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第三節

「可不,今天到這兒的時候多少有點不得勁兒,所以我現在還沒出屋呢。不過也沒有辦法,在這種時候要是顯出高興的樣子來反會被人說三道四的,我想還是裝得蔫一點好啊!」

「你挺得住嗎?可要振作起精神來。」嘴上雖這麼說,可英男心裏卻是一陣高興。

「怎麼啦?你怎麼突然不作聲了?」

「啊,沒什麼。也許正象你說的那樣,明天盡量裝出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可能會更好一些。晚上出來時可要裝得更象一些呀!反正裝過分點也沒什麼虧吃。等我們見面以後再盡興地快樂一番!」

「得了吧!好不容易才離得近了些,可你還不和我見面,卻說……哎呀,對不起,我竟一點也沒考慮到你還有工作……」

自從發生了那個事件,定子也變得溫順懂事多了,這使英男感到很詫異。就要付諸實施這件事,雖然自己認為不會出錯,可萬一方才通過電話的內容被定子所住的旅館的電話員或帳房的先生聽了去,可就一切都憲了。

「你怎麼了?我借用的是餐廳的公用電語。十塊錢的硬幣手裏頭可只剩下一枚了。」英男總算放心了。

最後說了一句「我愛你」以後,英男撂下了話筒。他不自主地苦笑起來,因為就在今天早晨,他還在輕井澤用英語向維恩蒂輕聲地說過同樣的話。

次日清晨,中村英男和山田定子在黑姬站見面了。他們乘上乳白色的卡羅拉,從妙高遊覽到赤倉。由於連日來陰雲密佈,山巔處己經是蒙蒙一片。按原定計劃,倆人在赤倉旅館的西餐館吃了午餐。定子在汽車裏快活得很,可是在服務員面前卻裝出了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英男放心了,這齣戲如果照這樣演下去的話,事後警察即便到赤倉旅館來調查也絕不會露出什麼破綻來。

4點半鐘以後,英男在黑姬和定子分了手,他乘出租汽車趕回自己住的旅店。途中,他在昨天就看好了的一家商店買了一個很大的塑料桶。

回到旅店以後,英男立刻用休息室的公用電話給戶隱的「馬溫特思」旅店打了個電話。當然,定子還沒有回到那裏。

「山田定子小姐在嗎?啊,是嗎,她說身體不好啊,不必了。」

當對方要問他姓名時,英男已經放下了聽簡。只要這個服務員能把自己打電話關心定子身體的事轉達給定子就完全可以了。

回到房間以後,英男躺到了床上。

他已經打定主意,要在野考湖殺死定子,再把屍體運送到「大座法師」湖,製造一個投水自殺的假象。可是真幹起來卻絲毫也馬虎不得,必須慎之又慎。

殺死定子的地點雖然大體已選在旅館旁邊的船埠一帶,然而在絞盡了腦汁之後他才決定,就在那座棧橋的橋頭下手。如果叫人知道定子曾來過這裏,那可就是自找苦吃了,所以不能在旅館里下手。但是要想證明發生案件時自已不在現場,那就必須在旅館附近動手,而且必須是個能把汽車停在跟前的地方。可這旅館附近的道路上車來車往地又過於顯眼。

最初,英男想在船埠的湖邊把定子推下水去,然後自己再跳到水裏把她灌死。可是英男的水性很差,更重要的是如果弄出聲響來可就一切都完了。但是,要是先殺死她然後再把她到水裏,一查死因也就會真相大白。

在輕井澤的那一天晚上,他費盡心機終於想出了一個辦法,那就是先把「大座法師」湖的水裝到塑料桶里,到時候把定子的腦袋嗯到桶里嗆死她,這是個最為安全妥當的辦法。野考湖與「大座法師」湖的水質肯定不同,如果屍體被解剖,發現體內的積水不是「大座法師」湖的水或者發現了那些只有野考湖才存在的浮游生物的話,那可就前功盡棄了。解剖會進行到什麼程度他不得而知,但是絕不能有絲毫的馬虎大意。為此,他昨天才不辭辛苦地把「大座法師」湖的水裝到容器里,並把石油容器運到了這裏。

但是,要是在汽車裏裝上個大桶,定子一定會起疑心;在湖邊或附近的林子裏下手倒是不錯,但是卻有被人發現的可能。何況已經決定殺死她以後還要把屍體放到野考湖中去泡一會兒,因此在林子裏也不大方便。

英男腦海中產生了一個連他自己都拍手叫絕的想法,那就是把動手地點安排在棧橋橋頭。那個地方一到晚上便無人光顧,多少弄出點聲音也不大要緊。

水質與浮游生物的問題也是一樣,屍體的解剖也許會細到根本料想不到的地步,因此,必須三思而後行。使用塑料桶把定子嗆死後馬上就把屍首塞進汽車尾部的行李箱中是危險的,為了使事後檢查時看上去更為逼真,最好還是能把她放到水裏邊去泡一會兒,那麼從旅館回來后再把屍首裝到汽車尾部的行李箱中,或許會更理想一些。行李箱裏要是弄得濕漉漉的那會惹出麻煩來,所以他事先買好了一塊大號塑料枱布。把屍體裹到枱布里,大概就不會留下什麼蛛絲馬跡了……

英男睜開雙眼,深深地吐了一口氣。他目不轉睛地凝視着白色的天花板,剎那間,腦海中又浮現出維恩蒂那輪廓鮮明的面孔。

7點55分,中村英男到「雷庫維爾」旅館的帳房前打了個照面。在房間的角落裏,放着一台小型電視機。英男事先已經看過報紙知道今天晚上的電視內容。此時,正是名演員聯播節目,一個頗受觀眾歡迎的漂亮的大明星正在接受採訪。

至此,製造自己不在自殺現場的假象的第一個步驟就算結束了,英男離開了帳房。

他匆匆趕回房間,換上一件黑色緊領襯衫和一條茶色褲子,從後門走了出去。這時正好是8點,比預定計劃提前了l0分鐘。他早就打聽好了,這個後門一直開到午夜l2點。

夜色迷漫,大霧寵罩着湖畔的小徑。不要說五米,就是三米開處,恐怕也看不清人影。夜霧啊,今晚上可真得謝謝你了!英男一邊想一邊踏着夜霧向前走去。

來到船埠時己是8點20分,由於夜霧障目,走路的速度己不及昨夜。停車場內停放着兩台汽車,周圍沒有一個人影。為了取出裝有「大座法師」湖水的塑料桶,英男向林子裏走去。把塑料桶在棧橋頭安放好了以後,他又折了回來。這時,他突然感到一陣心驚肉跳。雖然己和定子約好,她在8點半以前趕到這兒,可眼下夜霧茫茫,定子趕到這兒的時間,就有可能要晚得多了。

英男在黑夜中看了看手錶,已經過了8點20分。就在這時,在遠方的霧幛中閃出兩道淡淡的光線,而且越來越亮。英男在霧氣中蹲了下去。

顯然是一輛白色的卡羅拉。英男一動不動地蹲了有一分鐘,然後貓著腰向汽車靠近。透過夜霧所看到的車牌號是品川·85×87沒錯,正是山田定子的汽車。美男敲了敲靠近駕駛席的窗子。

定子鑽出了汽車,緊緊地縷住了英男,氣喘吁吁地說了起來,不過聲音壓得很低:「總算見到你了!這大霧真叫人害怕呀!怎麼祥,我夠了不起的吧?我早就料到今晚兒霧大車子不好開,所以提前二十分鐘:就離開了旅館。瞧,比預定時間還提前了……說心裏話,我可真想早點見到你啊!」

英男鬆了口氣,用手摟住了定子的腰肢。「反正你還得回去,先把車向調一調吧。」

定子調了一下牢向,車尾部的行攣箱正對着湖面。這時的時間是8點25分。

真是太好了!英男在心裏想。

「好冷啊!還是這邊的氣溫低呀!聽了你的話,這毛衣真穿對了。」

定子穿着一件深藍色毛衣,外邊套著一件天藍色細斜紋布罩衣。真夠寒酸的,可這種打扮正合英男的意。

「這湖邊的霧氣,怎麼看怎麼美,太羅曼蒂克了……連牟天島的影子都看不見了。我想到棧橋頭上去看看。」說着,定子挎起英男的胳膊。緊緊地依偎着他。

方才,英男己經把塑料桶搬到橋頭,石油容器里的水也全部倒進了桶中。

送來到棧橋橋頭,在離塑料桶極近的地方,定子彎下腰蹲著,抱兩個胳膊肘放到膝上,用兩隻手托著下頜兒,向霧氣騰騰的遠方凝望着。

英男悄悄地將雙手伸向定子的腦後。動作是那麼準確。

英男現在才意識到,殺掉一個人竟是如此簡單。定子的腦袋插在塑料桶中一動不動,她不僅沒有進行任何反抗,甚至連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肩頭卡在水桶的兩側,套著深藍色毛衣的手臂聾拉在棧橋橋板上。

英男也是第一次體會到,人在喪失了生命以後,其軀體竟是那樣沉量,當時如果稍不注意,真會連自己的身體也要被屍體帶入水中。他懷着恐怕不安的心情,吃力地把定子那軟綿綿的屍體放進水裏。

應該用一根結實的繩子纏住她的上半身,先回一趟旅館,然後再把屍體從棧橋橋頭拖到岸邊。把屍體放到水中浸一會兒,看上去大概會更加逼真,這是他事先就已經考慮到了的。

英男在霧氣中看了一下手錶,8點34分。整個行動在不到十分鐘的時間裏就完成了。英男深深地吸了口氣,他只覺得冰涼的霧氣直沁肺腑,絲毫也沒有感到自已已經犯了罪。

8點48分,他打開後門,回到旅館的房間里。差不多正是預想的時間。但是,也沒有多餘的時間讓他消磨,他只披着一件上衣,悠閑自得地邁著卉步來到酒吧間里。

「怎麼,己經播送新聞了?這麼說,我在屋裏已經眯了一個小時了?我說服務員,能不能給我來一杯摻水的酒,從東京來到這兒以後也太愛睡了。」

「從東京來的客人都這麼說呀,看您這樣子,真好象沒睡醒似的。」

跑過小徑返回遊艇棧僑的停車場時,四外依然沒有一個人。霧氣仍然很濃,被大霧弄得濕漉漉的卡羅拉停在那裏。

從現在起,必須爭分奪秒地趕路了。

走向棧橋橋頭的時候,英男身不由己地哆嗦了一下,原來塑料桶還原封不動地放在那裏,按原計劃,本應在桶里放上塊石頭,然後把桶沉到水底去。為此,他已經拴好了繩子,可現在那塊石頭依然放在桶旁。好險!好險!

一想到定子是在水桶中喪的命,英男的心情也不怎麼暢快。他急忙把水傾倒在棧橋上,然後把裝有石頭的水桶向水裏吊去。

之用繩子把已在水中泡過的定子的屍體拖到岸邊,這可比想像的容易得多。到此為止,他所製造的定子在「大座法師」湖投水自殺的條件已經齊備,就是解剖恐怕也難以辨別真偽!

英男抱起屍體,把屍體用枱布裹了起來,接着就把屍體塞進汽車尾部行李箱中。這時,他已經汗流夾背了,襯衫和褲子的前部分也都弄得濕淋淋的。定子的手錶停在八點三十五分上,真是停得恰到好處!

一想到會不會在哪兒留下破綻,英男又不能立刻離開了,直到9點25分,他才開動了卡羅拉,不過,大體上也還是預定的時間。

英男心裏有數,走環繞飯鋼山南麓的近道要比繞戶隱高原節省時間,而且那一帶霧氣似乎也會小一些。維恩蒂那裏他己經打過電話,告訴她自己今晚陪客要陪到十一點多鐘,因此她不會給自己打電話來。儘管如此,也還是早點趕回旅館為妙,英男開始加大了油門……

7月×日早7點半左右,東京攝影愛好者協會的一名成員在「大座法師」湖的北岸聚精會神地選景。突然,他大聲喊叫起來,因為他看到水面上似乎漂浮着一具屍體。

8點剛過,從S警察署來了兩位刑瞥,一位是五十齣頭的唐島主任,一位是二十多歲的大西警宮。

屍體是二十五歲左右的女性,暫時被推斷為溺水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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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霧迷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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