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第一節

淫雨連綿,愁腸百結。

雨從中午後開始下,直到晚上也沒有停下。雨勢非但沒有減弱,反而越下越大。這場冷雨預示著冬天的到來,也讓人們不約而同地準備起大衣。

「今年應該再買一件大衣吧。」

現在的衣服儘管是新的,但還是覺得有點不合適,何況退休金也已經到手,換一件大衣應該不算是什麼奢侈的事情。

西田這樣想着,在公路的交叉路口轉動方向盤,把車向右側開去。

車子在靠近西公園的路上行駛着。

在公路的另一側是新興的住宅區,林立着高級公寓和集體宿舍。這裏原來都是一片田地,最近這三四年才飛快地建造起很多住宅樓,街道因此急速拓展,整個地區也成為了東京衛星城。隨之,這一帶原來的田園景色也陡然改變面貌,在逐漸地變成美麗的住宅區。

「歹徒是已經盯住這種新興住宅區為獵取目標。」

西田駕着汽車沿着公路緩緩地向北行駛着,一邊透過車窗打量著雨夜黑暗中聳立在道路旁的一幢高級公寓。這是一幢14層的白色建築,每一層的窗子裏都投射著燈光,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光線交織成的寶塔。

「原來這裏也有白色公寓啊!」

西田自言自語地說道。

歹徒正是瞄準了這種白色的公寓。很多年輕女性獨自一人住在這種公寓裏,歹徒以她們為目標,悄悄地進入房間襲擊她們,完事後再把受害人勒死。

之所以會盯上這種公寓,大概是因為這樣的公寓受到年輕女性的喜愛,有很多人想到這裏租房子的緣故。她們喜歡明亮的房間,清潔的感覺。兇手看中的自然不是公寓本身,而是因為這裏住着很多年輕的單身女性,所以才物色上這種白色公寓。

「已經有四名女子成了被害者。」

西田咬着嘴唇,認真地思考着。在職時他就一直在調查這個案子,發誓一定要將兇手緝拿歸案。但是,案子還沒有什麼進展,他就不得不退休了。這也許是西田最挂念的事情了,怎麼也忘不掉,就像一根小小的魚刺扎在喉嚨里取不出來,讓他坐立不安。

「案件最初發生在三個月之前。」

罪犯的行為有一定的規律性,作案時間為三個月一次,而且大都發生在雨天夜晚的10時到凌晨2時這樣一個時間段里。酉田推測,如果從罪犯的規律性來看,今晚就有案發的可能。距離上次作案已經過了三個月,天又下着雨,歹徒襲擊第五個目標的條件已經完全具備。

西田拿出香煙,用打火機點燃,深深地吸了幾口以後,又將煙從鼻子裏噴射出來。他低頭看了看合金材料製成的手錶,時鐘指向了11時32分。

西田心想歹徒現在一定開着車在尋找適合的女性做獵物。他將汽車向右拐去,開進公寓街里。汽車在公寓街上緩緩地行駛着,前方出現一幢五層高的白色公寓,於是西田熄了車燈,將車停靠在路旁。

他想埋伏在這裏,等候着歹徒的出現。當然,他不能保證歹徒就一定會選中這幢白色的公寓。

西田估計,歹徒即使沒有狙擊這幢白色的公寓,如果在這一帶出現,無疑也會盯上這幢公寓。

眼前這幢建築與其稱之為公寓,倒不如說是普通的公共住宅更為相稱。只不過這個建築的外觀之中,有些地方造得很精巧,整體感覺也很吸引人。

西田坐在駕駛室里,望着層頂上的招牌。招牌上勉勉強強能夠看出「多米爾海濱公寓」的字樣。西田儘管外語不怎麼好,但這種程度的東西還是可以看懂的。西田放倒了座椅的靠背,保持着一種更舒服的姿勢。

這種姿勢可以使他毫不焦慮地等待着可疑車輛或人影的出現。他將身體深深地靠在椅背上,吸著煙監視着車窗外的動靜。

西田儘管已經退休,但依然對什麼事都頗感好奇。一想到這些,他削瘦的面頰上不由浮現出一絲苦笑。

從家裏出來的時候,妻子傻子就用挖苦的語氣對他說:

「不經耍酒瘋了!這麼黑的天,外面還下着雨,也沒有人和你一起去監視。都已經退休的人了,搜查、監視這些事,就交給年輕人去做,你自己在家裏享享清福看看電視,那該多好,但你卻…」

西田心想看來自己確實有點喝醉了。正如妻子說的那樣,「監視」這種事交給女婿大沼保夫就行了。大沼與西田同在津川警署的搜查課里工作,他為人忠實可靠,是警署里最優秀的年輕警員之一。

「還是想些正經事吧。」

西田從椅背上坐起來,自言自語地說道。

大沼和他的同事身為刑警,每天都在為那四起女性被勒殺的事件到處奔波,兇手至今仍逍遙法外。對於那些年輕人來說,擔子也許太重了。雖然自己已經退休了,但一定要找到兇手,結案給那些年輕人看看。

西田心裏這樣喃語着,將快要吸盡的煙蒂用力戳到了煙灰缸里。

就在這時,西田眼睛一亮,發現有個人影從黑暗中竄出來。

那人身上穿着不知是黑色的防水服還是塑料的雨衣,頭上戴着濕漉漉的連衣帽。由於距離太遠看不清他的臉,但從健壯的體格可以判斷出那是一名男子,雖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身高有一米七十五左右。

穿着雨衣的人影故意在路燈照不到的黑暗裏奔跑着,一轉身躲在道路旁懸鈴木的背後。那裏正好斜對着「多米爾海濱公寓」。

西田屏住呼吸,盯着那個人影。男子穿着雨衣,緊靠在旁邊的懸鈴木上,好像也在注視着路對面五層高的白色建築物。

不知為何,西田總覺得那個人影有些眼熟,再仔細觀察整個身體的輪廓,確實以前在哪裏見到過。

西田努力地回憶著,是什麼時候,在哪裏見到的?

他就是想不起來。他彷彿覺得不是遙遠的過去,而是最近見到過,但是一點兒也想不起來了。

更重要的是,那名男子想幹什麼。

男子躲在懸鈴木的背後,到底是在尋找什麼?

「是兇手?」

穿着雨衣的那個人,難道是連續殺害女性事件的兇手嗎?西田預感兇手正在尋找獵物,一旦找到突破口,便會立即闖入眼前這座「多米爾海濱公寓」里。

「正是現場抓獲的絕好機會。」

西田的頭腦一下子發熱,他感覺得到自己的血管膨脹起來。

也許是心理作用,他覺得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雨中的深夜,路上車輛稀少,沒有一個行人。

「他馬上就會行動。」

西田這樣推測,擺好架勢準備隨時都能衝出車外。趁兇手闖進女人房間的一瞬間,給搜查本部打電話。最好是與大沼刑警聯絡,把功勞歸在女婿的身上。

人影開始移動。

他走出懸鈴木的背後,似乎想要朝「多米爾海濱公寓」跑去。

就在這時,一輛汽車從拐角上朝着這邊開來。

人影急忙躲在暗處,想避開這輛汽車,但是為時已晚,汽車的車燈一閃,照出了那個人的臉。

那張藏在帽子中的臉,飛快地射入西田的眼瞳里。

看到那張臉的時候,西田差一點叫出聲來。汽車旋即離去,那張藏在帽子中的男子的臉也融入在黑夜裏,但那張臉卻已經十分清晰地留在西田的眼睛裏揮之不去。人影在黑暗中移動,已經潛入五層高的白色建築里。

「必須去追……」

西田拚命地告誡著自己,但他的身體卻像被一條透明的繩索緊緊地綁在駕駛座上一樣,一動也不能動。

他不停地眨着眼睛,想要將映入眼瞳里的那張臉擠出來。但是,沒用。

西田放棄了這個念頭。重新回憶著頭腦中的那張臉:粗眉大眼、稜角分明,就是這張臉讓西田驚恐不安。

他見到的,是他的女婿——大沼保夫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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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女性膽寒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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