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走馬燈

二十七、走馬燈

孟樓一邊喘著粗氣一邊環望四顧,經過這段時間的狂奔,他已經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張許再也跑不動了,她靠着牆壁半蹲在地上,驚恐地向後面望去。

在他們身後大約三十米左右的地方,地上的寄生蛆密密麻麻,正迅速向兩人爬過來。這些寄生蛆爬動糾集在一起,象是在地上鋪了層灰黃色的氈毯,萬頭攢動之間,還發出有如砂石磨擦的刺耳聲音。孟樓端起槍,槍里剩下的子彈不多了,根本不可能阻止這些寄生蛆,但他象是溺水的人抓着稻草一樣,緊緊抓住槍不放。

「這些……這些寄生蛆是古墓里才有的東西,它們的卵可以保存幾百上千年不壞,在條件許可的情況下就會孵化,它們的壽命很短,生長得很快,所以需要大量的營養。」張許氣喘吁吁地說道。

「有沒有對付它們的辦法……前面也出現了!」孟樓對寄生蛆沒有興趣,他現在最關心的是如何對付這些傢伙。

「它們……它們怕鹽,可是,我們沒有鹽啊……」

張許出身於古玩世家,她的家族在與歷代摸金校尉發丘中郎將之流打交道的過程中,多少也了解了些古墓中會遇到的危險,因此她幾乎帶着哭腔說出了這句話。在西方的民間傳說中,鹽也確實具有避邪除凶的作用,所以現在一些國家在接待貴賓時還有獻鹽的禮儀。

「鹽……」孟樓沉默了會兒,猛然打開自己的背包,他從背包中找出一袋鹽來,然後繞着二人灑了一圈。

「你怎麼隨身帶着鹽?」張許奇怪地問道。

「呵呵,我在野外探險時養成的習慣,身上總帶着鹽。」孟樓勉強一笑:「現在希望……希望它們真的會怕鹽了。」

那些寄生蛆爬到鹽圈邊上,果然停了下來,這些傢伙應該是螞蟥的遠親,雖然看上去更象是蛆。它們停在鹽圈之外,過了會兒便開始散開,順着牆壁向孟樓與張許頭頂爬上去。很快,就有幾隻從甬道頂部掉下來,越過鹽圈爬向二人。

將手中的鹽灑在這幾隻寄生蛆身上后,孟樓咒罵了一聲,沒有想到這些噁心的東西竟然如此聰明。顯然,鹽圈已經不足以保護他與張許了,他必須另想辦法才行!

一袋鹽不能讓他們堅持多久,那種冰冷的感覺再度襲來,或許是身體對此已經適應了的緣故,雖然眉梢與發角都結成了淡淡的霜,孟樓並沒有失去對身體的支配以力。他用力抹了頭上的霜一把,那些霜被擠壓后立刻變成了細水滴,這提醒了孟樓,他大叫起來:「鹽……怕鹽……鹽水它們怕不怕?」

「不知道……試一試吧!」

在危急之中,他們二人沒有胡海的怪力與阿芸的好身手,只以用智慧來彌補不足。向一瓶純凈水中倒進兩把鹽之後,孟樓用力搖晃着瓶子,好讓鹽儘快溶解,然後將鹽水吸入口中,向著這些寄生蛆噴過去。

這些生存於地下的怪蟲吱吱叫着,在探燈照射下,凡是被噴到的寄生蛆,哪怕只沾上幾滴鹽水,也都冒出腥臭的霧汽,鹽水果然對它們有致命的殺傷力!

不過,這些怪蟲被溶解時發出的腥臭味也實在太難聞了,就連孟樓都覺得一陣翻江倒海般地噁心。

「太好了!」孟樓歡呼了一聲,他又吸了一口鹽水噴出去,寄生蛆似乎知道了厲害,開始向後退開。但這隻不過讓二人周圍的圈子變得更大了些而已,它們並不甘心放棄,仍然圍着二人。

張許原本慌亂的心這時稍稍安寧些,看着那些遲疑的寄生蛆,覺得胸中一股無比噁心的感覺湧上來,幾乎要嘔吐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鹽水總有用完的時候!」孟樓沒再噴鹽水,寄生蛆便又開始逼近,而且越來越多地向甬道頂部爬上去,張許忍着噁心的感覺說道:「先得衝出這些傢伙的包圍圈,不能讓它們爬上我們頭頂!」

「好的,我開路!」孟樓又吸了一口鹽水,再次向前狂噴,被鹽水噴中的寄生蛆大多都立刻死亡,原本被爬得密密麻麻的地面立刻露出一塊空隙,孟樓想都不想沖了過去,口中又噴了一次鹽水。

在他接二連三的「口水攻勢」下,終於從這些蛆蟲中闖出了一條路,兩人再度狂奔,後面的蛆蟲也繼續窮追。最初的時候孟樓與張許還覺得恐懼,到後來二人竟然大笑起來。

「該……該死的!」笑得有些喘不過氣的孟樓搖著頭,這些寄身蛆的弱點很明顯,可它們的數量足以彌補這一缺限了,剛才這麼短短的一分鐘里,孟樓已經噴掉了大半瓶鹽水。如果不能從這條甬道中出去,徹底擺脫這些蛆蟲,當鹽用完之後,他們兩人的下場可想而知!

「再找找看,說不定這附近就是活牆,這些活牆竟然會變……究竟是什麼樣的機關啊!」張許的話語裏帶着哭腔,見那些蛆蟲暫時還沒有靠近,她立刻開始在牆壁上敲擊起來。

他們的運氣不是很好,直到蛆蟲逼近,他們不得不再次奔逃,仍然沒有發現活牆。

「這些該死的蛆蟲究竟是從哪爬出來的……怎麼會有這麼多!」再次被蛆蟲包圍之後,孟樓又將一瓶純凈水製成了鹽水,手中的鹽還剩不到四分之一,最多還可以再制一瓶水了,他有些絕望地咒罵道。

「我……我也跑不動了!」張許靠着牆,神情極度沮喪。

「為什麼那活牆一會靈一會不靈啊?」孟樓嘆了口氣。

他正說話時,張許突然尖叫道:「誰,誰?」

孟樓猛然回頭,在二人身後,一道探燈的光直射過來。接着,他聽到傅德高的聲音響了起來:「是我,快過來!」

這個時候聽到傅德高的聲音,兩人都覺得一陣感動,他們鼓足餘力跑了過去,傅德高帶着二人又奔了十多米,他側耳聽了聽,然後用力一推牆,活牆轉了個面,將三人都帶到了外邊的甬道里。

「我聽到你們的聲音。」聽到孟樓與張許的道謝之後,傅德高說了一聲:「孟樓兄弟,隱者村的那條命我已經還給你了。」

孟樓心中一動,去隱者村的途中遇到山洪,自己在激流中救了傅德高一命,沒想到這位陰陽宗的人意一直掛記在心。當時情形確實危險,如果不是胡海和生死眼一起出手,只怕連自己也會完蛋。

「傅先生,你有沒有看到別的人?」想到胡海,孟樓立刻問道:「特別是胡海,你看到沒有?」

「我沒有看到別人……」傅德高微沉默了會兒,然後說道:「別出聲,跟着我!」

以為他在尋找胡海等人,因此孟樓就沒有再說什麼,跟在傅德高之後,他們順着甬道前行,幾次傅德高都停下來似乎在等待什麼,大約過了幾分鐘后便又繼續前進了。有時傅德高也推開牆壁上的活門,帶着二人穿過或環形或方形的小甬道,進入另一條直的甬道,剛開始的時候,孟樓還能記着方位,到後來,他左手拿着指南針右手捧著金匱六壬盤,也找不到自己究竟是處在什麼位置。

有傅德高帶路,他們前進得極順利,既沒有遇着什麼機關,也沒有再看到寄生蛆之類的東西。在轉了二十分鐘左右之後,傅德高的腳步明顯快了起來,他們順着甬道走到最後,終於看到一座打開了的石門,而在這石門前,是生死眼、蚯蚓王還有蚯蚓王的徒弟!

「地聽果然名不虛傳,竟然給你追上來了。」蚯蚓王用探燈往這邊照了照,然後怪笑着說道。

「哼哼,沒有幾分真功夫,怎麼敢和你這老蚯蚓一起下古墓!」傅德高的聲音同樣陰森:「八門金鎖陣還難不住陰陽門的人。」

「你為什麼丟下我們?」孟樓皺着眉喝道,他心憂胡海的安危,因此沒有注意傅德高的話。

蚯蚓王聳了聳肩,他手中的探燈從三人臉上一一照過去:「張小姐,不好意思讓你也卷進來了,為你考慮,此時你回頭還來得及。」

張許看了他一眼,又望了望孟樓:「我和孟樓一樣想知道,為什麼你要拋下我們?」

「如果我不拋下你們,那麼現在我就已經成死屍了。」蚯蚓王不屑地撇了下嘴:「你們也一樣,那三個老頭請來賴長安、洋和尚還有那個日本婆娘,你以為他們安着什麼心?他們以為有了那三個傢伙,再加上墓室地圖,就可以幹掉我們了……我蚯蚓王混跡江湖五十多年,怎麼會傻乎乎地等人來殺?」

他話語中滿是桀傲,而且氣勢咄咄逼人,彷彿張許與孟樓的問話非常愚蠢一般。孟樓心中一動,初見蚯蚓王時,他是個心狠手辣的盜墓頭子,與他接觸中,他又表現得簡單粗暴,現在則露出梟雄般的桀傲兇殘,這個老盜墓賊彷彿藏着許多面具,隨時都會換上不同的一般。

「曹操一代梟雄,又是咱們摸金校尉與發丘中郎將的老祖宗,他的墓會有那麼好盜么,找兩三個洋鬼子就能解決墓里的問題?哼,就這八門金鎖陣和走馬燈機關,就足夠困住他們了。」蚯蚓王呸了一聲后又說道。

「八門金鎖陣?」孟樓聽他再次提到這個詞后心中一凜:「這個詞很熟……對了,《三國演義》裏提到過這八門金鎖陣,難道說這不是小說家虛構的東西,而是真有其事?」

他低聲向傅德高問了一句,傅德高點頭做出了肯定的回答:「《三國演義》裏面的事情雖然多半虛妄,但這八門金鎖陣卻確實是有的,這其實是類似於九宮圖的一個迷宮,如果不能找到正確的道路,就會被困在裏面永遠無法脫身。」

張許也想起自己曾聽到的傳說:「那走馬燈機關呢,是不是指這八門金鎖陣不是一個死陣,而是一個活陣,是受機關控制不停變化的?」

對於陰陽八卦的研究,即使是生死眼與蚯蚓王也比不過傅德高,因此張許提了問題之後,眾人的目光就都集中在傅德高臉上。傅德高有些得意,此前在眾人中他總是可有可無,現在終於改了過來:「走馬燈機關我並不熟悉,想來王爺與眼爺更了解這個,只不過我有地聽之術,能聽到極微小的聲音,可以分辨出走馬燈機關轉動時發出不同的聲音。你在迷宮中聽到那嘎嘎的怪笑聲么,那就是機關轉動的聲音,這些古人也不知是如何做的,機關在近兩千年之後竟然還運轉不息!」

蚯蚓王恍然大悟:「我說你怎麼出來的這麼快,原來是這樣……」

「走馬燈你們見過沒有,民間的一種花燈,裏面的人物可以自己轉動的。」生死眼忽然說話道:「八門金鎖陣是由八座小迷宮組成的大迷宮,每座上方都有機關轉軸,由漳水的地下暗流驅動,只要水流不止,就永遠轉動不停。如果你們注意,甬道上方有一道寬不過三指的深溝,那就是機關,只要觸發了它,上面就會無聲無息地穿下暗箭或青銅矛,從觸發者的頭頂穿進去,讓人防不勝防!」

他一向寡言少語,這次突然說了這麼多話,讓孟樓與張許都覺得非常驚訝,孟樓隱約覺得,他對自己與張許似乎有着某種善意。蚯蚓王也頗為不滿地看了他一眼,顯然以為他不該將這摸金校尉的秘密說出來。

「我明白為什麼那些活牆為什麼有時可以翻轉有時不能翻轉了!」張許腦子一轉,立刻明白八門金鎖陣的關鍵,在八座小迷宮的甬道上有許多活牆,但只有頂上的走馬燈機關運行到一定位置這活牆才被激活,否則就會被機關卡住。如果沒有這走馬燈機關,八門金鎖陣只是一座死的迷宮而已,掌握了破解的方法就不難走出,可是有了這走馬燈機關,這座地下迷宮就「活」了起來,彷彿有隻看不見的手在操縱着它,就算是知道這迷宮的正確走法,也無法脫身而出。

如果不是傅德高「地聽」術能聽出機關運轉到活門時的不同聲音,恐怕他們現在仍被困在迷宮裏。就象蚯蚓王說的一樣,真不能低估了古人的智慧,特別是這個墓的主人,極有可能就是一代軍事大家曹操,他精於兵法與人心,手下又有的是盜墓高手,為了自己身後的安排想必會兇險無比。

不過,看蚯蚓王與生死眼衣衫襤褸的模樣,他們在過這迷宮時也吃了不小的虧吧。

胡海和阿芸要是也在這兒,現在也會明白,那所謂的殭屍究竟是怎麼回事了。那不過是闖入古墓的盜墓者,在被機關中的青銅矛刺入頭部后拖動而行,所以被阿芸砍了之後,也只有下半截身子脫落下來。那青銅矛塗了某種神奇的漆,顏色很深,在驚慌中與背後的黑幕一色,所以沒被胡海和阿芸發現。

孟樓休息了會兒,然後掃視了蚯蚓王一眼:「我不管你打的是什麼主意,我要去……」

他正要說去將胡海帶出來,突然聽到「轟」一聲沉悶的聲音,彷彿是從遠方天際傳來的悶雷,伴隨着這聲音而來的,還有古墓的震動,塵土如瀑從頭頂落下,將眾人弄得灰頭土臉。

「這是……」孟樓皺起了眉,這聲音當然不會真的是雷聲,而且就出自他剛脫身的八門金鎖陣迷宮!

大約過了五分鐘之後,又是一聲悶響,這次聲音要大了些,震感也更加強烈,生死眼與蚯蚓王對望了一眼,兩人神情非常複雜。

「我知道了!」孟樓與張許同時反應過來,這聲音是有人在破壞八門金鎖陣。被困在陣中的人找到不脫身的道路,他們便選擇了徹底破壞!

這走馬燈機關加上八門金鎖陣迷宮,放在一千八百年前的曹操時代,除了蚯蚓王生死眼這樣的資深摸金校尉或者傅德高這精於陰陽八卦同時又有地聽術的異人,恐怕誰都會被困死。但一千八百年後的人們也有自己的優勢,那便是科技的力量,這悶雷聲就是炸藥爆炸的聲音,三個老頭他們也是有備而來,帶着高爆炸藥不足為奇!

而且,很快在不同的方位也傳來了爆破聲,另一群被困者聽到了聲音后被提醒,採取了同樣的策略。

「該死的。」蚯蚓王唾了一口,這方法很蠢,但卻再實用不過,這讓他困住眾人的目的也無法實現了。

「不對啊,我在墓室地圖中似乎沒有看到這八門金鎖陣,難道說這底下並不是曹操墓?」張許突然又想到另一個問題,她驚聲問道。

「他奶奶的……」

一聽到張許這個問題,蚯蚓王與生死眼不約而同罵出聲來,孟樓腦子一轉,大叫道:「那墓室地圖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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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匱六壬盤:決戰曹操疑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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