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壬盤

二、六壬盤

工地的宿舍是臨時搭建的,因此條件非常簡陋,胡海也不好意思在那兒招待孟樓,兩人離開現場后就去了鄉招待所。其實象這樣的農業鄉招待所條件也很簡陋,比起工地的宿舍好不到哪去,沒有空調沒有寬頻甚至沒有單獨的衛生間,就連彩電也是老舊不堪。懶洋洋的服務員在孟樓再三催促下才拎了瓶開水進來,給自己和胡海各倒一杯后,孟樓又打開了電視。

"那個棋盤一樣的東西是什麼,你又怎麼知道土裏埋着石碑,還有,那些人真是中了詛咒?"屁股還沒有坐定,一連串的問題就從胡海的嘴中連珠炮般飛了出來。

孟海手裏還緊緊地抓着一個朔料袋,袋子裏就是那個從古墓中找出的棋盤一般的東西。他思忖了一會兒,然後搖了搖頭:"這東西似乎是六壬盤,但和以前我見過的六壬盤不一樣。"

"六壬盤?那是什麼鬼東西?"

"確實是鬼東西。"孟海解釋道:"古代的時候風水堪輿術士或者陰陽師用來觀氣的東西……換句話說,就是用來埋死人的。"

胡海吃了一驚,他沒想到自己隨手撿來的竟然是這麼怪異的東西,想了想,他又問下一個問題:"你怎麼知道那兒石碑?"

他問到這個問題,孟樓明顯遲疑了一下,然後苦笑了。這個問題他很難解釋,風水堪輿陰陽望氣,即使放在古代也是玄之又玄的東西,他怎麼說得清楚?但是他知道,胡海的好奇心重,自己越是不回答他越是要追根問底,因此思考了一會兒后說道:"我看到這是六壬盤后,想到一本古代關於墓葬的書上說,如果墓穴之主擔心盜墓者,可以在墓穴西北偏北位立碑詛咒。"

他說到這的時候,胡海插進話來:"為什麼是西北偏北位?"

孟樓將那個六壬盤托起來給胡海看,當他把方位調整正與真實方位完全一致時,胡海看到,六壬盤西北偏北位上雕著兩個附號:"庚申"。

見他仍然一臉不解,孟樓搖了搖頭:"庚申位在六壬術中是白虎位,也就是大凶之位,白虎是庚申金神,代表血光疾病還有死亡這樣非常兇險的事情。在墓地庚申位下咒,在古代葬術中是極為兇險的事情,極有可能殃及墓主或後世子孫。"

想到那些瘋狂的哄搶陪葬品的人們,神經極粗的胡海也禁不住打了個冷戰:"這詛咒……實現了!"

孟樓對此也是又驚又疑,從哄搶者的表現來看,似乎墓主的惡咒真實現了,但是,讓孟樓覺得奇怪的是,推開墓地的那個推土機駕駛員、第一個跳入墓穴的胡海還有部分及時跳出墓穴的人,卻都安然無恙。孟樓心中隱約覺得,危險並沒有離他們而去,相反,更為兇險的事情似乎正在等着他們。

"大海,這兩天你請假跟着我吧……我有些擔心。"抽了會煙后,孟樓悶悶地說道,他對於古代喪葬之術知道的越多,對於某些神秘的力量也就越敬畏。

"我靠,有什麼擔心的!"與他相比,胡海絕對可以算是無知者無畏了,他罵罵咧咧地站起身來,一口將杯子裏已經冷了的水喝光:"你看你那樣,哪點還象以前的你了!"

孟樓苦笑了一下,確實,當年的他天不怕地不怕,可人這種生物就是這麼奇怪,年紀越長畏懼的也就越多了。

特別是經歷過那件事情之後,孟樓更是小心謹慎,在他這兩年四處探奇覽勝的過程中,他能夠平安活下來,很大程度上也是依靠着這種小心謹慎。

與他相反,胡海比起年輕的時候似乎膽子更大了,但孟樓心中明白,胡海其實和他一樣,在受過那次刺激后性格發生了變化。所不同的是,他是用更加小心,而胡海是更為粗豪,但實質上,兩人都是在逃避,在掩飾那刻骨銘心的恐懼。

"不管怎麼說,去請個假吧,今天工地上出現這樣的事情,你們的工程也肯定要耽擱下來……"孟樓幽幽地說着,但他的話才講到這就停了下來,注意力轉到了電視節目上。

鄉招待所的電視收得到的節目並不多,現在的頻道是本市電視台,而電視台里正在播放工地上的墓穴,電視台緊急插播的新聞中,正是南水北調工程中線現場發生重大事故的消息。

"據悉,在哄搶中共有十一人不幸死亡,另有三人重傷,傷者目前正在送往醫院進行緊急搶救。本台記者安玉敏在現場為您報道……"

孟樓看了看時間,現在是下午四點三十七分,從現場離開到這裏才不過兩個小時。他與胡海對望了一眼,胡海是茫茫然什麼都不知道,孟樓心裏想的卻更多。

新聞這麼短的時間就播出來了,恐怕不僅僅是因為死傷慘重的緣故,而是為了避謠。

想到這裏的時候,孟樓忽然覺得背心再次變得冰冷起來,似乎又有什麼危險即將降臨。他果斷地站了起來,將自己的行李收拾好:"大海,我們現在就得走了!"

胡海沒有動,他沒有孟樓的那種感覺:"又怎麼了?"

"聽我的……你相信我不?"看到胡海眼中的拒絕,孟樓嘆了口氣,他問道。

"當然相信!"胡海幾乎斬釘截鐵地回答。

"那麼就趕緊和我一起走……走得越快越好!雖然現在我也說不清原因,但等我弄明白了這一切我就會告訴你!"

他們幾乎是衝出鄉招待所的,甚至連押金都沒有索要。一來到街上,孟樓攔下一輛迎面開來的面的:"去邯鄲市!"

從安陽到邯鄲,直線距離不到四十公里,但是卻跨河南河北兩省。那個面的司機常跑這條路,而且相當健談,兩人上車后沒過一會兒他便打開了話匣:"二位老闆,來安陽旅遊的吧,今天安陽可出了大事情,死了二十多個啊!"

孟樓沒有回答,但同樣喜歡說話的胡海接過了話茬,他撇了撇嘴:"我剛看了新聞,十一個人吧。"

"新聞里說的你還信,老闆啊,新聞是信不得的。我實話實說吧,我剛從前面來,前面就有一個發作了的,那個慘……你看,就這,公安也在,看到地上的血跡了吧,嘖嘖!"

那司機的廢話特別多,但是孟樓與胡海順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路邊的一戶人家裏傳來了悲切的哭聲,而在門口,幾個警察圍着一灘血跡牽着警戒線。

"說起這家人我可認識,上午還好好的,跑到南水北調工地上幹活呢,下午工地出事停工后就跑回來了,才這麼一會兒……可真慘!"

司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在經過那戶人家前面時車速放緩了些。孟樓臉色變得鐵青,他再次看了看胡海,很顯然,這戶人家的死者也是在工地上中了那個惡咒。

胡海仍舊是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也看不出他身體有什麼異樣,孟樓關注的目光換來的只是一個白眼。

孟樓皺起了眉,這些年來,他不遺餘力地收集有關風水墓葬的知識,在探險的過程中也曾經進入過一些古墓,但是象今天這麼詭異的事情,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那個方棋盤一樣的東西,他最初認定是六壬盤,但是現在仔細想想,它似乎與六壬盤還是有着區別。而從墓穴中傳出的惡咒,更是讓他百思不得其解,難道說那種詛咒真的有這麼強的效果,在近兩千年之後仍然殺人於無形?

想到詛咒,孟樓就想到那塊石碑,而石碑是他在墓穴西北偏北的白虎位發現的……

"不對!"強烈的不安與危機感再度襲來,孟樓猛然瞪大了眼:"西北偏北位!"

他們打的面的,現在正向西北偏北方向的邯鄲市開去!

孟樓總算明白自己的不安感來自何方,從六壬的角度而言,他正在往死路上趕!他用力咽了口口水:"師傅,不去邯鄲了,去……去臨漳吧。"

這個地名其實是他看到路邊的指路牌后臨時起意的,司機通過後座鏡看了他一眼,對於他中途改變方向也是滿腹懷疑,當看到孟樓鐵青的臉色和胡海一身的肌肉時,司機心中"登"的一跳。

"該不會遇着……遇着專門劫殺的士司機的劫匪了吧?"司機心中這樣想,如果不是天色還算早,他甚至想找個地方將兩人放下算了。

有了這個念頭,司機怎麼看孟樓與胡海二人都覺得可疑,他正疑神疑鬼間,突然間伴隨着一道強光,一聲巨響傳了過來。原本就滿腹狐疑注意力不集中的司機被這突如其來的暴雷嚇得手抖個不停,面的也在公路上扭來扭去,幾乎開進了路邊的水溝中。

"只是一個雷而已……"孟樓幽幽地說道。

他的聲音還沒有停,接着又一個閃電打了下來,恰好擊在離他們大約五十米的一個高大的指路牌上,絢麗電火花四散發濺,雷聲將他們耳膜震得嗡嗡作響,幾乎什麼也聽不見了。

緊接着狂風大作,黃豆大小的暴雨織起了珠簾,能見度迅速降低到不足三十米,司機打開了防霧燈和雨刷,車速也慢了下來。

"狗日的天氣,好大的雨!"胡海明顯缺乏對大自然的敬意,他罵罵咧咧地說了一句:"這樣的鬼天氣,就算是沒出事,也什麼事情都幹不成了。"

孟樓勉強笑了笑,他伸手摸了一下包里被他認作是六壬盤的銅盤,又陷入自己的思考之中。

從樣式來看,這個銅盤就是六壬盤,但它與此前出土的六壬盤又有明顯的不同。最主要的是,孟樓摸著這六壬盤的時候,可以感覺到裏面似乎蘊藏着某種力量,就象是老式的電視機打開后,屏幕前會產生的那種磁力。

細細感受着這銅盤上的力量,孟樓不經意地睜開眼向車側窗外望去,然後他驚得臉色慘白!

在車側窗上,一雙黝黑的眼睛正凝視着他!

"那……"他捅了胡海一下,只說出了一個字,那雙黝黑的眼睛突然間從側窗上消失了。

"那是什麼?"他還是將自己的問題問了出來。

只看到一個影子的胡海笑了笑,自己這個摯友今天不知道為什麼總是神經兮兮地,他拍了拍孟樓的肩膀:"兩片樹葉而已,外頭風大,從樹上吹下來貼在車窗上。"

孟樓默默點了點頭,或許,那真是兩片樹葉吧。

臨漳與安陽一樣是一座歷史久遠的古城,事實上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這兩個地方原本就同屬於鄴城治下。不過,安陽現在仍然是一座比較繁華的中型城市,而臨漳則差多了。孟樓與胡海趕到這的時候,暴雨還沒有停,臨漳城被籠罩在一片水氣之中,朦朦朧朧地顯得極不真實。

雖然臨漳比不上安陽繁華,但比起施工隊所在的那個鄉則要強上幾十倍,孟樓與胡海住的旅店裏,甚至還提供寬頻上網服務,這讓孟樓心情好得多了。

"你在幹啥,看小電影?"

洗過澡換上新買衣服的胡海見孟樓蹲在筆記本電腦前面不知道幹什麼,因此過來問了一句。

"滾,以為我和你一樣下流!"孟樓一邊罵一邊盯着電腦屏幕,看都沒向胡海看一眼。

胡海嘿嘿笑了笑,他也湊了過來,發現孟樓是在上一個叫"古物誌異"的論壇。在孟樓打開的網頁里,他們發現的那個銅盤的照片赫然其中。

"咦,這個不就是我們發現的那個什麼六壬盤嗎?"胡海好奇地問道。

"就是那個,我用手機拍下來了,然後把照片傳上了論壇。雖然我覺得這是六壬盤,但到底是不是,還要求證一下。這個論壇藏龍卧虎,很多都是收藏和鑒定方面的大家,我估計很快就會有結果了,晚上這個時候上網的人多。"

孟樓絮絮叨叨地說着,一面反覆刷新網頁。果然沒多久,在他發的帖子之後就有了第一個跟帖,胡海滿懷希望地看去,卻發現跟帖只有兩個字:"沙發。"

"我靠,這也是大家嗎?"胡海哈哈笑了起來。

"滾去看電視吧,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我叫你。"胡海的嘲笑讓孟樓有些不爽。

但是,胡海對於那個銅盤的興趣明顯大於電視,雖然他打開了電視,卻每隔幾分鐘就會跑到孟樓身邊來看一下電腦。孟樓發的帖子還是有不少人看的,點擊上升的同時,回帖的也多了起來,第二個回帖的人在寫下"板凳"兩字的同時,還留下了"是不是羅盤"的猜測。緊接着,第三個回帖的就與孟樓的猜測一致了,那個署名是"青烏子"的人認為這是一個特殊的六壬盤。

接下來一連串的回帖都認為這是一個六壬盤,更有人將幾個此前發現的六壬盤照片傳了上來。有了對比,這些古物愛好者們很快就發現問題:孟樓上傳的方盤照片里,方盤不象別的六壬盤那樣只有"天"、"地"兩層,而是分為三層。盤上的雕紋也不完全一樣,除了有其餘六壬盤的天干地支北斗七星和二十八宿等等之外,在天盤中還隱約襯有太陽的陰陽魚圖案,在地盤中則隱約可以看到依不同方位排有八卦符號。

就著這些紋理和符號,論壇里開始了激烈的爭論,很快爭論變成了爭吵。這些爭吵中,孟樓雖然看到了一些有價值的東西,但是卻沒有看到有絕對說服力的論斷。這讓他有些失望,如果能認清這個銅盤到底是什麼,或許就能知道古墓中詛咒的秘密。孟樓心裏相當不放心,畢竟,胡海曾經跳進古墓,如果真有詛咒存在,那麼他也會有生命危險。

胡海仍然時不時地跑過來看回復,但發現沒有什麼有趣的東西后,他的注意力就轉到了電視上。對於那些噁心肉麻的電視劇,孟樓是一點興趣都沒有,可胡海這麼粗獷的傢伙,卻偏偏對此津津有味!

當然,即使是神經粗如胡海,對於那些廣告也是難以容忍的,在插播廣告的時候,他就不停地換台。孟樓的注意力在網上,根本沒管他在看什麼台,直到胡海突然叫他:"小樓,你過來!"

孟樓歪過頭去看着屏幕,電視上播的正是安陽的新聞。

"安陽發生的不知名病毒感染事件得到了有關部門的高度重視,目前市政府已經啟動了緊急預案,所有曾經與被感染者接觸過的人都將被隔離。市政府發言人保證……"

新聞中的主持人吐字還很清楚,但是孟樓可以感覺到她的緊張,除了這個政府公告外,新聞里就沒有再出現有關古墓的事情。孟樓與胡海對望了一眼,胡海吐了一句"我靠"就沒再說什麼,臉上表情仍然滿不在乎,在新聞結束后立刻又回去看他的電視劇。孟樓卻知道,他心中並沒有這麼輕鬆,他雖然粗獷,卻絕不缺心眼。

象發現古墓並引起十餘人死亡的大事情,晚間新聞里並沒有出現,按照孟樓的經驗,這種大新聞絕對應該在循環滾動的新聞節目中出現幾次才對。取代這個新聞的則是一個政府公告,這背後說明了什麼?

"可能……可能真是一種病毒?"回到電腦前,孟樓在心中暗想。

他習慣性地刷新了一下網頁,發現自己發的帖子後面又多了幾則回得,其中一則回復非常短,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金匱六壬盤。"

短短的五個字,卻讓孟樓心中一震,他似乎從這五個字裏感覺到一種強大的信心,而且直覺告訴他,這個銅盤確實就叫作金匱六壬盤。

他看了看回復者的網名,是一個自稱"蕩寇將軍後裔"的ID。

"能詳細說說這金匱六壬盤嗎,你的理由是什麼?"

孟樓在回復里敲了這幾個字,想要將回複發出去,但某種力量又讓他改變了主意。他剪切下這句話,然後通過論壇短訊發給了這個"蕩寇將軍後裔"。

發了短訊之後,孟樓給自己點燃了一支煙,他微微閉上眼,今天遇到的事情在他腦中一一閃了過去,過了大約五分鐘,他再次刷新論壇,果然收到了新短訊。

短訊是那個"蕩寇將軍後裔"發來的,內容並不是很長:"金匱六壬盤,傳說管輅所制,在普通六壬盤天地二盤外又多出一個人盤。堪輿鎮邪至寶,起之必有大厄,小心。另外,你這個的飾紋似乎是真品,與曹操墓地之謎似乎有關。"

孟樓反覆看着這段短訊,目光最終停留在"起之必有大厄"六字上,一股冷流從他的后脊生起,讓他身體無法控制地戰慄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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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匱六壬盤:決戰曹操疑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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