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朱勇平直冒冷汗,因為他回家的時候把手上並沒有頭髮,否則關門時自己不會沒有察覺。難不成自己剛才睡覺時,「死神的右手」就潛伏在這裏?

1.兩個男人

一輛黑色萬事得飛馳在空曠的柏油路面上,車中煙霧繚繞。滿臉倦意的施戈明兩眼盯着前方,他試圖梳理一遍最近發生的離奇事件,讓自己保持清醒,但是已經疲勞的大腦,拼湊出的畫面只是一個接着一個的電影鏡頭:收音機中的音樂讓他聯想起《鋼琴家》中在廢墟中忘情彈奏的那個片段;空曠的街道恍如《寂靜嶺》中的駭人場景;迎面呼嘯而過的大貨車,彷彿《絕命終結站Ⅱ》中那輛滿載木材,引發火爆連環撞車事故的罪魁禍首。

怪異的聯想倒是令時間過得飛快,不一會兒,路邊就出現了一塊歪歪扭扭的指路牌,銹跡斑斑的鐵皮上寫着「距西羽島還有5km」。於是,《德州電鋸殺人狂》中的經典片段像本能般浮現在施戈明頭腦中。電影迷就是電影迷,生活處處都能和電影扯上關係,施戈明沉浸在這種獨樂樂的生活中,還是相當享受的。

施戈明在汽車的煙灰缸里摁滅了煙頭,將兩邊的車窗開得老大,把嘴裏含着的最後一口煙吐出窗外,讓強勁的冷風醒醒腦,刺激刺激發酸的視覺神經,再過幾分鐘就要到達他調查工作的第一站了。

西羽島雖然被稱之為「島」,卻沒有任何「島」的地理特徵,同一般的村莊相差無幾,它只是有一條水量充足的河流穿過村莊。

由於河流中的獨特水產豐富,而且將整個村莊分為了兩個三角形,所以西羽島在當地還有個貼切的昵稱叫「永漁角」。

人口稀疏的西羽島上,居民們過着自給自足的生活。原先西羽島並非什麼旅遊勝地,當城市中農家菜大行其道,食客們蜂擁向這塊世外桃源時,這個島才在短短几個月內變成了一座巨大的農家飯店,接待着來自五湖四海的客人們。淳樸的居民在利益的驅動下,成為了見錢眼開的商人。

施戈明剛駛進西羽島,就感受到了當地居民的好客,可當他說明自己是來找人時,就再也沒有人來敲他的車窗了。幸好西羽島只是個彈丸之地,再加上施戈明有機動化的交通工具,很快他就找到了匯款回執上的地址。出乎他意料的是,那房子雖看得出以前相當富麗堂皇,如今卻已成了全島最破舊的民房。

施戈明汽車發動機的響聲,引起了民房院子中一條大黃狗的吠叫,它如惡狼般皺起鼻子上的皮膚,露出尖利的大犬齒,蠢蠢欲動想要衝向施戈明。施戈明害怕得連車門都不敢打開,生怕被咬上一口。

從民房那扇不能擋風遮雨的木門中走出一個七十歲光景的老頭,短短的白髮使他顯得格外精神。他兩隻手交叉伸在兩個袖管中,厲聲呵斥着那條大黃狗。

主人的呵斥令大黃狗十分沮喪,它垂著尾巴跑回了自己位於院子角落的窩,耷拉着耳朵趴在裏面,偷偷半睜着眼睛窺視着施戈明。

施戈明這才安心下了車,隔着鐵門高聲向那個老頭喊道:「老先生,請問你認識孫曼麗嗎?」

老頭的臉一沉,大步向施戈明走來,解下門上的鐵鏈,打開了大門:「進來再說吧!」

施戈明跟着老頭穿過院子,那條大黃狗仍虎視眈眈地盯着施戈明,如果它的主人不在,施戈明相信這條惡犬會毫不猶豫將他撕成碎片。

「請坐。」老頭面無表情地說,他和這個島上的居民不同,沒有經營農家飯店,所以他的態度不那麼友善。他不等施戈明坐下,便問道:「你是誰?找麗麗幹嗎?」

「我是她的丈夫,她前幾天突然失蹤了,有人告訴我她可能會到這裏來,所以我今天就趕過來了。」施戈明隨口編了個小謊,然後在那把不太舒適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什麼?」老頭驚訝地叫道,冷靜沉穩的外表完全被顛覆,失魂落魄般喃喃自語,「丈夫?難道她已經成家了?!」

施戈明在老頭的眉宇間看到了一絲妻子的影子,難道……施戈明再次打量面前的古稀老人,越看越覺得和妻子神似,便忍不住開口問道:「您是孫曼麗的父親吧?」

「唉!」老頭搖頭嘆息道,「我沒有這麼個不爭氣的女兒!」

施戈明雖然有所準備,但還是一時語塞。畢竟結婚二十年來第一次見到岳父大人,過去妻子從沒說過她的父親還活着。

場面出現了冷場,老頭眯着眼端詳起施戈明來。施戈明有些局促,漫無目的地掃視着屋子裏的佈置。照不到陽光的屋子裏比外面更加寒冷,剛才還身處汽車暖氣中的施戈明,對這二十攝氏度的溫差很不適應,他雙手壓在大腿間搖擺着身體,希望藉此令快要失去知覺的手指暖和起來。

老頭髮現了施戈明這一舉動,起身給他泡了杯熱茶:「快喝杯熱茶吧,暖暖身子。」

杯子內壁積滿了茶垢,施戈明完全沒有喝的慾望。捧著熱乎乎的茶杯,施戈明的大腦似乎也得到了解凍,問老頭:「岳父,曼麗最近來過嗎?」

老頭擺擺厚大的手掌,上面佈滿了發黃的老繭:「我已經二十年沒有看到她了,她連結婚都沒有通知我一聲,我就當沒生過這個女兒。」

「那麼她從來沒有和你聯繫過嗎?」

老頭一聲不吭走進隔壁的房間,房間的「門」只是一塊皺巴巴的布,透過這道帘布,施戈明看到老頭從一口木箱中取出了幾個月餅盒。當他拿到施戈明面前打開的時候,施戈明吃驚得連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盒子中整整齊齊疊放着的全是百元大鈔,粗略估計一下,十萬都不止。

「她每年差不多過年的時候,都會給我寄錢來,我都存着一分錢也沒用,不知道她在做什麼,怎麼弄來這麼多錢的。」這就是老頭的樓房是全島最破的原因,施戈*想。

施戈明對妻子那麼多錢的來源產生了疑問,妻子結婚之後就再也沒有出去工作過,那麼這筆錢妻子婚前就有的可能性較大。

「曼麗以前上過班嗎?」施戈明問。

「她以前在一家銀行工作過幾個月,後來我們島上兩個不學好的男青年找上了她,結果她成天不務正業,沒多久連工作都辭掉了。麗麗的母親在她兩歲的時候就去世了,我辛辛苦苦將她培養成人,她居然這麼不上進,為了這事情,我罵了她一頓,讓她滾出這個家再也不要回來了。自那次爭吵以後,我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了。她除了每年固定給我寄錢,就沒有其他音信了,我從匯款單上才知道她在上海。」

按照老頭的說法,這些事發生在施戈明和妻子結婚前不久。不過就算她在銀行工作過,也不可能存下如此數額巨大的錢款。

「現在到哪裏可以找到她的兩個朋友?」對於妻子的過去,可能這兩個人比她父親更清楚。

「聽說他們也去了上海,其中一個還開了一家美髮店。」

「他們叫什麼名字?」施戈明掏出手機,準備記下他們的名字。

「一個叫劉韋,美髮店就是他開的。另一個叫什麼政,好像姓庄,我聽他們都叫他阿政,別的就不知道了。」老頭如實地說道。

憨實的岳父給施戈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施戈明同情這位固執的父親,欣賞他在世俗的環境中仍保有一顆正直的心。

施戈明灌下一口杯子中已經變涼的茶,他無視杯內壁的那些污垢,因為他覺得這位岳父值得他去尊敬,就像美國人尊敬《巴頓將軍》裏的巴頓一樣。

施戈明告別老人,在鐵門旁老人有點不好意思地交代了一句:「請你讓麗麗有空回來看看吧!」

施戈明滿口答應,利索地上車發動起引擎。當他再穿過院子時,發現狗窩下有一片泥土的顏色和其他地方的不一樣,或許那是那條大黃狗磨爪子刨地造成的吧,此時它正自得其樂,對施戈明的離開毫無察覺。

老頭目送施戈明的汽車在街角消失,他的面容比一個小時前蒼老了很多。雖然不知道女婿為何會到處尋找自己的妻子,但他衷心祝願他們能團圓,一表人才的女婿還是讓老人滿心歡喜,他希望女兒別再玩失蹤遊戲了。

深愛着同一個女人的兩個男人就此告別,他們一個養育了孫曼麗二十年,一個陪伴她度過了后二十年,但兩者都無法拼湊出一個真實的孫曼麗。她的過去猶如一個未知的「X」,而解開這個「X」的必要條件應該就在那兩個曾經不上進的年輕人身上。

2.舊案答疑

「你的網友就是你阿姨被殺時的目擊證人?」王傑問道。

燕子公佈網友的身份后,推理社團中並沒有冒出太多的驚嘆號。王傑和朱虹對軟皮本的來源原本就持懷疑態度,而石磊則從左庶那裏得到了更加聳人聽聞的警告,所以也沒有表現出誇張的吃驚表情。

「這個人竟然眼看着我阿姨死去卻無動於衷,」想到這裏燕子不禁流下了眼淚,「太過分了,太過分了!」

「他接近你,給你那麼多關於『死神的右手』的資料,不知道有什麼企圖。」朱虹不相信這個網友是出於內疚而這樣做的。

「你的網友如果真心想幫助你,就不會偷偷摸摸在網絡上給你一個連環殺手的資料了,他應該勇敢地站出來。」王傑和朱虹的觀點一致。

「他是個懦夫。我知道你是個勇敢的姑娘,就別為這個再傷心了。」朱虹對哭泣的學妹百般安慰。

「燕子,我們一定會幫你找到殺害你阿姨的兇手,但你必須堅強起來。」王傑鼓勵著燕子,他語氣溫暖而又堅定,每位聽者都堅信他會說到做到。

討論到現在,石磊一直閉口不語,他不安地瞥了一眼雜物間那扇門上的玻璃,接着又恢復了原來木訥的神態。

朱虹先報告了自己的調查結果,她的信息來源於一位當警察的親戚:「據我的打探,警察內部對『死神的右手』一案也知之甚少。此案由東區警局的專案組全權負責,屬於絕密的偵破工作,主要是怕這個殺人如麻的魔頭引起市民們的大範圍恐慌,這樣的場面會激發兇手殺人的樂趣,從而導致他更加頻繁地殺人來取得*。所以針對『死神的右手』一案的細節,我們只有依靠那本軟皮本了。但我卻意外了解到一起『死神的右手』的早期案件,案件的過程非常有意思,不仔細揣摩根本不能將它和『死神的右手』聯繫起來。」

「是怎樣的案件?」燕子的淚痕還沒幹,一聽這話便已經忘記了方才的難過。

「那大約是四五年前的事了,當時有一對旁人眼中關係不睦的夫妻,丈夫名叫房輝宏,妻子名叫王敏慧。一天,房輝宏深夜開着借來的計程車撞死了自己的妻子,然後拋屍逃逸。他們家的房客在四十八小時后,到警局報告了自己房東太太的失蹤,在他描述完房東太太王敏慧的特徵之後,警方碰巧有一具與這一特徵吻合的女屍讓他辨認,通過屍體手上形狀奇特的傷疤,最終確定了死者的身份。案件隨即告破,警方在家裏抓住了弒妻的丈夫。」

這個案件看似一起家庭謀殺案,它是如何和「死神的右手」聯繫起來的呢?眾人正狐疑着,朱虹接着說:「在同一天,這對夫婦的小區里也發現了一具男屍,而屍體正是那個借給丈夫計程車的司機吳世雄,他們是同一個小區里的鄰居。兩起命案看似毫無關聯,但當警方將他們聯繫起來時,又發現了一具屍體。」

「這是怎麼回事?」燕子的胃口被吊了起來。

「給你們一個提示,房輝宏是個色盲。」

燕子還來不及思索,王傑就開了口:「那麼他是無法開車的,這和他交代的有出入。」

「聰明!」朱虹誇獎道,「當時就有人推斷出,那晚開車的是妻子王敏慧,結果發生了車禍,於是丈夫為了掩蓋妻子的過失,實施拋屍滅跡,把死者身上可以辨別身份的物品都拿走,封在了自家衛生間的水泥擋水墩子裏。可離奇的是,本要逃去外地避難的妻子不久卻無端消失了,最後警方在他們家門口的樹下挖出了她的屍體。警方又從水泥墩子中找到了那名被撞死的女死者的物品,其中有一雙鮮艷的紅色高跟鞋。『死神的右手』便與此案扯上了關係,而那個被撞死的女死者的身份至今沒被確認。」

「那吳世雄為什麼會被殺呢?」王傑問朱虹。

「有些事情我也沒問清楚,但聽說那個私人偵探是最了解本案的。」朱虹說的偵探自然就是左庶。

「我有辦法讓他來為大家揭開謎團。」石磊這時得意洋洋地說道,「這樣還能滿足偵探來此的願望,一舉兩得的事情,何樂而不為呢?」

沒等大家表態,雜物間的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有人用破鑼嗓子高聲叫道:「推理社團的同學,有人找你們。」這是學校門衛的聲音。

開門后,只見一位頭髮被風吹向一邊、衣着不修邊幅、中等身材的男子站在門衛的身邊。

男子沖着石磊一笑,石磊報以相同的笑容。

「你們認識他嗎?」門衛問。

「認識,」石磊打消了門衛對這個男子的懷疑,「他是我請來的。」

「他是誰啊?」王傑看着慢步踱進雜物間的男人,轉過頭低聲問石磊。

「他就是左庶,我今天把他請來了,你們有什麼問題儘管問他吧!」石磊有點得意地說。

朱虹一直覺得石磊今天有點怪怪的,沒想到他是在等這個男人來。左庶似乎十分隨意,隨意地在一張椅子上坐下后,輕鬆地說道:「剛才你們談論的事件,我在門外聽到一點,那個有關丈夫殺害妻子的案件,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果你們想知道事件的來龍去脈,我樂意為你們敘述一遍。」

左庶友善的開場白,贏得了四分之三的人的信任,唯獨王傑對這個來歷不明的偵探心懷幾分戒備,但他也默默加入了左庶聽眾的行列,畢竟真相對偵探社團的成員來說是致命的誘惑。

左庶抿了抿薄薄的嘴唇,回顧起當年的命案:「記得那位妻子王敏慧的屍體是從他們家門前的那棵大樹下挖出來的,由此我判斷計程車司機吳世雄是因為看見了兇手埋葬屍體而被殺害的,所以他的屍體距離那棵大樹不過二十米左右的距離。殺害吳世雄和王敏慧的兇手已經死了,他是房輝宏家的房客,名字叫魯堅。」

「啊?就是去警局報告王敏慧失蹤的那個人嗎?」朱虹沒有忘記這個人在案件中所起的作用。

「對,就是他。他在房輝宏夫妻肇事的當晚,殺害了回家整理衣服準備逃跑的王敏慧,原因是王敏慧無意中發現了這位房客的秘密——她看見了魯堅正在處理一具屍體,有關魯堅的案情①我在這裏就不多加贅述了。於是她遭到滅口,給所有人都造成了逃走的假象。而當魯堅將王敏慧埋葬在門前大樹下時,恰巧被吳世雄撞見,於是吳世雄也慘遭滅口。」

「如此一來,那對夫妻撞死的女人又是誰呢?」這麼多具屍體,搞得石磊頭昏腦漲。

「在水泥墩子中挖出的紅色高跟鞋也是屬於這個女人的。」朱虹有點理清了頭緒。

「我做了個大膽的假設,」左庶聳了聳肩膀,「被王敏慧撞死的那個女人,其實在被車碾壓之前,已經是『死神的右手』的被害者了。」

「啊?這也太離奇了吧!你是說那個女的已經死了?是『死神的右手』故意把她拋到馬路上,讓開車的人誤以為是自己撞到了行人?」朱虹在左庶的引導之下,逐漸發現了「死神的右手」與本案的關係,雖然挖出的紅色高跟鞋讓她條件反射似地把本案和「死神的右手」掛上鈎,但左庶的推測更具說服力和可信度。

「從『死神的右手』的每件案子中看出,他已經從先前的嫁禍於他人,發展到現在的肆無忌憚,他對社會是個越來越危險的人物,因此……」左庶把頭扭向燕子,「你手上的那本軟皮本,是魔鬼的殺人筆記!」

左庶把關於軟皮本的推測傳達給推理社的其他成員時,每個人的頭上都掠過一片陰雲。燕子柔弱的身子打了個冷戰,一不小心碰落了那本軟皮本,發出「噗」的一聲。

取得了年輕人的信任后,左庶提出想看看本子的要求。他撿起本子,吹去了本子上沾染的灰塵,眯起眼睛自顧自地翻閱起來。

王傑和朱虹杵在了原地,沒想到「死神的右手」已經步步逼近了這所大學。

「看來我們有必要去會一會你那位神秘的網友,和他玩個遊戲。」左庶狠狠地撓著頭皮說。

3.詩歌?密碼?

在警局的電腦中輸入「」這三個英文字母,與拼音首字母匹配的名字多達四百多頁,這令專案組的調查人員朱勇平大傷腦筋。好不容易找到一把水果刀,而要找到它的主人卻如同海底撈針。

朱勇平搓揉着佈滿血絲的眼睛,手中的老繭在捏拳時隱隱作痛。想不到自己在職業生涯的最後關頭,會遇上這麼個變態的殺人犯。沒日沒夜的追查工作,已經不會再點燃起朱勇平年輕時破案的雄心,只會讓他熬夜后的臉上多出一對黑眼圈來。

「老朱,來杯咖啡。」諸葛警官放下一個馬克杯,咖啡的香味升騰而起,「昨天你幹什麼了?一夜沒睡的樣子。」

「還不是為了這個案子。」朱勇平捧起馬克杯,掌心的老繭令他絲毫感覺不到咖啡的熱量。他吹散熱氣喝了一口,接着說:「電話亭和火災現場都沒有指紋,都市公寓門衛撿到的這把水果刀,也無從查起。這樣拖下去,『死神的右手』就要給我們懲罰了。」

諸葛警官的苦惱之處被說中,但他也確實拿不出行之有效的對策。看到即將退休的朱勇平如此憔悴,諸葛警官深感歉意:「老朱,辛苦了一晚上,你先回家睡一覺,養足精神再來。」

朱勇平也不推託,關了電腦,披上外套,快步走出了他幾乎一個熟人都沒有的東區警局。望着他的背影,諸葛警官搞不明白「死神的右手」為什麼會強烈要求讓這麼一個平凡的老警員加入他的遊戲之中,難道朱勇平有着和死者一樣讓「死神的右手」感興趣的東西?

「誰知道呢?」諸葛警官拍了拍光亮的腦門。

走出警局的朱勇平也在尋思,作為一名資深的警察,形形色色的大案他都接觸過,可不知情的自己卻突然被扯進連環殺手的遊戲中。對於這種荒唐之事,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朱勇平也只能苦笑以對。真不知道「死神的右手」是怎麼知道自己的手機號碼的,難不成……

朱勇平猛然間想到了些什麼,一路向家裏狂奔。但他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家中還是保持着近乎潔癖的整潔,沒有任何被闖入的跡象,一切都和他昨天早晨出門時一樣。

單身漢將疲憊的身體丟進鬆軟的沙發中,睡意席捲而來,他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角落裏的窗帘悄無聲息地擺動起來,一個高大的黑影走向沉睡中的朱勇平。經過茶几時,黑影順手拿起了一把剪刀,反握在手心中,刀刃上逼人的寒光在牆壁上遊走,當黑影最終在朱勇平面前站定,寒光也定格在了他那張蒼老的臉上。一秒鐘后,幾道白色的光芒沾染著紅色的鮮血在半空中飛舞,伴隨着這節奏高高揚起的是一隻強壯有力的手臂。鮮血從熟睡中的朱勇平體內噴濺而出,朱勇平感覺到冰冷的金屬穿過身體,他揮舞著雙手想要阻止,但已經來不及了,剪刀向他的眼睛刺了過來……

「啊!」朱勇平從沙發上一躍而起,腋下的汗水在肋部流淌,冰涼冰涼的。

原來是南柯一夢。

朱勇平下意識地朝窗帘那裏看去,沒有什麼黑影,但當視線因為剛才的夢境而移動到茶几上的那把剪刀時,朱勇平頓時心跳加速。遲疑片刻,他起身抽出了壓在剪刀下的那張紙,似曾相識的紙張——電話亭里皮鞋盒中的紙片。紙被展開之後,一張精心製作的剪貼畫報躍入朱勇平的眼帘。

朱勇平鼓起勇氣,輕聲念道:

斷頭台上,*第三次呼喊

眾人遍尋不著辛德勒的名單

達斯汀·霍夫曼捧起小金人

來到古羅馬英雄的聚居地

刺激1995完成最後救贖

牽拉起鋼琴課上的艾達

海洋之心的寶盒唾手可得

犯下完美的第二重命案

幽藍色的天堂就在眼前

朱勇平連讀兩遍,搞不明白這寫的到底是什麼意思,不過這張紙與字體的風格和「死神的右手」的風格極為相像。

他已經不記得這張紙在他回來之前還是剛才沉睡時才被放在那裏的,但他能肯定的是,有人擅自闖了進來,只是家裏除了這張紙外,似乎沒有其他異樣的情況。

掃視着每件傢具時,無意間,朱勇平看到自己房門的把手上掛着一縷紅色的東西,走近一瞧,是頭髮,人類的頭髮,每根頭髮都是被連根拔起的,能清楚地看到白色的髮根。頭髮是被漂染成紅色的,在門把手上打了個結。

朱勇平直冒冷汗,因為他回家的時候把手上並沒有頭髮,否則關門時自己不會沒有察覺。難不成自己剛才睡覺時,「死神的右手」就潛伏在這裏?那個夢是幻覺,還是現實?還是各佔一半?

朱勇平這才想起卧室中的一個人來。他急忙沖入卧室,發現那個人還在床上安然地酣睡,從被子裏露出幾撮紅色的頭髮,這和門把手上的頭髮同屬於一個人。好在他還在房間里,朱勇平鬆了口氣,擦了擦臉上的汗珠,輕輕合上了房門。

朱勇平把紙條和頭髮塞入了口袋,甩門而出。對於「死神的右手」,他不能再坐以待斃了。但他沒有注意到,自己家裏的某件東西已經不在原來的地方了,有人取走了它。

空蕩蕩的房間中迴響着石英鐘發出的「滴答」聲,時針和分針重疊在了一起,此時正好十二點整,距離朱勇平回家躺下的時間僅僅過了三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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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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