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難以阻撓的殺人事件

9、難以阻撓的殺人事件

是葉流名阿姨發現外公的屍體。她是為了討論繼承一事,而前去尋找外公。媽媽告訴阿姨,她看見外公往主屋的方向走。這是為了讓阿姨成為屍體的發現者。

在輪流等待警察偵訊時,我和瑠奈姊姊以及舞姊姊等人交換各種情報。最後我終於了解,為何媽媽會做出不該在「時程」里的舉動。果然,我就是那個「原因」。

瑠奈姊姊約富士高哥哥來到別館來之前,經過了媽媽的房間,告訴媽媽我看起來相當奇怪。說我跟以前不太一樣,突然間變了個人似地,眼球還充滿血絲。由於聽到我順口說出失戀的事,不過真偽不明,只覺得情況頗為嚴重,而因為我似乎相當鑽牛角尖,如果不謹慎處理,有可能會去自殺。她因為很擔心我,便跟媽媽說了這些。

我不清楚媽媽對她的話真正接受了多少。我想她大概會想「就憑那個蠢兒子,不可能自殺的,這是需要複雜形而上學思考的行為」,隨後便一笑置之。不過,因為還有繼承人的問題要處理,於是她乾脆直接前往主屋,順便來看看我到底怎麼了。我想,她是以輕鬆的心情前往主屋的。由於瑠奈姊姊沒告訴她我們在別館聚會,媽媽自然認定我人在閣樓里,因此才會到主屋去。

到這裏為止,一切都很清楚明白,但在那之後,我就無法推斷了。媽媽雖然去了閣樓,而我卻不在裏頭,只有外公正在喝酒。到底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導致媽媽殺了外公,其中的過程真是難以推斷。而兇器又是使用插有蝴蝶蘭那隻花瓶,這是為什麼?媽媽根本無法參考瑠奈姊姊與富士高哥哥這對情侶及世史夫哥哥的犯行,那又為何會採取幾乎相同的手法?是否有什麼必然性存在?我無法推斷,這是個謎。

這樣一來,就只能直接質問本人了,我原本是這樣想。但是,即使我問了,任誰都不會輕易地告訴我吧!我不禁心想,如果將我能夠「重設」一月二日這個只有我知道的事實,直接告訴那個犯人呢?要是知道那天可以重設,他們應該也樂得將作案過程及動機坦白說出。在「重設」之後,原本是命案屍體的人便能復活,而殺人事件將不復存在。若是知道這些,不單是媽媽,連瑠奈姊姊與富士高哥哥、舞姊姊、世史夫哥哥,每個人都會老實說出犯案的過程與動機。然而在他們的主觀上,這一天根本不會重新來過。既然犯下罪行,就變成必須終生保留的秘密了。

因此在事發當天,是無法從本人那裏問出什麼的。即使是我,面對着家人,也沒有當面質問他們的自信,說出那些——你剛剛殺人了吧?請自白你的犯案過程與動機等等。縱使明白不管做了什麼都會「重設」,但在心態上多少還是會有些排斥。因此就過程與動機這點來說,也只能憑空想像。姑且不論瑠奈姊姊與富士高哥哥這對戀人,以及舞姊姊的部分,世史夫哥哥與媽媽的動機的確讓人無法理解,或許會這樣永遠成謎。不管怎麼說,只要時空「重設」,事件本身就會從犯人本身的記憶中消除,而無法得知真相。就算如此也是無可奈何,對我來說,重點不在於了解犯案過程與動機,而是阻止外公遭到殺害。

但是這裏也有個問題存在。我當真有義務如此辛苦地拯救外公嗎?我心中湧現疑問。不用說,我會有這種想法,都是因為在日記本里察覺了外公的陰謀。外公在背地耍陰狠手段的事實帶給我不小的衝擊。他讓爸爸被公司流放到閑缺部門,也讓姨丈遭學校懲戒免職。

我的價值觀和自己的父母的確有許多不同的地方,在很多方面,也無法對他們抱持尊敬的態度,甚至也曾有過無法愛他們的想法。然而,他們真有壞到必須玩弄手段,好讓他們永世不得翻身的地步嗎?的確,以前的媽媽和葉流名阿姨對外公十分冷淡,外公對她們心懷怨恨,至今仍無法忘懷,這也是可以體會的。只不過,讓兩個女兒的丈夫、以及她們的家人,在社會上無法立足,甚至連生活都成了問題,毫無前途可言。以這種方式報仇雪恨,簡直是太幼稚了。真是煩人。

這種麻煩老人的生死我根本就不太想管。事實上,我已經開始認真考慮,是否乾脆放手不管算了,反正他看起來就像一定會被殺。嗯,如果這就是命運,那我也沒辦法了。乾脆撒手不管了!不管他了!我不知道,我真的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但是,重新思考之後,我還是不能不管。這是因為我察覺到,外公的事件,在原本的意義上與「命運」有些微的不同。正如我曾多次提起的,在一月二日的第一輪中,外公身上並未發生任何異變。換句話說,這次的事件,在原始的一月二日應該是不會發生的。是我打亂了原本的「時程」,才會產生奇妙的前因後果。也就是說,外公的死,不能算是「命運」,真要說起來,算是「人為災害」。我是這麼想的。普通的人為災害是無法挽救的,但幸運的我卻可以想辦法「重設」,也正因為可以重設,就必須努力挽救才符合人道。我重新思考後,認為拯救外公是自己的「責任」。

按照往例,我等待輪流偵訊直到午夜零時。「重設」之後,我就在閣樓房的被窩裏醒了過來。一月二日。第六輪開始了。我因為喉嚨子渴而與睡意奮戰着。與前一輪相同,我掐了大腿強迫自己清醒過來。這時是午夜三點。

我已經養成確認樓梯的習慣,在邊把玩撿到的耳環同時,一邊在閣樓房裏來回踱步,推敲之後的對策。那麼,這一輪該怎麼做?包括這一輪,還有四次機會可以重設。但因為一月二日的第九輪是「決定版」,之後便無法重設了,因此得在那之前找出能確實阻止殺人事件的方法,而第八輪,便是用來測試方法是否可行的一輪。嚴格說來,能夠嘗試新策略的,就只剩下這第六輪和第七輪而已。

在接近六點的時候,我離開主屋,前往本館胡留乃阿姨的房間。正如所料,阿姨正好要到餐廳去。她看到我之後大感震驚。「哎呀!現在還很早呢!你還好吧?身體還好嗎?」

「嗯,應該沒問題。」每個人都一樣,一開口就擔心起我宿醉的事。在自己的印象里,我在新年會上喝的酒並不算多。但是從別人的眼光來看,似乎是相當讓人擔心的量。「真是抱歉,讓您操心了。」

「不會,Q太郎沒有錯啊!知道你未成年,還讓你喝那麼多,那些人真是該罵。」

「對了,」但我確實記得,在新年會上,一直對我勸酒的不是別人,正是胡留乃阿姨。「其實我有一事相求……」

「嗯,什麼事情?」

「嗯,雖然是個奇怪的請求……但可以借我蝴蝶蘭嗎?只要今天一天就可以了。」

「蝴蝶蘭?」阿姨圓睜雙眼。「你說的蝴蝶蘭,是那盆蝴蝶蘭嗎?」

「嗯,就是那盆蝴蝶蘭。友理小姐買來的蝴蝶蘭。」

「那是沒有問題,不過,你要做什麼?」

「我想要拿來寫生。」

「寫生?Q太郎會畫畫啊?」

「那是寒假作業啦!」我在學校選修的藝術課,其實不是美術,而是書法,不過,反正也不會被拆穿。「我打算在這幾天裏順便找些什麼來畫,所以連素描簿都帶來了。這是我今天早上突然想起來的。」

「哎呀呀,是這樣子呀?真是個好孩子!那當然可以啊!」阿姨口頭上雖然說好,卻絲毫沒有要從房裏拿出花瓶的打算。正當我感到詫異時,「哎呀,不在這裏喔!是在樓下。」

「耶?可是阿姨不是說要拿到自己房裏嗎?」

「我原本有這個打算,但是因為蝴蝶蘭太漂亮了,想暫時讓大家一起觀賞,就放在會客室里。你沒注意到嗎?」

我完全沒有注意到。稍微思考一下,自從一月二日的「反覆現象」開始以後才進入會客室,大概就只有我偷偷潛入外公書房的前一輪夜裏,當時裏面漆黑一片,所以我沒注意到這件事。

而理所當然地,在落入時空黑洞時,為了等排隊等待偵訊,我總是待在會客室里。不過那是在殺人事件發生之後,被當成兇器的花瓶早已被移到犯罪現場的閣樓房裏,所以根本不可能注意到(只有在舞姊姊是犯人的那一輪不太一樣。不過,我果然因為殺人事件而動搖了,竟然連花瓶被放在會客室裝飾都沒注意到)。

此外,我一直覺得不可思議的是,既然已經特地冒險潛進胡留乃阿姨的房裏了,為何犯人總是非使用插放蝴蝶蘭的花瓶呢?所以,花瓶如果不是放在特定的個人房,而是一直放在所有人都能隨便出入的會客室里,情況就完全不同了。可能是犯人正思索該拿什麼當兇器的瞬間,想起了擺放在會客室的花瓶!相較於其他人,舞姊姊使用了現場的空酒瓶,是該認為那是她情緒失控的緣故,還是她意外冷靜呢?

與胡留乃阿姨一起下樓后,果然看見插有蝴蝶蘭的花瓶,好好地擺在會客室里。「我可以拿到主屋去嗎?」

「可以呀,但是要小心喔!」

我打算待會將花瓶藏到主屋的雜物間里,當然,我並非認為處理兇器就可以防止犯行發生。再怎麼說,這也只是第一步驟。但是,可能因為第一步驟太過順利,自己也鬆懈下來。胡留乃阿姨邀我與居子太太一起共進早餐,我竟然不小心就答應了。在一口答應后,突然想起覺得討厭的事。

我也加入用餐的這個舉動,是原本的「時程」里沒有的事。在原本的時程里,應該是胡留乃阿姨與居子太太兩人針對繼承問題相互討論的場面。但因為出現了我這個第三者,兩人就完全無法討論那個話題了,結果變成只是聊著沒有內容的話題。這樣子打亂了「時程」,肯定又會形成奇怪的因果循環,又會從意外的地方殺出程咬金。討厭的預感又向我襲來。

事到如今,我也不能中途離席。不管三七二十一,我從容不迫地繼續用餐。按照「時程」,友理小姐也來了。幾乎和前一輪相同,她說自己留宿在董事長家中,卻還厚顏無恥地睡過頭,因此低頭向胡留乃阿姨道歉。胡留乃阿姨的回答,也與先前無異。

不過從這裏之後,開始變得有一點點不同。如果按照先前的時程,在友理小姐來到這裏之後,胡留乃阿姨和居子太太應該就要離開餐廳才對。然而,她們雖然老早就用完早餐,連盤子都清洗完畢,甚至友理小姐在我身旁坐下,開始用餐后,她們也一點都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不久,槌矢先生也按照先前的時程進來餐廳。

「居子太太,要不要喝杯咖啡?」胡留乃阿姨說出先前「時程」里沒有的台詞,我束手無策地擔憂起來。不妙!這真是大事不妙!「時程」果然出現了大幅變動。「和你們一起用餐真是愉快呀!還有什麼好吃的嗎?我想應該還有點心。啊,對了!還有橘子。拿出來吃好了。」

胡留乃阿姨與平常冷靜的樣子不同,情緒似乎有些亢奮。看樣子,對她來說,眾人融洽地聚在一起,她就會有想聊天的感覺。這真是不妙啊!不過,如果不會導致奇怪的結果出現,那倒也還好。

「Q太郎。」即使餐廳只剩下我一個人,我也會覺得早點離開比較好,當我想着這件事,拿起碗正要離開時,卻讓胡留乃阿姨給留了下來。「你覺得選誰比較好?選誰來作為我的養子。不用顧慮太多,儘管說出來聽聽。沒問題的,反正我不會記錄下來,也不會對任何人說,當然,也不會告訴你媽媽。」

原來如此,我了解了,果然還是會談到這個話題。雖然與前一輪的狀況有些微不同,但只要在原本的「時程」里會發生,那麼忠實地運作著的抑制力,就會讓情況不至於偏離原來的事實太多。

「我認為是友理小姐。」

「哎呀!」因為和自己心中的人選吻合而感到歡喜與驚訝,胡留乃阿姨的眼神綻放光芒,身子探了出來。「為什麼?」

「當然,槌矢先生也不錯。」原本「那當然是因為她有能力」這句話正要脫口而出時,我趕緊修正了自己的回答。要是照那樣回答,彷彿是在暗指同席的槌矢先生沒有能力,聽起來就會像是在諷刺他了。

「總之,你認為應該要讓有能力的人繼承吧!」

「Q太郎你們不能當繼承人嗎?」胡留乃阿姨看似心情愉悅,瞥了不知所措的友理小姐與槌矢先生一眼,然後進一步向我追問。出乎我意料地,原來她的心眼挺壞的,「或者是舞她們呢?」

「我覺得舞姊姊有資格當阿姨的養女。」

「哎呀呀!」這次說到胡留乃阿姨心坎里了,她不禁眉飛色舞起來,但又以略帶戒心的表情看着我。「那又是為什麼?」

「我認為舞姊姊最像阿姨。比起葉流名阿姨,她給我的印象反而比較像胡留乃阿姨。當然,話是這麼說,但真正當母女的時候,能否相處得好,我就不知道了。」

「她作為養女應該是無可挑剔的,但若是要當EDGE-UP的接班人,可能就不夠格了?Q太郎想說的是這個吧?」

「不是只有舞姊姊。我們每個人在各種不同的意義上,都有不適合的地方。不管從哪方面來看,富士高哥哥都是學者型;而世史夫哥哥,是所謂的企業附庸型,雖然被公司僱用時,會表現得很不錯,但相反地,要他去領導底下的人,那就很難說了,感覺會和爸爸一樣,而且遇到逆境時,也會出現軟弱的一面。」

「那Q太郎自己呢?」

「我連暢銷書都會晚了八年才讀,只是個完全跟不上現代社會步調的人。」

「那瑠奈呢?」

「她像是會為了身邊的男人,而改變根本價值觀的女人。說人不可貌相或許怪了些,但她是那種極度保守的類型,因此,我認為她不適合當經營者。」

「真是令人驚訝啊!」胡留乃阿姨愉快地飲著咖啡。「我沒想到Q太郎的觀察力那麼敏銳,一直以來,我都覺得你只是個整天發獃的男孩。」

「我真的是整天都在發獃。再怎麼說,我的一天都要比其他人來得長。」

「總之,淵上家家族的人都不適合吧!」我剛剛發的牢騷,胡留乃阿姨當然沒有探究下去,而是直接打斷我的話題。「那就是友理小姐和槌矢先生羅?總之,你的想法,就是傾向從外部注入新血吧?」

「算是吧,就是這個意思。」

「那麼友理小姐與槌矢先生哪一個好?」

「這個嘛,畢竟我是個男性,所以女性的得分會比較高喔!」

「哎呀、哎呀,夠了夠了。你的意見說得很好呀!難道說……」像是個幼稚園園長,正在嘲笑從女孩手裏拿到巧克力的幼稚園小朋友一樣,她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縫。「Q太郎喜歡像友理小姐這樣的人嗎?」

「嗯,我覺得她很棒!」

「竟然春風得意地說出這種話,」阿姨一邊笑着,一邊越過桌子伸長胳膊,拍拍友理小姐的手背。「友理小姐如何?喜歡Q太郎這種感覺的男生嗎?」

「耶?啊,那個……」友理小姐吞吞吐吐的樣子,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很令她困擾吧!因為她心裏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不過,若是嚴峻地拒絕,又會讓情況變得很尷尬。而如果巴著董事長的外甥不放,又有點不太好,因此她才沒辦法老實地說出來。

「我也,那個……覺得他很不錯。」

「啊哈哈哈!夠了,不用勉強。這樣有點不太好啊,你們兩個不太相配哪!」胡留乃阿姨笑着說。

雖然我覺得友理小姐沒必要客氣到這種地步,但她說這樣的話,會讓我得意忘形的。

「對了,友理小姐,我想藉機問一下,你有男朋友嗎?」

「咦?」一開始,友理小姐像是在考慮著而岔開話題,後來發現胡留乃阿姨是繞着繼承問題詢問,便以總是毫無猶豫的冷靜語調與表情回答:「是的,其實不久前他才向我求婚。」

果然不能小看「抑制力」,這個話題還是出現了。我暗自嘆了一口氣,好不容易才克服打擊,鼓起勇氣繼續努力。算了,真是無可奈何。不過,與槌矢先生的打擊相比,也許我還比較好。對我而言這已經是「第二次」聽到了,也早已做好心理準備。不過對他來說,可是初聞乍聽的震撼。我不動聲色地觀察他的樣子,槌矢先生的表情果然是僵硬到可笑的地步。他膛目結舌地拿着筷子不動。

「嗯……」連阿姨都沒料到她會如此直截了當地回答,瞳孔忽然閃閃發光起來。「然後呢?」

「我打算接受。」

「我想也是。」阿姨的嘆氣透露出深深的感動,說出了不像社交辭令的話。「不管怎麼說,對方應該是個優秀且出色的男性,畢竟他射中了像你這種女性的芳心啊!」

「還差一點點。」友理小姐雖然躊躇,但仍現出微笑。她或許是在重新思考後,顧慮到這個話題讓自己露出不太和悅的臉孔吧!但我身為一個剛失戀的人,卻是落入了痛徹心扉的境地。

我悄悄地偷看槌矢先生,他一副眼看就要暈倒般,斜斜地望着友理小姐。「不過我想好事將近了。」

「舉例來說,假如你成為我的養女,在那種狀況下,那位男性能夠入贅到我們家來繼承淵上嗎?他是個能繼承的人嗎?」

「不,我想大概沒辦法。」

「嗯,那樣的話,事情就很麻煩了。」平常工作的時候應該就是這種表情吧!胡留乃阿姨的眼神轉為苛責,雙眼瞪視着友理小姐。「要是爸爸指名你當繼承人,你有什麼打算?」

「其實,我正打算提出這件事。可以讓我退出董事長的繼承候選名單嗎?」

「我想這是不可能的。」身體總算能動的槌矢先生,開口插話道:「會長只要一把話說出口,雖不是說絕對,但幾乎不會改變。」

「這個問題還是早點解決比較好。」胡留乃阿姨無視於槌矢先生,「如果你早一點嫁出去,爸爸還有充裕的時間重寫遺囑。但萬一爸爸先一步過世了,情況就會變成你要放棄和對方結婚,或是對方得人贅淵上家,這兩種方式的其中一種了。」

「我沒辦法推辭成為養女的事嗎?」

「嗯,並非不可能。只要在爸爸過世的那個時點上,將決定權交代給我就可以了。大致上是如此,不過,就我個人來說,我還是希望友理小姐能夠繼承。」同樣是候選人的槌矢先生雖然同席,但胡留乃阿姨似乎對他置之不理。「你也受到了Q太郎的賞識呢!」竟然還順便利用了別人,真是討厭。

雖然強作鎮靜,但槌矢先生心中卻是極不安穩。雖然他清楚擁有指名權力的人,究竟還是外公,而不是胡留乃阿姨,但他還是感到不安。因為這樣一來,他不得不開始籌畫,如何讓友理小姐與戀人分手,好讓她成為自己的妻子候選人。這是緊急情況預備用的「落選」對策。

一切依然按著「時程」的順序進行,瑠奈姊姊送到餐廳里,溫柔地笑着說聲早安,在槌矢先生的身邊坐了下來。也許是在友理小姐與瑠奈姊姊之間舉棋不定的緣故,槌矢先生回了一個內疚的微笑。我看上去像是如此,不過這只是我的認定罷了。

「怎麼,人都在這裏啊!」外公一走進來,餐桌上的氣氛霎時緊張起來。我看了一下掛在牆壁上的時鐘,早上八點零一分。「胡留乃、居子,可以過來一下嗎?」

阿姨和居子太太站起身來,尾隨在外公身後,我已經知道他們要去哪裏了,是主屋的廚房。然後在那裏一樣說着——昨晚缺少紅色色紙,所以沒辦法折了,可以幫我去文具店買嗎,文具店這三天年假都沒開等等的對話。那是被其他人聽見,就會顏面盡失的話題,因此才特地前往主屋吧!

剩下四個人之後,對話突然中斷了。友理小姐站起來點頭行禮后,就走了出去。槌矢先生仿若要追着她,也急急忙忙離開了。恐怕是打算告訴友理小姐,她不會甘於平凡的結婚,而向她提出一起聯手經營EDGE-UP的提案。然後,和前一輪相同,被重重地甩了。

「嗯,這個東西。」我在默默動着筷子的瑠奈姊姊面前拿出耳環。「我撿到的啊!」飯粒噎在氣管里,她不斷咳嗽。「啊,是這樣啊。啊,謝謝。」其實我有事想要討論。」瑠奈姊姊的視線像要發出疑問,我視若無睹地開口說。「我希望大家待會兒集合到客廳討論,可以幫我向葉流名阿姨與舞姊姊說一聲嗎?」

「討、討論?討論什麼?」

「應該沒有別的事了吧,當然是有關繼承人的問題啊!我媽和哥哥們也會一起來。啊,富士高哥哥那邊就有勞瑠奈姊姊幫我轉達。」

「那,那個……」她露出快要哭出來的臉。「非得要今天嗎?」

「一定要今天。」

「我有事情耶!」

「和富士高哥哥幽會的機會多得是。」我無視於咕嚕吞了口水的瑠奈姊妹,一直說個不停。「還有,不論我在大家面前說了些什麼,你和富士高哥哥之間的關係,都絕對不能說出來喚!至少在今天都要當作秘密,也勞你這樣叮囑哥哥。」

我才一說完,舞姊姊就走進餐廳,還真是剛剛好啊!「那麼,舞姊姊就由我來說。那麼就拜託你羅」——我這樣吩咐完,瑠奈姊姊臉色僵硬地連盤子都沒洗,就用着從鬼屋逃出般的態勢飛奔而去。在她離開后,世史夫哥哥走了進來。我告訴他們,有重要的事情要說,請他們等一下到客廳集會。

雖然似乎陷入泥淖,但事態既然已經發展成這種情況,也是無可奈何。總之,就只能先試試我這不夠聰明的腦袋所想出來的策略了。如果媽媽可能殺了外公,那葉流名阿姨也有可能吧!這樣的話,索性策畫限制眾人的行動。媽媽和葉流名阿姨是否會接受我這小鬼的召集,對此我還是有點不安,但只要和繼承人的問題有關……該說她們是會變得在意呢,還是說會熱血沸騰。大庭家與鍾之江家的人,果然全都集合到客廳來了。

「我知道大家彼此問有許多話想說,但是……」我望着媽媽和葉流名阿姨開始說着。「我想,現在難道不該是兩家大和解而擊掌慶祝的時候嗎?」

「手打①?」媽媽好像誤解成與烏冬麵有關了。「那,到底要做什麼東西?」

「是有關淵上家繼承人的問題。在這個時候,大庭家與鍾之江家為了讓自己的孩子成為正統繼承人,彼此間相互競爭,除此之外,真的別無他法了嗎?只要外公指名槌矢先生或友理小姐,我們就兩敗俱傷了。既然如此,你們不覺得應該要通力合作、互惠互利比較好嗎?」

「說到合作,那……倒底該怎麼做,又要做些什麼?」葉流名阿姨一如往常地對着周遭宣告自己的倦怠感,媽媽對着她狠狠一瞥。「要怎樣才能通力合作?」

「具體來說,可以讓兩家的孩子結婚。」我無視以打嗝掩飾驚訝的瑠奈姊姊。「像是富士高哥哥與舞姊姊;舞姊姊與世史夫哥哥,或者瑠奈姊姊與富士高哥哥;瑠奈姊姊與世史夫哥哥,不拘組合對象,讓他們結婚。雖然說這種話有點良心不安,但是,如果他們彼此間確實有愛情存在,那又是另當別論。或許就像政治聯煙吧,不過,我不認為有到這麼誇張的地步。哥哥們與姊姊們之中如果有情侶,外公的心意或許會改變。不,應該是說只有這個方法,才能讓外公改變心意。請想像一下,要是這對情侶生下孩子,對外公來說,就是再可愛不過的曾孫了。他很有可能為了這個曾孫,而考慮得留下什麼給他。而且,這個孩子還是媽媽和葉流名阿姨共同的孫子。有了這個孩子作為羈絆,別說是淵上家,就連大庭家和鍾之江家都可以因而交好。」

「Q太郎,你真是聰明啊!」世史夫哥哥突然亢奮起來。「怎麼沒人想到這種方式?哎呀,你真是天才呀!」瑠奈姊姊嘟城著,這種事她也想得到啊,哥哥則是回頭看着她說:「那麼就早一點讓我和小瑠奈結婚吧!」

「等一下。」將自己以外的人全都當成了單細胞生物,這還真是令人困擾,葉流名阿姨隱隱含有這樣的想法,她的嘴角微微揚起。「讓孩子們進行聯姻,想法的確很好,但若是以讓他們結婚為策略,結果,被指名的卻是那個槌矢或友理,那又該怎麼辦?一切不就成了笑話?」

「只要外公還活着,」富士高哥哥也許是惦記着與瑠奈姊姊的事,難得鄭重其事說起話來。「遺囑都可以不斷重寫。說這份遺囑是最後版本的,也是他本人。因此,利用曾孫來討好外公,作為讓他改變想法的策略——Q太郎的構想是這樣吧?」

「正是如此。」

「我所聽到的,是沒有愛情的婚姻,連曾孫也成了犧牲品。再怎麼貪圖金錢,也不該提出這種不人道的策略吧……哼、哼……」葉流名阿姨以冷笑來表露厭惡。「只是個高中生,前途竟是如此不堪。不知道是遺傳到誰?」

「你、你,你說什麼!」雖然我的本意絕非死要錢,但因為連我也無法對目前的經濟境況感到安心,因此我決定沉默以對。但是,媽媽卻無法保持沉默。「我家的孩子特地提出這麼具有建設性的方法。為了彼此,為了你和你家女兒而想。明明是這樣,明明就是這樣。什麼嘛,你這是什麼態度嘛!」

「什麼叫做為了我們?別笑掉人家大牙了。」也許是哪裏刺傷了她,葉流名阿婊罕見地歇斯底里起來,咯咯咯的狂笑聲,不斷在客廳里迴響。「一切不就是為了自己?如果自己那份好處沒有了,就會非常困擾,所以才千方百計想出這個苦肉計不是嗎?話可不要隨便亂說!偽君子!想要錢的話,你就坦白說啊,老實地說出來啊!怎樣,真想要的話,就說看看啊!說什麼,說什麼……是為了我們,你居然有臉這麼說,還要我們感激你們的大恩大德。」

「好了、好了,阿姨請您冷靜。」對我來說,促成這個提案的成功,並非我的目的,即使交涉決裂,對我而言也無所謂。只要在傍晚以前,全部的人都能被我牽制在這裏就成了。但若是太早就進入嚴重的爭執,可能會演變成某人離席,而造成我的困擾,因此我姑且介入調停。「坦白說,我是想要錢。因為爸爸變成那樣,讓我對生活與將來感到不安。我也想好好地去上大學。所以——」

「夠了,別再說那些丟人現眼的話了!」富士高哥哥激憤地站起來,滿面漲紅地晃動着緊握的拳頭,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情緒如此激動的大哥。「Q太郎,你、你這傢伙被人家羞辱了,還不懂嗎?你可是被徹底羞辱了喔!難道真的不懂嗎?你這可是奴顏婢膝呢!」

「算了、算了,老哥。不要那麼生氣嘛!Q太郎沒惡意啊,對吧,是這樣吧,是吧?」世史夫哥哥說道。

「對呀,沒有惡意,只有對金錢的慾望。」

「你講話給我小心點。」從葉流名阿姨的立場看來,有這種外甥也是莫可奈何,隨後又開了一個惡作劇式的玩笑。但富士高哥哥卻正經八百地把玩笑話當真。「說別人只有對金錢的慾望,你自己又好到哪裏去?」

「這種事不需要那麼生氣嘛,小富。」瑠奈姊姊或許是對哥哥勃然大怒感到害怕,一不留神,對他的昵稱便脫口而出,但似乎沒有人發現這件事。「我媽也沒有惡意啊。只是有點——」

「你這傢伙閉嘴。」

「你這傢伙?我,我家的女兒……」葉流名阿姨挖苦的微笑徹底消失,眼睛上吊的程度不輸給媽媽。「你竟敢這麼叫我女兒,你以為你是誰啊!你啊,啊?你以為你是哪根蔥啊?馬上給我道歉!在這裏跪下謝罪。道歉!跪下道歉。」

「該跪下道歉的是你這傢伙吧!」看樣子,平常不太生氣的富士高哥哥,是只要一生起氣便會鬧到不可收拾的類型。他口沫橫飛不停咆哮著。「跪下向我弟弟道歉!你這個造孽的老太婆!」

「老太婆……你說我媽媽是老太婆!」好像音叉共鳴似地,連瑠奈姊姊也開始咆哮起來。「用手指著別人的媽媽,叫她老太婆是什麼意思,你是什麼意思啊?你這個野蠻人!」

「吵死了!我不是叫你閉嘴嗎!煩死人了!」

「你道歉啊!」瑠奈姊姊哭了出來。這幾次老是碰見她哭泣的場面。以前總認為她是個樂觀開朗的女孩,而且一直被這種形象所魅惑,而沒能注意到,她或許真是個愛哭鬼。「叫你道歉你就道歉!你不道歉我就不原諒你。一輩子都不原諒你!」

「我幹麼非要你原諒?別開玩笑了!而且,你這傢伙怎麼老是哭哭啼啼的啊?你以為會哭就贏啦?」

「過分!太、太過分了!我還以為你很溫柔……還、還以為你是個溫柔的人。你是怎麼了,到底是怎麼了嘛,那個我喜歡的,知性又溫柔的小富,到哪去了啊?」

「笨啊!男人對女人溫柔,不用說,當然是為了做那檔子事。只是為了做那檔子事方便而已啊!你這不是明知故問?」

「你、你……」葉流名阿姨模樣駭人地甩了富士高哥哥一巴掌。「你這、你這個人……居然傷害別人家的女兒。」

「你是笨蛋嗎?都過了二十歲還是處女的話,才是你該擔心的事情吧!我讓她有正常的男女關係,你還得感激我咧!」

「我殺、殺了你!」

「哇!住手!就跟你說住手了啊!」葉流名阿姨挺身向富士高哥哥揮拳,世史夫哥哥正打算阻止,只聽見「呃」的一聲,阿姨掄回來的手肘反倒漂亮地擊中他的心窩,然後又收了回去。

「嗚!」

「住手,喂!」媽媽朝着葉流名阿姨猛撲過去,胡亂地揮舞雙手,抓扯著對方的臉。「快住手,住手!喂!叫你住手了,喂,沒聽到我說住手嗎?喂,喂喂!」

「還、還好嗎?」世史夫哥哥大吃一驚而跌倒,瑠奈姊姊則是跌坐在地嚎啕大哭,被夾在中間的舞姊姊不知如何是好。「喂、喂,那、那個,這個,喂,怎麼辦嘛!喂,該怎麼辦嘛!」

「你啊,你是怎麼教育兒子的?」阿姨也不服輸地揪住了媽媽的頭髮。「像發情的狗崽子一樣。你要怎麼補償我們?你到底要怎麼補償我們?把人家沒出嫁的女兒給……」

「吵死人了,我才想問你是怎麼教育女兒的!絕對是你家那個蠢女兒勾引他,兩個才會睡在一起啊,這還用說嗎?她腦袋空空,只會靠腦部跟屁股。和你可真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和你一模一樣!淫蕩!賤女人!蠢豬!」

「我才不想被你這樣說!淫蕩的是誰啊?你只是不想繼承那個破爛的定食屋,才特地去念大學的吧!死纏着男人的到底是誰啊?」

「我是談過戀愛喔!我可是好好地談過戀愛的,平凡的戀愛。死纏着男人的可不是你嗎?」媽媽用力抓起坐墊,狠狠地朝阿姨扔過去。「明明才十六歲,還只是個小丫頭,就勾引學校的老師。硬是逼着別人、要住到別人家裏去的到底是誰啊!不就是你嗎?你這個淫亂的、淫亂的女人嗎?」

「姊都沒有錯嗎?」阿姨也不落人後地抓起坐墊反擊回去,彷彿要把經年累月的恥辱與憤恨,一口氣發泄出來。她的聲音沙啞,眼角流出眼淚。「都是姊不好,把我們拋棄之後,一個人逃了出去。你明明就是長女,明明就是長女,卻匆匆忙忙地逃得不見人影,我們也想逃出去啊!這不都是姊的錯嗎?全都是姊不好。不管什麼事都是姊的錯!」

「我什麼都沒做,我只是很平凡地結了婚。這樣不是很好?不是很好嗎?不過跟一般人一樣結婚罷了。你敢說我沒有得到幸福的權利嗎?」媽媽邊流着淚,邊對阿姨反擊回去。「就因為是長女,就因為是長女,只是因為如此,只是因為這樣就非得犧牲嗎?憑什麼這麼說?我也是想要幸福啊。對!我只是想要得到平凡的幸福啊。這樣很過分嗎?有像你說的那麼過分嗎?」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不知不覺間,胡留乃阿姨突然出現在我身邊,茫然地注視着這兩個大聲哭泣叫嚷、披頭散髮地拿着坐墊互毆的姊妹。友理小姐站在她的身邊,也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吵鬧。「你們兩個在做什麼?」

「真是不好意思。嗯……在情感上有點衝突。」

「住、住手,媽媽。」世史夫哥哥清醒之後站了起來,他衝到兩人中間,卻同時被雙方扔出的坐墊擊中,飛了出去,後背猛地撞到拉門,撞破了一個大洞,世史夫哥哥「碰!」一聲跌倒在木板走廊上。

「總之請冷靜!」我負起罪魁禍首的責任,不再繼續旁觀。我也勇敢地挑戰,結果,又是兩枚坐墊丟了過來。當我在地板上翻滾時,腳還不小心將掛軸給扯了下來。「哇啊!」

「你還好吧?」友理小姐跑過來,扶起我的頭。我暫時沉浸在幸福之中,但仔細想想,現在可不是為這件事感到快樂的時候。「振作一點!」

富士高哥哥摟住了葉流名阿姨,讓她跌倒在地,這樣雖然很好,但阿姨手中的坐墊卻如飛盤般飛了出去,正面直接去中了媽媽的臉。媽媽仰天倒下,快壓到舞姊姊和瑠奈姊姊纖細的身軀。而始終只是驚慌失措的舞姊姊,卻因為差點被壓在媽媽的身體底下,也忽然憤怒了起來,一把抓起坐墊,就瞄準富士高哥哥丟過去。見到這個動作的瑠奈姊姊,也抓起另一個坐墊,助長氣勢。富士高哥哥接二連三遭到坐墊攻擊,被逼到死角,踹破了隔扇。轉眼間,客廳宛如小學畢業旅行團投宿的旅館,發生互相投擲坐墊的死斗當中。群眾心理,真是個恐怖的玩意兒。

「到此為止!你們都給我住手!」胡留乃阿姨發出尖銳刺耳的嘶吼著,但也因為頭部受到坐墊攻擊,一改原先的態度,也開始拿起好幾個坐墊。在她心裏,應該還是藏着長年以來的怨恨吧!認為此時正是好機會,只瞄準了媽媽和葉流名阿姨兩人扔過去。昏倒在木板走廊的世史夫哥哥,在醒過來后也奮不顧身地加人投擲坐墊的戰團,臉上的雀躍神情好似——我什麼都不知道,但是好像很好玩,那我也要加入-一這種不負責任的淘氣小孩。

「不要去!」友理小姐制止住正要起身的我。「如果你現在去阻止,可是會受傷的。」

因此,只有我和友理小姐沒參加坐墊死斗。我們在地板上挨近身體,靜靜等待暴風雨停下。她的身上散發香味,這是平常在作夢時才會出現的情景,但現在卻真實地出現眼前。家人們陷入混戰、互相丟擲坐墊的景況,該怎麼說呢,宛如修羅地獄一般。更可笑的是,每個人身上穿着各式各樣的運動服。不知情的人,還會以為是哪種沒見過的新興運動呢,真是好笑。不,現在不是該笑的時候。

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樣的地步?到了最後,竟然連聽見騷動而前來察看的居子太太,也親自參與了戰局。若是被坐墊擊中臉部,似乎會刺激潛藏於人類內心的獨特復仇欲。以牙還牙、以限還眼,完全不分敵我。只有最初的幾分鐘,勉強算是大庭家和鍾之江家相互對決的場面,之後情況就亂七八糟了。不分彼此地互丟,若是天真地玩耍倒也還好,但就是因為所有人都當真地殺紅了眼,這才叫人受不了。客廳里哀嚎和怒吼聲此起彼落,快將整個天花板給掀了過去。

時間到底經過了多久?眾人呼吸紊亂,表情發愣,精疲力竭地癱坐在地板上。頭髮亂到不能再亂,還有人連鼻血都流了出來。沒有人開口說話,只是失神地注視着半空。看來這陣騷動,好歹也該告一段落了。

客廳像是被龍捲風侵襲過似地。隔扇沒有一面是完好無缺的,拉門外框也都被破壞了。在木板走廊上,玻璃門的玻璃有一半以上都破了,而從天花板垂吊而下的燈泡,也因被飛來飛去的坐墊給砸到,現在還兀自劇烈搖晃着。漫天飛舞的塵埃,讓眼前的視線變得一片朦朧。

友理小姐拿來急救箱后,開始幫受傷的人包紮。大家總算恢復理智。每個人都算是成熟的大人了,卻打起孩子般的大混戰。眾人似乎對此感到羞愧,然後冷靜下來,閃躲著彼此的目光。

「唉……」胡留乃阿姨不知道被誰抓傷,在臉頰的傷口貼上了OK綳,嘆了一口氣。「要是爸爸見到這種情形,不知道會說些什麼。」

「對了,不知道主人現在怎麼了?」居子太太面帶愁容地撫弄著破掉的圍裙。「引起了這麼大的騷動……還是因為在休息,他才完全沒聽見?」

「嗯……說到不在場。」我最先注意到這件事,一種令人討厭的預感,如同火災現場的黑煙般擴散瀰漫。「槌矢先生好像也不在……他在哪裏呢?」

「槌矢先生?」居子太太回應我。「相關先生啊,我剛剛才看到他。不過,他往主屋的方向去了。雖然不知道他有什麼打算,不過我看到他手裏拿着小姐的蝴蝶蘭。」

聽到這話,我幾乎就要昏厥在地,對於自己的粗心大意,沒有放聲大叫還真是不可思議。對了,我本來打算把蝴蝶蘭藏在雜物間里,後來卻忘得一乾二淨。因為淵上家家族全都集會在客廳里,我才疏忽了。「然、然後呢?槌矢先生之後……」

「不久,他就回來了,雙手卻沒拿着花瓶。所以我朝着他走過去,問他花怎麼了。結果他竟露出驚訝的表情……嗯,像是看到了幽靈,然後往外狂奔出去了。他什麼都沒回答,我也被嚇得愣在原地。」

——

註釋:

①這裏的日文為手打屯,連接上下義,主角想表達的是擊掌慶祝之意。但媽媽卻只聽到這個字,誤認為和手打烏冬麵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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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七次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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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難以阻撓的殺人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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