小汪可是個白粉鬼,你這樣將終身大事視同兒戲,把一生幸福託付在一個吸毒者的身上,未免太過倉促和草率了吧?」田鵬遠苦口婆心勸阻道。

「他已經戒了。」祁瑩輕描淡寫道。

「戒了?……」田鵬遠又是大出意外,他原以為失去音訊的汪洋,此時早已經命歸黃泉了。

「是的,他已經重新回到了正常人的行列。」祁瑩道,「而且,比以前更懂得珍惜生活。」

「那……你們這也太快了吧?」田鵬遠一時找不到更合適的理由。

「不快不行呀,免得夜長夢多。」祁瑩目光覷著田鵬遠,有意刺激道。

「你這話什麼意思?」田鵬遠問道。

「你心裏清楚。」祁瑩反唇相譏道,「我怕有人心有不甘,還想着重溫舊夢。」

「沒錯,我是心有不甘,我是想和你再續前緣,重溫舊夢。因為我愛你,愛你難道也有罪過嗎?你也清楚,我在你身上花費了多少心血,投入了多少感情。我問你,為什麼不守約定,為什麼不再等等我?」田鵬遠痛心疾首,大為惱火地責問道。

「你還好意思問我?」田鵬遠表情越是痛苦,祁瑩心裏就越是快意,祁瑩佯怒道,「我不是沒給過你機會,我也不是沒有等過你,是你自己不知道珍惜。致使一次次的機會錯失,一次次的等待落空。最讓人不能容忍的是,你居然當着你夫人的面指責我,把你自己洗脫得乾乾淨淨。那麼好吧,你就跟你那夫人白頭偕老過一輩子同床異夢的日子吧。本小姐青春有限,恕不奉陪。」

祁瑩說罷,望着啞口無言、理屈詞窮的田鵬遠,心情從未有過的痛快。她頭一次在心理上將田鵬遠打了個落花流水,狼狽不堪。

一時間,兩人俱是無語,心境卻大是不同。

田鵬遠額上冒汗,他一言不發掏出煙,就著面前飄浮在高腳杯里的燭火點燃,狠狠吸了兩口,然後將那藍色的煙霧發泄一般噴吐出去。

祁瑩見他吸煙,驀然間想到了什麼,不由裝作漫不經心問道:「你吸的這是什麼煙,是我送給你的那條煙嗎?」

「噢,你是說你當初送我的那條煙嗎?」田鵬遠知道祁瑩是在有意戲弄自己,只是他為了征服祁瑩,不到關鍵時刻不挑破而已。現下,他終於找到了可以出出氣,可以反戈一擊的機會,他望着祁瑩,也不經意地說道:「那條煙,我沒有抽它,我把它轉手送給汪洋了。」

「什麼?你說什麼?」祁瑩一下子從椅子上坐直身體,如五雷轟頂,「你說你把那條煙送給汪洋了?」

「怎麼,那條煙……莫非有什麼問題嗎?」田鵬遠故作吃驚道。

「沒……沒……」祁瑩心裏叫苦不迭道。

田鵬遠欣賞著祁瑩的神情,悠閑地說道:「那天我見小汪苦悶,顯得心事重重的,一顆又一顆地抽著劣質的煙,我就把你送我的那條好煙送給了他,讓他抽著解悶,也省得他破費去買了。你也了解我一貫是個樂於助人且一諾千金的人,我曾答應過你不將它送給外人,就一定不會送給外人。但小汪可不算是外人,他跟你、我都可謂是關係特殊。我把那條煙送給他,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田鵬遠話中禁不住流露出了幾分得意。

祁瑩聽到這裏,如萬箭穿心,沒想到汪洋之所以染上毒品,自己反倒是始作俑者。她恨田鵬遠,卻無法發作,正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

天色向晚,高開區花園小區某一幢樓四層的一間房裏,透出溫柔的燈光。這是祁瑩出資買下的房子,既為汪洋的容身之所,也是二人以後的新房。她作為一個模特,也算薄有積蓄。她不僅買下房屋,還將汪洋戒毒之資悉數還給了那雨心。並欲另外出資重重酬謝那雨心。

那雨心幫助汪洋,只不過是出於本性,並不圖謝。她只是拿回了本金,除此之外的酬金,一概謝絕。事後,連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先是因好奇而結識汪洋,后又本是興師問罪去找祁瑩,誰料卻由她牽線,找回了一對情義纏綿的情侶。

那雨心很高興,無意中成全了一對情侶,真是善莫大焉。而且經過與二人的接觸,她發現汪洋是謙謙君子,祁瑩是個正派的姑娘。幾天下來,三人成了相處融洽的好朋友。

那雨心和祁瑩結伴走下樓來,一路說笑着離去。那雨心回家,祁瑩則回雷迪亞公司。二人經過樓下時,發現有一輛黑色轎車停靠在路邊。但她倆誰也未曾留意,也看不見窗玻璃內,此時一雙眼睛正緊盯着二人。

是田鵬遠。他悄悄跟蹤著祁瑩,直至這裏。

他來此的目的不為別的,只是想說服汪洋,讓他知難而退,放棄祁瑩。

此時,他見祁瑩已經離去,屋子裏只有汪洋一人。於是,打開車門,向四周張望一眼,把頭一低,快步向樓上走去。

田鵬遠輕輕叩響了房門。

這裏很少來人,汪洋以為是祁瑩頑皮,故意和自己逗著玩,在門裏笑着嘟囔了一句,走到門前,隨手把門打開。

來人摘下墨鏡,笑看着汪洋。

汪洋驚呆了,道:「是田……田市長,您怎麼來啦?」

田鵬遠開門見山道:「小汪,好久不見,氣色不錯嘛,人逢喜事精神爽,聽說你明天就要和祁瑩結婚了,是不是呀?」

汪洋心有戒備道:「您都知道了?」

田鵬遠喧賓奪主,不客氣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邊欣賞房間邊道:「當然,是祁瑩親口告訴我的,她還給我發了請柬。嗯,房子佈置得蠻有情調,蠻溫馨的嘛!不用問,這一定是出自祁瑩之手吧?……」說到這裏,見汪洋仍垂手在面前站立,拍著沙發扶手笑道,「來,小汪,不要拘束,你坐,你坐。」

汪洋有些拘謹不安地坐下。

田鵬遠慈祥地笑道:「小汪,看到你有今天,我真為你高興呀。不過,無事不登三寶殿,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覺得你和祁瑩般配嗎?你能養得起一個名模嗎?你能給她帶來幸福嗎?」

汪洋一時語塞。

田鵬遠指點着自己的頭腦道:「年輕人,生活中光有愛情是不夠的,還要有理智。」

汪洋茫然看着田鵬遠,怔道:「你的意思是……」

田鵬遠逼視着汪洋的眼睛道:「放棄祁瑩,既然你不能帶給她幸福,你就應果斷地離開她,不要妨礙她的錦繡前程。你難道想在她騰飛的翅膀上拴上一條沉重的鎖鏈嗎?」

汪洋神思恍惚,他忽然捂住耳朵搖頭道:「不,不,我愛她……」

田鵬遠走近汪洋,俯下身道:「我相信你愛她,但正因為你愛她,才不應該拖累她,才更應該當機立斷,自動從祁瑩的視野里消失。聽我的一句良言相勸吧,退一步海闊天空,這樣,對你對她都不無好處。你不會忘了吧,祁瑩是李輝的女兒,李輝因你的檢舉而喪命,你害死了她的父親,只怕這一切她還蒙在鼓裏吧?你想過沒有,婚後朝夕面對的不僅是你的美麗的愛人,更有你心中那一副沉重不堪的精神十字架,你難道願意背負這一沉重的十字架度過一生嗎?我了解你,我能夠體會到你的心態,你對祁瑩是欲愛不能、欲罷不能,取捨兩難,進退維谷。長痛不如短痛,男子漢大丈夫就應該快刀斬亂麻。小汪,人貴有自知之明,你和祁瑩是毫不般配的,你應當明白,你不僅身無分文,並且還是一個世人唾棄的吸毒者。想必,你也不願意讓眾人眼裏形象美好的祁瑩,因你而沾染上毒品這個令人談虎色變的字眼吧?……」

汪洋聽得是心驚肉跳,冷汗淋漓。田鵬遠的話彈無虛發,無不命中靶心擊中了他的隱痛。他也明知道田鵬遠此番來十有八九是心懷歹意,存心想破壞他的幸福。當他聽到吸毒二字,恨意陡生,他驀地抬起頭,憤而相責道:「田市長,我為什麼會吸毒,恐怕這世上只有你我二人最為清楚,我斗膽問你一言,是不是你在送我的那條煙里做了手腳,害我不知不覺地染上了毒癮?」

田鵬遠臉上勃然變色,大怒道:「放肆!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誰講話,還有沒有體統?你是在和一個長輩講話,在和你甚至於你全家的大恩人講話,你怎麼可以這樣造謠誹謗,這樣不負責任地信口雌黃!你怎麼可以如此地忘恩負義!你吸毒之事與我何干?我好心好意地關心你,照顧你,把你視如己出,你卻不識好歹,倒打一耙,反咬一口,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汪洋已經越來越清晰地看破了田鵬遠的嘴臉,輕蔑地予以回擊道:「你對我好,無非是假作偽善,收買人心,撈取你的政治資本,你內心裏除了你自己,又真正關心過誰?至於你為什麼要暗中加害於我,原因很清楚,因為你覬覦祁瑩。不就是因為我和祁瑩相愛嗎?不就是妨礙了你霸佔祁瑩的計劃嗎?我成了你佔有祁瑩的一塊絆腳石,所以你就毫不留情地對我下了黑手……」

田鵬遠哈哈大笑了起來,道:「你似乎說得不錯,可沒人會相信你的鬼話,因為你完全是信口開河,危言聳聽。在青川市妄想扳倒我的人大有人在,他們有的人比你編造的還要精彩,不說別的,單說我送你煙,又有誰看見了,有誰來作證?」

汪洋也笑道:「至於是不是我一手編造的不實之詞,讓公安機關一查便明,我手頭還留有你送我的毒煙,那上頭清晰地留有你的指紋。沒想到吧,你不要自以為聰明,就把天下所有的人都當成了傻瓜。我有證據在手,這下你想抵賴也抵賴不成了!我顧念你對我及我全家的大恩,無以為報,就默默地吞下了這顆苦果。我不想成為恩將仇報、忘恩負義之人。可是今天,我和祁瑩歷經磨難,好不容易重逢,我也死裏逃生,重新投胎做人,眼看明天成婚在即,你又跑來假意關心我倆,實則是你心存忌恨,欲破壞我和祁瑩的婚事,以達到你不可告人的醜惡目的。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本想放過你一馬,既往不咎,豈料你卻不思悔過,變本加厲,那我也只好奉陪着你,我會向法庭起訴你,控告你用毒煙害人,你就等著公安機關將你繩之以法吧?」

汪洋說罷,對田鵬遠怒目而視。

田鵬遠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哭着臉一言不發,過了良久,他忽然抬頭冷笑一聲道:「好,汪洋,你儘管起訴我好啦?你儘管控告我好啦?實話告訴你,那條毒煙是祁瑩送給我的,我只不過是將計就計,又轉手送給了你。哈哈,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就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你有本事就儘管告去吧,那上面同樣留有祁瑩那漂亮迷人的指紋。充其量,我不過是個無辜的中介者,只怕到時候,公安機關抓的不是我,而是你的心上人祁瑩。」

田鵬遠說罷,又哈哈大笑了起來。

汪洋目瞪口呆,一時間無言以對,啞口無言。

那雨心和祁瑩分手之後,徑直來到了刑警隊。

那雨心情緒極佳,她覺得自己既成就了汪洋和祁瑩的好事一樁,又為姐姐清除了一個隱患。她從街上報刊亭買了一份載有祁瑩玉照的報紙,興沖衝去刑警隊找姐夫鍾慨。

小李子坐在電腦前,他正好沖着門坐着,一抬眼首先看見那雨心,眼睛一亮,不由驚喜萬分地站了起來,迎上前去道:「那雨心,你怎麼來啦?是來找我的嗎?」

那雨心看了一眼小李子,做個鬼臉奚落道:「美的你!你個小毛孩子,還是好好打你的電腦吧,別成天胡思亂想地不安心工作。下次吧,下次我再帶你出去玩。這回我是來找我姐夫,有要緊的事。」

屋裏大胖等人聞聲,不由笑了起來。

小李子臉羞得像個雞冠子,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

那雨心走到鍾慨面前,眼珠興奮莫名地骨碌碌亂轉一氣,不由分說將鍾慨推出屋去。

鍾慨望着那雨心,皺眉道:「瞧你那心懷鬼胎、幸災樂禍的樣子,是不是又幹什麼壞事啦?」

那雨心不言,她先讓鍾慨看了一眼祁瑩的玉照,不待他詳看便將手臂迅速收回。她與姐夫一向鬧慣了,也不忌諱,在他眼前搖晃着報紙,取笑道:「……別看了,小心看在眼裏撥不出來。」

鍾慨一聽,板起臉不快道:「鬼丫頭,又在搞什麼名堂?」

那雨心直言不諱地問道:「漂亮嗎?」

鍾慨愣了一下,隨即點頭老實承認道:「漂亮。」

那雨心臉上不無得意說道:「承認就好。唉,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你大概也不會否認認識她,並且關係隱秘特殊、非同尋常吧?不妨告訴你,我找到她了,並且還隨手撮合成了一段曠世情緣。您呀,恐怕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已經是沒戲唱了。當然,這是我那雨心的又一傑作。」

鍾慨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道:「什麼亂七八糟的,這都是哪跟哪呀?」

那雨心有心試探道:「誰不清楚男人骨子裏都是好色之徒,這個祁小姐長得這麼漂亮,你難道真的沒有喜歡過她,對她想入非非,心存妄念?你真的跟她之間沒事?」

鍾慨徹底明白過來,叫苦不迭道:「我真是冤哉枉也,不過坦白告訴你,這世上除了你姐,我沒有再愛上過第二個女人。」

那雨心聽罷,既為姐姐感到欣慰,又感到心裏有一點酸溜溜的感覺。

那雨心一揚手,擺出一副不講理的樣子,自找台階下道:「反正不管是真的假的,我勸你趁早收起你那花花腸子,好好跟我姐過日子,不許你欺負我姐。人家祁瑩現在已經是名花有主了,而且明天,她就要和汪洋結婚了。」

當晚,汪洋輾轉反側,難以成眠,躺至半夜,他忽然翻身從床上坐起。

他從床下找到了那些證據,用打火機一一點燃,焚燒乾凈……當初他為了當愛的間諜,為祁瑩收集此物,以備將來祁瑩萬一需要時,以作一項證據。如今他投鼠忌器,又不得不偷偷銷毀。因為不然的話,追根溯源,扳倒的不是田鵬遠,而是祁瑩。

翌日,天主教堂。

莊重肅穆的內部建築,蕩滌塵埃的音樂。一對新人手挽手,在眾親朋好友的簇擁下,踏着紅地毯,含着幸福的微笑,緩緩走到神父面前。

這一對新人即是祁瑩和汪洋。

祁瑩身穿潔白的婚紗,顯得格外漂亮。她春風滿面,幸福的感覺洋溢在臉上。

溫可馨陪伴在祁瑩的身邊。她和那雨心一起,是祁瑩的伴娘。溫可馨喜形於色,她不時回頭張望一眼,轉過頭來對着祁瑩偷偷咬耳朵道:「姐們,夠意思,你果然沒騙我,你和你那位貴人果然是小蔥拌豆腐,一清二白。對不起,我上次錯怪你了,今天你用你的行為證實了你自己。」

祁瑩無話可說,只是一笑置之。

汪洋的伴郎則是由何不為擔綱,儘管他強打精神,但如果細心觀察,還是可以看得出他內心深處的垂頭喪氣。

在緊隨其後的親友的隊列中,田鵬遠西裝革履,風度翩翩,他舉止得體,笑容職業,顯得頗為醒目出眾。他對溫可馨不時回頭瞟向他的目光,心領神會,但卻表現得目不斜視,正人君子。他心裏的目光定格在前方的一對新人身上,準確地說,是定格在打扮一新的新娘子祁瑩的身上。

神父向主祈禱完畢,他轉過身來,笑容慈祥,端詳著面前的這一對新人。

神父向祁瑩問道:「漂亮非凡的新娘子,請你回答我,你願意嫁給你身邊這個帥氣的小夥子嗎?」

祁瑩臉現紅暈,她不勝嬌羞地望了一眼身邊的汪洋,然後由衷地幸福說道:「我願意。」

神父不禁為祁瑩羞澀的笑容和真誠的態度所打動,對汪洋也是讓眾人聽見道:「哦,小夥子,感謝主吧,你真是個有福的人,有一個這麼漂亮的姑娘愛上了你。」

汪洋卻似乎有些木然,他彷彿沒有聽見,臉上無動於衷。

昨晚田鵬遠的不速造訪,仍不時閃現在他腦際,讓他心亂如麻。

按照程序,神父轉而問新郎汪洋道:「幸福的小夥子,請你回答我,你願意娶你身邊這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嗎?」

祁瑩懷着美麗甜蜜的心情,靜靜等待着汪洋斬釘截鐵向眾人宣佈說:「是的,我願意。」眾親友們也都含着一臉笑意,屏息靜氣地準備聽汪洋回答——「是的,我願意。」

誰料半晌卻無人聲。眾人不由得有些驚異起來。

神父不急不躁,再次面含微笑地問道:「小夥子,請你回答,你願意娶你身邊這位如花

似玉的姑娘嗎?」

汪洋怔在當地,他的目光定在了正前方那釘在十字架的耶穌像上,一言不發,若有所思,他如同傻了一樣。

眾親友們不約而同地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祁瑩看在眼裏,心中暗自焦急,她不由得伸手,悄悄扯了一下汪洋的衣服。

汪洋仍是踟躕不答。

神父目光注視着汪洋,面上仍是慈祥的笑容,卻明顯加重了語氣,聲音中有幾分不快地問道:「孩子,結婚是人生中一件莊嚴的事情,在主的面前,我請你如實回答我,你是否願意娶你身邊這位如花似玉的姑娘?」

汪洋卻冷不防地突然開口道:「不,我不願意。」

眾人一時大嘩。均萬分詫異地看着汪洋,惟田鵬遠心知肚明,一人微笑。

祁瑩聞聲一愣,她不相信似的盯着汪洋的眼睛,迷惑不解。

汪洋雙手小心捧起祁瑩秀美絕倫的臉龐,痴痴凝視着她,在她臉上突然吻了一下,然後飽含深情地說道:「對不起,親愛的,我不能夠娶你……因為……我配不上你……」

說罷,轉身就要離去。

祁瑩一把拽住汪洋,淚水忍不住就流了下來,哭聲道:「汪洋,你別走……」

汪洋輕輕掙脫祁瑩的手,聲音酸楚道:「祁瑩,你就讓我走吧,離開我,你會有更錦繡的前程,你會尋找到更美麗的愛情和更美好的婚姻。」

說完,狠狠心又要走。

何不為閃出,攔在汪洋麵前。他氣得兩眼冒火,握起兩隻拳頭,截住汪洋氣急敗壞吼道:「我叫你……你是他媽的什麼東西?!」說着,掄起一隻憤怒的拳頭,就欲往汪洋的面上狠狠打去。

汪洋不閃不避,閉目而待。

拳至半途,卻被祁瑩兩手死死抱住,哭喊道:「別打他,讓他走吧……」

何不為不肯罷休,咆哮如雷道:「不行,你放開手,他這麼欺負你,我今天非揍扁了這孫子不可!……」

正在雞飛狗跳,鬧得不可開交之際,人群外又發生了亂紛紛的騷動。

只見一隊警察撥開人群沖了進來,為首一人正是鍾慨。他們幾步衝到何不為和汪洋的面前,喝道:「住手!不許在這裏擾亂社會治安。」

何不為放下拳頭,一臉無所謂的神情,靜候警察的發落。

警察卻轉到汪洋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眼道:「你就是汪洋嗎?」

汪洋老實回答道:「是我。」

警察噹啷一聲亮出手銬,神態威嚴道:「汪洋,現在正式通知你,你涉嫌吸毒、販毒,已經被警方拘捕了。」

祁瑩聞言,頓時覺得天旋地轉,不由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莊嚴肅穆的內部建築,蕩滌塵埃的音樂。一對新人手挽手,在眾親朋好友的簇擁下,踏着紅地毯,含着幸福的微笑,緩緩走到神父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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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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