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和久田欣哉

第七章 和久田欣哉

信是大河靜子寄給大河順一的。

這是一周前寄給我的,方才已經給木場先生看過了。"大河順一對那封信作了說明。

"啊,怎麼樣?"

中井問木常

"你看看吧,重要的部分我用鉛筆打上了眉批,最好通篇看看。"中井對大河順一微微點了點頭,然後打開了信。信是三張連在一起的稿紙,是用楷書寫的,信紙是巴安化妝品公司工會的公文用紙,這說明,她平素就常用工會辦公用品。

信的內容是從近況談起的,接着又對剛剛參加工作不久的弟弟談了些作為一個職員的體會。比如,要注意人事關係呀,別人不願乾的事情,自己要主動去做呀,對同事們也不能不加提防呀等等。這些職員道德是當姐姐的囑咐,只是有些老生常談。

中井的視線跳過了一段,落在了打有眉批的地方:不要為我擔心,如你所知,和久田先生對我幫助很大,我心裏感到很踏實。不久,也許會告訴你一件意外的喜訊,到那時侯,怎麼辦好呢?你也來東京吧,如果求和久田先生,安排在我們公司工作還是不成問題的,反正你考慮考慮吧。如果進展迅速,也許下月就能把那個喜訊告訴你……"中井看到這裏,抬起了頭。

"信中的和久田就是和久田欣哉吧?""是的,姐姐參加工作時,和久田先生就幫過她的忙。"大河順一回答。

"啊,我還不知道這件事,是這樣嗎?"中井問木常丈夫去世后,大河靜子在公司就職,這件事發生在木場和中井在工會任職之前,所以中井是不知道她來公司是經誰介紹的。

"經過調查是這麼回事,和久田來工會要求過,說大河女士是公司職工的家屬,目前生活有困難,能不能安排個工作。有關這件事,我調查過前任工會主席德丸先生,德丸先生作了上述回答。""確實,完全有這種可能。"中井也這樣說。

由於和久田欣哉是巴安化妝品公司的人事部長,職工遺屬生活有困難,設法安排就職也是不奇怪的。

再說,當時的工會是公司的御用組織,工會幹部和公司之間始終往來密切,對於人事部長的委託,是會欣然照辦的。"那麼,就是說,她的情夫在公司里?"中井只顧生氣了,也不顧大河順一就在身邊。

"那可不一定,也許他們的關係只是介紹工作而已。"木場意味深長地否定了中井的話。

"不過,我總覺得……"

中井搖了搖頭,剛要反駁木場的話,又覺得這樣明顯地攻擊大河靜子,對大河順一不大體面。

"請不要管我,其實我也正要了解事實真相。"大河順一大概覺察到中井有窘迫之處,便客氣地插了一句話,表明了自己的意圖。

真是個好青年啊!

中井不禁暗暗佩服大河順一,自己的親人死了,他並沒有憑感情用事,而是冷靜地進行判斷。

大河順一越是這樣,中井越感到棘手,因為他要講的內容都是鞭撻死者的。當然,中井對自己要講的話都敢負責,對其真實性也胸有成竹,只是他覺得當親人面講這些,總不是件愉快事,至少可以說他不能暢所欲言。

況且,他的話也可能事與願違,導致相反效果。大河順一比較單純,如果申井的話使他了解到姐姐的內幕,說不定會因此蔑視甚至痛恨姐姐,從而造成己故的姐姐和弟弟之間感情上的裂痕……想到這,他失去了講下去的勇氣。

中井考慮了好一陣子,才問大河順一,

"大河先生,您認為信中所說的"喜訊"是指什麼?""接到信后,我還想可能是又找到對象了。所以,在警察署看完那封遺書時,我以為她的對象就是中井先生,她的自殺也是由干中井先生拋棄她造成的。""不過……"中井趕忙辯解。他明知道大河順一這種懷疑是正常的,他只是想趕快為大河順一解開這個疑團。

"不……"

大河順一衝他擺了擺手說:

"這件事算是過去了,我已經從木場先生那裏得知,您和姐姐根本沒有那麼回事,再說,如果姐姐的自殺是由於中井先生拋棄她造成的,那麼她肯定會給我寫遺書。遺書中也肯定會告訴我那個"喜訊"吹了,並且要我放棄來東京的念頭。我這樣講也許令人意外,不過,由於姐姐很挂念我,她是應該給我這樣寫的。"大河順一的話,字字句句都慳鏘有力。

"確實是應該這樣……"

中井感動地說。

"聽您的意思,姐姐要是自殺,事先肯定會給您寫遺書?""我想應該這樣。但是,沒料到竟留下一封模稜兩可的遺書,還不知道這封遺書究竟是留給誰的,所以不能認為她死於自殺。"大河順一的目光炯炯有神。

也許由於光線反差的影響,中井發現他似乎已下定決心,要徹底查清姐姐的死因。

"那麼您是說……"

"我不知道這話該不該講,我懷疑姐姐是被人害死的。"……中井默默地點了點頭。

這樣,他從大河靜子的公寓間來的路上考慮過的那件事,與大河順一的看法應該是不謀而合的,他深為自己的思考感到滿意。

可是,木場在旁邊聽了卻迷惑不解,他插嘴說:"稍等一等,這樣談有點太突如其來了,還是先考慮這封信吧。中井先生,方才你要對大河先生談什麼?""這……說的清楚點,就是一種間諜行為,順一作為大河靜子的弟弟聽了這話也許心情不愉快,不過為了查清你姐姐的死因,有必要把全部情況搞清,請您不要見怪。""可以……"大河順一低下頭去。

"信中寫道,和久田先生對我幫助很大。我認為,和久田和大河靜子的關係決非僅僅是安排就職一件事,他之所以接近大河靜子,也可能是為了通過她獲取有關工會方面的各種情報,其中有一個證據就是……"接着,中井談了從公寓房東那裏得到的情況。

"是嗎?那麼,那個部長就是和久田了?""我想應該是的,按照我一開始的推理……"中井接着又談了他的推理:"當大河靜子要求和久田幫助她安排工作時,和久田就打算把她安排在工會裏,和久田主動把她安排在工會工作,一方面作個人情,另方面可以要求大河靜子向他提供工會的有關情報。因為文書是在工會書記局裏整理文件,而執行委員們都在書記局交流情況,所以文書正好能給他通風報信。

人事部長的職務雖說不如董事,但和工會談判時,往往列席在公司人員一方,所以他有必要掌握人員安排、勞務對策以及工會的有關情況。

可以認為,大河靜子答應了他的要求,因為工會支付的工資不高,而且,要求一個女人具備工會的意識也是不現實的,如果和久田額外支付給她一定報酬,加上幫助她找到工作的人情,她是能夠答應和久田的要求的,還不會覺得這是在犯罪。"說到這,中井恍然大悟,難怪和公司談判的時候,有些情況令人吃驚,對方的發言有時去中我們的要害。現在考慮起來,可能就是由於她泄漏工會內部情報而造成的。

木場點了點頭說;

"這很有可能。"

他接着又問:

"那麼,關於這次事件,比如:關於偽造結婚一事有可能是和久田搞的鬼嗎?""有這種可能,不過,也可能另有後台。""後台?""是的,我說的後台就是安島董事,那傢伙十分狡詐,這類陰謀詭計完全可以想得出來。就是說:計劃是由安島擬定的,而具體做法是和久田策劃的。"中井一邊說,一邊憶起兩天前,也就是在這家茶館,川添高子講給他的那席話。由川添高子提供的情況表明:有關他和仁部倫子結婚的謠言,最初就是來自安島董事和和久田。

當時,川添高子說,起初她也不相信這是事實,不過由於人事部長和安島董事都這樣講了,她才不得不信以為真。

從川添高子話里可以看出,安島董事傳謠手段是很高明的,即便認為安島董事是決策人有些突如其來,但這一謠言確實是川添高子從安島董事和人事部長和久田那裏得到的。

結束不久的巴安化妝品工會代表大會,通過了工會今後的行動方針,其中有一項是要求公司方面把臨時推銷員轉正。供銷部的推銷員大部分是臨時工,他們的自身權利得不到保障。如果遇上有病,不僅得不到工資,還要立即被解僱,即使沒有病,也會由於推銷成績不佳,遭到上述結果。

工會打算要求公司給他們轉正,並希望他們加入工會組織,這一方案是中井在執行委員會上提出的。有關這一情報,在行動方針的草案提交大會之前,就由大河靜子向公司方面泄漏了。

公司對推銷員早就有一套管理手段,用解僱來威脅推銷員,不斷給推銷員施加壓力,以提高營業額。如果給他們轉正,並置於工會的監督之下,公司方面對這些人就不能隨心所欲了。

於是,勞務董事和營業董事研究對策,為了削弱工會的實力,安島董事便採取了造謠中傷的辦法。

如果木場內閣的得力幹將中井一垮台,其他人就容易對付了。

於是,安島董事找到人事部長和久田策劃這一陰謀,並由和久田作出周密安排。

"昨天,秘書科長板原告訴我,油印傳單的蠟紙是工會的,所以他認為傳單是工會內部印發的,板原也許意外地猜中了。""就是說,傳單是姐姐印的嗎?"大河順一問道,他表現出一種熱情,希望能告訴他全部真相。

"是的,我想這樣認為是最恰如其分的。""這麼說,前天當我約你喝酒時,你為什麼拒絕……""那不是拒絕。"中井苦笑着回答。其實,他那天確實打算和木場去喝酒,不料川添高子叫他出去,無奈才謝絕了木場的邀請,有關"結婚"的謠言就是從川添高子嘴裏聽到的。

"當時,我確實想讓你跟我去喝酒的,不過,你走後,我有點感覺……"木場接着說。

"什麼感覺?這與我們談的有關嗎?""我認為是有關的。那天,當你離開工會的時候,我也隨後回去了。在我離開辦公室之前,屋裏只剩她一個人,我讓她快點回去,不必太認真,她說還有事沒處理完,我告訴她走時關好窗戶,就先回去了。""是呀,等你離去后,她就有時間刻鋼版了。""這種推理是不會錯的。"中井想像;如果她把書記局辦公室的房門反鎖上,任何人也不會進去的,即便有人要進去,看到門鎖著,也會認為沒人,而不再硬往裏闖了,這樣,刻印傳單的秘密工作在辦公室進行是再合適不過了。

而且,工會書記局辦公室還有蠟紙、鐵筆和鋼板等等油印用品。

"要是問問守衛室,就能知道她幾點回家了,並且,鑰匙幾點鐘交給守衛室的,也應該有記錄。好了,這些都在明天調查吧!"木場從口袋裏取出筆記本說。

中井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兩三天來,他的心情從沒象現在這樣輕鬆過,他為真相逐漸明朗感到高興。

"真抱歉!給你添了不少麻煩。"中井感謝木常其實,本場曾一度懷疑過他,而現在則完全恢復了對他的信任。

這一點對於中井來說比什麼都重要。

"這是哪兒的話?"木場聽了中井的話簡直有點火了,我並不想讓你感謝我,不"管怎樣,好在怪事都一一解開了。"大河順一客氣地說:"請允許我插一句,可以確認姐姐是被和久田殺害的嗎?""這……"中井搪塞其辭,也許因為大河順一問得認真的緣故。

本來,中井聽完公寓房東的介紹后,就這樣假設過。就是說,殺害大河靜子的是和她關係密切的那個A部長,而現在,A部長就是和久田已成事實,因此可以說和久田就是兇手。

然而,對於中井來說,這話從自已口裏說出來,還有些顧慮。世上有句名言:沒有絕對把握的話不能出口。也許斷定和久田是兇手這句話就屬於這種類型。

中井呷了一口咖啡,陷入了沉思。

沉默持續了許久。就在中井感到有阻力而又難以忍受的時候,木場開口了。他很善於這樣巧妙地計算時間,在許多次執行委員會或是在工會幹部會上,木場就是用這種才能打破會場沉悶的氣氛。

"大河先生,如果人事部長和久田是兇手,那您打算怎麼辦呢?""我還沒想得那麼遠。"大河順一不由地臉紅了,中井見到這種情景,腦海里產生了疑團,他似乎窺視出大河順一心中隱藏的奧秘,方才他所以臉紅,是因為木場一語道破了天機。"是嗎?那就好,可不能輕率從事。"木場轉過身來說。

"啊?"

"比如,突然闖到和久田那裏,或是到警察署報案……""為什麼不能去警察署報案呢?"大河順一不服氣地問。

"因為警察署的結論是自殺,我想,我們談的這些情況是不足以使警察署信以為真的,而且,警察也很可能提出不同觀點,那樣做反而招來懷疑。即使最後交給警察辦理,事先也必須把所有材料湊齊,就是說,先決條件是搜集材料,然後才能動用警察機構。"木場的話充滿說服力,如果說他談話理論水平高,不如說他談話的方式和語氣令人信服。

"除此而外,再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總之,我們的懷疑不要聲張出去,免得引起別人注意。"木場籠統地悅,突然他又改變了語氣:"喂,中井君,你認為怎樣?和久田殺害大河靜子的動機是什麼呢?""這……會不會因為擔心她泄漏印傳單這件事呢?""這也構不成殺人動機。""可是,我想:姐姐十分信任和久田,否則,無論他怎麼說,姐姐也不會答應干那種事的,況且,偽造戶口也可能是姐姐乾的,這說明,姐姐對和久田己經信任到家了,從這個意義上講,如果和久田要她保密,她是決不會聲張,因此可以斷定和久田是不會擔心姐姐泄密的。""是這樣。"中井突然想起了公寓房東講的一句話。

"不知道您這個當弟弟的知道不,她已有身孕。""啊?這是真的?""是真的;我是從房東那裏聽來的,請您明天去警察署了解一下吧。""那麼,她的情人是和久田嗎?"木場問。

"很有可能。方才那封信里有"喜訊"二字吧,有關"喜汛"二字的含意,弟弟推測是再婚。當然了,再婚的對象應該是和久田,而不是我,和久田夫人去年病故,他會不會和大河靜子訂婚呢?"大河靜子雖然是寡婦,卻剛三十開外,又沒有孩子,丈夫死後,又恢復了婚前的戶籍,沒有任何條件能影響她結婚。而和久田又是丈夫生前的上司,她就職時和久田又幫了不少忙。所以,當和久田向大河靜子求婚的時候,她當然會欣然承諾,甚至高興得趕忙寫信把這一"喜訊"告訴弟弟。

"這種看法值得考慮。正是由於有這個甜蜜的誘餌,她才唯和久田的命是從,甚至讓她寫遺書時,如果和久田說成是公司勞務對策的需耍,那麼她也會俯首聽命,不會違抗。"中井接着說。"其實,和久田本來就沒打算和她結婚,不過,如果他一旦違背諾言,就有可能暴露一切,尤其私自報戶口是犯罪行為,他出於恐懼才產生了殺人念頭。當然,偽裝自殺倒是一種絕妙的安排。""明白了。"大河順一表情沉痛地說,他兩眼佈滿了血絲。

"我想很可能象您推斷的那樣,這種人非得好好收拾收拾不可。""收拾?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啊,這不要緊,具體怎樣收拾我還沒有仔細考慮。反正,至少得剝開他的畫皮。"方才有關姐姐被騙一席話,對他精神上是一個很大打擊,他氣得全身不時地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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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假成真的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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