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6、連環大案

報案人為馬朝燕、馬朝東姐弟倆的母親徐環環。

馬朝東今年12歲,是縣實驗小學五年級一班學生,班上的學習委員。放學后,為了收齊同學的作業簿,有時回家較晚,但一般都能在6時的晚飯前趕回家中。這天,徐環環一直等到6時30分,馬朝東都沒有回家。馬立本也因有一個會議不能趕回家中吃飯,空蕩蕩的屋裏就徐環環一人獃獃地坐在桌前,望着熱氣散盡的飯菜發愣。「噹噹當……」時鐘響七下,徐環環怎麼也呆不下去了,只得匆匆忙忙地出了屋門,向實驗小學尋去。

半月前,女兒馬朝燕被害,徐環環悲痛欲絕,好幾次哭得暈死過去,被人餵了開水才慢悠悠地醒轉過來。人死不能復生,幾天後,她也看穿了,想明白了,她還有兒子,還有家庭,不可能隨着女兒一同走向陰曹地府。於是,她的一門心思就放在了唯一的兒子身上。

進了校門,她找到五<一>班教室,大門緊鎖;她跑到後面的單身宿捨去找班主任老師張波,室里也沒人;她想了想,就來到另一棟宿舍,終於找到了數學老師譚玲玲。譚老師告訴她,學校下午4時30分就放學了,她記得馬朝東在4點45分的樣子來到辦公室,將全班一摞厚厚的數學作業本交給她后就離開了學校。照此算來,5時30左右,馬朝東就該到家了,可直到現在都沒有蹤影,他上哪兒去了呢?

譚老師往幾個跟馬朝東平時要好的學生家中掛了電話,都說不知道他的去向。跟他同座的學生江昌林告訴譚老師,他們七八個同學一起出了校門,馬朝東說他要去辦點事再回家,就踅向旁邊的一條小巷走了。是不是他已幹完什麼事情,現在才回到家中呢?徐環環往自己家中撥電話,「嘟--嘟--嘟--」鈴聲響了,卻無人接。又往幾個親戚家中撥號,都說馬朝東今天沒上他們那兒去。怎麼辦?譚老師只得打電話將學生馬朝東失蹤一事告訴了校長陳祥。

陳校長尋問有關情況后,當機立斷地說道:「趕快向公安局報案吧,咱們學校這邊,也要組織教師、學生查找,越快越好!」

縣公安局值班人員接到報案,很快將馬朝東的失蹤與其姐姐馬朝燕的被害聯繫在了一起。事關重大,趕緊向公安局長羅泰作了彙報。羅局長接報,急忙來到指揮中心,立即通知縣城及附近各派出所調集所有警力,儘快搜查、尋找失蹤學生馬朝東。與此同時,他通過有關渠道將此事告知了馬副縣長。

兩小時后,各搜查小組報來結果,沒有發現馬朝東任何蹤跡,既不見人,也不見屍,就連有關他的物品,比如衣服、書包等也一件都未發現。羅泰一面強調繼續搜查,一面通知有關人員召開緊急偵查會議。

馬立本也趕來與會,他心情顯得相當沉重,鐵青著臉,一言不發。

會議開始,刑警們就馬朝燕兇殺案和馬朝東失蹤案展開了激烈的分析討論。大家一致認為這是兩件相互關聯的連鎖報復案,應將它們放在一起來進行偵破。就兇手報復對象與意欲達到的目的而言,不外三種可能,一是報復馬朝燕,二是報復馬縣長,三是報復徐環環。

如果是報復馬朝燕的話,只有情變才是唯一動機,而重大嫌疑人趙強出逃在外,根本不可能繼續在古船作案。再則,既是報復馬朝燕,目的已經達到,還有什麼必要對一個與之不甚相干的馬朝燕之弟發泄仇恨呢?也就是說,今晚的失蹤案與報復馬朝燕無關。

失蹤者的母親徐環環過去是一個農村姑娘,后在百貨大樓上班當一名普通的營業員。如今商場效益不好在家賦閑,與人構結生死怨仇的條件與可能性不大,也可基本排除在外。

那麼,剩下的就是針對馬縣長了,這種可能性最大。

案情分析至此,一直沉默著的馬立本突然激動地說道:「是的,肯定是一夥跳樑小丑想報復我!唉,沒想到我幾十年來勤勤懇懇地工作,辛辛苦苦地革命,遭人忌恨,受人報復,竟連自己的兒女性命都難以保住……」這時,他動了感情,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大家都勸慰,說一定能找得到馬朝東的。

「我的一種預感,即使找到,也早已是一具屍體了。」馬縣長說着,突然一拍桌子大聲吼道,「你們公安局也太無能了,要是早就破出我女兒的兇殺案,今天也就不可能發生我兒子失蹤的事情了!我要求你們立即偵破這兩件大案,不得超過一個月,否則……否則,我跟你們沒完。」

一通脾氣發完,馬立本便「蹬蹬蹬」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會場。

7、尋仇二十年

當馬立本拖着沉重而疲憊的腳步氣喘吁吁地爬上四樓時,屋內一片漆黑。他下意識地伸手向門鈴按去,就在食指即將觸向門鈴的一瞬,他停止了動作。徐環環今夜已被她的一個表親接去過夜,現在,屋內已是空無一人了。於是,馬立本掏出一串鑰匙,先打開鐵柵防盜門,接着打開了大門門鎖。

他進到客廳,返身關嚴兩道大門,然後,一屁股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他沒有開燈,也懶得開燈,只想在沉沉的夜色中寧靜片刻。人生最大的悲哀,莫過於中年喪妻,老年喪子。而這樣的打擊,都曾落到他的頭上。

回想自己大半輩子人生歷程,馬立本覺得他在仕途上還算是一帆風順的,從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民混到今天這個樣子,他已感到滿足。但是,他的家庭生活卻一直不是那麼盡如人意。當他還在搖窩裏躺着的時候,家裏就跟他與同村另一個比他大三歲的姑娘孫玉梅訂了一門親事,還美其名曰為「女大三,抱金磚」。婚後兩人感情一直不和,孫玉梅老是以大姐自居,什麼事情都想管。為了擺脫婚姻與家庭的束縛,馬立本毅然決然地離開了故鄉,將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之中。後來,孫玉梅突然在一場大病中暴卒。不久,他在農村駐隊時,遇上了善良美麗的村姑徐環環,並深深地愛上了她,經過一番狂熱的追求與努力,他終於達到目的,娶她為妻,並生下一對可愛的兒女……

想着想着,他不覺悲從中來,兩滴眼淚情不自禁地奪眶而出。中年喪妻,並沒有太大的痛苦。可他喜歡這對女兒,特別是馬朝東,他更是寵愛得不行。沒想到……沒想到他們姐弟倆全都遇害了……今晚整個屋子,就只他一人了。馬朝燕被害,馬朝東失蹤,徐環環的那個表親擔心她經受不了這樣的打擊,一時想不開出現什麼意外,就將她接去給看護起來了。

他一任眼淚無聲地流淌著,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才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徑直朝自己的卧室走去。他蹬掉鞋子,衣褲也懶得脫,往床上一躺,一把扯過被子蒙在頭上。

往事歷歷如潮水般湧來,像電影鏡頭似的一一在他眼前晃動、浮現……漸漸地,鏡頭就變跳躍、模糊起來……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正斷斷續續地做着一些光怪陸離的夢幻,他就感到了一股難以抑制的憋悶與窒息,四肢亂踢亂蹬,喉嚨發出一陣「咕咕咕」的聲響……他掙扎著,大聲叫着,突然就從夢中驚醒過來。

睜眼一瞧,只見卧室里已是燈光滿堂,一個素不相識的男人站在床前,伏在他的身上,一雙鐵鉗般的雙手正緊緊地鎖住了他的喉嚨。他踢蹬著,掙扎著,可壓在身上的男人卻容不得他有半點喘息。

「狗日的馬立本,你今天的死期已經到了,再掙扎也不起作用了,還是不要反抗了吧!」面前的男人低沉而惡狠狠地吼叫道。

馬立本聞言,也就不再掙扎。

「你放心吧,我要讓你死個明明白白,做鬼也不會讓你糊糊塗塗的。」

「咕咕咕……」

「你想知道我是怎麼進來的是不是?我告訴你吧,在你進屋之前,我就躲在了你的床下。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控制之中。馬立本,在你臨死之前,我只想告訴你這樣一個道理……」

「咕咕咕……」

「你就張開耳朵,好好地聽着吧。惡有惡報,善有善報;不是不報,時候沒到;時候一到,全部都報!你聽明白了吧?常言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而我卻是苦苦地等了二十年,整整二十個春夏秋冬啊!」

「咕咕咕……」

「你眼睛瞪得這麼大,一定想知道我是誰對不對?我之所以開了電燈,就是要讓你看個明白,認個真切。馬立本,你還認得我嗎?」

馬立本的喉嚨不再咕咕,而是使勁地搖動腦袋。

扼住他脖子的男人咬着牙,一字一頓地說出了一個名字。

馬立本聞言,心中頓時滾過一聲驚雷。

就在這時,掐著的雙手開始使勁,馬立本的脖頸在一點一點地變細變長。漸漸地,他那瞪視的目光凝於一點不再轉動,隨着喉嚨最後一聲「咕嚕」的響聲消失,他的眼皮開始慢慢地合攏,蓋住那已經獃滯的兩顆眼珠……

8、驚世惡案

馬立本在昨晚偵查會議上的動怒、指責與發泄在趙平雄心裏憋了整整一夜。他雖然完全能夠理解馬立本的為父之心,但作為一個縣長來說,他實在是太有失身份了。聯想到他的工作作風與為人處事,也就難怪會有人不惜鋌而走險來對他進行報復了。由此也可以更加確認,作案人的矛頭與報復的最終指向就是馬立本。

心存想法是一回事,可工作卻又是另外一碼事,趙平雄不允許自己心裏的疙瘩與情緒對工作產生半點影響。昨晚的偵查會議開到深夜兩點才結束,他顧不上休息,又帶着一個小組,在縣城周圍開展了整整一夜的拉網式搜查,仍是沒有發現馬朝東的半點蛛絲馬跡。早晨回到辦公室不久,公安局又接到新的報案:副縣長馬立本昨夜在他的寓所被害身亡。

羅局長聽到馬縣長被害的消息后,頓時驚得目瞪口呆。他沉默了足有半分鐘,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立即組織警力,親自帶隊趕往案發現場……

警車「嗚嗚嗚」地鳴叫着在大街上疾駛,在人們的心頭掠過陣陣驚悸與惶恐,整個縣城的神經,彷彿綳成了一道弓弦。

在對出事現場進行嚴密的封鎖后,偵查人員開始搜集證據。

令警察們感到驚奇不已的是,馬立本之死與其女馬朝燕的被害除了地點不同而外,其他方面幾乎完全相似。兩次兇殺案,罪犯都沒有留下作案工具,走時皆將室內的可疑痕迹進行了一番刻意處理:上次是用掃帚將室內清掃了一遍;這次是用拖把將客廳和馬立本的卧室全都蘸水拖了一遍,就連馬縣長的床底下也沒放過,拖把握過後地方同樣抹了一層細微的石灰粉末。

就在大家為尋找可疑痕迹煞費苦心沒有收穫而萬分焦慮之時,突然聽得李彪發出了一陣驚喜的叫聲:「找到了,總算找到了!」

原來,他鑽入床底,發現了一清晰的腳印,還找到了一個煙頭。

偵查人員繼續查找,又在死者枕頭底下搜出了一張材料紙,上面貼著從書上剪下的大小統一的四號鉛字:「惡有惡報,善有善報;不是不報,時候沒到;時候一到,全部都報。」

至此,罪犯的作案動機已十分清楚,這是一起明顯的連環報復行兇殺人案,先從仇人的子女開刀,在給他心靈以嚴重創傷之後,才將報復的矛頭指向終極目標馬立本。這第三次的作案,罪犯倒也坦率,竟在馬立本的枕頭底下留下了兩行醒目的鉛字。其仇恨之深刻、手段之殘忍、作案之冷靜,實屬罕見。

與上次兇殺案的現場搜查相比,此次可算是果實頗豐了。這幾個證據對偵查人員來說,實在是太重要太重要了。有了它們,就等於有一條通往破案的有利橋樑,還極有可能是一線走出黑暗的指路光亮呢。

不久,驗屍報告及所有特證的檢驗分析單出來了,其結果表明:

一、馬立本為他人雙手扼勒窒息而亡。經與馬朝燕脖頸掐痕比較,兩者長短、粗細、深淺不一,並非一人所為。前者手指細長,手型瘦弱,屬於「文手」;而後者的雙手則表現為寬厚、壯實、粗糙、有力,屬「武手」型;

二、根據煙頭留下的唾液化驗證明,此煙頭為O分泌型的男性所吸;

三、從罪犯留下的足跡來看,此人腳穿一雙沒有紋路的平底布鞋,這種布鞋一般為農村婦女手工製作而成。根據腳印的深淺、長短與寬窄,聯繫鞋型的不同特點和規則,可基本確定罪犯的身高為1.70米,體重約為75公斤;

四、材料紙為古船縣印刷廠出品,本縣80%的百貨商店有售。從紙張的成色與質量來看,粘於其上的鉛字從正式出版物上剪下,粘連物為本縣生產的普通糨糊。

在短短的不到20天的時間裏,古船縣連續發生了有史以來罕見的「11.9兇殺案」、「11.25失蹤案」及「11.26兇殺案」等三件重大慘案。受害人不僅為同一家庭成員,且牽涉古船縣的高級政府官員———副縣長馬立本。縣城震驚了,整個古船縣震驚了,在全省也引起了強烈的轟動。省公安廳副廳長肖理和聞訊后立即帶員乘專車趕往古船縣,召開了有縣委、縣政府主要領導參加的緊急偵破會議,形成了兩條指導性意見:一、採取嚴厲措施,阻止案情繼續擴展;二、成立偵破指揮部,對三大案件分設三個專案小組,三個小組既要分頭出擊,又要協同作戰,指揮部應隨時將這三件案子的進展情況聯繫在一起分析偵破。只要在某一個案子上打開缺口,就毫不放鬆,順藤摸瓜,深抓深挖,直至將罪犯捕獲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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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冤家不聚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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