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河圖現

第二章 河圖現

第四節父親

楚風回到國內,馬上打了個電話給自己的朋友也就是這次美國之行的中間人方偉健。

此人是一名資深媒體人,已經50歲出頭了,為人急公好義,交遊極為廣泛。他也喜歡古董,因去過楚風開在南京的古董店而兩人認識,後來又接觸過幾次,兩人脾氣相投,成為了好朋友。方偉健覺得楚風功力非凡卻名聲不顯很可惜,邀請他去電視台做過幾期節目,收視率非常不錯,可楚風對此始終不感興趣,後來再沒去了。

「老方,是我!……對!回來了!……接風就不必了,我問你個事!」

從電話里聽出來楚風口氣很慎重,方偉健心中一驚,莫非出什麼事了?

「這次我去美國的消息,你除了跟那位喬先生說過以外,還對誰說了?」楚風對方偉健的為人還是比較了解的,知道他不會到處宣揚,但有些事情還是問清楚得好。

「沒有啊,除了喬老,我誰都沒說!」方偉健一頭霧水!

「那,你是怎麼對喬老介紹我的?」

「沒怎麼介紹啊,就是說你是南京某大學副教授,是古董尤其是玉石雜項類古董的鑒定專家,他們剛好托我找這麼一個專家,我就向他們推薦了你。這些我不是都跟你說過了嗎?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你這麼緊張?美國之行不順利?」

楚風沒有回答方偉健的疑問:「沒事,美國之行很順利,相信喬老很快就會有電話來對你表示感謝的,我只是有點好奇,不知道喬老為什麼會這麼看重我。好了,掛了啊!」

掛掉電話,楚風迅速飛回南京,在踏入他自己開的那家名為「齊物齋」的古董店時,迎面遇上了他的店長——齊晴芳。齊晴芳是他所挂名的那所大學畢業的碩士研究生,研三那年聯繫到了他這裏實習,後來就一直待在了這裏,她是一個非常能幹而且有野心的女人,除了把這家店打理得井井有條,她還早就建議楚風開分店,只可惜楚風沒這個心思。楚風很感激她,因為如果沒有她在,自己不可能有這麼多的空閑到處跑。

齊晴芳一看見他眼睛一亮:「楚總,你回來了!」說着,把手裏的文件遞給旁邊的人,收回即將踏出店門的腿,回到店后的茶水間,為他親手泡了一杯茶端了過來。

楚風沒有直接上樓,來到了位於一樓的總經理辦公室。這間店雖說不大,但上下兩層加起來也有六百多平米,這在南京的繁華街道上也算不小的店面了。楚風的店裏一共十餘名店員倒班,加上店長、財務人員和特聘的一位鑒定師,上上下下也就將近二十名員工。一樓除了店面,還有一間大辦公室和一間總經理辦公室,二樓是楚風的私人生活空間,他不在的時候,總經理辦公室歸齊晴芳使用,而他在的時間很少,所以這間總經理室幾乎已成了齊晴芳的私人辦公室了。

齊晴芳端茶進來,看見他坐在辦公桌後面正在打量桌上的照片,臉上不禁一紅,解釋說:「這是前幾天跟朋友出去玩照的,剛擺上,我馬上收起來!」

「別,別收,挺好看的,就這麼擺着吧,這間辦公室反正我也不常來,你就按照你自己的心意佈置吧!」楚風毫不在意。

桌上的齊晴芳在一片藍天綠水之間巧笑倩兮,面前的齊晴芳卻一臉嚴肅:「楚總,您此次一走就是一個半月,現在店面的經營情況不太好,你看,是不是採取點辦法。」說着,遞過來厚厚的一沓文件,「這是這個月的銷售情況表,上個月的,等一會兒我給您拿來。」

楚風拿過來看也不看:「小芳,賬本你就不用拿來了,我現在沒時間看,我馬上又要出去。店裏的事你全權負責,你自己辦就可以了,不用跟我說。」

齊晴芳有點兒憂心忡忡的樣子:「楚總,這可不是小事,雖說現在到處興起古董收藏熱,可大多數人還是葉公好龍,那些魚龍混雜的店倒是生意興隆,倒是咱們這,由於您堅持必須走真品、精品路線,所以咱們的物件價格全都比較高,除了老主顧,近兩個月來幾乎沒有新主顧登門,我在想,是不是我們也出售一些價格低的!」

楚風想了想:「小芳,我知道這些日子辛苦你了,別的我不管,但我想你應該明白,我們做了這麼多年,才積累了良好的聲譽,這個比什麼都重要,我們不能幹自毀聲譽的事,其他的,你自己看着辦吧,我信任你!」說完,他徑直走出辦公室上了二樓,留下齊晴芳在原地一臉幽怨。

楚風上了二樓就直奔自己的卧室,在卧室的保險箱裏,他取出了一個長約一尺雕刻着四個帶翼天使的古舊木盒,這個木盒子看起來年代就很久遠了,但上面的漆還很新,這是因為每代人接手后都要遵照上代人的吩咐重新刷一遍漆的緣故,最近的一次刷漆,不過是一年多以前的事。

盒子四周分別用鑲嵌雕的手法雕刻着四個雙手向上虛托的帶翼天使,盒面則凸出來一片雲紋和一輪太陽,盒底的雕刻則不知是不是因為年代久遠的緣故,已經看不出來是什麼,模模糊糊一片。

看到它,楚風眼前彷彿又浮現出了父親去世前,用顫抖的雙手將此物交給自己時的情景:盒子中是一幅狼皮卷,和一本已經發黃的線裝小冊子。

楚風從小就知道自己家是一個有很長歷史傳承的家族,有一套父親不惜用命保存下來的族譜,那套族譜裝了好大一個木箱子,楚風考上大學那年,父親才允許他翻看族譜。可他後來把所有族譜仔細研究了個透,也沒見過這個木盒子裏的文字。狼皮文書是原件,經過特製,楚風自己判斷,應該是遠古時期的東西,因為沒有拿去測定,不好判斷具體年代。而小冊子則可能是不知楚風的哪代祖先為防萬一所留的複製品,其上的文字一筆不差地照描狼皮書上的文字。

這本小冊子,楚風曾經拿去請教過凌教授,但連凌教授也認不出其上的文字。教授對此很感興趣,掃描后將這些文字傳給國內外的同行與朋友,其結果楚風是沒想到:這種文字竟無一人能識!要知道,凌教授本人是享受國家津貼的中科院院士,而他交流的對象也均是世界頂尖的文字學家!這令凌教授很興奮,他對此專門研究了一年,但還沒任何結果,而狼皮書的存在,楚風至今沒對任何人提起。

看着這個木盒,楚風禁不住想起父親,對於父親,楚風的感情很複雜。父親退休以前是一名機電工程師,對任何事都有很嚴格的要求,他自小就和父親感情不好,父親總是逼迫他做他不喜歡的事,他對父親有很強烈的反抗情緒。

這種情緒被母親用她的溫柔很好地安撫住了。記憶中的母親雖然很瘦小,但是每次在看見她時,楚風都能感覺到一種奇異的安心,彷彿天地之間只要有這個人在,自己便什麼都不用擔心似的。長大以後的楚風有時候覺得荒謬,這種感覺一般應該是父親提供的吧,怎麼母親會給自己這樣的感覺呢?他想不明白,但他的母親真是一個溫柔賢惠的女人,這一點不管是她生前的單位同事還是他們的鄰居或者他們家人都這麼認為。

楚風還清楚地記得,每次他在面對冷酷父親的高壓覺得受不了時,母親總會到自己房裏來,或給做一點好吃的,或默默地撫著自己的頭安慰自己,她總是支持自己,變着法地鼓勵自己。只有從母親身上,他才感受到了家的溫暖。

可惜,12歲那年,一個晴天霹靂把他炸蒙了。母親因為一次醫療意外去世,在那一刻,儘管還不太明白什麼是死亡,他卻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力。

父親在母親去世后,對他的態度依然如故,這倒不是他最難受的,最令他難受的是,家裏所有跟母親有關的東西居然在一夜之間全部消失了,而且,父親從此絕口不提母親。這使他對父親產生了強烈的不滿情緒。

這種情緒在他18歲、母親去世6年後父親準備續娶一個女人時達到頂點。為了表示自己的強烈憤慨,他私自離家出走去萬里之外的新疆當兵,一去就是三年,後來他複員,聽說父親沒有結婚,就回了家。回家后他發現,那個女人竟然沒名沒分地住在了家裏,他本來想立刻離開,可那個女人苦苦哀求他。他也明白,在這件事情上父親是向自己妥協了的,後來他在家待了一年,重讀高三,考上大學他便再度離家,此後讀碩士、博士,10年間他很少回家。

這期間他結過一次婚,也曾把前妻帶回去過,那是一個很漂亮、很精明能幹的女人,但父親就是不滿意,他回家的次數便更少了。七年後,儘管跟前妻分手了,他卻並沒有感激父親的先見之明,直到父親去世,父子倆的關係都沒有得到緩和,而那個女人雖然直到父親去世都一直未能名正言順地嫁給父親,卻至今仍住在父親的老房子裏,楚風心裏多少有點不敢面對她,因此對此聽之任之。

木盒上有一個製作精巧的古代銅鎖,楚風從自己貼身內衣里牽出一條絲線來。絲線的一端正拴著一把玉質的鑰匙——不知是不是每代楚家人都將它貼身收藏的原因,這把鑰匙竟歷經數千年還恍然如新!

當初,父親也是這麼從自己脖子上一扯,便把這鑰匙從他的貼身內衣里扯出來的吧?!楚風眯着眼睛回憶。當他聽說父親病得很嚴重時,父親的胃癌已經到了末期,等他到家時,父親的神志倒是還很清醒。

「庄成!庄成!你快看看啊!誰回來了?是你兒子小風啊!」當楚風一直叫韓阿姨的女人這樣說的時候,楚風站在一旁心中有些彆扭,時間疏離了很多東西。不過,那躺在病床上,骨瘦如柴的父親實在令他太吃驚了,以至於他無法計較這點兒小節。

那個有如裹着皮的骷髏一般的人就是自己的父親?是那個在自己心目中一貫冷漠、威嚴的父親?!楚風錯愕不已,以至於錯過了父親醒來前那喃喃夢語!

等父親的眼睛一睜開,楚風就知道錯不了,這個人確實是自己那個虎威猶存的父親,他只是在睜開眼的那一瞬間透露出了一絲狂喜,隨後眼神便冷了下來。他張口就問楚風目前是否取得了新的學術成就,似乎他自己的病和兒子的感情生活在他心中都不值一提。

楚風並沒有告訴父親自己早就下海經商了,他憋著氣,與父親對答了幾句,強忍着掉頭便走的衝動,直到那個女人喜滋滋地去廚房忙活晚飯!

等那個女人一出房門,父親的神態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轉,他的臉上竟然出現了楚風從未在他身上發現過的慈愛神態。令楚風目瞪口呆的是,父親不僅對他慈愛地笑了,還招手令他靠近床鋪,很努力地伸手抱了抱他:「小風,兒子!對不起,爸爸平時對你太嚴厲了!爸爸也很想偶爾縱容一下你,可是不行啊!爸爸一想到你身上擔負的使命,就強迫自己把溺愛你的心思拋到腦後,以至於現在——反正也無所謂了!」

無所謂了?楚風心想,是因為你要死了!可我呢?我做不到無所謂!不過,等等?什麼是我身上的使命?

楚風被一反常態的父親弄得暈頭脹腦,看見他不明所以的眼神,父親竟然笑得像個孩子:「哈哈,小風,你現在才有些像小時候的你,很可愛!」

楚風聽了,無奈地強行把翻白眼的衝動按捺下去:這還不是因為有你這樣的父親,你抹殺了我多少童年樂趣,現在倒來打趣我?!

「唉!我知道,你現在心裏一定在怪我!小風,現在不是解釋這個的時候,你去,把那大衣櫃里第二個抽屜打開!」

自從18歲以後事事都愛和父親對着乾的楚風此時罕見地聽話,他依言打開那個抽屜,空空如也。「那個抽屜有夾層,把上面的木板去掉!」父親一看他遲疑,下一個指令接踵而至。

等他捧出那個木盒,父親把那閃著晶瑩光芒的小鑰匙扯了出來:「給,打開!」

楚風打開木盒,取出裏面的狼皮卷和小冊子。父親雙手接過,輕輕婆娑了一番,轉而慎重地交到他手上:「這東西,是我楚家祖傳之物,無論如何不能落入外人之手,甚至不能讓別人知道你有此物!小風,你要切記!」

楚風見父親臉上那強忍着痛苦的神色,連忙點點頭,把東西迅速放回原處。等他轉身回來,父親已經疼得滿頭大汗:「雖然時隔千年,還是會有人記得舊事,這東西千萬不可現於世人面前,千萬!」

楚風顧不上聽清父親所言,找到床頭急救包里的杜冷丁,取出一支給父親注射上,片刻之後,父親的疼痛果然減輕。

「小風啊!還記得你上大學后,我給你看的那些族譜嗎?」

楚風此時坐在父親床前,聽了此言,默默點頭。

「你記住,我們楚家大有來歷,你的身上有着非常重要的使命,這是你天生的宿命!如果有選擇,爸爸也不想對你這樣嚴厲,也想讓你像普通的孩子一樣長大。可惜——你要細看那些族譜,破解這狼皮卷上的文字,只有你完全破解了,你才能知道自己身上擔負着的是什麼樣的使命!記住啊!一定要把它破解出來。你要記住我們的源在西北,那兒有一切的答案!」

楚風心裏對這種所謂的使命說嗤之以鼻,有一瞬間,甚至有一個念頭從他的腦海里掠過:別不是父親已經病糊塗了,幻想了這麼一回事,好讓他對自己心安理得吧?!但這個念頭很快就被他驅逐。

「小風!我疼啊!疼啊!」最後的時光,父親疼得滿床打滾,就好像是一個不講道理的小孩子!杜冷丁已經不起作用,楚風實在忍不住,一把抱住他那瘦得鉻人的身軀,不住地安慰:「不疼了!我給你打了針!打了就不疼了!不疼了……不疼了……不疼了!」父親的身體在他的懷裏越來越冷、越來越冷,一如他的心情……

第五節狼皮書

楚風抬手往自己眼角處一抹,沒有,很奇怪,他竟然沒有淚!從父親死去到今天,一年多了他沒有為父親掉一滴淚。也許,父親也是這麼希望的吧,他一定不希望自己哭哭啼啼的,一定希望自己堅強地繼續進行他希望我進行的那些研究吧!楚風自嘲地想着,沒想到從沒有父親懷抱記憶的自己,最後倒是懷抱着父親送了他最後一程,不知道他到了天國會不會記得還欠我擁抱?!

苦笑了一聲,楚風從一旁那個裝着族譜的木箱子裏拿出一本《源流備考》來。

其他的族譜詳細記載着誰生了幾個兒子,兒子姓甚名誰,又生了誰,時間詳細、準確,生活在何處,地點明確。就連他們娶的媳婦是誰家的女兒都有清晰的記載。唯有這一本,年代不清、地點模糊,只是記載了他們楚家的祖源,可能由於時間太久遠,很多事情只能是推測,既是《備考》,恐怕寫下它的人,心中也不是百分之百有把握吧!

這已經不是原本了。這套族譜,經歷許多代人的翻印,目前已經是光緒三十五年楚家續修家譜時的版本。即便如此,100多年的歷史,也使它紙色泛黃。

翻開這本《源流備考》,楚風一時竟覺得自己走入了上古神話之中。

楚風的家族,來源於公元前223年,楚國被秦國所滅后,原楚國的公侯後代,就以國名為姓。而他家的直系遠祖,不僅有與那位歷史名人——屈原屈大夫有親戚關係,而且可以上溯到黃帝。

黃帝孫顓頊帝高陽氏在位時,天和地、人和神本來是相通的,但後來,由於人逐漸無視人和神之間的界限,不再對神存有敬畏之心,因此災難頻仍,顓頊帝高陽氏「乃命南正重司天,火正黎司地」以絕地天通。

重、黎早死,其弟弟吳回繼承了通天地的使命。吳回的兒子名叫路終,路終生子六人:昆吾、參胡、彭祖、會人、曹姓、季連,後來這個使命傳承到了昆吾頭上。昆吾兄弟的出生很慘烈,他們是六胞胎,母親懷胎三年未產,最後是將其母肢解了才得到這六兄弟,所以昆吾對弟弟們的感情很好,尤其疼愛最小的弟弟季連。這個季連就是後來楚國開創者的遠祖,也是楚風家譜所列的直系祖先。

合上這本族譜,楚風發出一聲輕嘆,父親臨終之言也不知是真是假,要是假的,父親一生沒說過假話,何況當時他那麼慎重其事;要是真的,怎麼這些東西自己已經整整琢磨一年多了,還是沒有看到有什麼與使命有關的記載呢?

莫不是?楚風剛一閃念,便把它拋去。那種通天地的神話,純屬無稽之談,父親以一名電氣工程師的認識,還不至於無知到同那些愚夫蠢婦們一樣,去相信這個!

等等,父親最後不是說,源在西北嗎?西北?莫不是跟新疆有關?

這次又應老師之邀要去新疆,難道?這或許是解開一切謎團的機會!

拿出隨身攜帶的公文包,楚風把這本《源流備考》和盒子裏那本小冊子一塊兒裝了進去,狼皮卷的存在目前無人知曉,楚風覺得還是留在家裏保險。把木盒子放回保險箱,楚風整理了一番行裝,新疆啊!真的又要回去了嗎?躲了16年,終於還是躲不過去了嗎?!

5月20日,北京時間十一點半,烏魯木齊地窩堡國際機場,一架飛機正在着陸,出口處,一群接機的人舉著形形色色的接機牌,圍在出口通道的兩邊,焦急地等待着。

楚風一出機場門口就注意到了一塊寫有自己名字的牌子,以及牌子下面那顆戴着一頂紅色鴨舌帽的腦袋。一開始,他心裏還直嘀咕: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安排這麼個小姑娘來接機。

沒錯,那接機的確實是一個小姑娘,長著一張娃娃臉,皮膚白皙,看上去像是只有十六七歲,身材倒是挺高挑,正安安靜靜地舉著牌子站着。如果不是那雙靈動的雙眸時不時射出狡黠智慧之光,人們少不得要稱讚她一聲:好一個漂亮文靜的小姑娘!

小姑娘還在左顧右盼地找尋自己心目中假想的對象,卻沒注意楚風已經在自己身前站了有一會兒了。

楚風站在這姑娘面前有一陣了,可人家就愣是沒有用正眼瞧自己。他心中好氣又好笑,這姑娘,就是眼睛近視,也不是這麼個近視法的吧?

「你好!你是來接我的嗎?」楚風終於受不了這樣的無視,主動打了個招呼!

「你?!你就是楚風楚教授嗎?——」聽聽這語氣,強烈懷疑啊!

楚風在對方的那種赤裸裸的眼光打量下,回頭打量自身,沒什麼問題啊!這姑娘這是什麼表情?!

楚風有點不滿,冷聲說道:「沒錯,我就是楚風,你是來接機的嗎?走吧!」

說實話,小姑娘凌寧本來挺崇拜楚風的,這位叔爺爺的嫡傳弟子,這幾年,叔爺爺沒少在自己耳邊念叨他,說他如何如何有天分啦、怎樣怎樣刻苦啦等,而且他的成就也很不小,作為世界上僅有的五個能認識佉盧文的專家之一,而且還是南京大學的特聘教授,這樣的人原本也有被自己崇拜的本錢。

不過,眼前的這個,長得就算還過得去,這也太年輕了吧!關鍵!關鍵的關鍵,這人怎麼穿一身國內小品牌的休閑服啊,這也太不上檔次了吧!

作為出生並成長在北京的首都時尚女孩,立刻在心裏給了楚風一個不及格。本來就在理想和現實的巨大差距打擊下沒有回過神來,再一聽楚風這能冰得死人的口氣,立馬就不服氣了:「你?!就你?!你能是楚風教授?!」這次蔑視的姿態半數是故意的。

楚風一愣:「哦,我怎麼就不能是楚風啊!」這叫什麼事,我是我還得證明了!

「人家楚教授是世界上僅有的五個能認識佉盧文的專家之一。而且還是南京大學特聘的教授噢,那所大學的古文字研究在我國是數一數二的。這樣的專家怎麼也得是學識淵博、風度翩翩的老學者吧,怎麼會是你這樣的二癩子!」

什麼?楚風聽出這女孩的刻意成分,氣極反笑:「非常榮幸,沒看出來,你這麼崇拜我!」

「誰崇拜你?人家是崇拜……」凌寧剛反應過來,楚風已經掏出手機,看見他撥的那個號碼異常熟悉,正是自己的叔爺爺——凌茹凱凌大教授的手機號。

她趕緊攔住:「好了、好了,人家相信你就是楚教授了!就是凌教授讓我來接你的,請跟我來吧!」

楚風聽了這話,停下了撥號的手指。還是算了,跟一個小孩子置什麼氣啊!想到這兒,他挑了挑眉,示意她頭前帶路。

這個輕慢的動作,讓凌寧心中的不滿更加劇了。

「老師,您這是怎麼了?」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導師,楚風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他撲到了病床邊,抓住凌教授的手,焦急地問道。

「呵呵,沒事,就是用腦過度,醫生說什麼心力交瘁,要求休養,其實什麼事都沒有。」凌教授的精神狀態還不錯。

「什麼沒事啊,醫生說,您再這麼不要命的工作,下一次就不知道能不能醒得過來了。」小姑娘凌寧適時撅著嘴說。

看見楚風疑惑的眼神,凌教授尷尬地笑了笑,沒有再提這個話茬:「你們在路上已經認識了吧?楚風啊,小寧是我的侄孫女,今年大學畢業,本來想讓她考我的研究生,可我沒時間帶她了,就讓她跟着你吧。」

聽了這話,楚風第一反應是不可能,這小姑娘怎麼看都不過是個中學生,怎麼可能已經大學畢業了。這麼詫異著,一時忘了拒絕,凌教授見他沒吭聲,以為他默許了,大喜:「哈哈,楚風,還是你懂事,我這個侄孫女雖說調皮了點兒,可聰明了,才21歲就大學畢業,本來她父母想讓她到國外去上一個好大學,是我硬留下來的。她喜歡古文字學,我想,這方面我能教她的,不比國外一流大學少,可現在我這情況,唉,託了幾個老朋友,都不肯答應,還是你給我這個老頭子面子。」

楚風一聽只有苦笑,能讓凌教授的老朋友都不顧多年交情避之唯恐不及的,能有什麼好?可是,導師把話說到這個分上了,他再也開不了拒絕的口。突然想起一個理由:「可是,老師,我並沒有帶碩士研究生的資格啊,這樣不行吧。」

「誰說你沒有?」張智平教授及時出現了。

「張教授,您也來了?」楚風對他的出現並不感到意外,多年以來,凌教授和他在野外研究時都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既然凌教授參加了此次羅布泊大型科考活動,沒有理由他不來的。

「嗯,」說實話,張教授對楚風還是很不滿的,白在自己學院裏掛了個副教授頭銜,也不來上課,也不搞研究,卻跑去經什麼商,要不是看在老朋友凌如凱的分上,早就把他除名了:「今年我們學院甲骨文研究的顧教授退休去加拿大看女兒了,如果沒人帶研究生,這個碩士點就會被取消,我就把你的名字報了上去,上邊已經批下來,所以今年你秋天得回學院上課,還至少得帶兩名以上碩士研究生。」張教授對楚風可沒有好臉色。

楚風一聽頭就蒙,用求救的眼光看向老師,可惜凌教授就是愣沒看見。

「行了,別讓你的老師為難了,這事啊,就這麼定了,你的研究生的筆試、面試啊,院裏其他老師都幫你做了,這位凌寧就是第一名,以後,她就是你的學生了。」張教授以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

楚風這人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格,聽見張教授有點強行安排的意思,心裏的不滿也就升起來了,可一抬頭,看見導師疲倦的面容和期盼的眼神,一句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這邊不說話了,人家小姑娘凌寧卻不樂意了:「不行,我不同意!」

「為什麼啊,你平時不是挺崇拜楚風的嗎?」凌教授急了,凌寧這孩子脾氣擰得很,她要是不同意,說什麼也是不成的。

「那是以前,總之,現在我不同意。」凌寧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死活不同意做楚風的學生,她當初參加的考試,報考的是凌教授的研究生,如果她本人不願意,誰也不能強行把她轉為楚風的研究生。

楚風聽到她反對,鬆了一口氣,而張教授和凌教授則面面相覷。

凌教授十分清楚自己的這個侄孫女的脾氣,只好岔開這個話題:「楚風啊,你知道我叫你來新疆是為什麼嗎?」

楚風搖了搖頭。

凌教授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張照片來,遞給了楚風,楚風一看,呆住了!

第六節河圖

「震撼吧!」這時,凌寧走過楚風身邊,瞥了一眼照片,顯然,她早就看過這張照片。

楚風下意識地點點頭,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照片上有一塊巨大的石碑,石碑被鑲嵌在一個巨大的山包上,背部與山已經結為一體,正面有文字,還有圖形,而那文字,楚風看了特別眼熟。他的震驚並不完全來自於這石碑的大,而是這文字,這文字與他家族譜中那份狼皮卷上的一模一樣。

「這——」楚風抬頭看着凌教授。凌教授看着他點點頭,隨後交代凌寧:「凌寧啊,你帶你張爺爺去咱們住的賓館,到我的房間把我的公文包拿來。」凌寧應了,與張教授一起出門而去。

「這個是前一陣一個聯合考察隊在羅布泊地區偶然發現的,沒有對外宣佈。石碑高33.3米,寬4米,為了拍這張照片,考察隊的攝影師獨自走出好遠,結果剛好遇到黑風暴,差點沒回來。你看看上面的文字,是不是很像你家族譜上的那個?」

「不是很像,就是!」楚風很肯定,自從父親去世,將狼皮卷交給自己,這一年多來,自己天天看着這些文字,仔細地琢磨過它們的一筆一劃以及起筆收筆的規律,因此,一見石碑上的文字,他就可以肯定,兩種文字就是同一種文字。

「這就對了,當初你給我那本族譜,我就與國內外的幾位老朋友仔細研究過,這種文字的一筆一劃我們都給它肢解了研究,結果發現,它跟樓蘭的佉盧文很像。」

楚風聽懂了老師的意思,這個很像並不是指字形很像,而是指字源很像。如果把世界上所有的古文字比喻為一棵大樹的話,那這棵樹從根部就分了叉,一支為象形文字,一支為表音文字。最早的古埃及圖形文字也好,中國甲骨文也好,都屬於象形文字;而生活在腓尼基的西部閃米特人所創造的純粹是音素的字母表,則為所有表音文字的祖先。

表音文字這條枝杈又分出去很多枝條,向西分出希臘文、拉丁文;向東則發展出阿拉美文;從阿拉美文又分出古波斯文、古婆羅謎文等;佉盧文屬於古波斯文的一支。但樓蘭地區使用的佉盧文用了更多的土語,這些土語更接近腓尼基以前的赫梯語。赫梯人是使用象形文字的,這也就是說,樓蘭的佉盧文同時具備着表音文字和象形文字特徵。

楚風從凌教授的話中聽出,自己家族譜里的文字,也應該像佉盧文一樣,同時具備象形文字和表音文字的特徵。

果然,教授隨後接着說:「自從我們幾個老傢伙一致分析得出,你家的族譜也是同時具備象形文字特徵和表音文字特徵,只是更偏向象形文字之後,我們就覺得,這種文字和西域尤其是羅布泊地區曾經流行過的佉盧文可能有着某種聯繫。我之所以對此次羅布泊科考這麼感興趣,也就是為了能在這兒發現點蛛絲馬跡,結果也沒讓我失望!只可惜我的身體不行了,心有餘而力不足啊!」凌教授一臉惋惜。

楚風看着自己的導師,已經68歲高齡了,還對科學研究事業如此忘我投入,想想自己,真是覺得慚愧!

「楚風啊!你有沒有想過,在你家的這本族譜上到底藏着什麼樣的秘密?」凌教授突然話鋒一轉,「只怕簡單不了啊!這可是已經失傳了的文字啊。」說完,他笑吟吟地看着楚風。

老實說,這個問題楚風也想過,但破譯不出上邊的文字,任何猜測都白搭。他聽老師這麼問,苦笑了一下。

「楚風,『絕地天通』的典故想必你也知道。這段傳說不僅在《山海經》、《國語》等書里有記載,還見於司馬遷之父司馬談的家族史。而司馬遷在《史記》中說:自此後,只有虞、夏、殷、周四朝和宋、鄭、齊、楚、趙、魏六個世家之中,有十二個人是『傳天數者』。其餘:『至天道命,不傳;傳其人,不待告;告非其人,雖言不著。』這就是說,除了重、黎和這12個人以外,其他人都不能完全掌握這個『天數』的秘密。這個天數是什麼?」

楚風當然知道這個神話,也知道《史記·天官書》裏的這段記載:「一般學者不都認為,這個『天數』就是天體運行的規律,傳天數者其實就是古代天文學家。」

「愚見!」凌茹凱對這個解釋嗤之以鼻,「司馬遷為了怕人誤解,還專門解釋了,傳天數者不是天官,他們不管什麼曆法的制定與施行。當然他們也可以伸手管,但他們一伸手似乎就要天地變色似的。這些人看來都是具備大能量者。這個天數,司馬遷也沒解釋,咱們姑且就稱之為天道的秘密吧,那些傳天數者也就是掌握了天的秘密的人。你們家的族譜上就出現過一個傳天數者——你們遠祖季連的大哥昆吾。你覺得,這裏邊有沒有什麼聯繫呢?」

楚風一聽就知道,老師這是還不死心。雖然這對師徒相互間感情很好,而且在各自的專業領域都有不小的建樹,但對一個問題,師徒倆持有相反的意見,而且互相誰也說服不了誰。這就是針對中國古代神話的問題,凌教授堅持認為神話也是歷史,也有一定的歷史真實,而楚風對此絕不接受,他堅持認為,神話是後人編造的,完全虛假,不可信。

楚風此時聽到凌教授提到這個,就知道,凌教授又要拿神話說話了。他不以為然地說道:「老師,您知道,楚國開國后,王室為了提高自己身價,編造了一套謊話。那本《源流備考》上的記載是不可信的。」

誰知凌教授彷彿沒聽見他說的話似的,繼續發問:「你知道季連是路終的兒子,那你知道路終生了幾個兒子嗎?」

「司馬遷記『路終生子六人,坼剖而產焉』。這個記載就不可信,且不說生六胞胎的幾率太小,就說路終的妻子,那個鬼方氏的妹妹真的生六胞胎,也不能把人肢解了來生啊。那可不是我們今天的剖腹產,是剖開左肋取三個,剖開右肋取三個,相當於把整個人肢解了。」楚風提到這個還是很清楚的。

凌教授很快就批駁了他:「在古代,懷了六胞胎,三年都沒有生,古人沒法子了,只好將人剖開來生,這也很正常,就像你說的,古人沒有咱們現代醫學這麼發達。而且古人一直有肋下生人的傳說,因此實在生不下來時手術者剖開患者左右肋下,各取出三個孩子也不是沒可能的。」

見楚風沒有再出言反駁,凌教授繼續說:「這六個孩子中,老大昆吾就是那十二個傳天數者之一,而老三彭祖就是許多人傳說的那個仙人彭祖。彭祖活了800多歲的傳說如果是真的,那麼他靠什麼活了800歲?這是不是跟那位掌握了『天數』的哥哥昆吾有關。還有,傳說中昆吾最疼愛自己最小的弟弟季連,其次才是老三彭祖。如果老三彭祖都沾光活了800歲,那麼你們家那位遠祖季連是不是也得到了什麼?說不定就是你家那本看不懂的東西哦!」

這個說法倒讓楚風一怔,反駁的話到了嘴邊也咽了下去。這個不是沒有可能啊!老師的眼光太毒辣了,家裏的狼皮卷不就是遠古的東西嗎?狼皮卷的存在自己可是連老師也沒告訴過啊!他怎麼能猜到這麼久遠的時代去呢?難道真有這種可能?

很快,凌教授又說出了一番話,讓楚風半響不能做聲:「我知道你不相信神話,但這些不完全是神話,《聖經·舊約·創世記》第一十一章中關於通天塔的記載,與我們中國的絕地天通神話很相似嗎?

「我就明白給你說了吧,通過這些年的研究,我可以肯定,遠古神話傳說中的崑崙神山上隱藏了一個人類文明史上的最大秘密,這個秘密牽涉的範圍之廣、影響之深超乎你的想像。僅僅是守護崑崙的西域諸國,都對整個世界歷史產生了不為人知的影響:漢取西域,逼匈奴西遷,羅馬帝國解體;唐開安西、北庭,至盛世之興,萬國來朝;蒙元取西域,遂滅宋金而有天下,滿清先連西域而後佔中原,有清一朝,各朝各代無論如何不放西域。這些,都是因為什麼?那個被人拚命隱瞞數千年的到底是一個怎樣的秘密,你沒興趣知道嗎?

「我們已經找到了線索,就要觸及這個人類文明史上最大秘密的背後真相,怎麼樣,你要不要一起來?」

凌教授說完這番話,看了看楚風,此時的楚風瞠目結舌。

他知道,得留給楚風一點時間讓他想想,就示意口渴了,讓楚風給他把茶杯端來。

楚風走到病房進門處,看見老師常用的那個不鏽鋼茶杯,心中湧起一股溫情,這個茶杯還是自己送給老師的,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老師還在用它喝茶。杯子裏的茶還是溫的,看來那個小丫頭還挺細心的!

「楚風,你是不是覺得老師的觀點很荒謬啊。」凌教授喝了茶,顯得很平靜。

「老師,您的觀點不是荒謬,只是不容易找證據證實。」楚風想了想,很中肯地回答。他知道,老師是國內少數幾個固執地認為世界文明有一個統一起源的專家之一,他畢生的研究其實都是為了證明自己這個觀點。「老師,您還是認為,雅士語真的存在過?《聖經》上說的巴別塔真有其事?」楚風明白自己和老師一樣固執,儘管老師已經多次試圖說服他,但他依然不太相信。

凌教授一直相信,上古時期人類曾經有過統一的語言,可以毫無障礙地互相交流,這種語言在中國被稱之為「雅士語」,也就是所謂的「世界通用語」。當時中國的大地上,黃河流域文明和長江流域的文明甚至包括西南地區的文明的發展水平都很高,就是因為大家語言相通,能互相交流,所以共同進步。關於長江流域和西南地區在上古時期有着不遜於黃河流域的文明這一點,今天在河姆渡文化遺址和四川三星堆文化遺址考古發掘后得到的證據已經可以證實。

凌教授認為,顓頊讓重、黎絕地天通,就是阻止人們繼續掌握這種語言,這跟《聖經》記載中人類建造巴別塔和耶和華變亂口音一樣,是被人為地中斷了一種語言的傳承,這種語言傳承的中斷導致世界上的各個民族再也不能互相交流,文明的發展腳步也因此緩慢了下來。

「楚風啊,你要知道,我們的先祖很偉大的,這些年,我越研究遠古文化,越是震驚於遠古人類的智慧。而且他們體格健壯,在靠狩獵的時代,他們中的很多人力大無窮、健步如飛,有很多人的奔跑速度不亞於豹子。在那個時代,雖然沒有交通工具,但是以他們的身體素質來看,其活動範圍不應該是現代人認為的那麼狹小。

「《山海經》就是遠古的中國人所繪的一幅遠古地形圖,這一觀點已經得到了世界大多數學者的認可,只不過多數國外學者認為它是一幅遠古世界地形圖,而大多數中國學者則保守地認為它僅僅描繪了今天中國境內的遠古地形。如果,它真是世界地形圖,那就說明我國古代先民很早就去過世界各地,他們必然要與其他各族的人交流。而且,我也已經找到了不少證據表明,古代文字或者語言,是有可能相通的。」說着,凌教授把那張照片再一次遞給楚風,「你再好好看看,能看出什麼來?」

楚風接過照片,他此前只顧著看石碑上的文字了,這次得到教授的提示,再一次仔細看,發現,石碑上除了有幾行那種不明文字之外,還有一幅圖,那圖儘是坑坑點點。那一個個的石坑並不規則,而且看上去還是兩種形狀不同的石坑,一時看不出來它是什麼圖案。

凌教授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一時看不明白,對他說:「拿支筆來。」楚風從自己隨身的包里拿出一支筆,遞給老師。

凌教授用筆把那些相同的石坑先後劃線連接起來,然後再把照片遞給楚風:「你再看!」

楚風接過來一看,大吃一驚:「河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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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崑崙之新疆秘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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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河圖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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