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陰謀的間奏曲

第四章 陰謀的間奏曲

地球軍所進行的下水道轟炸幾乎沒有達到理想中的效果,不過,這種結果是任誰都想像得到的。出動三十架地面攻擊機,總共發動四次攻擊,超過兩千四百發的鈾238炮彈直接投射到地面上,就只有這樣而已。「游擊隊的那些傢伙們一定都嚇破膽了吧。這樣一來,也會減少他們那些愚蠢的行動吧!」

賽安軍政總部長官思狄嘉中將驕傲地挺著胸膛說,不過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也只是虛張聲勢而已。地上攻擊隊指揮官薩斯維斯準將除了對他仍保持最低限度的禮貌之外,在內心裏卻是激動地咒罵着他的上司。對薩斯維斯準將而言,所發射出兩千四百發的鈾238炮彈,根本毫無意義可言,簡直就是一種浪費。就算照情義方面來說,連為上司鼓掌拍手他都不願意。

不過,說也奇怪,思狄嘉中將樂於採用強硬手段的目標竟是「游擊隊的那些傢伙」。然而,在游擊隊里,了不起也只有四個人受輕傷,完全沒有實質上的損害。從這裏就不難了解到思狄嘉中將又快要焦躁不安,接着又將會繼續失去判斷能力。

在下水道的地下基地里的「深紅黨」幹部們,馬上就將所有要討論的事情整理出來了。一向都被大家稱為慎重派的尼可拉?培特羅夫,這一次卻提出了緊急反擊的提案。

「思狄嘉特意發動了那樣大規模的攻擊,一定會向大家發表戰果的。他一定會說我軍已經把游擊隊那群傢伙,也就是指我們,徹底擊敗了。雖然一定不會有人相信他所說的話,但如果我們能接着馬上給予有效的反擊,這樣一來,思狄嘉的真面目就完全被揭露出來了。」

「OK!那我們就開始吧!」

原本就屬於積極進攻型的奈德贊同這個提案。只要能確認培特羅夫所提出戰略的意義的話,就算要開戰,也決不會出現異議。到實施破壞宇宙港之前,已經沒有必要待在下水道里靜待時機了。

「實戰的部分就交給我了。反正我也想要從旁煽風點火一次看看。」

說完,培特羅夫好像想到什麼的樣子,輕輕地笑了。

在賽安二四家族當中的一族,應該說勢力最大的里彼耶魯家,現在都在長男奇伊的掌管之下。其實根本還沒到完全換戶長,但事實上奇伊已經成為實質上的戶長了。他的父親路易?斯孟雖然不是個無能的人,但在精明能幹的長男面前,卻也變得懦弱無能的樣子。今年,他安居於榮譽會長的職位,常出現在文化事業和社交界等場合,反倒是已經不再出席政治或經濟界的第一線場合。

當然,這也是奇伊所期望的。把父親推向財界和社交界,再把弟弟放在政治界當傀儡耍,實權全都掌握在自己手中,這是他心中最理想的情況。奇伊剛滿二十八歲。要掌管太陽系全域還言之過早,但就算再過二十年才能掌權,奇伊都還算是年輕的掌權者。

會讓這樣的奇伊皺緊眉頭的原因是他收到了一封信。平常他並不會自己拆閱每一封信,但是,在這封信上寫有「亞魯曼?里彼耶魯的友人寄」的字樣,所以他並沒有通過他的秘書,自己就直接把信拆開來看了。接着,經過片刻思考後,他把他的弟弟叫到辦公室來。

「我收到一封很妙的信喔。我也想讓你看一看內容。」

「這種事哥哥你自己處理就好了,不是嗎?我不認為你有需要聽我的意見。」

「有沒有這個必要,是由我來判斷。反正你來都來了,就看一下吧!」

奇伊臉上露出如同薄刃般銳利的笑容,將信丟給弟弟。這就是「深紅黨」的尼可拉?培特羅夫所說的「從旁煽風點火」那一句話的意思。信裏面寫着身為弟弟的亞魯曼因為不滿自己是傀儡的立場,所以企圖要背叛奇伊。

「如何?有什麼感想?」

「很無聊耶!」

「喔?你認為很無聊?」

「啊!不是啦!我是指信里的內容,不是指哥哥您的反應啦!不過,如果會在乎這封惡意中傷的信函,就不像哥哥的作風了喔。我想你應該會無視於它的存在吧?」

「應該?我懂了。」

奇伊只是點點頭,沒有笑容。卻是如同亞魯曼所說的,會相信這封信的話,就是不正常。這一看就知道只是一封簡陋地挑撥兄弟情感的信。奇伊也知道這一點,但是就是覺得有點怪怪的。

當奇伊再度看着弟弟,準備開口說話的時候,他的秘書慌慌張張地跑來報告,軍政總部長官思狄嘉中將請求奇伊出面。

就在這一瞬間,奇伊從使喚別人的一方變成了被別人使喚的一方了。奇伊覺得這種人際關係就像食物鏈一樣,又蠢又滑稽。總之,奇伊先請弟弟回去,然後自己到了軍政總部,在那裏又看到了一封信,內容就是要彈劾奇伊以金錢援助行星的反政府暴動等等。

「長官閣下不必理會這種中傷的信函。」

話才說完,奇伊?里彼耶魯便感到非常地不高興。因為剛剛弟弟已經先說過了類似的話。他並不是要模仿弟弟說話,只是他突然想到,不知道他弟弟使用怎樣的心情說那句話的。

思狄嘉中將觀察奇伊的眼神,充滿了猜疑心。原本他就認為所有的賽安人對地球軍都存有潛在的敵意,所以他不會認為奇伊是個「例外」。對於奇伊反問的問題,思狄嘉只用了刻薄嘲諷的表情回復。

「當然我是不會相信的,里彼耶魯先生!我也知道你一定會明快、肯定地跟我說這封信的內容是假的。想要用一封中傷信函來讓軍政總部和賽安的第一家族產生對立,真是太愚蠢了。」

「那麼,我肯定地跟您說,這封信的內容都不是真的。達薩倫行星上的暴動之類的事情,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奇伊用冷漠的眼神瞪着思狄嘉中將,在那一瞬間,稍微感到畏怯的思狄嘉中將將視線微微移開,然後又挺起胸膛反瞪了這位有名家族的青年。因為他認為奇伊一定在心裏說這封信的內容都是真的。從達薩倫開始,讓各行星的反地球運動活躍起來,進而再將他們一一統合起來,這就是奇伊暗地裏想在太陽系全域中偷偷孕育他的影響力之作法。

中將刻意降低聲調。

「里彼耶魯先生,您和您弟弟的政治思想是不是有些不同呢?」

「什麼意思?」

奇伊沒能馬上判斷出思狄嘉中將話里的意思,不過反應並沒有特別激動。

「我明說好了,你弟弟是以純白黨總書記的身份來協助地球政府和地球軍。」

「沒錯!」

「但那都只是幌子,不是嗎?事實上你弟弟根本就沒有任何權力可言。我說的沒錯吧!」

「唉呀!如果讓純白黨擁有實質的權力,最困擾的不就是你們地球軍嗎?」

中將無視於奇伊的冷笑。

「總之,事實就是這樣。里彼耶魯先生,你弟弟以傀儡的身份來假裝協助地球軍,但同時又在背地裏策劃着其他的事情。你身為賽安的愛國者,一定企圖想要讓賽安得到完全獨立吧!」

「一派胡言……」

奇伊啞然、無法繼續說下去。在聽到中將前半段的話時,他就已經很驚訝了。

「假裝協助地球軍,實際上在背地裏企劃着其他的事情。」這句話一點也沒錯。奇伊為思狄嘉敏銳的洞察力感到吃驚不已。

只是,思狄嘉最後下的結論卻是一個嚴重錯誤。奇伊是個熱切渴望自己的故鄉得以完全獨立的愛國者,這一點完全只是思狄嘉個人的幻想。因為奇伊並不愛賽安行星。賽安只是奇伊為了要管制全太陽系的一個道具而已,一個用完就丟的道具。然而,這個粗野的軍人卻誤以為奇伊只是單純地愛着這個道具。

奇伊有股想笑的衝動。不過,他的理性和計劃壓抑住了他的這股衝動。他認為思狄嘉絕不是一個無能之才,只是他覺得思狄嘉應該要多用點心會比較好一點。

事實上,思狄嘉中將會對奇伊說出這些話,全都是因為接到一封密告使然,並不是思狄嘉自己真正的想法。而在信封上所出現的尼可拉?培特羅夫的字眼,也只是用極為普通的文字處理機打上的字樣。而奇伊是熱愛賽安的愛國者這一點,也完全只是思狄嘉自己的想法而已。

「中將閣下,這很明顯的就是惡意的離間策略。依我看來,這是那些自稱為深紅黨的游擊隊的傢伙向中將閣下您作的密告吧。」

「什麼?游擊隊們?」

中將把視線移向奇伊。此時,奇伊說得「都是游擊隊搞的鬼。」這句話,正好說中了事實。不過,奇伊並不是真的相信有這麼複雜才這麼說的。

「游擊隊的離間政策?嗯,原來如此。很有可能喔。」

雖然嘴裏這麼說,但思狄嘉那望着奇伊的眼神里依然充滿了猜疑。思狄嘉雖然擁有遠超過於游擊隊的優勢戰力,但還是會利用精神方面的追問手段。如果要解決這個困難的局面的話,他也不排除將奇伊?里彼耶魯拘留起來,並進行嚴酷的拷問。

當然,一旦這麼做,到最後如果沒有什麼成果的話,從里彼耶魯家開始,到所有親地球派的賽安人全都會變成視地球政府為敵人。這樣一來,從現在所擁有的地位,到將來的升遷,全都會煙消雲散。只不過,如果照現在這樣繼續被游擊隊玩弄下去的話,最後的結果也是一樣的。

奇伊?里彼耶魯用冷冰冰的眼神看着悶悶不樂的思狄嘉中將。

「那麼,我可以回去了嗎?」

「……嗯!可以。」

「那我就先告辭了。很榮幸能通過工作關係跟您見上一面。今後,里彼耶魯家也會一直秉持着對地球的忠心。」

向思狄嘉行了個最敬禮后,奇伊就離開長官的辦公室了。

當奇伊一離開,思狄嘉中將馬上就召集了所有的幕僚,拿着書信對他們大罵着。

「你們知道嗎?這是游擊隊對軍政總部下的挑戰書!」

幕僚們心想:搞什麼嘛!現在才這樣說!不過大家並沒有把心裏的話講出來。因為對正在氣頭上的思狄嘉中將說什麼都沒有用。思狄嘉中將可謂被孤立在受到孤立的地球軍當中。

走出軍政總部后,奇伊搭上自己的車,整個身體沉坐在位子上,心情極差地看着司機的後腦勺陷入沉思當中。

這個時候,在奇伊的心中,對弟弟的事感到不安的心開始萌芽了。

嫁禍給游擊隊,是奇伊一定會施出的手段。可是,就連他自己對這個方法都還不能百分之百有信心。

第一,奇伊想不通為什麼游擊隊要特意把他當作目標,來着手進行離間工作。相反的,亞魯曼要對哥哥進行陰冷的復仇這還比較有可能。回想看看,奇伊有太多地方足夠讓亞魯曼心生怨恨。想到這裏,奇伊對亞魯曼心中所承受的怨恨和痛苦只是一笑以置之而已。他認為就算再怎麼恨哥哥,亞魯曼也沒有報仇的勇氣和毅力。

這樣的想法,到底正不正確呢?

當着思狄嘉的面,奇伊當然說不出「我想我會遭到弟弟的怨恨。」一事,所以,奇伊剛剛才會嫁禍給游擊隊。然而他確實也是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兩封署名尼可拉?培特羅夫的信,將奇伊和亞魯曼這兩個里彼耶魯家的兄弟捲入了急遽的波紋中。這個由培特羅夫主導進行的心理戰術所引起的波動,從深沉的地底下傳到地面上來了。

奈德和琉霖並肩走在黑拉伯利斯市街坊的一角。當然沒有掛着「深紅黨」的名牌啰。在這一年內,他們也不是完全沒有跨倒地面上來,有好幾次為了偵查、補給或建立組織,他們也曾從地面上的活動指揮部到黑拉伯利斯市街坊出沒好幾次。這次他們是為了瞄準目前的攻擊目標而來的,不過,當他們走到黑拉伯利斯大學門前時,琉霖停下了腳步。

「真令人懷念呀。這是我們的母校耶。事實上,現在的我應該已經是二年級的學生了。」

「如果沒有被當的話!」

「怎麼可能被當!我和奈德你不一樣,我可是模範生喔!」

他們並不能在校門前久留,因為有可能會有認識他們的人出現。這兩位年輕兇惡的地球軍的敵對者,一路上小心謹慎地注意著四周的狀況、並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來到了涵德森街上的露天咖啡廳。

「小培特說過,如果有人在搞鬼的話,就會有其他人在動腦筋籌謀。」

「很像培特羅夫會說的話。不過,事實上也真的是這樣。」

回想起一年前的事情。當時,身為「賽安青年黨」黨員的他們,為了打倒獨裁者亞雷薩德羅?迪亞斯而在黑拉伯利斯市街上到處奔波。原本以為真的可以打倒他,沒想到結果卻只是繞着整個局勢的外圍跑來跑去,什麼也沒做成。在那段時間裏,因為地球軍不斷地設計陰謀,介入整個行動。最後,迪亞斯的死讓只有挂名的「深紅黨」這個了不起的團體開始活躍起來。

「你幹嗎把這個事情說出來!」

「沒有哇!因為在這個地面上是妖怪的巢穴喔!在我們喝着可樂的同時,說不定就有人在某個地方監視着我們。詭異的氣氛……」

琉霖閉上嘴后,臉上表情有所改變。好像看到什麼東西似的,有點緊張地撞撞奈德的肩膀,完全失去了他平日悠然的態度。

「琉霖,你怎麼啦?」

「是那個女孩!那個女孩!」

「你只說『那個女孩』,我怎麼會知道你在說誰?你是不是有騙婚,被某家的女孩通緝著呀?幹嗎緊張成這樣。」

「奈德,你不是個幽默風趣的人,所以不用勉強說那種很難笑的笑話。」

「真是不好意思喔!」

奈德有點不高興地回了一句。

「到底你說的那個女孩是哪個女孩啦?」

「去年,在下水道碰到一個女生,不是嗎?賽安水資源管理局的高官的女兒……」

說到這就足夠了。奈德清楚地想起依菩琳?斯格拉牡這個名字和她的長相及口才后,縮起了肩膀。他覺得她是一個很好強的女孩,同時也感到有點懷念。她好像是因為不斷地批評賽安,才沒有被強制送返地球。看她好像在等人的樣子,自己點了一杯咖啡坐在那邊。就在這個時候,又看見一個眼熟的人物出現在露天咖啡廳的門口。

「那不是我們的委員長嗎?」

「今晚又不是萬聖節前夕,還碰到這麼多老朋友。」

「萬聖節是和老朋友見面的日子嗎?」

「咦?真的嗎?從來都沒聽說過。」

「你真的是……」

話說到一半,奈德就把視線盯在昔日的同志身上,但他並不是想要去跟他敘舊。更何況,現在的亞魯曼?里彼耶魯至少也是賽安行星政治界形式上的重要人物,身邊還有身材壯碩的保鏢呢。

亞魯曼像玩偶一般,用笨拙的腳步走向依菩琳?斯格拉牡后,就直接站着和她說話。奈德覺得亞魯曼並不是依菩琳?斯格拉牡喜歡的那一型。

可是,奈德和琉霖並無法繼續觀察這兩位男女之間的奇妙關係的發展,因為有三位穿着地球軍制服的士兵,漸漸地朝向奈德他們走過來。奈德和琉霖儘可能地裝作沒看到他們,把咖啡的錢放在桌上。看到這一幕的士兵,不,應該說早就注意到他們的士兵立刻加快腳步追上去。奈德他們迅速地互看了一眼后,跳過分隔開露天咖啡廳和行人路間的小花園,開始逃跑了。「喂!不要跑!」士兵們如此喊叫着。

士兵們並不知道自己追的是「深紅黨」的最高幹部,只是覺得他們看起來有點像可疑認識,所以就要開始追捕他們。然後,賦予別人痛楚,這也是地球軍的習性。士兵們快速追着奈德和琉霖。

「到處製造最佳的環境幫助自己竄逃。」

這是游擊隊的鐵則。更何況這裏並不是「深紅黨」的勢力範圍,只要一被逮到就萬事皆休了。再者他們現在真的是很狼狽不堪。最後奈德和琉霖混進擁擠的人群中后順利逃離。本來他們在賽安青年黨的時候,就很擅長逃亡,又加上市民們並不會協助地球軍的追捕行動。所以,他們不斷地說着「不好意思,對不起,借過一下!」在錯綜複雜的大街小巷中來回奔逃,經過十分鐘左右,終於擺脫了士兵的追捕。

奈德和琉霖確認自己已經擺脫追捕之後,開始放慢腳步、調整呼吸,並離開了這一個名為紫色街道的區域。琉霖發着牢騷說:「我們回去吧!再繼續待在這裏,等一下說不定又會碰到認識的人。」當奈德也點頭同意的時候,眼前真的又再出現了一位認識的人。

「傑伯羅夫……」

這個像在夢遊,正朝這兩位面前走去的人就是以前「馬克特」的長官。

再把話題拉回到那天下午。有兩個人在純白黨總書記的辦公室里。

「那麼,今後我該怎麼做才好呢?」

提出問題的是比較年長的那一位。年少的那一位依然沉着穩定,擁有天使般的臉孔,表情充滿著嘲諷的智慧和想法的就是魯西安?迪亞斯。

年長者就是指亞魯曼?里彼耶魯。他就和平常一樣,一副不安、失去信心的樣子。

「你是怕奇伊?里彼耶魯的報仇行動嗎?」

魯西安笑了。

「不好意思,我想奇伊?里彼耶魯並沒有把你放在眼裏。」

魯西安用沉穩的口氣說出了殘酷的事實。

「他心中所想的就只有他自己的野心而已。他從來不會認真想其他人的事情。對他而言,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全都只是他的道具而已,就算是他自己的親人也是一樣。」

亞魯曼心想,魯西安說的一點也沒錯。這是從他出生以來就體會到的不愉悅的事情。特別是在這一年當中,亞魯曼每一秒鐘都感覺到自己是哥哥的道具。魯西安所說的雖然是事實,但卻不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實。

「所以呢,魯西安,就是因為這樣,我哥可以很不在乎地丟掉所有沒有用的道具啰。如果你的父親把我們的計劃都告訴我哥的話,他絕對不會饒過我的。」

聽到父親的名字的時候,魯西安?迪亞斯稍微動了一下他那漂亮的雙眉。

「唉,你真是個容易緊張、沒有定性的人呀。要是你比自己要打倒的人更害怕的話,那還能做什麼事?」

「我不是怕我哥,我是擔心你爸會插手管這檔事。」

就在三分鐘前,才剛有一位客人從亞魯曼?里彼耶魯的辦公室離開。那個人就是魯西安的父親。他來不是要跟亞魯曼說今後不准他和他兒子見面,而是很認真地警告亞魯曼說他要告訴軍隊他們兩個企圖反抗軍隊的行為。

「魯西安,這樣做是最好的呀。身為父親的我,真的很擔心你。而我也只能這樣做了,知道嗎?」

魯西安用冰冷的雙眼看着拚命辯解的父親。不過,很快地他就把視線移到臉色發白的亞魯曼?里彼耶魯身上,並帶着嘲諷似的笑容。

「魯西安,和我一起回去吧。以後就和政治及軍事完全斷絕關係。去上地球學校也好,這樣的話,我就不會去密告了。」

雖然父親苦口婆心地勸著魯西安,但魯西安根本就把父親的話當耳旁風一樣,一句也沒聽進去。

「里彼耶魯總書記,沒有必要慌張。」

少年的聲音勸慰著狼狽的亞魯曼。

「我父親一定是誤會了。他一定是認為我們是為了要反抗地球政府和地球軍隊,才企圖做一些犯罪的事情。不過,事實並不是那樣。相反的,我們只是要揭穿奇伊?里彼耶魯真正的暴行而已。」

魯西安?迪亞斯輕輕地笑了一下。魯西安用看一個跟自己毫無關係的人那種眼神看了他父親一眼。

「爸,請您先回去。過一陣子后,我馬上就會回去的。」

父親似乎仍有些躊躇,但最後也只能點頭以示同意后離開。但他父親離開后,魯西安輕輕地搖搖頭……

「我早就猜到會這樣了。只是事情發生的比我想像中還要……」

「迪亞斯……,不對,應該是魯西安!」

亞魯曼常搞混對方的稱呼。

「你已經知道你父親要向軍方密告的事了嗎?之後,再采相反的方式讓我哥陷入困境?」

魯西安用手抓了抓他的瀏海,並用像老師看學生那樣的眼神看着比他年長的亞魯曼。

「對!我已經猜到我爸會去密告。雖然我想要阻止他,但卻做不到。所以,我只好借用他人的力量。我從以前就一直是用這種方法了。當我罵他卻沒有效果的時候,我就會請我爺爺出面。雖然靠我自己的力量什麼也做不成,不過,我並不以此為恥。」

真是無法認同的評價。到現在,亞魯曼才感到害怕。迪亞斯家族也好,里彼耶魯家族也好,都是賽安行星上的上流家庭,但是當中卻都沒有溫馨的親人兄弟之情在內。亞魯曼故意咳了一下。

「如果你的想法被軍隊的人接受的話,我哥馬上就會被逮捕,對吧?」

魯西安輕輕地聳了聳肩膀。

「事情沒那麼簡單。還不能斷定奇伊?里彼耶魯一定會被公開逮捕。只是因為奇伊是個危險人物,不能再讓他繼續像以前那樣自由行動。如果其他要素無法同時進行的話,目前暫時就只能和他相互瞪眼而已。」

「那,那我們又會變得如何呢?」

「按兵不動啰!這是沒辦法的事。」

亞魯曼對魯西安?迪亞斯那股魄力感到害怕。

「按兵不動呀?那這樣我們也有可能被逮捕喔!」

「逮捕純白黨的總書記,那地球軍就等於是勒緊自己的脖子了。你可以假裝不認識我。我可以讓我父親稱為法律上的禁言者,讓他所說的任何證言都無法被認同。所以你就不用擔心了。」

就算你擔心也幫不上任何忙。——魯西安雖然沒有說出這句話,但亞魯曼已經聽得出魯西安的話中之意了。

魯西安離開后,亞魯曼抱着頭思考了一會兒,不久,他就用內部通訊把達尼耶魯?傑拉叫到辦公室來。目前傑拉是擔任黨部的保安部長一職。在亞魯曼簡單地跟傑拉說明關係到自己的所有情形的同時,傑拉的雙眼裏不斷閃爍著危險的光芒。亞魯曼說完后,傑拉沉思了一會兒,大概過了五分鐘左右,傑拉終於提出他的意見了。

「把魯西安?迪亞斯殺掉的話,你覺得如何?」

傑拉那低沉的聲音,讓亞魯曼全身都僵硬了。純白黨總書記用懼怕的眼神看着自己的部下。那個懼怕的表情,似乎已經成為亞魯曼身上的一個零件似的。

傑拉毫無表情地繼續觀察著亞魯曼的反應。

「把魯西安?迪亞斯殺掉后,再把這個罪名嫁禍給傑伯羅夫長官,這種一石二鳥的方法,您覺得如何?」

亞魯曼沒有馬上回答傑拉所提出的問題,只是不停地移動他的視線。不斷地有陰謀家一一地出現在亞魯曼面前,大家都從他的耳朵灌入毒藥到他的心臟去。

「我說得簡單一點好了。魯西安?迪亞斯只是一心想為他的祖父報仇,但他卻不了解實情,所以才會想到要打擊總書記的哥哥。但事實上,迪亞斯老先生是被傑伯羅夫所殺死的。」

傑拉冷酷地直呼自己以前長官的名字。亞魯曼的脖子開始冒出冷汗了,他深切感覺到西裝衣領濕透的不適感。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為什麼非得殺了魯西安?迪亞斯不可呢?」

「這是為了保護你自己喔!魯西安雖然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不過,要是他父親真的向地球軍密告的話,你也不可能全身而退。請想想看,迪亞斯家已經沒有復興的機會了,所以他們只有讓里彼耶魯家滅絕以便和他們作伴,如此而已。」

傑拉所注入的毒液慢慢地滲入到亞魯曼的心臟內壁了。

「假如一切都如魯西安所計劃的那樣,就這樣被他綁住的話,不只是你的現在,甚至於未來都會被這個僅有十七八歲的小孩所左右。你的人生就掌握在別人手裏。這樣也無所謂嗎?」

亞魯曼的表情僵住了。

「那麼,也就是說這次由你來代替魯西安?迪亞斯就對了,是嗎?真是了不起。你的意思就是說不管怎樣,我都只是別人手中所操縱着的玩偶就是了。」

面對這個有點歇斯底里、提高聲調的聲音,傑拉依然鎮定自如。

「您也可以換個角度來想,不是嗎?總書記,在您背後操縱您的人都一一退場了,只有您還是一直站在舞台的中央扮演主角的角色。存活下來的人,最後都會落到您手裏。這樣想不是很好嗎?」

亞魯曼又稍微顫抖了一下。當年傑伯羅夫突然攻擊賽安青年黨,將青年黨一網打盡的時候,逮捕前委員長亞魯曼的就是傑拉。對於要完全支配傑伯羅夫一事沒有信心的亞魯曼,是為了要牽制傑伯羅夫才僱用了傑拉。

「想想,雖然賽安青年黨被擊潰了,但您卻以新社會的重要人物的身份存活下來了。逮捕您的迪亞斯老先生死了,但您依然健在。總書記,您還不清楚自己有着難得的運氣和才能嗎?」

傑拉成為了比傑伯羅夫更具危險性的人了。對亞魯曼而言,根本不可能將他當作部下來操縱。

達尼耶魯?傑拉是第一位當着亞魯曼的面,告訴亞魯曼自己在歷史上所扮演的是一個奇怪角色的人。他告訴亞魯曼說他是一位不需要改變情勢依然可以存活下來的角色。雖然傑拉也是為了自己本身的利益才說出來的,不過他說的也都是事實。亞魯曼倒抽一口氣后陷入沉思。

他無法否定傑拉所說的話。不過傑拉卻提供了亞魯曼一個他自己從未發覺到的新視點。

過了一會兒,亞魯曼並不想反駁,只用微弱的口氣開口說話了。

「不過,他只是個十六歲的孩子喔!」

「像那樣只有十六歲的孩子,十年後、甚至二十年後會變得怎樣?光用想的就足以讓人恐懼了,不是嗎?」

「……」

「要把他處決掉就要趁他還是雛鳥的時候下手。一旦長成大鳥之後,要處理他就不可能了。請下定決心吧!光是坐着,是不可能得到自由的喲!」

「我……可是……」

「所有的程序我都會處理妥當。請交給我負責吧!你只要負責點頭就好了。」

亞魯曼終於屈服於傑拉的主張了。將魯西安殺了之後,再將其罪名嫁禍給傑伯羅夫。

這真的是一個極為殘酷的計劃,一點都不像以前的亞魯曼會做的事情。可是,通常實行了這種殘忍的計劃后,責任多半也多會歸於意志軟弱的好人身上,而非在壞人身上。然而,那位好人也從不會認為自己要負什麼責任,他會把一切的錯都歸咎於他人或環境上。

現在的情形就是如此。亞魯曼不斷地重複為自己的良心辯解。

「不是我喔!這是傑拉的想法。我是被傑拉逼的……」

××××××

雖然知道很危險,但是奈德和琉霖看到傑伯羅夫,也不想錯過這個機會,所以兩人依然留在黑拉伯利斯市內。不管怎麼說,傑伯羅夫是他們多年的敵人。他們用像夢遊的人一樣的步伐尾隨在傑伯羅夫身後。

「傑伯羅夫那傢伙在拍里彼耶魯委員長的馬屁,不知道這次他又要搞什麼鬼?」

雖然奈德的疑問給予了傑伯羅夫過高的評論,但這也是因為他對於「純白黨」和這周邊的情勢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才會有這種疑問。

傑伯羅夫走進電話亭內似乎和某人聯絡上之後,又再繼續往前走下去。他好像是接到誰的命令的樣子。奈德和琉霖兩個看到這種神秘的情況,便決定要跟蹤到底。

在沒有什麼人煙的哈扎威公園前有一台車子停在那裏。坐在後座的就是魯西安?迪亞斯。因為他接到亞魯曼?里彼耶魯的電話說有重要事情要談,請他到這裏等。當然,事實上這一切都是傑拉一手策劃的。雖然魯西安心想不知亞魯曼?里彼耶魯有什麼事情要說,不過,他還是接受了亞魯曼?里彼耶魯的約談。

有人敲了後座的窗戶。魯西安移動了一下視線,沒想到眼前竟然出現了自己意想不到的人的臉孔。那就是殺了自己的爺爺,一身落魄的中年男子的臉。嘴巴像金魚那樣一張一合地,似乎在要求魯西安和他見一面的樣子。

「傑伯羅夫找我有什麼事?」

魯西安心中如此想着。他當然恨這個殺死自己爺爺的兇手,但他更瞧不起傑伯羅夫。他正打算將真正的敵人奇伊?里彼耶魯打敗后,再將他如同丟垃圾一般地丟在路邊,讓她悲慘地窮死在那就好了。

怎麼也想不到傑伯羅夫竟成為別人的道具,來加害迪亞斯家的祖孫兩人。再怎麼樣的俊才,對一個十六歲的少年來說,他的現象力和洞察力都還是有限的。另外,雖然他有和奇伊?里彼耶魯相似的地方,但擁有自信、最優秀的謀略家,卻沒有注意到別人的陰謀也正朝着自己靠近。

魯西安對於作惡多端的傑伯羅夫並不感興趣。因為他覺得,要是自己真的在乎這種人的事情,自己也就是和他一樣,是下流卑鄙的人。當他用輕蔑的眼神看了傑伯羅夫一言后,就命令司機開車離開。不再回頭,因為一切就快要結束了。

車子發動了。不,好像發動了。但就在這個時候,車子後座的窗戶出現了龜裂。一個厚重的聲音將窗戶挖出了一個洞。魯西安嚇了一跳,把視線轉移后,他看到有個小型的燃燒手榴彈掉在車內。

爆炸了。

車子着火了,火和煙霧不斷地從車內竄出。

從草叢裏飛奔出來的琉霖和奈德,在那一瞬間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是要去追那跌跌撞撞逃走的傑伯羅夫呢?還是……

沒想到難得的是琉霖先採取行動了。他跑向車子那一邊,一邊跑,一邊脫去上衣。有個人影從車內滾落到外面來,就倒在車邊全身着火一動也不動。琉霖用上衣將火頭拍熄,再看着比他慢一步跑過來的奈德。

「沒事了,他還活着。」

琉霖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回應琉霖的奈德,蹲下去用雙手捧起魯西安?迪亞斯。雖然他們不知道這位少年是何等人物,但不能就讓他這樣死去。

被警笛咆哮著的警車追趕的奈德和琉霖一邊避開火和煙霧,一邊跑回地下活動指揮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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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熱的龍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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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陰謀的間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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