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黑暗中的焰火

第十三章 黑暗中的焰火

當日食發生時,為免黑暗永臨,奧吉布威(Ojebway)印第安人的勇士們把帶火的箭射向天空,以重新點燃太陽熄滅的火焰。

很多時候,為了驅逐心中的恐懼,我們必須鼓起更大的勇氣。就如那些挺直了背脊,抬頭向太陽射箭的古老勇士。當燃燒的火光從手中射出,一次次划亮昏暗的天際線時,黑暗便無法降臨。

夜晚的南街是喧鬧的,延續了白天的熱力,以另一種不同的方式釋放出來。但這兒畢竟是都市的邊緣,附近小鎮里的人們沒有太晚入睡的習慣,而從市中心來的玩客們多半也不會停留到地鐵停駛的午夜,因為那得多花一大筆計程車錢。

所以,從夜裏十點半開始,南街就會迅速地安靜下來。十一點過後,大多數的燈光都熄滅了,只留下幾盞路燈和著少數酒吧里的昏暗燈火。蓮河的流水聲會在這時候緩緩浮出來,一點一滴浸透整條街道。

現在,已經過了十點半,就連虹橋兩端最繁華的地段也人影稀落了。

兩條街上星河一樣的燈火正一盞盞熄滅,虹橋南端的空地上,卻忽然亮起了一簇火光。

「我反覆研究過照片,當時項義誠就是在這個地方點的火,不會錯。」杜心岩站在篝火前說。

火星噼噼啪啪從剛點燃的乾柴里跳出來,在火焰周圍飛舞。周圍四個人的臉龐在閃爍火光的映照下明暗不定。

「我搜集到一卷明代的古紙,三卷清代的,還有些古筆、古墨和古硯台,但沒有一件是宋代的,時間太緊了。明代的古紙,我截了一小段給杜心岩,他在上面臨了《清明上河圖》虹橋的那一部分,我覺得很棒。」蘇憶藍說。

「時間緊,我只能粗粗臨摹了一小點。」杜心岩說。實際上他為此花了五小時,虹橋是整幅畫的最精彩部分,上面的人物眾多,臨摹難度很高。

在蘇憶藍的腳下放着一個竹籃,籃里全都是「祭品」。

「項義誠當時到底燒了些什麼東西,從照片上看不清楚。這麼差的底片沒法衝出清晰的照片。所以在文房用品之外,我還準備了一些傳統的紙馬和錫箔。照片上還有一個靈牌狀的木牌,上面不知刻的什麼。項義誠通道家,所以我推斷這個木牌要麼是道家三清的牌位,要麼是張擇端的牌位,我也照着這個準備了。短時間裏我能做的就是這些。」

「已經很好了,」俞絳說,「就這幾張照片不可能把整個儀式過程都拍下來,但至少我們有了一個骨架,剩下的就看小澤的了。」

俞絳和裘澤也看過沖洗出來的照片,就像蘇憶藍和杜心岩說的那樣,從照片上能整理出來的儀式信息,也就只有這麼點了。

最後一張幾乎全殘的照片上有點其他的發現,那和儀式無關。衝天的火焰間,有一個長條狀的黑影飛在半空。大家對黑影的一致判斷是,這是項義誠在最後關頭扔出火場的後半截《清明上河圖》,最後被拍照片的老頭撿了去。

項義誠多半是燒死了。戴蘊秀呢?大家都避免去提這件事,但心裏很清楚,恐怕和項義誠一樣的結果。七年前的這場夜火里,兩個當事人死亡,一個旁觀者發瘋,裘澤甚至懷疑,照相巫術的誕生也和這場火不無關係。因為照相和繪畫的功能非常相似,當《清明上河圖》這幅畫的巫術發揮作用的那一刻,產生的強烈巫術波動很可能同時為拍下這一切的照相機和照相者創造出一個巫術契機。

更讓人遺憾的是,那場夜火併不僅僅對當時在場的人造成了影響。這些年裏,整個地區數以萬計的人們都受到波及,並且隨着時間的流逝可怕的旋渦越來越大。這一切,能不能在今夜有一個了結?

除了裘澤之外,在場的其他三個人都已經擁有了屬於自己的巫術。而即便是蘇憶藍的對聯巫術,也還遠遠沒達到爐火純青的境界,和對聯之靈的親和度也談不上密不可分。在這種情況下,讓巫者去溝通一個新的靈不僅困難,而且會對自己原本的巫術造成負面影響。所以今晚對於《清明上河圖》巫術的嘗試,就完全落到了裘澤的肩膀上。

火堆並沒有吸引多少圍觀者。即使在中國的大城市裏,依然有許多的家庭保留着在某些時候用焚燒的方式來祭祖或招魂的習慣,所以馬路上的火堆並不是很稀罕的事。

裘澤深深吸了口氣,他一直覺得自己或許無法真正擁有屬於自己的巫術,所以由他來進行巫術儀式,很沒有信心。

在忐忑不安的複雜心情里,他一點都沒發現原本蹲在腳邊的煤球已經溜到一邊,翻過龜殼轉起圈來。停下來之後,煤球悄悄地爬向遠處。

篝火燃燒得旺盛起來,差不多該開始了。

俞絳拍了拍手,說:「別都一副那麼沉重的模樣,搞定這個巫術,然後……」

嘚,她打了個響指。

「然後再解除它,就這麼簡單。」

「就怕巫術儀式成功了也解除不了。」裘澤說。

通常巫者在成功進行巫術儀式之後,都能自然地知道如何施放和解除最簡單的巫術效果。可是《清明上河圖》巫術卻和LV包巫術、假貨巫術,這些有時間限制的巫術不同,它的巫術效果竟然在施放者本人死去之後還存在了這麼多年。可以想像這樣的巫術力量除了龐大之外,是多麼的穩固。

不管是裘澤還是其他什麼人,都只是浩瀚巫術世界的初學者。就算裘澤成功溝通到《清明上河圖》之靈,誰都無法確定,能不能輕易解除前一個通靈者施放的巫術。

只是俞絳聽裘澤這麼一說,立刻就火了。她一把揪起裘澤的耳朵,罵道:「你說的我不明白嗎?我在鼓舞士氣,懂不懂?鼓舞士氣,給我拿點樣子出來,我怎麼會有你這麼遜的徒弟。給我開始燒東西,立刻!」

裘澤痛得討饒,不得不說在吃到這番苦頭之後,他的精神面貌的確比剛才要好了一些。

他選出了刻着張擇端名字的靈牌,準備開始第一步的祭拜程序。

「俞老師!」虹橋上突然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喊聲。

幾個人抬眼一看,在虹橋的正中央,站着一個黑塔般的大漢。

「雷老師?」裘澤很意外會在這個時候看到他。

「白痴又出現了。」俞絳開始磨牙。

「是他……」蘇憶藍臉上也露出了苦笑。

下午的時候,聽見了一句「晚上見」的筋肉人在俞絳走後,在蘇憶藍店裏徘徊了好一會兒。她當然不方便告訴他晚上要進行巫術儀式,只能說會在南街上有一個小聚會,筋肉人就如獲至寶、興高采烈地離開了。這個時候出現,他究竟想幹什麼呢?

蘇憶藍猜不出雷世仁的意圖,不過俞絳和裘澤的心裏多少都是明白的。

雷世仁站在橋上,大聲說:「俞老師,請接受我為你準備的禮物吧。」

說完這句,他從懷裏摸出一根細細長長的煙花,握在手裏,用打火機點了棉線。很快,噌噌噌,十幾個光彈從紙管里飛上了天。

這是一種名為「信號彈」的家常焰火,大概幾塊錢一個。

裘澤立刻想起了自己曾經因為口誤,不得不告訴雷世仁俞絳喜歡放焰火。那麼……這就是他為俞絳精心準備的禮物?

「這個白痴、笨蛋、低智商,不用管他,我們繼續,當他不存在。」俞絳這句話剛說完,突然一陣炸雷般的炮響從四面八方傳來。

然後夜空就亮了。

在虹橋附近的南街上,每隔幾十米一個點,總共二十個地方,同時向天空飛起金星,一顆接一顆,炸成巨大的焰火,鋪滿了整條南街的上空。

一道道閃亮的光練在黑色的幕布上不停地顯現和幻滅,月亮和星辰的光輝被更燦爛的光影遮擋。這些從虛無中誕生的花朵在瞬間展現出驚人的壯麗,然後降臨到每一個抬頭仰望的人心裏。

倚著青年旅舍門口,噴著酒氣點煙的小二獃獃地看着天空,直到手上粗大的火柴燒到指尖,才慌忙甩開。划燃第二根火柴的時候,他看見隔壁酒吧的阿芳,站在無人街道的中央,抬起頭卻用雙手捂住了臉。巨大的焰火爆響中,他聽不見抽泣聲。

涼茶鋪的女老闆已經收起了她的涼篷,一隻手扶著插在地里的鐵杆子,一隻手捂著起伏的胸膛。往日空落落的心裏這一刻卻塞得滿滿,她知道這些不知從何而來的情緒很快會從心裏流走,但人生不就是這樣嗎,去日苦多,一絲微甜就足夠回味良久。

這是獻給一個人的焰火,卻刻到了許多人的心中。

火堆旁的四個人也一時沒了聲音。杜心岩把裝着後半截《清明上河圖》的畫盒拿在手裏,卻忘了遞給裘澤。他本以為自己已經可以臨摹所有的圖畫,並且用巫術複製成真品。但在這一刻他忽然發覺,有一些畫卷還是讓他無能為力。

這是雷世仁花了血本炮製出的浪漫場面,當然不可能持久。很快騰空而起的金星就稀落起來,這場盛宴到了謝幕的時候。

裘澤聞着焰火在空氣里留下的餘味,忽然之間他感覺到身處的環境和先前有些不同。

這是淡淡的,卻彷彿無所不在的巫術波動!從他目所能及的所有地方發散出來的巫術波動——腳踩的土地、四周的房屋、面前的虹橋、虹橋下流淌的蓮河,巫術波動蔓延開來,一直到整條南街,甚至南街兩頭的廣大地域。

而他們所站的這個地方,尤其是杜心岩手裏的畫盒彷彿在這一片巫術波動中有着特殊的位置。裘澤從焰火的美麗中回過神來,努力感受着這些細微的變化。是否因為《清明上河圖》這個關鍵觸媒的出現,而讓籠罩着南街的巫術開始顯形了呢?看來他們已經做對了巫術儀式里的某個環節,是面前的這堆火,還是剛才這一場焰火?

雷世仁已經走過虹橋,站在他們面前。

俞絳正眼都不瞧他,一把拿過杜心岩手裏的畫盒,塞到裘澤的手裏。

「幹活了。」她說。

「喜歡我的禮物嗎?」筋肉人保持着風度彬彬有禮地問,「最後,鄭重獻上我的心意。」

他說完,拍了三下巴掌。

除了俞絳之外所有人都想看看他還有什麼花樣,可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雷世仁站得筆直,又重重拍了三下。

四周真安靜。

「快放焰火呀!」他終於沒法再耍帥下去,沖一個方向喊,然後跑了過去。

那是在火堆對面,一盞路燈的燈桿下。這盞路燈壞了,所以那兒籠罩在夜色的黑影里。不過藉著火光和別處星星點點的燈光,還是能勉強看見兩個箱子和箱后蹲著的人。

有一個箱子特別大,箱后的人正打開箱子,搬出一個比普通水桶還粗一圈的東西來,然後一個小火苗出現在一側。在雷世仁跑過去的時候,這個最後的焰火終於被點着了。

砰!一個金星射到空中,然後爆散成大大的「心」形。

砰!第二顆心。接着是第三顆,第四顆。

「哦噢。」杜心岩讚歎,然後吹了聲口哨。

「哦噢你個頭!」俞絳惡狠狠瞪他。

裘澤摸着手裏的畫盒,心裏開始擔心。如果被俞老大知道這場焰火和他有關係,會有怎樣的後果。

雷世仁跑到焰火的後面,彎下腰把那個小點的紙箱抱了起來。

「俞老師,我還買了你最喜歡的豆子,各種各樣的豆子。」他站在那裏,大聲發表著愛的宣言,這是他籌備了很久的演講稿。不過得離俞絳稍有些距離,才能鼓起勇氣表白。

「當你品嘗這些豆子的時候,請一定記得,每一顆豆子都代表了我的心。不管是堅硬的還是柔軟的、酥的還是脆的、甜的還是鹹的、酸澀的還是火辣的,都是我的心情,因為你而牽動變化著……」

杜心岩和蘇憶藍都被震撼到了,一個這樣體形的人說出這種等級的情話,能產生出強硫酸般的效果啊!

可是俞絳和裘澤卻是全然不同的心情。雷世仁表白的一大段話,他們幾乎全都沒有聽進去。

裘澤情不自禁地朝雷世仁走了兩步,俞絳居然也跟着上前幾步。雷世仁大受鼓舞,打開箱子,開始摸出一袋袋的豆子。

「這一袋豆子是我昨天早晨跑到老城隍廟的炒貨大王專賣店裏買來的;這一袋豆子,是我昨天上午在第一食品商店南京東路分店……」

其實裘澤和俞絳看的並不是他,而是點着了求愛焰火,現在慢慢站起來的人。

這個矮胖子,今天下午才見過不久。

毒一份的眼睛死死盯着裘澤手裏的長方形畫盒,興奮的心情簡直難以言喻。

下午越野車翻進了農田裏,除了受刺激的車手精神變得不正常之外,其他三個人都沒受什麼傷。怒氣之下他們只能通過附近的幾個地頭蛇幫會查找搶畫人的行蹤,沒想到很快就有了結果。只是收到的消息說四個人分成了兩組,一組北上一組往上海方向南下,所以他們三個也只好分成了兩隊分別追趕。

通過分析,開着富康車北上的文彬彬和阿峰兄弟,是最有可能帶着畫的。所以水牛和四隻手追這一組,而毒一份負責追蹤俞絳和裘澤。毒一份原本是老大的不情願,誰知道水牛和四隻手把畫搶回來之後,會不會把自己甩開獨享大紅包呢?

毒一份趕到了裘澤兩人之前到達上海,他們在長途客運站下車的時候,就已經被盯上了。不過毒一份覺得畫在他們手上的可能性太小,所以暫時只是遠遠跟着。他已經做好了連跟幾天的打算,如果沒有發現,他還會潛入兩人的住處翻箱倒櫃一番。

他實在沒有想到,竟然現在就發現了《清明上河圖》。

水牛用來存放《清明上河圖》的畫盒很普通,和杜心岩的這個幾乎一樣,不走近細看難以分辨。毒一份之前被滿天的焰火分了心,沒有看清楚這畫是誰拿出來的。誤打誤撞之下,他認定了這就是被搶走的寶畫,狂喜之下就打算出手把畫奪回來。至於之後是吃獨食還是分點好處給水牛他們,就看毒大爺的心情了。

想到這裏,毒一份不由得哈哈地笑出聲來。

雷世仁這邊正在傾情表白,介紹他從上海的各個角落搜羅來的不同口味豆子:「這一袋豆子,裏面配了小魚乾,是我……」他拎起了這包小魚豆子,卻發現一起拎出來的,還有一隻抓着膠袋的烏龜貓。

煤球正把爪子伸進袋子的破口撈小魚吃,忽然連袋子一起被拎了出來,連忙縮回爪子撲通一聲落進紙箱裏。嘩,豆子從破口處灑落一地。

雷世仁才一愣,就聽見身邊有人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心裏有火,覺得這傢伙也太不識相,轉回頭一看,又愣了。

他皺着眉毛問:「你是誰?我記得叫來幫忙放焰火的都是遠景的學生啊。」

毒一份照着筋肉人的口鼻就甩出一團煙粉,然後看都不看戰果,急步奔向裘澤。

筋肉人鼻子裏吸進了少許,立刻就覺得天旋地轉,渾身的力氣一點都使不上了。他振作精神,向著前面的矮胖子追過去,腳落地時卻踩到了滿地圓滾滾的豆子,立刻失去平衡,另一隻腳鈎倒了剛熄火的愛心大焰火,整個人連着手裏的箱子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煤球喵地叫了一聲,從翻倒的箱子裏逃了出來。

幾乎所有的大人都會告誡自家愛放焰火的孩子,不要立刻靠近剛放完的焰火,指不定裏面會突然再迸出一發來。看似已經熄火的愛心焰火筒被筋肉人鈎倒之後,這大力的碰撞不知在裏面起了怎樣的催化作用,突然,砰地又響了一聲,一道金星射了出去。不過因為焰火筒已經被碰翻了,所以這道金星沒有升上天空,而是沖着毒一份的屁股飛去。

毒一份再有幾步就能跑到裘澤的面前,他把手伸進懷裏,準備再掏一包迷魂粉甩出去。他的衣服里放了許許多多功效不同的藥粉,是他安身立命的寶貝。把眼前這幾個人放倒,那還不是一分鐘的事情?

毒一份兩根手指往放迷魂粉的地方一夾,就在這個時候,身後的焰火響了。金星飛了很短的距離就撞上了障礙物,憤怒地炸開。這最後的一發焰火沒有炸出一顆「心」,而是把毒一份的屁股變得非常燦爛。

有些痛苦沒有經歷過的人無法了解。毒一份像狼一樣嗷嗷長嚎起來,眼珠子凸了出來。他原本就在向前跑,現在屁股接受了這麼火辣的一顆「心」,短時間掙脫了地心引力,手舞足蹈地從俞絳和裘澤身邊飛過去,撲通落在七八米外,屁股上的火連他後背的衣服也燒着了。

杜心岩心思精細,已經瞅出這傢伙不是善類,跑到路邊撿了塊磚。矮胖子哀叫着翻了幾個身,壓破了好幾個身上的藥包,憋著氣好不容易把火熄了,杜心岩躲在一邊,照着他腦門扔了一板磚。毒一份哼都沒哼一聲就暈菜了。

杜心岩拍拍手回身,卻瞧見裘澤用手捂着眼睛,俞絳和蘇憶藍都圍着他。

剛才毒一份胡亂甩着手從裘澤旁邊飛過去的時候,把一包藥粉撒進了裘澤的眼睛。這並不是毒一份原本打算掏的迷魂粉,被愛心焰火轟到屁股,他的動作已經變了形,連自己都不知道這一包是什麼東西。

裘澤只覺得自己的雙眼一陣劇烈刺痛,然後就怎麼都睜不開了。

蘇憶藍帶着一瓶礦泉水,立刻幫裘澤沖洗,就這麼一轉眼的工夫,裘澤的雙眼已經腫了起來。

俞絳正在撥打急救電話。

「我這裏是……」

俞絳還沒把地址報出來,裘澤忽然一把抓住了她拿着手機的手。

「不要。」裘澤說。

「你發什麼瘋,你得馬上去醫院!」俞絳沖他吼。

「不行,我現在還不能去。」裘澤覺得有無數根針正在刺著自己的眼睛,但他還是以很堅決的口氣說。

「喂?喂?」手機那頭的急救中心在呼叫着。

「聽我說,我已經感覺到巫術波動了,必須趁現在……」

「閉嘴白痴!」俞絳用力一掙要把裘澤的手甩開,卻不料裘澤的手指已經搭到了手機,一夾一擰居然把手機搶了下來。

「你有毛病啊!」俞絳大怒,「杜心岩你來打,跑遠一點打。」

「不要!」裘澤忽然大聲吼了起來。所有人都愣了愣,他們從來沒見過裘澤用這樣大的嗓門,他居然也能喊出這麼響的聲音?一個老實人突然發火是最可怕的,所以裘澤這麼一嗓子,把幾個人都震住了。

裘澤握緊了拳頭,咬緊了牙。他的長發在掙扎中已經披散了下來,幾綹頭髮遮住了緊閉着的眼睛。

「巫術已經加強了。這個觸媒這堆火還有剛才的焰火,已經又讓這裏的巫術強大了一點。我現在如果進醫院,什麼時候能再回來完成巫術儀式?一天?一個星期?一個月?不,如果今晚我們什麼都不做,到明天太陽出來的時候可能已經有人死了!」

「但即使你現在繼續下去,也未必在今晚就能完成這個巫術儀式。我不知道你眼睛裏到底進去了什麼,但你要明白,你可能什麼都做不了,並且會搭上自己的眼睛。」杜心岩盯着裘澤說。

裘澤似乎能感覺到杜心岩的目光,轉過頭把臉沖着他,露出了一個淺淺的,但堅定的笑容。

「我明白,」他回答道,「有些事情,總要試一試。」

也許是明天,也許是後天,躺在醫院裏的木頭就會死,還會有很多他認識的不認識的人死去。如果現在他被抬上急救車送進醫院,那麼在他能重新看見這個世界的時候,有許多事情已經無法挽回。

「可是你現在的情形,還能靜下心感覺巫術波動,完成儀式嗎?」蘇憶藍擔心地問。

「我可以。」

雙眼的刺痛開始減輕,這並不是情況好了一些,而是神經漸漸麻木了。他感覺翻滾的黑暗開始從四面八方涌過來,涌過來,涌過來。

七年前,戴蘊秀曾經站在這裏,決心阻止這個可能會造成可怖後果的龐大巫術。她失敗了。

七年後,一個少年站在同樣的地方,感覺著籠罩一切的巫術波動潮水般一波波湧來。他也許會失敗,如同七年前熊熊烈焰中的老人一樣。他很可能付出慘痛的代價——即使幸運地成功。

但總有那樣的時刻,當它降臨,你會發現自己無法退縮一步。

在這一瞬間,裘澤似乎感覺到了奶奶的魂魄。那是一種超越血脈的聯繫,那是一道從遠處燈塔上照出航道的光芒。

他深深吸了口氣。

「真是,莫名其妙就熱血起來的笨蛋。」俞絳扭過頭低聲說。

蘇憶藍扶著裘澤來到火堆前。

「給我靈牌。」

「不,還是換張擇端的靈牌。」

「給我些古紙,先給我清朝的。」

杜心岩看着站在火堆前不停試驗巫術儀式的裘澤,輕輕嘆了口氣。他一直覺得,這個被俞絳呼來喚去的少年的確有着過人的天分,但是性格未免有些軟弱。可是他現在已經明白,有些人經常妥協,只是為了積聚力量,在關鍵的時刻毫不動搖。

那麼,就盡自己的力量支持他吧。杜心岩這麼想着,盤腿坐在地上,拿出那本《射鵰英雄傳》,攤開手掌開始了自己的巫術儀式。

裘澤能感受到,面前火堆傳來的灼燙熱力,他想自己的長發末梢可能已經開始捲曲了吧。然而卻沒有火光,在這麼近的距離上,本該有閉着眼睛也能感覺到的鮮紅呀。

裘澤腿上的肌肉開始發起抖來,這種戰慄很快蔓延到全身。他單膝跪在地上,一隻手撐着地,死死咬着嘴唇,喘息了幾口才重新把腰直起來。

「再給我張古紙,好像有用。」他說。

「既然充英雄留下來,就給我有點男人的樣子!」俞絳喝道。

「對不起,」裘澤的臉頰也開始顫抖,「我大概……就是這種程度了。」

蘇憶藍站在他的身邊,把紙遞到他手上,輕輕按着他的左肩,回頭對俞絳說:「不是那樣的,俞老師,你不知道。不是因為眼睛,小澤有黑暗恐懼症。他每天晚上都會開着枱燈睡覺,永遠都隨身帶着打火機,在路燈照不到的地方會走得很快。他是不能待在黑暗裏的,可是他……他現在眼睛……」

「我想試試古筆和古墨。」裘澤打斷了蘇憶藍越來越急促的聲音,「你幫我磨墨吧。」

蘇憶藍抿著嘴,低下頭應了一聲,衝到蓮河邊去取水研墨。她心慌氣急,抓着墨拚命地磨,咔的一聲,墨斷成了兩截。

裘澤的臉上密佈細汗,但這不是因為火焰的熱力。他不知道再過多久會失控,恐懼在黑暗的滋養下變成越來越兇猛的怪獸,他的神經已經快拽不住,或許一分鐘之後就會綳斷。

沒人能在這種時候幫到他,只能一個人面對,然後倒下。

「給你筆,已經蘸好墨了。」蘇憶藍把筆桿塞在他手裏。

裘澤拿着筆,往火堆里一甩。黑汁飛進火焰里,刺啦一聲響化為青煙。

不要亂,一步一步試,把有用的環節找出來。他在心裏說。

胖子和阿峰,他們兩個現在快到北京了吧。開着那輛發瘋的車,他們可能已經到了。這麼多年了,自己有多少次被他們拖累到?一起罰站、一起被趕出教室……多到數不清。

這種感覺,其實還不錯。

所以,怎麼可以讓事情倒過來?

許多時候,一個人能堅持下去,不是因為什麼偉大的想法,反而是一些樸實的理由,讓他們咬碎牙關,到死都不放棄。

哪怕是恥辱地發着抖,也想再多堅持一會兒,再多一會兒。

他的嘴唇忽然碰到一個軟軟涼涼的東西。

「吃點橘子。」他聽見俞絳說。

「把嘴張大一點。」俞絳粗魯地把半個橘子都塞進了裘澤的嘴裏。

他鼓著嘴,用力一嚼。酸酸甜甜的汁水……哈,哪怕是在黑暗裏,也能品嘗到美味嗎?

俞絳在旁邊看着少年的側臉,忽然抬起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裘澤的肩膀很瘦,而且依然在發着抖。即便有兩隻手用力地抓着他,仍然一陣一陣地抖,難以停歇。

俞絳看着自己被帶着也陣陣顫動的手,忽然意識到這個正在發着抖的少年傳遞出的勇氣,是她從沒有在第二個人身上看見過的。

最後一卷畫着虹橋的古紙已經投入了火中,裘澤咬着牙,他已經咬破了嘴裏不知多少處,全都是血,卻沒有一點感覺。

還差一點,到底差在哪裏?

他把畫從畫盒裏取出來,慢慢地在火堆前展開。

從火堆里飛舞出許多的火星,其中一點濺射在畫紙上,立刻就滅了。

「成了!」裘澤大叫起來,「成功了!」

彷彿是最後的畫龍點睛一樣,這點落在畫上的火星讓四周的巫術波動忽然之間改變了。

「成功了?」身邊所有人都驚喜地叫起來。

「成功……噢不,我……我沒法控制它。」

裘澤突然發現,自己並沒有巫術儀式成功之前應該具有的能力。他彷彿是一個旁觀者,只是把《清明上河圖》重新嵌入到了南街的巫術中,成為整個巫術運行的中心和樞紐。但是他卻無法控制這個巫術,巫術波動自己形成了一個旋渦,圍繞着《清明上河圖》,圍繞着虹橋急速旋轉着。

他按對了啟動鈕,卻不知道操作的密碼。這個巫術是項義誠施展出來的,只有項義誠才能操縱。否則就算完成了巫術儀式,也只能一次次加強原本的巫術效果!

「用最後的辦法,」裘澤大喊,「杜心岩,這幅畫現在成了巫術的核心,用最後的辦法,靠你了。」

「明白了,等等,就快好了。」杜心岩一邊回答,一邊努力加速自己的巫術。

「好了。」他鬆了口氣,對裘澤手裏的《清明上河圖》看了一眼。

假貨巫術在這一剎那無聲無息地發動,這幅國寶級的畫作立刻在巫術作用下暫時變成了一幅當代的劣質仿品。

裘澤手上的《清明上河圖》和普通的巫術觸媒不同。籠罩着南街的巫術是以這幅圖之靈為力量發動的,儘管這只是半幅圖,也足夠具備決定性的力量。在進行了巫術儀式,讓原本運轉着的巫術和本原之靈再次建立聯繫的現在,突然這個核心本原變成了假貨,造成的破壞性影響,比把畫直接扔進火堆燒掉更具毀滅性。

就像被推倒了第一張牌的多米諾骨牌,南街上的巫術突然之間就開始崩潰了。幾個呼吸之間,在裘澤的感覺里,一切都煙消雲散。

他長長出了口氣。

「現在,去醫院吧。」說完這句話,所有的力量都瞬間抽空了,裘澤身子一歪,往一側倒去。尾?搖?搖聲

「這是什麼?這是什麼?」胖子大叫起來。

裘澤把最後一瓣橘子送進嘴裏,側耳聽了聽。

「大概……你是說橘子皮嗎?」

「對啊,我昨天剛給你買的五斤多橘子,你居然已經把它們全都變成了橘子皮!」

「其實也沒有多少。」

「那是對你來說吧。」

「哦……因為沒什麼其他事可做啊。」

裘澤半坐在病床上,眼睛包着白布。他原本在聽收音機,胖子和阿峰進來之後才把耳機取下來。

「那我來給你講我們的冒險經歷吧。那天半夜裏我們進了北京,睡在小旅館里的時候我就已經有了某種預感,但是在我偉大人格的光輝照耀下,一切陰謀都將煙消雲散,早上尿尿的時候我往樓下一看,車子旁邊有個傢伙……」

「十遍。」阿峰打斷他。

「咦?我記得他只講了五遍啊。」裘澤奇怪地說。

「蘇三。」

「給蘇憶藍講了三遍啊。那肯定還給俞老大講了。」

「俞一。」

「那還有一遍是對誰講的呢?」裘澤在心裏數了數說。

「……我。」

「哎呀,你不要打岔,反正小澤現在也無聊嘛,話說那時候我一眼就看出那傢伙不是好東西……」

砰。門開了,俞絳走了進來。

「跑了水牛抓了四隻手,不就這點事,你要嘰嘰歪歪多少次?」俞絳瞪胖子。

「我……我們還得到了警方表彰。」胖子的氣勢完全萎靡下來。

「沒有我的巫術,沒有阿峰的巫術,沒有憶藍的巫術,你自己能把《清明上河圖》搶回來,靠什麼?靠你的肥肉?」

「我……我……我去買點橘子。」

「不用了,我買了。」蘇憶藍提着個大籃子走進來。

她把籃子放下,問裘澤:「小澤,今天感覺怎麼樣?」

「和前幾天差不多。不過我已經習慣了,真要到了解下紗布能看見光,大概都要不適應了。」

他說完這句話,摸了摸耳朵:「沒有人笑,看來笑話有點冷。」

「附近醫院裏的昏迷病人大多數都出院了,」蘇憶藍說,「可惜他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康復的。」

「這有什麼關係,」裘澤聳聳肩膀,「我可不想被當成救世主。」

「那你把這頂光環給我好了,如果可能,我希望給全世界一半人幸福。」能說出這種話的就只有胖子。

「有點耳熟啊。」蘇憶藍說。

「他說的那一半人是指女人。」裘澤說。

「想死嗎?」俞絳把棒球棍從包里抽出來。她已經可以把萬眾矚目和包容量擴大兩個巫術效果分開使用了。

「啊……裘澤,等你好了,一定要幫我也搞定一個巫術啊,噢……醫生醫生……噢……」

新編巫術詞典

在這個飛速改變的多元化世界裏,萬物之靈已經改變。遠古流傳的巫術儀式完全失效,新的巫術儀式正在不斷探索中。

同樣,一些法則也在不知不覺中變化。原本一套固定的適用所有巫師的巫術儀式可能不再存在。因為人類個體之間的巨大差異,即便是與同樣的靈溝通,不同的巫師也會採用有所區別的巫術儀式。

所以,本詞典所載巫術的巫術儀式僅供參考。你必須對相關程序作出適合自己的正確調整,才有可能獲得成功。

一個提醒:如果你發現身邊有人不停重複古怪的動作,那是他為了提升與靈的親和度而做的日常巫術儀式練習。當然,另有一種糟糕的可能,這只是某種強迫症。

一個警告:因為本詞典成功晉陞巫師的人,請不要打擾其他人的正常生活。

巫術條目:

照相巫術

巫術對象:照相機

巫術儀式:嘴裏模仿「咔嚓咔嚓」的按快門聲,其餘未知。

巫術觸媒:建議用有歷史的老相機。

巫術效果:一是拍照片不需要底片和沖印,立拍立現。二是可以拍出過去的景象。

假貨巫術

巫術對象:一切假冒仿品

巫術儀式:根據選擇的巫術觸媒,進行假貨誕生過程的象徵性模仿。平時的穿着必須為假貨,使用的物品盡量選用假貨。

巫術觸媒:一件著名的被許多人接受的標誌性假貨。

巫術效果:讓仿冒品在一定時間內被人看成是被仿品本身。

對聯巫術

巫術對象:對聯

巫術儀式:寫下對聯的上聯,由求願者對出下聯,再寫出橫批。(缺失一些細微的巫術環節,但必定與寫對聯本身相關)

巫術觸媒:一件有歷史的文房用品。

巫術效果:為請求者願景成真創造契機。

LV包巫術

巫術對象:LV包

巫術儀式:真心誠意歌頌LV包,身體擺出「LV」姿態,燒錢。

巫術觸媒:LV經典包款,如Speedy30。

巫術效果:增加觸媒包容量,萬眾矚目。

車巫術

巫術對象:車

巫術儀式:念繞口令,駕駛狀態,血和車動力源象徵性連接。

巫術觸媒:車

巫術效果:極大增強車的性能,操作上有血脈相連的融洽感。

《清明上河圖》巫術

巫術對象:《清明上河圖》

巫術儀式:仿圖上所繪建起的長街,火,張擇端靈牌,古時文房四寶為祭品

巫術觸媒:《清明上河圖》部分原畫

巫術效果:商業繁榮;墳氣彌散。

龜甲巫術

巫術對象:龜甲

巫術儀式:飛速轉圈,其餘不詳。

巫術觸媒:煤球?

巫術效果:預測未知

本詞典撰寫者:俞絳、裘澤

①影子木即樹瘤,又稱癭木。是樹根部的結瘤或樹榦上的疤結,是樹的疾病造成的。由於樹瘤會汲取樹榦的養分,所以通常比重和硬度要大大超過樹榦,並且會形成奇妙特殊的木質紋理,適於觀賞把玩。

一.煤球的選擇

295

①汝窯是宋代五大名窯之首,曾專為宮廷燒制御用器,用瑪瑙為釉料,色澤以天青色最為著名,具備「雨過天晴雲破處,這般顏色做將來」的靈性。全世界完整器具存世約70件,故僅是碎瓷片也足以寶貴。

①瓦當硯就是取材瓦片做成的硯台,盛行於隋唐時期,用的都是秦漢魏晉廢毀宮殿的殘瓦,如秦阿房宮、漢未央宮瓦。裘澤小書桌上的這方是銅雀台瓦硯。

②查士標是清代著名畫家,字二瞻,號梅壑散人。畫風惜墨如金,講究韻味,以天真幽淡為宗。與同里孫逸、汪之端和漸江和尚並稱新安四大畫家。

294

①古董舊稱「骨董」,意為過去的精華,如肉腐而骨存,「董」是明曉的意思。

②傳《金瓶梅》為明代學者王世貞所作。民間流傳王世貞的父親王杼得到了張擇端的真本《清明上河圖》,嚴嵩為了霸佔《清明上河圖》,最終殺害了王杼。王世貞為了替父報仇,打聽到嚴嵩的兒子嚴世蕃喜歡看艷情小說,並且看書時習慣用手指沾口水翻書頁。於是便寫了一部《金瓶梅》,在書角沾上砒霜,把書獻給了嚴世蕃。不久,嚴世蕃果然中毒而死。

①這句上聯的諧音對應人名,櫓速指三國時期東吳著名謀士魯肅,帆快指漢高祖劉邦手下的大將樊噲。同時這句的意思,也指行船這樣的體力活,文官不如武將。

①下聯的笛清指北宋名將狄青,簫和指西漢謀臣蕭何,同時指音樂這樣的藝術,武將不如文官。

①洪憲瓷即民國初期,督理景德鎮的郭世五為袁世凱稱帝燒制的百餘件瓷器,由當時著名制瓷家鄢儒珍製作。1930年前有許多景德鎮藝人仿製此瓷,仿品也多有精品。

②主席瓷即毛澤東專用瓷器,由20世紀70年代湖南群力瓷廠燒就,代表1949年後中國瓷藝最高水平。目前已知存世不超過300件。

①「譚」字拆開為「西言早」,正合謎面「Morning」。

在羅馬附近的內米湖畔,阿里奇亞的叢林中,森林女神戴安娜的神廟左近,長著一株高大繁茂的聖樹。任何一名羅馬的逃奴都有機會成為守衛聖樹的神廟祭祀,並獲得「森林之王」的稱號,只要他折下一根聖樹樹枝,並殺死前任的守護者。

許多年過去,古羅馬已經成為歷史的遺跡,森林之王和他所代表的神力連同戴安娜神廟一起,早已經湮滅在阿里奇亞的密林中。

而從東方到西方,在世界的每個角落,人們曾經深信不疑的諸多神秘力量與手段,也與那些殘破的神廟一起,在雜草叢生中漸漸荒蕪。

一百二十年前,英國的人類學者J.G.弗雷澤開始用大半生的時間,順着意大利內米湖畔的聖樹,追尋曾經統治整個人類世界的巫術的蹤跡,並寫下十二卷近五千頁的著作《金枝》。這差不多是最後一次對人類巫術傳統進行的全面研究。

弗雷澤之後,世界又過了一百年。

我們已經習慣微波爐、冰箱、電視機、衛星、人工降雨……

沒有人再相信——巫術!

本書所引人類巫術傳統,大多出自弗雷澤的考證,謹向他在百年前的努力致敬。

①《清明上河圖》中的「解」字招牌,多被解釋為解庫。古時的解庫,就是典當行。

尾聲

新編巫術詞典

我不願意這個世界就是我們如今看到的這樣,不願意相信人死後會了無痕迹,不願意自己的存在到一萬年後變得毫無意義。於是,我期望着,這個世界有着另一種可能。

——那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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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幻河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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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黑暗中的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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