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矮矮的、健壯的、長著一頭銀髮的朗達韋爾是多倫多警察局的警官。她的電話在星期天下午一點十一分響了起來。她拿起聽筒道:這是韋爾警官。

你好。一個刺耳的、憤怒的男人聲音在電話的另一頭說道,我希望這次找對了人。我的電話已經被轉了好幾次了。

你有什麼要幫忙的?朗達問道。

我叫康斯坦丁凱利佩德斯。那聲音說道,我是艾托比克湖岸汽車旅館的周末值班經理。我的清潔工剛剛在一個房間里發現了一把槍。

什麼樣的槍?

一把手槍。她還發現了一個槍匣子,就是你們常常用的那種。你們怎麼叫來着?一種攻擊性武器。

客人已經結賬走了?

客人們,兩個人。沒有。他們的房間一直訂到星期三早晨。

他們的姓名?

一個叫JD艾維爾,另一個叫C弗西。他們的車牌是阿肯色州的。

你記沒記下車牌號碼?

沒有,但他們自己在登記簿上寫下了。他把一串號碼讀給朗達。

清潔工已經打掃完房間了嗎?

沒有。在發現槍之後,我就讓她停止打掃了。

太好了。朗達說,你的地址?

他告訴了她。

我大約在她看了一眼手錶,默算一下。星期六下午的交通應該比較通暢二十分鐘後到你那兒。如果艾維爾和弗西回來了,儘可能纏住他們,但不要冒險,明白嗎?

是的。

我這就出發。

湖岸旅館當然如它的名字所顯示的位於湖邊。朗達韋爾和她的搭檔漢克李在旅館入口前停好他們那輛沒有標誌的車。漢克從他們的車開始往左檢查其他車的車牌,朗達則往右。六輛車來自美國兩輛來自密歇根,兩輛來自紐約,剩下的分別來自明尼蘇達和伊利諾伊但沒有一輛是從阿肯色來的。天上下起了小雨。雨肯定會變大的,空氣中充滿了清新的氣味。

康斯坦丁凱利佩德斯原來是個滿臉鬍子茬的大肚子希臘人。他領着朗達和漢克走向一排單元房,經過一扇又一扇門,最後來到一扇開着的門跟前。在那兒他們看到了那個來自印度東部的清潔女工,他把她一塊兒帶進118房間。凱利佩德斯拿出他的備用鑰匙,朗達伸手要了過來。她自己用鑰匙帶動門把手把門打開了,以防破壞可能留在把手上的指紋。這是個小而簡陋的房間,牆上歪歪扭扭貼著兩幅畫片,藍色的牆紙在介面處已經開裂。房間里有兩張雙人床,其中一張旁邊還放着氧氣瓶,好像是為某種睡眠呼吸暫停症病人準備的。兩張床都亂糟糟的,顯然女清潔工發現槍時還沒來得及整理床鋪。

槍在哪裏?朗達問道。

那個年輕女人用手指了指。槍就躺在一個衣箱旁的地板上。我得挪那個箱子,她說話帶點口音,它擋住了插座,我要接上吸塵器。它可能一直沒關上,槍一下子就掉了出來。在箱子後面有個木頭匣子。她指著說。

一把格魯克9毫米手槍。漢克瞥了一眼那把槍之後說。朗達看着那個匣子。它鑲嵌著黑色的膠條,剛好合適裝一把因特科Tec9卡賓槍,一種火力強勁的武器簡直就是一挺輕機槍,長短相當於人的前臂。在加拿大持有武器是非法的,更令人不安的是他們留下了手槍而選擇了Tec9,這種武器的子彈夾盛彈三十二發,連美國都屬被禁武器。朗達把手背在身後,開始慢慢搜查整個房間。房間里有兩個煙灰缸,這是個吸煙房。裏面還有個可以連接調制解調器的數據介面,但周圍沒看到筆記本電腦。她走進廁所。裏面有兩把刮鬍刀和一瓶剃鬚液,還有兩把牙刷,其中一把磨損得很厲害。

退回到房間之後,她注意到床頭柜上放着一本黑色封面的《聖經》。

理由充分?朗達對她的搭檔說。

我覺得是。漢克說。

凱利佩德斯看着他們,什麼意思?

我們是指,朗達說.表面上的證據已足夠表明發生了犯罪行為或是將要發生,我們有充分的理由在沒有搜查證的情況下徹底搜查整個房間。你可以留下來看着我們事實上,我們希望你留下來。警察局已經不止一次被人告上法庭,說是搜查之後不見了貴重物品。

凱利佩德斯點了點頭,扭頭對女清潔工說:回去工作。她急忙出了門。

朗達拿出一塊手絹,把它支在兩根手指之間,拉開其中一張床頭櫃的抽屜。抽屜里還有一本《聖經》,紅色封面,典型的基頓版。她走向另一張床頭櫃,從口袋裏拿出一根筆,用它挑開床頭柜上那本《聖經》的黑色封面。這一本不是基頓版,封面內側還用紅墨水寫着C弗西。她看了一眼輕機槍的匣子后說:我們的聖經小子們應該多讀讀熔劍為犁那一段。

漢克哼哼兩聲算是回答。他正用自己的筆挑開梳妝台上的亂紙。看這個。他突然說道。

朗達走了過來。漢克發現了一張攤開的多倫多地圖。他小心翼翼捏着地圖的邊,把它翻了個個兒,指著那塊合起來之後會是封面的地方。封面上有一張巴恩斯和諾貝爾一家美國連鎖書店,在加拿大有分店的價格標籤。弗西和艾維爾可能是在阿肯色買的這張地圖。漢克慎重地把它翻了個面。這是一張有各種圖形和標記的彩色地圖。朗達盯着看了一會兒,發現標著基普林和奧納的地方被人用圓珠筆畫了個圈。那兒離他們現在待的地方還不到兩公里。

凱利佩德斯先生。朗達叫道,示意他過來。這兒離你們很近。能告訴我基普林和奧納的十字路口那兒有什麼東西?

他撓著腮邊的鬍子茬。一家牛奶店,一個小飯館,一個乾洗店。哦,我想起來了還有一家前不久被炸過的診所。

朗達和漢克交換了個眼色。你確定嗎?朗達問道。

當然。凱利佩德斯說。

上帝,漢克說,顯然他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上帝。

他們又急忙查看起地圖,看看是否能找到其他記號。地圖上還有三個記號,其中一個是用鉛筆畫的圈,位置在布羅街用紅色長方形代表的建築旁。朗達不用問就知道那是什麼地方,旁邊的斜體字清楚地表明它是安大略皇家博物館。

被標上記號的還有天空圓頂那個體育館是藍爵士隊的主場和加拿大廣播公司演播中心,它位於天空圓頂以北幾個街區。

都是些旅遊景點。朗達說。

但是他們拿着半自動武器。漢克說。

藍爵士今天有比賽嗎?

有。和密爾瓦基隊。

在加拿大廣播公司有什麼?

星期天?我知道早晨他們在大廳有個直播。不太清楚下午有什麼活動。漢克看着地圖,還有,他們也可能去這些記號以外的地方。畢竟他們沒有帶上地圖。

儘管如此

漢克不需要聽到朗達說出後果。是啊。

我們把賭注押在博物館上他們那兒有個外星人。朗達說。

他不是真的在那兒漢克說,只是個從母船上傳過來的幻影。

朗達哼了一聲,表示她知道。她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我會向加拿大廣播公司和天空圓頂派出兩個小隊,要求派幾個警察來這兒,以防弗西和艾維爾萬一回來。

下午三點半左右,蘇珊開車送我到了道斯維爾地鐵站。天上雲層很厚,陰沉沉的,一場暴雨就要來了。里奇今天下午和胡一家待在一起我的兒子已經習慣越南菜了。

星期天地鐵的班次較少。為了節省時間,我沒有從北約克中心上車,而是從位於市中心的斯班迪納線的北端道斯維爾站搭乘地鐵。我吻了吻我的妻子,她吻了我很長時間。我沖她笑笑,她也給我一個笑臉。

隨後,我拿起紙袋,裏面裝着蘇珊給我準備的三明治,走進地鐵站,上了自動扶梯,逐漸深入地下。

朗達韋爾和漢克李從凱利佩德斯那兒掌握了弗西和艾維爾的大致長相。凱利佩德斯分不清他們兩個,但說他們中的一個有二十多歲,金髮,身材消瘦,大約五英尺八英寸高,尖嘴,剃了個小平頭;另一個三十多歲,比他的同伴高出二到四英寸,長臉,棕色頭髮。兩個人都是美國南部口音。其中一個人帶着一挺Tec9輕機槍,可能就藏在他的外衣底下。雖然星期天博物館遊客很多它是離婚後的父親最喜歡帶孩子去的地方但是朗達和漢克仍然有很大的機會發現他們。

他們把車停在位於天文館南面的布拉拉斯金法律圖書館的小型停車場內,隨後走向博物館,穿過大門向拉爾布走去。

朗達出示她的證件並描繪了她和漢克要找的人。

他們來過這兒,拉爾布說,就在幾天以前。兩個南方口音的美國人。我記得他們,因為他們中的一個把布爾吉斯頁岩叫作假頁岩。我回家后和我妻子還說起這件事呢,她覺得挺好笑。

朗達嘆了口氣。看起來他們不太可能再來了。但這是我們僅有的線索。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想四處看看。當然。拉爾布說。他用對講機通知了其他保安,讓他們也注意有沒有那兩人的蹤跡。

朗達再次拿出手機。我是韋爾。她說,嫌犯上星期來過博物館。我們還要在這兒待上一會兒,看看他們會不會再來,但我會把注意力集中到天空圓頂和加拿大廣播公司。

下午四點三十分,我到了博物館。我從員工入口處進到裏頭,直接去了布爾吉斯頁岩展室。在那兒我到處看了看,以確保在霍勒斯一行到來之前一切都正常。

四點四十五分,朗達韋爾、漢克李和拉爾布在大廳再次會面。運氣不好。朗達說,你呢?

漢克搖了搖頭。我忘了這地方有多大了。即使他們已經來了,也可以躲在任何地方。

我們的人也沒有發現。拉爾布說,很多遊客手裏都拿着外套。我們從前有過免費存衣處,但那是在經費削減以前的事了。他聳了聳肩,人們不喜歡付錢。

朗達看看手錶,快關門了。

團體入口處周末不開放。拉爾布說,他指著彩色玻璃窗下的玻璃門,他們都得從大門出去。

朗達皺着眉。可能根本就不在這兒,不過我們還是在外頭等著,看能不能發現他們。

漢克點了點頭,隨後兩位警官穿過玻璃門。看上去很快就要下雨了。朗達又一次掏出手機。有什麼新消息嗎?她問道。

一個警察的聲音在手機那頭響起。他們肯定不在演播中心。

我把賭注放在天空圓頂。朗達對着手機說。

我們也是。

我們很快就去。她把手機放回口袋。

漢克看了看陰沉的天空。希望來得及看他們怎麼合上體育館的圓頂。

JD艾維爾和庫特弗西靠在下廳的一面牆上。弗西戴着一頂昨天在天空圓頂看比賽時買的多倫多藍爵士的帽子。一個預先錄製帶有牙買加口音的男子聲音從廣播系統中傳了出來:女士們,先生們,博物館就要關門了。請所有的遊客馬上從大門出口離開。非常感謝你們的光臨,希望你們再次賞光。女士們,先生們,博物館就要關門了。請

弗西沖着艾維爾笑了笑。

博物館劇院有四扇雙開門,平常是不上鎖的。好奇的遊客有時會把腦袋探進去,但是如果裏面沒有表演的話,他們看到的只不過是一間大黑屋子。

艾維爾和弗西一直等到下廳沒有其他人了,隨後走下九級台階進了劇院。他們一動不動地站了一會兒,適應裏頭的黑暗。雖然劇院沒有窗戶,裏頭還是有些光線的:緊急出口標誌泛著紅光,從門底縫中穿過來的微光,一個掛在門上方牆上的會發光的大鐘,煙霧警報器的紅色發光二極管,還有些光線從入口上方的五個小放映口透過來。

今天早些時候,弗西和艾維爾看了一場似乎永遠都不會結束的電影。電影講的是一個男性加拿大土著坐着個獨木舟在不同河流上旅行的故事。他們沒把心思放在電影上,而是認真檢查了劇院的結構:銀幕前方的舞台、椅子的排數、走廊的位置、通向舞台的梯子的位置。

現在,他們在黑暗中迅速沿着左邊的走廊移動,找到通向舞台的梯子,爬了上去。然後穿過從屋頂上垂下來的銀幕的後面,進入後台。

後台的光線更明亮些。一側有個小小的廁所,裏面的燈開着,門也微敞着一條縫。地上散放着幾把不配對的椅子,還有一些照明器材、麥克風架子之類的雜物。一條繩子從天花板像條蟒蛇般垂下來。到處都是灰塵。

艾維爾丟下夾克衫,露出藏在底下的輕機槍。可能覺得老拿着它太麻煩,他把槍放在地上,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弗西找了另外一張椅子坐下,雙手放在腦後往後靠去,耐心地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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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算中的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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