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第14節

亞什爾很吃驚,一個像杜卡斯這麼俗氣的人竟然會是個如此重要的角色。但是他就是這麼個人物,而且他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

杜卡斯嘴裏嚼著口香糖,脫了鞋子,雙腳翹到桌子上,根本不在乎別人看到他那雙汗津津的襪子,就那麼邋遢的貼在腳上。

「我老婆送我的這雙鞋簡直要把我的腳擠癟了。」杜卡斯借口說道。

亞什爾坐在沙發上,往後一躺,毫不掩飾自己對杜卡斯那雙令人作嘔的襪子的不快。

而且,他也的確很累了。他這兩天一直在華盛頓忙着工作,即使沒時間,就匆匆的一瞥,他都注意了整個城市瀰漫的那種高漲的對待阿拉伯人的排外情緒。除了工作會議,他基本都沒有怎麼出酒店的大門。

他對美國人的無知感到非常氣憤。這些美國佬甚至都不知道埃及在那裏,不了解中東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就更不知道為什麼中東人為什麼就不喜歡他們。他簡直無法相信,一個像美國這樣富有的國家,擁有那麼多精英——正是這些人才操縱着世界局勢的一舉一動——,卻有着如此數量眾多無知的人。

他自己是個商人,他的宗教信仰就是金錢,但是只要到美國來出差,他心中的國家意識就會覺醒。他無法忍受美國人對自己國家的蔑視。

《埃及?》《是在土耳其旁邊嗎?》《那裏有大海嗎?》《那裏有外國人嗎?》是的,這樣的問題不止一次出現在各種場合。

他自己的國家的確很窮,更確切的說,是各種腐敗的制度讓他們變得越來越窮,而這些腐敗的制度都得到那些只不過把地球看作是一張巨大的棋盤的超級大國無法估量的支持。埃及過去是處於前蘇聯的影響之下,現在是美國,並且就像他兒子阿布對他說的:《到底我們得到了什麼?他們儘是把我們不需要的東西用黃金的價格賣給我們,讓我們永遠也擺脫不了債務的糾纏》。

雖然因為阿布的激進主義他們多次爭吵,但是他心裏還是承認兒子有一定道理。他不理解兒子為什麼什麼都不缺,卻願意和那些激進派分子交朋友,並且都認為所有這些問題只有靠伊斯蘭教來解決。

就在上飛機來華盛頓前,他還因為阿布非要要蓄鬍子的問題跟他爭吵了一番。因為對於很多埃及的青年人來說,留着鬍子已經成為叛逆的一個象徵。

「阿爾佛雷德要領導這次行動」杜卡斯對阿什爾說道:「那最好,實際上他更熟悉伊拉克,而我們都不行,那麼那些人就可以在他的命令下行動了。你回開羅的時候,我派個人跟你一起過去,他是特種部隊的前陸軍上校。跟我的皮膚一樣黑,因為他是西班牙後裔,所以也不會太引人注意。而且他還會說一點阿拉伯語。他是那幫小夥子的頭,所以他最好要認識一下阿爾佛雷德,並且告訴他小夥子們打算如何行動。他的名字叫做邁克?費爾南德斯,是個很不錯的小夥子。他不僅會殺人,而且善於思考。他之所以離開部隊,完全是因為我給了他更多報酬,當然是比部隊要高的多的報酬。」

杜卡斯笑了起來,然後打開一個銀色的小盒子,從裏面拿出一支古巴雪茄煙,然後又拿了一支遞給亞什爾,但是這個埃及人卻謝絕了。

「我只能在自己的辦公室抽一點。家裏是不允許抽的,餐館里也不允許抽,在朋友家裏,因為他們的妻子跟我妻子一樣敏感和嚴格,所以我也是不能抽煙的。總有一天,我會在這裏永遠定居下去的。」

「阿爾佛雷德病的很重,我不知道他還能活多久。」

「你的姐夫還是他的醫生嗎?」

「我姐夫是他治療腫瘤的那家醫院的院長。他在那裏已經動了手術,他的肝臟也已經被切除掉了一部分。但是最近照的片子中,醫生們還是發現裏面有一些小的腫塊,其實也就是說,他的肝臟裏面佈滿了會慢慢吞噬他生命的腫瘤。」

「他還能活上六個月嗎?」

「我姐夫說有這個可能,但是他也無法確定。阿爾佛雷德也沒有任何抱怨,一如既往的過着他的生活。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而且……」

「而且什麼?」

「除了他的孫女,他什麼都不在乎了。」

「也就是說,他已經變成了一個絕望的人了。」

「不,他倒不是絕望,只不過是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所以不懼怕任何人,任何事情罷了。」

「這更糟糕,人總是應該害怕某人的。」杜卡斯喃喃自語道。

「他唯一在乎的就是他的孫女,而且他認為只給她留下一大筆錢還不夠。他希望能讓她找到他們已經付出多年心血去尋找的泥板聖經。他說那是他留給她的遺產。」

保羅?杜卡斯也許缺乏教育所賦予的最基本的常識和規範,譬如說不能將腳放到桌子上,但是他確實是個絕頂聰明的人,所以他才能爬到這樣的頂峰,所以他才會不費什麼腦筋就理解了為什麼阿爾佛雷德會有之前的種種舉動。

「那個女孩現在可以對他還是一無所知」杜卡斯說道:「但是一旦他死掉了,她就必須要面對現實,而唯一能讓她免除背上懷名聲的辦法就是將她變成一個有着國際知名度的考古學家。因此,他們才需要那個皮科特:他可以給他們帶來正是他們所缺少的,業界的尊重。他們其實完全可以單獨去將泥板聖經找出來,但是這樣卻不能把克拉拉從懷名聲中解脫出來。換個角度,如果她參與道一個國際性的考古小組之中,而這個小組把聖經發掘了出來,那麼情況可就完全不同了。我真是非常奇怪,這個女孩竟然對她的祖父一點都不了解。」

「克拉拉還是很有智慧的,只不過她不願意麵對任何可能惡化她和祖父關係的問題,所以她寧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你不要輕視了她。」

「事實上,我一點都不了解她。我手上倒是有一沓關於她的資料,她的好惡,她在三藩市的足跡,她的學校成績等等,但是這一切其實對於了解一個人而言並不起到任何實質性的作用。從這次生意中,我學道了,調查報告是沒辦法戰士出一個人的心靈和靈魂的狀況的。」

亞什爾驚異於杜卡斯的深刻見解。他心中暗忖這個環球安全的總裁併不像他看起來那樣簡單,這個總裁身上其實還有相當的價值,儘管看到他那雙腳擺在桌上,他的心裏還是一陣陣的湧起厭惡之情。

「給我幾個小時的時間,我要跟一些朋友談談,然後準備一些文件讓你好帶給阿爾佛雷德。我的人會跟你一起走的。我跟他說,讓他今天下午給你打電話,然後你們就可以慢慢熟悉一下對方。我告訴你了吧,他叫邁克?費爾南德斯?其實也無所謂,他會給你打電話的,你們去好好準備這次旅行吧。要是這次行動中遇到了什麼事情,有點教訓也不是件壞事。」

「他從來都沒去過那?」

「去過,海灣戰爭的時候去過。但是那也並不是場戰爭,這個我們大家都知道了。那隻不過是場展覽,一場恐嚇薩達姆的軍事表演,同時五角大樓里的那些傢伙可以把那些用納稅人的錢買來的兵器好好的找了個機會演練一下。他還去過埃及,但是,據我所知並不是考古,而只是看看金字塔,你知道的。「

亞什爾一走,保留就馬上給羅伯特?布朗打電話,但是布朗看來不在辦公室。他們讓他打手機試試。果然,他正在跟幾個美國大學的校長吃午飯,商談下一年的大規模的文化交流系列活動。

於是杜卡斯決定晚點再給他打電話。

法比安覺得有些緊張。伊維斯說服他去伊拉克當先遣隊,雖然自己熱情洋溢的答應了,但是兩天的時間又是要組織準備工作又是要拿到各種等級的簽證實在是有些不夠。

他已經組成了一個二十人的小組,雖然人數不太夠,但是實在找不到任何其他的,哪怕是願意在伊拉克面臨一場大戰的前夕奔赴那裏,冒着生命的危險去進行挖掘工作的人了。連他自己都覺得這是場瘋狂的行動,但是他覺得自己的生命旅途中倒是應該下上幾場如此瘋狂的暴雨。

剛剛答應跟他一起去挖掘的五個女學生中的一個給他打完電話,她答應要去工作兩個月,到了聖誕節就要回來。她給他推薦了一個朋友的朋友。這個男孩是個波黑人,她說,他剛剛到馬德里準備開始學習,身上了無分文,所以一聽說有一幫瘋狂的人要去伊拉克搞發掘,而且報酬很高,立刻就問她是不是可以帶上他一起,不管讓他干點什麼都可以。

但是,一個過去是老師,現在剛到馬德里準備在大學里學習兩個學期西班牙語的男孩子能夠干點什麼呢?幸好還沒有許諾任何東西,那麼,還是應該先跟皮科特說說。而且在這個隊伍里還有個克羅地亞人,這是皮科特說的。那是個德國教授推薦的人,那個年輕人好像是在德國學計算機的。《一個戰爭的倖存者,一個仇恨暴力的人》,他是這麼跟大家說的,但是沒辦法為了能夠掙點錢,他卻決定要去一個陷入封鎖的國家工作。因為柏林的生活太貴了。

對皮科特來說,雇傭一個計算機專家並且從在營帳的第一天就能夠有計算機輔助跟進並不是件壞事。所以他願意讓這個男孩跟在小組裏。那麼現在,再弄個波黑人進來,好像就有點多餘了。波黑人和克羅地亞人直到四天前還互相廝殺,那他們豈不是還要面臨在考古發掘過程中可能會產生的緊張情緒。況且,他又自問道:要個老師有什麼用呢?

皮科特吹着口哨走進了法比安在閣樓的那件房間里,看得出來,他很高興。

「你好啊,你在家呢!」

「我在辦公室呢!」法比安嚷道。

「還有不到一天呢」皮科特說道:「今天我可是萬事順利啊。」

「還好吧」法比安回答道:「因為我正在處理海關方面的手續。所有人都認為我們不應該帶什麼宿營用的帳篷,而是應該帶上坦克。還有那些簽證,簡直都要把我整瘋了。」

「好了,你就別擔心了。會處理好了,一切問題都會解決的。」

「我看你倒是很樂觀嘛,發生什麼事了?」

「因為我馬上就要跟《科學考古》雜誌簽訂一個協議,將我們工作的結果刊登在它所有的版本上,英文的,法文的,西班牙文的等等所有的版本。我希望年底的時候,我們能夠有所收穫。我覺得能夠獲得咱們業內最權威的雜誌的幫助是件再重要不過的事情了。我們只需要給他們寫一些有詳細標題的材料寄過去就可以了。我也知道我們現在已經是超負荷工作了,但是這樣對我們一定很有好處的。」

「恩,那很好啊。你是怎麼得到這個機會的?」

「是因為倫敦那邊的編輯給我打電話,他對我們的發掘感興趣。在羅馬的那個考古大會上,他聽了克拉拉的演講,得知她肯定說亞伯拉罕將創世紀的故事講給一個書記官記錄了下來。他相信,如果我也參與進來,那麼這件事就可能是真的,所以他想要個獨家報道,將我們所做的工作和最後的結果刊登出來。」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夠適應在雜誌靈敏嗅覺的追蹤下工作。」

「我也不喜歡這樣,但是鑒於現在的情況,也只能這樣處理最好了。我對我們會陷入什麼樣的狀況,其實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現在你跟我說這個有什麼用!」

「我信不過那些人。總覺得有些怪怪的,覺得有什麼東西從我身上溜走了,但是我又說不清是什麼。」

「你指什麼?」

「我至今還沒有機會見識一下克拉拉?坦內博格那個神秘的祖父。他們也沒有告訴我原來的那兩片泥板具體是在什麼時候,哪一次的發掘中被他們找到的。他們夫婦兩都很怪異。」

「誰們?那個克拉拉和他的丈夫嗎?」

「沒錯。他丈夫看起來還像個能解決問題的人,他似乎對自己的處境很有把握。」

「但是她本人卻從一開始就讓你感覺不好。」

「那倒不是,但是這個女人身上有些很奇怪的東西,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

「我非常非常有興趣認識這個女人。我肯定,她一定比你所說的要有趣的多。」

「是的,但是我也跟你說過了,她是有些奇怪。總之,你來的時候還是要和她好好相處,因為你也聽說了,她丈夫聲明說他自己是不再參與這個小組了。我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這也讓我很費解:他為什麼在這個節骨眼上下船呢?」

「不知道。」

「哎呀,我差點忘了!瑪格達,就是那五個女學生之一,她剛給我打電話,幫助我們招募學生。有人給她推薦了一個波黑人,原來是老師,現在剛來馬德里大學參加一個為外國人開設的西班牙語培訓班。看來這個小夥子經費有些短缺,所以他不介意跟着我們去伊拉克,願意聽從吩咐幹什麼都行。他說英文。」

「那他的西班牙語課程呢?」

「那就不知道了。我之所以跟你說是因為我們人手並不充足,儘管這個人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夠幫上忙。」

「或許可以管理一下雜務,誰知道呢,讓我考慮一下吧。但是我們也不能負擔個不能對任何具體產生效用的人啊!那個克羅地亞人的情況則有些不同,一個搞計算機的還是很有用的。」

「嗯,我也想過要是把一個克羅地亞人和一個波黑人弄到一塊,搞不好還會出問題呢。」

「那又是別的問題了,直到兩天前這兩撥人都還在互相殘殺呢。我也不知道了,我再好好想想,但是我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好主意。」

「我也這麼認為,但是我答應瑪格達要好好考慮這個問題。」

「好吧,我們所有的這些人中有沒有誰能夠勝任攝影師呢?」

「幹什麼用的?」

「給雜誌投稿啊!他們可不會派任何人過來。」

「你不是說他們非常感興趣嗎?」

「感興趣是沒錯,但是我也告訴你了,所有的工作我們都需要自己來完成。他們可不想冒險,他們可不會把一個小組的人派到像伊拉克這樣面臨戰火危機的國家來。《考古學》這樣的雜誌可不是什麼時事雜誌。」

「我們現在的工作就已經夠多的了!」

「得了,你就別抱怨了,跟我說說,你要什麼時候出發。」

「如果我不再需要跟任何別的官員打架的話,那麼三天後啟程。但是還是缺一些材料,所以我也不能完全保證。」

「你決定派誰過去給你當副手呢?」

「瑪爾塔。」

「啊哈!」

「聽着,我跟瑪爾塔可什麼都沒有啊。」

「但是你巴不得有機會呢,我還有所有人都有此想法啊。」

「你搞錯了,你根本就不了解,瑪爾塔就是個朋友,朋友而已。上大學的時候我們就認識了,信不信由你,我們從來就沒有過什麼別的特別關係。」

「不過她可是你身邊那些追隨者里最有意思的一個哦。」

「那是毫無疑問,但是那也只是朋友,我最好的朋友,一個就像你一樣的好朋友。跟你,我可不會一起睡覺吧。」

「好啦,瑪爾塔的確是個聰明又有能力的人。」

「沒錯,而且她還有個優點:她知道如何跟所有人相處,不論是部長,還是舊貨商,她都能應付自如。」

「但這可是去伊拉克啊。」

「瑪爾塔去過伊拉克。她了解這個國家,若干年前,她跟隨一隊教授,在一個銀行基金會的資助下,作為特邀考古學家過去工作了兩個月。而且,她還能說阿拉伯語。她能夠跟那些海關的官員們交流,跟村子裏的長官,工人還有所有必要的人交流。」

「你不是也能叨咕幾句阿拉伯語嗎?」

「你也說了,我也就是叨咕兩句而已。瑪爾塔和你一樣都能夠流利的說阿拉伯語,但是我說的太差了。我相信她,相信她的判斷力,而且她很聰明,直覺很強,總能找到問題的解決辦法。」

「好了,我覺得沒有問題。我很贊同你的觀點,她是個不可多得的寶貴人才。作為考古學家我是不太認識她,但是如果你說她好……」

「她的確是個優秀的考古學家,這些年來她一直參加了在敘利亞、約旦等地的考古,她了解古哈蘭城那片地區,就是你跟我說的那個神秘的祖父找到那些泥板的地方,所以她絕對是這個工作最理想的不二人選。」

「法比安,我向你保證瑪爾塔陪你去我一點意見都沒有。在我們這樣的工作中,組成團隊工作,並且開心的去工作是非常重要的,而且這些工作要在那裏開展起來可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她馬上就過來了。」

「太好了,我們還有一大堆事情要最後敲定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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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穌泥板聖經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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