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另一個戰場

(174)另一個戰場

們幾個走後,我埋頭做起事來。時間緊迫,若照謝八萬人就帶兵開拔的話,他們很可能後天,最遲大後天就要走了。我必須在此之前把檔案整理好。

可是那個叫魂聲又出現了,氣喘吁吁的,蠻橫的,指控的:「小姐,你來這裡都不叫上我,你存心甩掉玲玲!」

丫頭都這樣悍了,做小姐當然也不能太示弱:「是啊,我就是要甩掉你。」

「你!我可是太子殿下派來侍候小姐的,小姐怎麼能這樣?」玲玲在短暫的愕然後,理直氣壯地跟我爭執起來。

我手裡正忙著填表。被她一攪和,表也填錯了,氣得一把揉成一團甩到地下說:「那又如何?你對我有意見,可以回去找你的太子殿下告狀,讓他把我趕出太子府,我絕不會賴著不走的。」

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要是被一個小丫頭欺負了去,我以後就別混了。

玲玲在門裡變成了呆瓜。一個狐假虎威的人,一旦發現對方根本就不怕她的「虎」,她還能有什麼輒?

其實我不是不怕,誰能不怕太子呢?這可是能一句話就定人生死的人。可憑著我對他的了解,至少現在,他還不會殺我。不是我自作多情地以為他果真有多愛我,而是,對於一個還沒到手的女人,男人總是會不甘心的。

看見玲玲那不知所措的樣子,我嘆了一口氣說:「你回去吧。回去就跟太子殿下說,我不需要人侍候,謝謝你這兩天照顧我。也替我謝謝你家殿下的關照。」

不管怎樣也沒必要跟一個丫頭計較。她只是忠於她的主人,按主人地吩咐做事,然後領工錢而已。

但這個玲玲本來就有點怪異,腦子也似乎不大好使,故而比一般人來得更固執,更轉不過彎。聽見我這樣說,她不但不走,反而氣鼓鼓地走進來說:「我不回去!太子殿下讓我跟著小姐,我就跟著小姐。」

我笑看著她:「那我還是會想辦法擺脫你地,到時候你把我弄丟了。回去怎麼跟太子殿下交代?不如這會兒就回去,算是替我給你們殿下帶話了。」

她只管僵在那兒不動,我也只能搖了搖頭。算了,有說服她的功夫,還不如直接跟她主子交涉來得便捷些。

雖然玲玲沒走,但好歹沒先前那麼囂張了。不敢再出言不遜招惹我,只是像一尊門神一樣。堵在帷帳門口,把我當囚犯看著。

我苦笑著想:真虧了太子找來這麼個人「侍候」我,他在發現、考察玲玲的時候,是不是特別興奮?

雖然太子現在對我很好,但我還有一種感覺:他並沒有改變對我的態度。只是改變了策略。肉體上的虐待玩膩了。現在改為精神上的了。

不是我危言聳聽自己嚇自己,其實這種精神上的虐待在他弄個死人到我屋裡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但那依然不夠「高級」,流於俗套鄙瑣。恐嚇人誰不會呢?所以,他玩了一次就不玩了。他是求新求變的人,他對付我的手段,從來沒有重複過。有些場景似乎是一樣地,內容卻已完全不同。

所以我有理由相信,我現在感受到的,也許是更隱秘的,「升級版」的虐待——多希望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是的,太子現在是對我很好,甚至可以說極盡寵愛。但同時,他又派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女孩,一個一會兒好一會兒壞,一會兒溫和一會兒兇悍,一會兒聰明一會兒蠢笨,一會兒稚齡一會兒老成地女孩跟著我,讓我總是有一種說不出的煩躁。

那種讓人抓狂地感覺真的很折磨人的,最難受的還是,我根本講不出很有說服力的理由擺脫她。說玲玲把我怎麼樣了?沒有。如果我講玲玲地壞話,人家還會說是我莫名其妙,一個小丫頭而已,只不過偶爾有點不懂事,就至於讓我抓狂嗎?

是不至於,可我見了玲玲,總是抓狂。上次被她追得到處躲地時候是,今天,也是。

我有一種預感,我

之間的「戰爭」還遠沒有結束,只是「升級」了,變更像是親密夥伴而不是對手。這才是最防不勝防的,因而也才是最可怕地。

因此,太子對我說過的一切話——不管有多麼誠懇,多麼感人——我都必須保持高度的警惕。他是個危險人物,過去是,現在也是。這不是推理,而是自覺。

相比起推理,我更相信自己的自覺。因為推理依據的是事實,而事實是可以拼湊可以造作的。有時候,刻意打造的事實可以比真實更真實,它會矇騙住所有人的眼睛和耳朵。

唯獨不能矇騙的,是你的本能和自覺。跟太子在一起的時候,不能只聽他說什麼和看他做什麼,而要打點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去感覺,像瞎子和聾子一樣地去感覺。

就像太子對我的態度,如果不是他前科太多、劣跡斑斑,也許像現在這樣得到他的諸般寵愛和照顧,我會非常感動的。可惜我們交手的次數太多了,對他這個人我已經有了成見,而我本身又是一個警戒心很強的人,從不敢輕易相信一個人。

不管怎樣,小心一點總沒錯,人說「諸葛一生唯謹慎」,諸葛尚且如此謹慎,何況我只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在一切都未塵埃落定之前,我必須好好保護自己。

玲玲的事,想穿了,其實也沒什麼,她再鬧騰,不過是一個丫頭而已。現在的問題是,她在這裡一直盯著,等下我要跟王獻之談心的時候,身邊還跟個牢頭監視著,那多彆扭啊。

一邊處理檔案,一邊想著對策。不專心的結果,就是我又填錯了好幾張表。

想到戰事將近,我卻在這裡跟一個傻丫頭和一個「假想」的太子較勁,真是羞愧萬分。可要我在一個人的監視下做事,又實在是力不從心。

終於,我再次放下手裡的筆,幾乎是用懇求的語氣對玲玲說:「你先回去好嗎?我中午一定回去吃飯的。」

「我跟小姐一塊回去。」玲玲用很平板的聲音答。

「那你別站在那裡,去外頭玩玩也好。你就在這附近轉,我又沒長翅膀,不可能一下子飛走的。」

玲玲像是要專門跟我作對一樣,竟然一屁股坐在帷帳門口說:「我站累了,不想走動,就在這兒坐著好了。」

氣死我了,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我啪地摔下筆站了起來。

玲玲也趕緊站起來,然後做了一個誇張到讓我差點笑出聲的動作:她張開雙臂擋在帷帳門口,兩隻手還死死地抓著兩邊的帳幕。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王獻之遠遠地走了過來。

「就像你看到的那樣,她在堵著我不讓我出去。」

「你推開她不就出來了。」

「我是淑女,動口不動手。」

「君子才動口不動手。」

「這個時候你還跟我貧嘴?快想辦法啦。」

「想什麼辦法?」

「想辦法把她弄走。」

「遵命!」

王獻之招手叫來幾個手下:「找個麻袋來,把這小丫頭捆起來裝進去,袋口紮緊點。丟下水的時候記得再綁塊大石頭,免得浮起來就不好看了。」

「你們敢!我是太子殿下派來侍候小姐的。」玲玲尖叫著說。

所有的人都恍若未聞,王獻之的一個手下還進言道:「少爺,人死了還是會浮起來的。您沒見過淹死的人,屍體的肚子漲得老大,像個大皮球一樣,石頭都綁不住。」

「笨,你們不會多綁幾塊石頭啊。」

「是,少爺。」

「你們敢!我是太子殿下派來的!」玲玲已經聲嘶力竭了。

可是,很快,麻袋來了,繩子來了,連石頭都搬來了。

就在拿繩子的人剛剛觸到玲玲的那一剎那,她像螞蚱一樣一跳三丈遠,然後,「呀呀呀呀」,狂奔而去,一下子就不見了蹤影。

王獻之笑著說:「這丫頭,打苻堅的時候應該帶著她去,飛毛腿啊,送雞毛信的不二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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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壓群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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