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地獄火

三十、地獄火

「這是什麼?」

雖然瀕臨絕境,可在短暫的安靜之後,除了阿芸、孟樓和羅蘭德外,其餘人都散了開來,尋找可能存在的通道。在幾分鐘后,酒井忠男突然叫了起來,日本人在找東西發麵,確實比較有天賦。

他發現的是半埋在牆角的一塊石碑,石碑上爬滿了青苔,但可以清楚地看出這不是天然形成的東西。擦掉青苔之後,上面現出一行豎着的漢字,張許念了出來:「十一月三尺六分忌火宜水。」

「這是指路石。」傅德高精神一振:「過去帝王墓中工匠為防被活埋滅口,往往在墓中隱秘處留下指路石,為自己或同伴留一條出路,我們有救了!」

「可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又是十一月又是三尺六分又是忌火宜水的,我怎麼弄不明白?」胡海疑惑地問道。

「十一月……堪地術中十一月是指八卦中的坎卦,也就是北方,前面半句大概是指這裏……」孟樓向說道。

「正是!」傅德高掏出指南針確定了方位之後來到正北,他約摸估量了一下高度,然後翻開那兒的一塊石頭。這塊石頭上也長滿了青苔,因為時間久遠都與周圍的石頭連成了一塊,如果不是有心理準備的話,根本發現不了。這石頭翻開之後,傅德高歡呼了一聲,在石頭之後露出另一個小小的缺口來。

這個缺口比起他們爬進來的洞還要小,勉強夠一個人鑽過去而已,傅德高爬過去后摸索了會兒,然後說道:「這是一面活牆!」

眾人紛紛鑽了過去,胡海與阿芸留在了最後,見只剩下兩人後,胡海說道:「你先過去吧。」

「為什麼每次你都要在後面?」阿芸不屑地說道。

「不要小看男人。」胡海咆哮道:「快去吧!」

翻過活牆之後便是一條筆直的甬道,甬道一端露出淡淡的微光,順着光來到甬道口后,他們眼前一亮,只覺得霍然開朗,距他們三十多米的地方,一座美崙美煥的樓台矗立在那兒,氣勢宏大磅礴。這座樓台高門嵯峨雙闕對立,中間部分是一座二十米的五層高閣,高閣的第三層處伸出兩道飛橋,與左右雙闕相連。在高閣前的基台上,立着一隻巨大的玄鳥狀器物。整個建築群是建在對面洞壁突出的一塊巨岩上,正前方向眾人立處伸出十六層台階之下就嘎然而止,再過來則是陰雲翻滾的深淵。深淵中陰雲翻騰,探燈的強光都無法穿透,看上去倒類似於毒瘴。酒井忠男的探燈沒抓穩掉了出去,墜入那片陰雲中,只是隱約看到一個光點迅速下落,半晌也沒有聽到落地的回聲。一陣涼嗖嗖的冷風夾雜着某種刺鼻的腐臭味兒從深淵中傳了過來,讓眾人覺得極不舒服。

他們面前是一個有足球場大小的半天然溶洞,向上離穹頂至少有五六十米,向下則是黑黝黝的深不見底的深淵。深淵對面的岩壁,似乎是整塊的瑩光水晶,也不知道是從哪兒折射進來的微光,使得這幽暗的地下也變得隱約可見,因此即使不是探燈照着,他們也可以看到那座高閣。岩壁上的光五色斑闌,如果是在外面看到了一定會給人絢麗奪目的感覺,可是在這深深的地下,卻讓眾人覺得陰森詭異,甚至連帶着眼前原本應是天上瓊樓玉宇的高台建築,也變得猙獰恐怖起來。

最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高台前的那隻巨大青銅玄鳥,它的模樣似鳳非鳳,也與漢時常見的飛燕形象不一致,它張開雙翅,頭頸微偏昂向一端,顯得異常高傲。胡海忍不住拿眼睛瞄了阿芸一眼,這個日本女孩最初給他的印象便和這青銅玄鳥如出一轍。

「應該就在這裏了,看!」閻世銘突然指著對面說道。

眾人看到就在那青銅玄鳥之後,一個身影瞬間閃過,孟樓心突的一跳,這黑黝黝的深淵將眾人與那高台隔開,那個身影究竟是不是蚯蚓王一夥,是的話他們又是如何過去的?

一種異樣的感覺讓他覺得,對面的應該是蚯蚓王一夥,這種感覺是金匱六壬盤給他帶來的,他可以肯定,金匱六壬盤就在對面。

「那個青銅玄鳥……它飛起來了?」胡海突然間嚷道。

青銅玄鳥當然是無法飛起的,但它身上確實在發光,或許是反射的瑩光,這光輕輕流動着,在視覺上給眾人一種奇妙的錯覺,彷彿那青銅玄鳥振翅欲飛似的。

張許凝視着青銅玄鳥,秀眉輕顰,總覺得這青銅玄鳥似乎有什麼問題。她仔細觀察著那青銅玄鳥,雖然隔着幾十米遠,但在恍惚中,張許覺得這青銅玄鳥似乎離得很近,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一般。

她向青銅玄鳥伸出手去,猛然間,那青銅玄鳥身上的流光一閃,凝結成球狀閃電般的一個綠光圓團,脫離了那青銅玄鳥身軀,升到半空之中。張許「啊」的一聲,那浮在半空中的綠光如電般射向她,從她的眉間鑽了進去,她突然間又呻吟了聲,發出尖銳而短促的尖叫,象是被什麼東西重擊了一般。孟樓與胡海回頭向她望過去,看到她眼神短暫地發直,然後象電影中慢動作一樣舞動着自己的四肢,動作根本是普通人無法做到的!

在張許自己的感覺中,這一剎那彷彿有十幾分鐘那麼久,周圍一切人的動作都變得極慢,讓她覺得滑稽可笑。然後她覺得眼前一陣模糊,神智被某種極度的疲倦所吞噬,一切都在遠去,身體再也不受她支配了。

孟樓看張許的同時,冰冷的感覺一瞬間就將他整個人吞沒了,那淡淡的冰霜再次罩遍他的全身。

他腦中飛快地轉着念頭,卻看到張許不等生死眼回答,就縱身一躍,跳出了甬道口,撲入那翻騰著陰雲的深淵!

「張許?」孟樓與胡海同聲叫了起來,張許聰慧多智,一路上和二人結下了深厚的情誼,因此難免心憂。

讓眾人再次吃驚的事情發生了,張許落在那些翻滾的陰雲之上,竟然沒有掉下去。虛空中彷彿有什麼東西在支撐着她的身體,她輕移腳步,有如騰雲駕霧一般。她的姿態極美,孟樓見了後腦中不由自主地浮起了「翩若驚鴻、婉若游龍」這句話來,這是曹操之子曹植在《洛神賦》中形容洛水女神形態的話語。

這念頭一起,孟樓猛然叫道:「銅雀台!」

深淵那邊的建築,正是銅雀台,或者說是仿銅雀台所制,它的佈局氣勢,無一不合曹植在《銅雀台賦》中所說,如果他的猜想是真的,那麼曹操的屍體九成九將會在這裏了!

可是這裏的風水格局相當惡劣,用孟樓家傳望氣術中的原話說,這就是「孤、僻、疾、寡、郁、卒、廢、夭、殤九絕之地」,葬於此處,靈魂便永不超生!

這裏的局勢之惡,比起陳香姬墓的五凶之地還要勝過許多倍,曹操是摸金校慰的鼻祖,部下有無數善於墓室佈局的高人,陳香姬是墓葬世家的女兒,手中還有傳自管輅的金匱六壬盤,他們都應是內行,可卻都為自己選擇了極不好的墓地,這其中難道說有什麼聯繫?

很短的時間裏,孟樓腦中念頭翻滾,當他清醒過來時,張許已經過了一半深淵,眼看就要到那樓台將的台階了。

「對了……正是因為這是九絕之地,所以才這麼容易產生黑毛屍這類邪物,而寄生蛆與蝮虺這些穢物也能在此生存!」孟樓突然又想通了一件事。

「找到了,原來如此!」

胡海一向不信邪,張許「騰雲駕霧」讓他開始懷疑這深淵中的陰雲有什麼問題,他反覆摸索,終於張許落腳的地方發現了什麼,伸出腳在深淵上探了探,然後歡叫出聲。

那是一根極為粗大的鐵鏈,從溶洞的這端連向那端,因為銹跡斑斑顏色灰暗,所以隱藏在陰雲中難以發覺。鐵鏈有碗口粗細,雖然人踩上去搖搖晃晃的,但至少在眾人面前不再是一條絕路了。胡海不管許多,用簡易防毒面具罩住自己的臉后就爬上了鐵鏈,那鐵鏈懸在半空中,他每一用力就晃動得非常厲害,讓後面看的人都心驚膽戰。

胡海才爬上去沒幾步,那邊張許已經登上了台階,見她在銅雀前停了一下,似乎發出一聲輕嘆,然後就來到了那緊閉的門前。她輕輕一推,動作風流曼妙,便將看起來非常沉重的大門推開,然後她便消失在門中。

「快過去!」孟樓心中一凜,張許的異常讓他想起「鬼上身」這句話來,妙法八幡宮阿芸在他身邊,用輕微的聲音嘀咕了幾句,似乎也在說着什麼「附身」之類的話語。

在胡海發現鐵鏈之後,眾人就紛紛撲了過去,那鐵鏈非常粗,但畢竟年代久遠,早已經銹跡斑斑,特別是釘入這端岩石的部分,風化得非常嚴重。眾人爬上鐵鏈后並沒有注意到這點,最後上鐵鏈的是阿芸,她彷彿是為了和胡海開始說的那句「不要小看男人」嘔氣一般留到最後。然而,她爬出不過十餘米的時候,由於在鐵鏈上的人太多,鐵鏈的晃動更加劇烈,儘管她平衡能力很強,可這也大大地限制了她前進的速度。

沒有注意到,隨着鐵鏈的劇晃,固定在甬道入口這端的岩石開始碎裂,無數粉末與碎石簌簌落下,那鐵鏈甚至發出了輕微的咯吱聲。

孟樓在阿芸之前,他手腳並用緊緊抱着鐵鏈,一寸一寸地向前移動。劇烈的晃動中,他向身下的深淵望去,模糊中似乎看到一大堆白森森的東西。因為顛簸得太狠,所以他無法凝神去看,只是覺得非常奇怪,這深淵明明深不見底,自己怎麼可能看到那白森森的東西?

他又抽空向深淵下看了一眼,覺得那些白森森的東西似乎飛速撲了過來,他倒吸了口冷氣,僅這一瞬間的功夫,他已經判斷出,那白森森的是堆積如山的枯骨!

廝殺聲,哭喊聲,還有那已經積鬱成烏黑色的血海,嗖一聲從他耳邊掠了過去。孟樓覺得心臟都無法跳動了,他閉上眼啊的一聲大叫,突然間覺得身體失去了依靠,人便向那深淵墜去!

「小樓!」

廝殺聲,哭喊聲,還有那已經積鬱成烏黑色的血海,嗖一聲從他耳邊掠了過去。孟樓覺得心臟都無法跳動了,他閉上眼啊的一聲大叫,突然間覺得身體失去了依靠,人便向那深淵墜去!

「小樓!」

胡海的喊聲突然傳進他的耳中,孟樓在極度驚悸中猛然睜開雙眼,卻發現自己正象個鐘擺一樣撞向岩壁,他抓緊鐵鏈用腳一撐,身體歪向一邊,這才沒有正面撞著岩石,但右肩部與岩壁的接觸讓他忍不住呻吟出聲,手上也是一軟,如果不是左手抓得緊的話,恐怕就要墜下深淵了。他茫然回頭,卻發現自己正掛在那台階之下,鐵鏈原本連接甬道的那一端已經脫落了。

「快往上爬!」

在他身後,阿芸焦急地大叫着,她已經爬到了孟樓的腳下,而鐵鏈仍然在劇烈地晃動,孟樓本能地向上爬著,好一會兒才明白髮生了什麼。

「剛才我看到的白影是幻覺嗎?」一面努力向上爬,孟樓一面想。

眾人終於安全地爬上台階,此刻除了胡海還在等他們外,其餘人早就進了那銅雀台,就連阿芸在一上台階后就立刻沖了進去。

「我們也快走!」孟樓喘著粗氣說道。

胡海憤憤向深淵下吐了口唾沫,然後轉身邁上台階。

就在他邁出兩步之後,在他背後,突然間升騰起一陣翻滾不停的濃霧,這濃霧夾雜着有如悶雷般的嗡嗡聲,一個足有兩層樓那麼大的白色骷髏頭骨從中浮了起來!

「又……又是怎麼回事?」胡海愕然轉頭,看着那隻骷髏頭骨。

骷髏頭骨在半空中晃了幾下,猛然張大了嘴,象是要撲向眾人。孟樓的瞳孔猛然收縮起來,這根本不是什麼骷髏頭骨,而是無數細如蚊蚋的白色蟲子。它們聚在一起,抱成了一個不規則的圓球狀,看起來就象是一個人類的頭骨!

孟樓立刻想起野外探險的前輩們曾提到的行軍蟻,這種螞蟻成千上萬隻在一起,所到之處只剩斑斑白骨,它們也總愛抱成團,當遇到水時就聚成一個球滾過去。雖然眼前這些蟲子不是螞蟻,可是直覺還是告訴孟樓,它們極為危險,足以在片刻間前一個身強力壯的大活力吸成肉乾。

而且,這些蚊蚋在空中組成的圖案,象極了一個巨大的人類骷髏頭骨,那大張的嘴,正沖着孟樓等人,隨着那些蚊蚋的飛行,還一張一合顫抖不停!雖然隔着有近十米,但是眾人還是聞到一股刺鼻的臭味,彷彿是從這張虛無的大嘴中噴出的!

「我靠,真他媽的噁心!」連胡海這樣的粗神經都忍受不了,他舉槍對着這些蚊蚋就是一槍。

轟一聲巨響,他們絕對沒有想到的事情發生了,隨着這一槍,一個巨大的火球迅速吞沒了這些蚊蚋,那個蟲子骷髏頭變成了一個火焰骷髏頭!它大約在半空中停了一秒左右,然後在一片嗡嗡聲中迅速落下,掉入了那看不見底的深淵!

「這……這也太邪門了吧?」胡海沒有料到自己一槍竟然有這樣的威力,他喃喃地說道。

「沼氣。」一愣之後孟樓吐出了兩個字來。

「什麼意思?」胡海想也不想問道。

「剛才那刺鼻的臭味你聞到沒有,那好象是沼氣,那深淵裏大概沉聚了大量沼氣,蟲子飛上來時將沼氣也帶了上來,你一槍過去,引燃了沼氣……」孟樓一邊快步走上台階一邊說道,阿芸的速度比他們快得多,早已經進了大門,他們剛過那巨大的青銅玄鳥像,背後又是轟然一聲巨響。

他們猛然回頭,在他們身後,那原本翻騰著陰雲的深淵竟然在傾刻間變成了一片火海!

這火焰的顏色並不是純紅色,而是那種光芒不強的綠色,一片綠色的火焰不停地跳躍,舔噬著周圍的一切,火焰燃燒時發出的聲音也非常怪異,那是類似於蝮虺吐信時的嘶嘶聲,象是有無數鬼魂在這片綠芒中掙扎哀嚎。這火光被銅雀台後的晶壁所折射,變得更加光怪陸離,將周圍照得宛如十八層地獄一般。孟樓吸了口冷氣,無邊的恐懼從內心最底處浮了起來。

這才是整座地宮中最最可怕的機關!

在他們眼前這彷彿煉獄鬼火的一切,才是佈置這墓的人留下的最可怕機關。不但那些有如蚊蚋的怪蟲是他們留下的遺種,而且在這深淵之下,還人為地積聚了大量可燃氣體。這些可燃氣體比重較空氣稍重,因此沉聚在此不會消散,任何人進入這地宮都會引火照明,當發現那些蚊蚋之後很自然地就會用火把去對付,結果必然是將深淵中的可燃氣體全部引著,最後自己也葬身於火海!

從他們進入地宮以來,設計地宮的人先是用水力驅動機關,現在用火力來消滅入侵者,他善於驅使自然為己所用的能力,已經讓人望而生畏了。

如果說他有弱點,那就是沒有料想到在一千八百年之後進入地宮的人用的已經不是火把,而是不會產生明火的探燈和手電筒,這使得孟樓等人在經過鐵鏈時安然無恙。

那種刺骨的寒意再次襲來,孟樓向頭頂望了望,他似乎覺得,那布下機關者就在冥冥中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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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匱六壬盤:決戰曹操疑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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