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年記者與大偵探

三、少年記者與大偵探

魯雷達比正在門廳的窗下檢查剛才發現的腳印,公館的男僕人大步走來。

這時,恰好巴爾克教授從裏面出來,那男僕人一見到他,便高聲說:「巴爾克先生,檢察官開始詢問小姐了。」

「謝謝,我馬上就去。」巴爾克教授看了我們一眼,慌慌張張地朝公館跑去。

「我也要聽小姐的證詞,我們快去。」魯雷達比拉起我就跑,可是公館門口的兩位警察不許我們上樓,沒有辦法,我們只好在門廳等候。

在奇璐德小姐的卧室里,檢察官德·馬克、書記官、丹格森博士,還有醫生參加了這場談話。

事後,我們從法官找來的記錄上這樣寫道:

檢察官:怎麼樣,在您身體情況允許的情況下,請給我們講講這次可怕的事件。

奇璐德小姐:那天早上,我睡了個懶覺,大約十點左右才起床。因為前一天晚上,我和父親出席了總統在愛麗舍宮舉行的宴會,回來得很晚。十點半,我到實驗室時,父親已經在那裏工作了。我們在實驗室里一直干到傍晚。五點鐘,我們休息了一會兒,到森林裏去散步,後來,我們回到研究所,坐下喝茶。

檢察官:五點出門前,您進了黃屋嗎?

奇璐德小姐:沒有,我父親去了,我請求他幫我取一下帽子。

檢察官:哦,是這樣。這麼說,那時兇手沒有鑽到床底下。後來,你們出門時,把門鎖上了嗎?

奇璐小姐:沒有鎖,我不以為有這種必要。

檢察官:您和您的父親離開研究所有多久?

奇璐德小姐:我想大約有一個小時。

檢察官:也許兇手是這段時間鑽進研究所的。但是想像不出他是怎樣進去的。根據調查,門廳窗外,有出去的腳印,可是找不到進去的腳印。你們二位出去散步時,門廳的窗戶開着嗎?

奇璐德小姐:這,我一點也不記得了。

丹格森博土:我認為窗戶是關着的。

檢察官:那麼回來時呢?

奇璐德小姐:這個,我也不記得了。

丹格森博土:也是關着的,我敢肯定這一點。因為我回到研究所時,曾大聲說,傑克大叔真不用心,我們用去散步時,他打開窗戶換換空氣有多好。

檢察官:這可就奇怪了,博士。傑克大叔說你們出去之後,他也出去了,那時,窗戶是開着的,你們兩位六點鐘回到實驗室,馬上又開始研究了嗎?

奇璐德小姐:是的。

檢察官:從那時起,一直到您回黃屋休息,您和博土都一直呆在實驗室嗎?

丹格森博士:那之後,我和女兒都沒有出去,正好有一個實驗騰不開手。

檢察官:這麼說,晚飯是在實驗室里用的嘍?

奇璐德小姐:是的,我們很少在實驗室用餐。可是那天工作離不開,我們就沒有回公館。

檢察官:這麼說,兇手也知道你們那夭晚上在實驗室用餐。

丹格森博士:絕不可能,我們是在回研究所的路上,臨時決定在實驗室用餐的,我想起來了,當時正好看林人從那裏走過,我們站在那裏說了一會兒話。他說他要到明天再巡視林子一番,邀我同去。我說我今天沒時間,請他明天再巡視林子。因為他回去時要經過公館,我就請他捎話告訴廚師,我們晚飯要在實驗室里吃。那時我的女兒從我這裏要了研究所的鑰匙,一個人先回去了。我在後面趕回去時,鑰匙插在大門上,我進實驗室一看,她已經開始工作了。

檢察官:是這樣。那麼小姐,那之後您大約是幾點回黃屋的?

奇璐德小姐:時鐘敲響十二點的時候。

檢察官:那麼,傑克大叔晚上是否進過黃屋呢?

奇璐德小姐:是的,他象以往一樣,為我關上百葉宙,點上小油燈。

檢察官:當時,傑克大叔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跡象嗎?

奇璐德小姐:如果他發現了,他一定告訴我的。傑大叔老實正直,比任何人都關心我,他不會發現情況不說的。

檢察官:那麼,博士,您是否可以證實,傑克大叔除了進一次黃屋之外,再也沒有離開過實驗室,一直在你的身邊?

丹格森博士:當然,這一點我完全可以保證。

檢察官:小姐,您一回到黃屋,馬上鎖上門,並掛上門鈎。您顯得過於小心謹慎,您好象在怕着什麼?

奇璐德小姐:我父親馬上就要回公館去,傑克大叔也要到二樓亭子間去,我確實有些怕。

檢察官:這麼說,是您擅自拿了傑克大叔的手槍?

奇璐德小姐:是的,我想不用任何人幫助,自己保護自己。

檢察官:您到底怕什麼呢?

奇璐德小姐:這……怎麼說呢?這幾天,每天夜裏,院子外面,還有研究所周圍,總有一種奇怪的聲音。象腳步聲,又象樹枝折斷的聲音。出事的前一天晚上,從愛麗舍宮參加宴會回來,到半夜三點鐘,我還沒有睡着。從床上起來,無意中向窗外望望,我看到有人影晃過。所以,第二天,趁傑克大叔外出時,我到亭子間去拿了手槍藏在床頭櫃的抽屜里。

檢察官:您是否知道,有誰恨你?

奇璐德小姐:不,沒有。

檢察官:那好,小姐,您進了黃屋之後,馬上就睡下了嗎?

奇璐德小姐:是的,我太累了,一躺下就睡著了。睡了不知多久,我忽然醒了,睜開眼睛便大叫起來。

檢察官:您為什麼大叫?

奇璐德小姐:屋裏有一個男人叉著腿站立的身影。那男人猛然向我撲來,掐住我的脖子,我不顧一切地伸手抓住了手槍。這時,那男人把我拖下床,用一個鐵槌似的東西,沖着我頭擊下來。我拉響了槍栓,幾乎是同時,我的頭受到猛烈的一擊,於是,我便失去了知覺,那之後的事情,我一點都不知道了。

檢察官:一點都不知道嗎?這麼說,您不知道兇手是怎麼逃離那房間的。

奇璐德小姐:當然,我不知道,其餘的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昏過去了。

奇璐德小姐和檢察官的談話記錄到此結束。

在奇璐德小姐和檢察官談話這一段時間,魯雷達比一直耐著性子等待巴爾克教授。

不久,巴爾克教授從公館里出來了。在奇璐德小姐回答檢察官問題時,他一直呆在隔壁的房間,從頭到尾聽他們談話。然後,他把談話的內容告訴了我們。

我十分欽佩他有那樣準確無誤的轉達能力,幾乎和原話一字不差。

研究所門廳開着窗戶這一情況,不僅僅令檢察官,也令魯雷達比大為興奮。

魯雷達比請巴爾克教授詳細講敘了出事那天丹格森父女的日程表,他好象對博士突然決定在實驗實用餐這件事格外感興趣。

但他沒仔細問,我們三人返回研究所去。在距研究所約一百米遠的地方,魯雷達比指著房子右邊的灌木叢說:「兇手一定是躲在那裏,從那裏潛入研究所的。這條小路鋪着砂石,走在這上面;不會留下腳印。所以只有出去的腳印,不見進去的腳印。」

魯雷達比向我要了他剪的腳印紙型,同灌木叢后的腳印上對起來。過了一會兒,他站起來,小聲嘀咕一句:「和我判斷的一樣。」

他轉過身來對我說:兇手跑到距這裏五十米左右的牆腳,越過了樹籬和水溝,然後跑到了池邊。

「水池邊?你怎麼知道兇手到了那裏?」我眨着眼問。

「那桑偵探從今天早上開始,一直在水池邊轉悠,那裏一定有重大線索。」

幾分鐘后,我們也到了池邊。那桑偵探還在那裏用手杖莫名其妙地捅着什麼東西,全然不理會我們的到來。

「看!」魯雷達比指指腳下,「這兒也有兇手出逃的腳印,這腳印繞水池一周,又回到原地。在從池邊通往埃皮納勒大街的小道上消失了,這麼說,兇手是逃到巴黎去了。」

「巴黎?那小道上哪裏有什麼腳印?」

「你認為沒有嗎?那是什麼?」魯雷達比指著一個纖細的似乎是女人的腳印說:「睜大眼睛看看!那不是嗎?」說完,他轉向那桑偵探。

「那桑偵探,那個女人一樣的腳印,從案發時起,一直在那裏吧?」

「當然,所以我才這麼用心地查看。你看,這腳印不是有來有去嗎!」

「是的,兇手好象是騎自行車來的!」魯雷達比大叫起來。

的確,沿着女人似的腳印,有自行車的輪跡。

魯雷達比說:「我從最初就隱隱約約感到,這纖細的腳印才是真正的兇手的腳印。」

「那麼怎麼解釋那大腳印呢?」

「那也是兇手的。」

「這麼說,有兩個兇手?」

「不,只有一個兇手,沒有什麼同案犯。」

「了不起,你分析得很對。」那桑偵探讚揚道。

魯雷達比指着地上的大腳印說:「那傢伙為了矇騙警察眼目,換了一次鞋。他脫下大鞋,換上一雙平日穿的鞋,然後大搖大擺地推著自行車走了。車印很淺,這說明他沒有騎車,兇手只有一個人,沒有同案犯。」

「你真了不起。」那桑偵探又一次感慨道。說着,他徑自走到巴爾克教授面前,「只要這裏有自行車,就足以證實魯雷達比出色的推理。教授您一定知道公館里有沒有自行車。」

「很不巧,這裏沒有自行車。過去有一輛,是我的。四天前,我帶回巴黎了。那是出事前,我最後一次來這裏。」

「是嗎?我很遺憾。」那桑嘲諷似地說。他轉向魯雷達比,「這樣推理下去,我們將得出共同的結論。怎麼樣,那兇手是如何逃離黃屋的,你有了眉目嗎?」

「大體有個想法。」魯雷達比眼中熠熠有光。

「我不如你,但是我想這個謎我也已經解開了,結論也許同你一樣。等總監來后,我要到檢察官那裏說出我的判斷。」

「怎麼,警察局總監要來嗎?」

「是的。今天下午,在實驗實召開與這次案件有關的全體人員會議。一起討論這起案件。我很遺憾,你不能參加這次會議。」

「我一定要參加。」魯雷達比乾脆地說。

那桑偵探略含戲謔地說:「你好好努力,將來一定能成為一名出色的偵探的!但不能光憑直覺和理論,要重證據。你的缺點是,理論多了一些。說說看,那條血染的手絹,還有牆上的大紅血手印,你是怎麼判斷的?」

魯雷達比有些惶然,「瑪奇璐小姐不是開槍打傷了兇手的手嘛?」

「你這是根據直覺的推理,這不行。奇璐德小姐的確開了槍,但是如果你認為她真的打傷了兇手的手,那就大錯而特錯了。」

「但是,我認為這是可信的。」魯雷達比堅持道。

「不,你還缺少一點觀察力。你看看那條手絹,那血象是傷口的血嗎?我認為兇手沒有受傷。魯雷達比先生,他沒有受傷,而是流了鼻血。」那桑偵探一本正經他說。

魯雷達比目不轉睛地直視着那桑偵探。

這位偵探繼續說:「明白嗎?兇手用右手拿手絹擦過鼻血后,又在牆上抹了一下,這一點是十分重要的。你想,為了殺人潛入黃屋的兇手,能因為手負一點小傷就中止犯罪嗎?」

魯雷達比沉默了一會,他的眼睛突然一亮,說:「那桑偵探,您是否早就知道誰是兇手了?可是,您所認為的兇手,他的手並沒有負傷。這樣,您只好考慮其它可能性。我以為這種方法很不好,先有了結論,再為自己的結論找證據,而對那些不符合您的結論的證據,找一些牽強附會的推理邏輯加以否定,這種做法太荒謬了。」

那桑偵探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向我們揮揮手,掄着手杖,大步走開了。

突然,他的話戛然而止,他的目光緊緊地盯住小道上留下的巴爾克教授的腳印。

那腳印同自行車印旁的纖細的腳印一模一樣,巴爾克教授躲開我們的視線,他的臉上充滿絕望,他用顫抖的手機械地扯著自己的鬍子,過了一會兒,他終於使自己鎮定下來,聲音嘶啞地說他想起一件事,說完匆匆向公館走去。

「這傢伙,真想不到。」魯雷達比說道。看來,這兩個完全相同的腳印,也令他大吃一驚。

我們也連忙向公館走去。此時,公館的大門口,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到了一輛馬車,公館里跑出許多人來迎接,從馬車上下來一位男子。魯雷達比說:「他就是總監。我們就要聽那桑偵探那出色的推理了。」

五分鐘之後,所有的人都集中在實驗室。

德·馬克檢察官環視一下眾人,清清嗓子說:「各位先生,讓我們大家平等地、開誠佈公地談一談。丹格森博士,巴爾克教授、傑克大叔,貝爾尼夫婦,還有總監,書記官和我。」他看了丹格森博士一眼,繼續說:「博土,您是否能站在那天晚上,小姐即將離開您,回黃屋時您所在的位置呢?」

「當然可以。」丹格森博士走到距離黃屋門約五十公分遠的地方站住,「我當時在這裏。大約是十一點鐘時,做完了一個化學實驗,傑克大叔開始打掃衛生,我便把我的桌子搬到這裏來了。」

「這就是說,這桌子離黃屋非常近。兇手逃出黃屋之後,能否藏在桌下呢?」

「這話您問過多次了。」博士有些不耐煩地說。「我的女兒從裏面鎖上了門,這門一直關着。我女兒和兇手在裏面搏鬥,我們在外面撞門,隔門聽着女兒的呼救聲,怎麼能想像兇手從門裏逃出來,藏在桌底下呢?」

「這扇門,選用的是公館里最結實的一扇,是我的親自裝在這裏的。」傑克大叔插言道,「為了破門,我們連鐵棒都用上了。並且看門人貝爾尼和他的老婆也來幫忙。我們四個人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門撬開了。」

檢察官看了看門人一眼,說:「你講講出事時,你們躲在研究所外面幹什麼呢?和傑克大叔相遇時,你們不就在研究所附近嗎?」

「我覺得出事了,便急急忙忙地趕來。」看門人貝爾尼戰戰兢兢地說。

他的妻子在一旁歇斯底里地大叫起來:「那聲槍響時,我們正睡在床上。」

「槍響是兩聲,而不是一聲。你想撒謊是辦不到的。你既然聽到第一聲槍響,就應該聽到第二聲。」

「那麼,我們只聽到第二聲,第一聲槍響時,我們一定還睡得正熟,所以……」

「的確,槍響了兩聲。」傑克大叔說。「並且,在那房間里發現了兩個彈殼,兩枚彈頭。」

「聽清楚了吧!你們為什麼撒謊?」檢察官睨視着看門人夫婦。「出事時,你們躲在研究所附近幹什麼了?你們不想說,沉默就意味着你們有罪。因此,」他轉向丹格森博士,「我認為,如果沒有這兩個人的幫助,兇手是不可能逃離黃屋的。」

「我不能同意您的判斷。這對夫婦不是那種幹壞事的人,他們絕不可能是同案犯。」丹格森博士說。

「巴爾克教授,您的看法呢?從剛才起,您一直沉默……」檢察官問道。

教授說他沒有什麼看法。

「那麼,總監先生,您怎樣認為呢?」

「我想兇手遲早是要落網歸案的,關鍵的問題是我們首先要搞清楚他的犯罪動機,這樣,我們的破案工作才能順利進行。」他轉向丹格森博士,冷漠地說:「令愛最近不是要結婚嗎?」

「是啊,如果巴爾克先生能成為我的女婿,我該是多麼高興啊!」博士愛憐地看着巴爾克教授。

「這沒有問題。令愛已經沒有任何生命危險,她的傷很快就會痊癒的。所以,結婚只不過是一個遲早問題。」總監安慰道。

「我希望能這樣。」

「聽您這口氣,還會有什麼變動嗎?」

丹格森博士垂下眼睛,不說話了。

我突然發現站在旁邊的巴爾克教授那握著懷錶的手哆哆嗦嗦地顫抖起來。看來,他心裏很亂。

總監說:「您剛才說,如有可能,希望繼續為令愛舉辦婚事。難道說,這件事還會有什麼變化嗎?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丹格森博士猶豫了一會兒,下了決心似地說:「出事的前兩天,我女兒突然一反常態,說她不準備和巴爾克先生結婚了。」

「原來是這樣。令愛沒有說出什麼理由嗎?」

「她說了不少理由,什麼她早已過了結婚的年齡呀;她過去耽誤得太久了;和巴爾克教授之間,還是保持以往的朋友關係為好等等,她希望我們別再提起結婚的事情。」

「這很費解啊,」總監眨眨眼說。

「可是,總監,這件事和犯罪動機好象沒有什麼關係。」教授臉上的笑容是僵硬的。

「不管怎麼說,犯罪動機絕不是搶劫。」總監顯得有些急躁。

這時,實驗實的門開了,一位警察走進來,遞給檢察官一張名片,檢察官低頭一看,禁不住叫出聲來:「這太奇怪了!是魯雷達比先生的。上面這樣寫着:犯罪的動機之一是行竊。」

魯雷達比被帶到實驗室。檢察官面色嚴厲地說:「我們排除了盜竊的動機,你為什麼寫這字條,講講你的理由。」

「這很難說清楚。我並沒有斷言兇手就是為了行竊,並且,我也不相信僅僅如此。所以我說,犯罪的動機之一是行竊。」

「何以見得?」

魯雷達比帶着檢察宮走過門廳,一起來到洗手間。他請檢察官和自己並排蹲下,指著瓷磚說:「據說傑克大叔很久沒有打掃洗手間了,所以地面上落了一層灰。你仔細看,這裏有兩個大腳印,這就是說,那天下午,兇手趁研究所沒人時,偷偷潛入這裏。」

「可是,你有什麼證據說明他偷東西了呢?」

「噢,我明白了。」蹲在那裏的檢察官忽然地說。

「是的,是這樣。」魯雷達比頗為得意地說。

滿是塵土的瓷磚上,在那兩個大腳印旁邊,有一個四四方方的包裹印。甚至連捆包裹的繩印都清晰可見。

「我發現腳印旁有包裹印,便知道兇手一定偷了什麼。」魯雷達比解釋說。

「兇手不可能從外邊帶來什麼包裹放到這裏,只有一種可能就是他把偷來的東西捆綁好,藏在這個角落裏。恐怕是為了事後帶走,而和那雙大鞋一起放在這裏。你們看,這鞋印排列很整齊,這說明它不是穿在人的腳上,而是被擺在這裏的。兇手脫下了鞋,因此,他從黃屋出逃時,沒在實驗室和門廳留下任何腳印。也就是說,兇手在穿鞋潛入黃屋之後,也許是怕發出聲音等原因,又把它脫下來了。他進黃屋時留在門廳和實驗實的腳印,被傑克大叔打掃衛生時擦掉了。這樣推理下去,兇手從窗戶潛入研究所的時候,正是傑克大叔第一次離開研究所到五點半鐘開始打掃衛生這一段時間。你們明白嗎?」魯雷達比環視一下眾人,「兇手脫下鞋后,不知該把它放在哪裏合適,於是,他用手提着鞋,來到洗手間,把鞋放在小包旁邊。也就是說,這時,兇手已經完成了行竊的行動。他把鞋放好后,重新潛入黃屋,藏在床底下。我在調查時,發現床底下的地毯被人捲動過。」

「嗯,我們在檢查房間時,也發現了這點。」檢察官感嘆道。

「兇手重返黃屋,這說明行竊並不是他的全部目的。」魯雷達比繼續說道:「認為兇手在門廳發現傑克大叔回來了,或者是丹格森散步回來,急急忙忙躲入床下的設想,我以為是不成立的。因為如果是那樣,躲在二樓亭子間比藏到床底下更安全。那麼,為什麼兇手必須重返黃屋呢,他有必須留在那裏的理由。」

「哦,你的推理太精采了。」總監在一旁插話道。「雖然我們依舊不知道兇手是怎樣逃走的,但至少我們已經知道兇手是何時潛入研究所的。他的第一目的是行竊,那麼他到底偷了什麼呢?」

「當然是特別貴重的東西。」魯雷達比答道。

這時,突然有人在實驗實驚慌大叫起來。

大家急忙向實驗實奔去。

只見丹格森博士面色慘白,渾身顫抖,手指著剛剛打開的書櫃,裏面已被盜竊一空。丹格森博士一屁股跌坐在扶手椅中,老淚縱橫:

「這是我女兒二十年來辛勤工作的結晶。是物質電子分解實驗的研究成果,都是一些秘密數據。」博土嗚嗚地哭起來。

這時,又有警察進來報告說,那桑偵探要求參加案情討論會。不一會兒那桑偵探提着一雙沾滿泥土的大鞋進來了。他把那雙鞋扔在實驗實的地上說:「諸位,這就是兇手的鞋。傑克大叔,你記得這雙鞋吧?」

傑大大叔彎腰去打量那雙骯髒的鞋,他的臉色陡然變了。原來,這雙破舊的鞋是傑克大叔的,可是他早已把它扔在亭子間的小角落裏了。為了掩飾自己的不安,傑克大叔掏出手絹,狠狠地擦擦鼻子。

這時,那桑偵探接着指着他的手絹說:「哎呀,這手絹和黃屋的那條,怎麼一模一樣呢?」

「是啊,我也發現這個了,的確很象那條,讓人心裏不舒服。」傑克大叔哆哆嗦嗦地回答。

「還有,」那桑偵探嘿嘿一笑,「黃屋地上的那頂貝雷帽,也是傑克大叔的。不過你不必擔心,我們並沒有懷疑你。總監閣下,檢察官先生,根據我的推理,兇手為了嫁禍於傑克大叔,故意留下這些證據。但是他的手法很拙劣,因為那天晚上傑克大叔一步也沒有離開丹格森博士,所以,很顯然他不是兇手。那麼,兇手是怎樣離開黃屋的呢?這是這起案件最大的疑點。我想,他是以最自然的方式,離開那裏的。」那桑偵探說到這裏,稍微停頓了一下。

「諸位都知道,迄今為止,我還沒有進黃屋。但是大家都知道,除門之外,兇手沒有其它出口。兇手作案后,的確是大搖大擺地從房間出去的。那麼,他是何時出去的呢?當然,他選擇了最適宜的時刻。現在,我們來設想一下有哪些合適的時機。第一個時機,是丹格森博士和傑克大叔為了堵住兇手的退路而站在門口的時候;第二個時機,是傑克大叔去喊看門夫婦,這時,黃屋門外只有丹格森博土一人;第三個時機,是傑克大叔喊來的看門人,和博士一起站在黃屋門口;第四個時機,是博土、看門人夫婦、傑克大叔四個人一起站在黃屋門口;第五個也是最後一個時機,是門被破開了,大家一起湧進黃屋的時候。那麼上述的五個時機,哪一個時機對兇手出逃最為有利呢?大家可想而知,只有一個短短的瞬間,那就是丹格森博士一個人站在門口的時候。」那桑偵探注視着博士表情痛苦的臉,繼續說:「就是說,當只有博士一個人守候在門口時,門打開了,兇手逃走了。我認為博土有放跑兇手的可能,我的根據是,博士看着兇手從門廳的窗戶逃走了之後,親手關上窗戶。恐怕博士是在小姐的請求之下這樣做的。而身負重傷,倒卧在地的小姐掙扎著爬起來,重新鎖上了門。當然,我們無法想像博士和小姐為了那個可恨的男人,付出了多麼大的犧牲。可是我敢肯定,他們認識兇手,因為除此之外,兇手絕沒有其它方法離開黃屋。」

博士顫抖著站起來,聲嘶力竭地說:「各位先生,我以女兒的生命起誓,從聽到她那悲慘的呼救聲起,我一刻也沒有離開過門口。並且,在我一個人留在實驗室時,那個門絕對沒有打開。而當我和傑克大叔、看門人夫婦四個人破門而入時,兇手已經不在那裏了,我不知道誰是兇手,真的不知道,」他聲淚俱下。

可是這絲毫沒能推翻那桑偵探那明快的推理,誰也不相信博士的話。

檢察官宣佈討論會結束,人們開始陸陸繼繼離開實驗實。

這時,魯雷達比大步走到博士身邊,充滿友愛地說:「博士,我相信你。」

說完后,他和我回去了,他要去寫稿子。那天晚上六點鐘左右,我拿着魯雷達比匆匆趕寫出來的稿子,離開格蘭公館,回巴黎給《時代》報送稿子。

在巴爾克教授的建議下,魯雷達比決定暫時住在格蘭弟公館。他送我到埃皮納勒火車站。出了公館,穿過那一片庭院時,魯雷達比說:「那桑這傢伙真厲害,不愧是個名偵探,他居然能找到傑克大叔的破鞋,」可是,快走到門口時,魯雷達比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你沒有注意到那桑偵探那根手杖嗎?」

「手杖?」

「是的。那是一根新手杖。他過去從來不用手杖。可是從出事的第二天起,他好象離開了手杖就不能走路了。你不認為這很奇怪嗎?我們剛剛到公館時,他急急忙忙地把懷錶揣到口袋裏,拾起了腳邊的手杖……」說完,魯雷達比沉默了。

過了一會,他又開口說道:「那桑偵探比我們先到格蘭弟公館,先開始調查這起事件。所以,他比我們有更多的機會發現事件的秘密。那根手杖和這起事件有什麼關係嗎?」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我發現,那桑偵探用懷疑的眼光看着巴爾克教授。這就是說,他掌握了我所不知道的秘密,是那根手杖的秘密嘛?」

到埃皮納勒車站后,距火車進站還有二十分鐘左右。為了消磨時間,我們進了站前酒店。我們還沒有來得及坐下,那桑偵探便揮動着手杖進來了。他向我們打過招呼后,在我們面前坐下。

魯雷達比馬上盯住了那根手杖:「請問,那桑偵探,您是從什麼時候用手杖的?過去看見您的時候,您總把手揣在口袋裏走路的。」

「噢,這,這個呀,這是人家送我的禮物。」那桑漫不經心地回答。

「那麼是最近的事了?誰送的?」

「在倫敦時……」

「原來是這樣。對了,聽說您剛從倫敦回來。能把這手杖讓我看看?」

「請吧。」那桑偵探把手杖遞給魯雷達比。

這是一根粗粗的竹制手杖,手把部分呈丁字形,拴著金色的環。魯雷達比仔細地看着那手杖,略含嘲諷地說:「哎呀,在倫敦接受的禮物竟是法國的手杖。您看,這有商標。巴黎歐貝大街六條A商會。」

「這有什麼奇怪的,法國不是也有人把自己的襯衣送到倫敦的洗衣店去洗嗎?同樣道理,英國人為什麼不能買法國手杖?」那桑偵探敷衍著說。

魯雷達比點點頭,把手杖還給那桑偵探。

過了一會兒,我們和那桑偵探分手了,魯雷達比送我上車,他性急地問:「你記得剛才的地址嗎?」

「你是說手杖上的地址嗎?巴黎歐貝大街六條A商會。我回去就去調查,明天早晨和你聯繫。」我對魯雷達比說。

回到巴黎之後,我當晚就約見了商會的老闆,調查的結果,買手杖的顧客,從身材和服裝推斷,是巴爾克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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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黃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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