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瑞貝卡眼睜睜地看着比利就這樣離開這節車廂,心裏直恨自己力量單薄他甚至都沒有回頭看上一眼啊!擺明是不把自己放在眼裏了。不過,真沒想到他原來這麼「可怕」,高大,肌肉發達,有着深邃的黑眼睛,整個右臂上都是圖騰一樣的紋身,而且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棉背心看上去很威武。在剛剛和那些屍體的殊死搏鬥之後,瑞貝卡暫時還真沒那個心思去把比利繩之於法。不過她知道自己遲早也得給他點顏色看看。

先不管那傢伙了,瑞貝卡走到車廂前部,發現那兒躺着一個看起來生前是列車工作人員的屍體,它手上攥著一把鑰匙——車廂前面的這扇門是鎖著的,說不定這就是開門的鑰匙呢——但隨後她就瞄到門口裝着一架讀卡器——鑰匙是開不了門的。不過沒關係,那裏面似乎也沒什麼異常狀況。

她決定通知其他隊員了。如果他們能及時趕到,就可以一起制服比利,更重要的是都會知道浣熊市現在正面臨着嚴重的威脅,和這個相比,抓住逃犯都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砰!砰!

正當她要按下通訊按鈕的時候,就聽到了後面車廂的兩聲槍響——那正是比利的所在地。她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槍是誰開的?自己要回去看看嗎,接着,有人從身後的玻璃窗跳了進來。

「愛德華!」瑞貝卡失聲叫道。

居然是隊里的機械師愛德華,他身受重傷,已經意識不清了。瑞貝卡急忙趕到他身邊,查看他的傷勢。

愛德華的右肩有一道長長的傷口,他由於驚惶而臉色發灰,眼神迷離,身體上露出來的部分無一處不是傷痕纍纍。」你還好吧?「瑞貝卡急忙打開急救箱,取出繃帶給他的右肩纏上,雖然她也明白眼下這無濟於事傷口噴湧出來的鮮血已經浸透了他的襯衫,連鎖骨都傷著了,愛德華現在還有呼吸已經是一個奇迹,瑞貝卡很驚訝他居然還有力氣從窗戶里跳進來——那需要忍住多大的疼痛啊!

「愛德華……到底發生了什麼?」

愛德華艱難地轉過頭,慢慢睜開眼睛,忍着劇痛,氣若遊絲地吐出幾個字「太糟了,不要……」

瑞貝卡將繃帶纏得更緊,但完全止不住血,繃帶迅速就被浸透了——這樣的傷勢只能儘快送進醫院裏做急救了,但是現在根本沒有條件。

愛德華的聲音越發微弱「你一定要當心,瑞貝卡……森林裏全是喪屍……和怪物……」

瑞貝卡剛想告訴他要少說話以保存體力時,他們左邊的窗戶又被撞破了。兩個黑影閃了進來,一個消失在了走廊的拐彎處,另一個則向他們逼近。

喪屍和怪物?

是狗,很大的狗,這樣巨型的狗她從來沒見過——當它亮出獠牙,露出腫脹的皮和肌肉的時候,瑞貝卡忽然反應過來了——這是一隻感染了車廂里的乘客屍體那種疾病的狗,看上去也像是死了,而且身上到處是傷和露出的血肉,眼睛也整個的發紅。

愛德華傷得這麼重,肯定是無法自保的了。瑞貝卡抓着手槍慢慢站起來,朝狗的方向跨了一步。她能感覺到另一隻狗已經完全跑走了,於是她舉起槍對準了眼前的這一隻的左眼。如果說剛才和乘客屍體的搏鬥過於慌張還沒來得及分析的話,現在的她已經完全明白該如何和感染這種怪病的生物對峙了。這些四肢僵直發出飢餓嚎叫的野獸讓她想起了自己童年時最喜愛的玩伴多勒——一隻毛髮雜亂的黑色混血犬。眼前的這隻狗一定也曾經是某人的寵物,剛才的那些屍體也曾經是有家室的普通人,他們的主人和親人一樣會為他們傷心擔憂。不論他們是感染了疾病,化學滲漏物還是遭遇惡意襲擊都太慘無人道了。

這種同情的心思只閃現了那麼一瞬間。畢竟,眼前的這隻狗隨時會撲上來襲擊自己。瑞貝卡扣動了手上九毫米手槍的扳機,槍聲在這片寂靜的空間里分外響亮。

狗中彈后應聲倒下了。瑞貝卡吹散槍口冒出的煙,死死地盯着走廊的拐彎處,等著另一隻的出現,她相信不用等很長時間。果然,隨着又一聲咆哮,另一隻狗從拐角處跳了出來,張著血盆大口甚是嚇人。瑞貝卡半眯上眼睛,先朝着它的胸口開了一槍——狗雖然發出了一聲悲鳴,但還是繼續向前跑,它不自覺地不停抖動着身上的毛,似乎想把身上的水甩干。至於它身體上的傷口,倒一點沒影響它的攻擊欲。

別無他法,只能幹掉它了。

也許就像那些感染疾病的乘客一樣,只有打中腦袋才能讓它安靜下來。瑞貝卡堅定地舉起槍,正對着狗的腦門,射出了致命的一槍——它中彈后四肢痙攣了一陣,然後倒了下去,再也沒有爬起來。

後面不知道還會遇上什麼怪物。瑞貝卡心情複雜地放下槍,走到窗邊——到底這座森林裏隱藏着些什麼?外面除了雨簾,什麼也看不見,除了風聲雷聲,什麼也聽不見。她從急救箱裏掏出一卷新的繃帶,回到愛德華身邊:不好!愛德華肩膀上的傷口已經停止流血——她趕緊試了試他耳後的脈搏,也停了。愛德華的眼睛半張著,已經斷了氣。」對不起……」瑞貝卡喃喃地說着,雙手僵硬,跌坐在地。真不能想像,愛德華就這樣死了,就在她去對付那些狗的這麼一會兒就死了……不可抑制的內疚感讓瑞貝卡潸然淚下:如果自己的動作能再嫻熟一點,如果能再包紮得細緻一點,再快一點結束和那些喪屍犬的糾纏……但是都已經無濟於事了,如果在這兒繼續坐以待斃的話,自己也會死的,現在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

瑞貝卡看着愛德華凄慘的死狀,對自己這種」必須擺脫悲傷」的想法也有一絲愧疚,但當她的眼睛接觸觸到剛才愛德華跳進來的空空的窗戶時,便決定要立刻動身了。畢竟,還不知道前方有怎樣的兇險在等着她。

腰間的對講機響了起來,瑞貝拉趕緊拿起它湊近耳朵,隨後轉身離開了可憐的愛德華。

信號很糟糕,靜電干擾很強,不過還是能依稀辨別出是恩里克的聲音。瑞貝卡把對講機緊緊地帖在耳邊,此時隊長的聲音對處於困境的瑞貝卡來說實在是巨大的安慰。

「聽到了嗎?……了解了更多關於……科恩的信息……」

瑞貝卡趕緊走近窗戶,希望能聽得清楚些,但干擾實在太厲害了。

「有精神病史……殺了二十三人……一定小心……」

什麼,瑞貝卡趕緊按下通話按鈕:「恩里克,這裏是瑞貝卡!你能聽到我說話嗎?完畢。」

又是一陣雜音。

「隊長!S.T.A.R.S的Brav0分隊!聽到了嗎?「

完全失去信號了。瑞貝卡只好把對講機先收起來:她必須回到直升機着陸的地方,告訴其他的隊友愛德華的死訊,還有比利和車廂里發生的一切可怕的事情。

她花了點時間把彈夾重新裝滿,準備上路。地上橫著兩隻惡狗的屍體,瑞貝卡小心地跨過它們,盡量注意不被地上的血跡滑倒。走到門前,她悲傷地最後看了一眼死去的隊友,心裏一陣陣地發酸,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原來的乘客車廂。

雖然她清楚自己應該去抓住那個逃犯,但她真的希望不要再見到他了。愛德華的死,還有那些可怕的狗……她已經受夠了。不過,他真的殺了二十三個人嗎?一想到這點,瑞貝卡心裏一寒:那為什麼他不殺了我呢?

回到乘客車廂,她又看見了一具新的屍體。剛才這裏的那兩聲搶響應該就是對它打的。肯定是這傢伙想要襲擊比利,然後被比利用槍幹掉了。她停在門口發了一會兒呆,想起愛德華說的森林裏的喪屍和怪物——如果真是這樣,那更要快點離開了——那麼比利應該不會是殺害吉普車裏護送隊員的人——瑞貝卡眨眨眼睛:我怎麼沒早點想到這個呢!當時應該是吉普車被怪物襲擊,所以比利才得以逃脫,接着那兩名護送人員就被怪物人或者是狗殺害了——但無論如何,比利以前依舊是殺人兇手。再說了,那些怪物那麼厲害,連殺兩人,為什麼只有比利逃脫了呢?

瑞貝卡快步跑過乘客車廂,回到最初進入列車地方,準備回去和隊友會合了。她心裏只希望大家都安全地回到了直升機停下的地方,可是應該怎麼跟他們說明愛德華的死訊呢……接着,當她想打開入口的門時,卻意外地發現門被鎖死了。她試了一次又一次,最後甚至開始用腳踹門,但一點用都沒有難道是那個殺人犯比利把它鎖上,來防止自己逃出去嗎?

「該死。」瑞貝卡緊咬下嘴唇,忽然想起剛才有具屍體手上有把鑰匙——當時她還沒來得及把鑰匙取出來,愛德華和那些狗就出現了,最後自己就完全把鑰匙給忘了——不過沒鑰匙也沒關係,從窗戶跳出去不就行了嗎,沒什麼大不了的。

後面的車廂里傳來關門聲,還有人來回踱步的聲音。會是誰呢?另外一名感染了疾病的乘客?或是比利還在這輛車上?都有可能,不過反正和她無關了,現在自己就應該直接從窗戶口跳出去。

等等……萬一是需要幫助的人呢?比如是另一名S.T.A.R.S的隊員?一想到可能是隊友,瑞貝卡不自主地想起死去的愛德華,一股責任感就湧上來了——她決定過去看看。躡手躡腳地走到通往那節車廂的門邊,瑞貝卡已經作好了應對一切可能的心理準備今晚經歷得已經夠多了,不可能有更糟的事發生了。

她打開了門,走進車廂前舉槍環顧了一下,發現沒有任何可疑跡象時才鬆了口氣。這節車廂里沒有屍體也沒有血跡,左邊是可以通往二樓的階梯,正前方又是一扇門,剛才被關上的應該就是這一扇……這時,門又被打開了,比利·科恩走了進來。

比利看到瑞貝卡和她手上的武器時,停了下來——表情還挺高興一這小女孩還活着!而且看上去還會擺弄下槍杆子呢!這下正好——剛才在車廂里經歷的一切告訴他,眼下有個同伴並肩作戰才是倖免於難的最佳選擇。

「太不友好了。」比利說着,看着瑞貝卡手裏對準自己的黑洞洞的槍口,戲謔地笑了笑。瑞貝卡沒有接話,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手裏的槍紋絲不動。比利明白她是來真的,只好舉起了雙手,左手上搖著的手銬十分扎眼。

「我幹掉的那些人都不是正常人。」比利繼續說「他們之中的一個剛才想咬我,所以我開槍了。我還在他身上找到了個筆記本,要不要——?」他想放下一隻手去摸自己褲子的后袋。

「不許動!手繼續舉著!」瑞貝卡厲聲呵斥。她雖然仍面有懼色但顯然已經做好了逮捕他的準備。

「好好,你自己來拿,在我褲子右邊後方的口袋,屁股上噢。」

「你少來這一套,我才不會靠近你。」

比利嘆了口氣:「這東西還是挺重要的,是一本日記,記得斷斷續續的,關於一個被廢棄的研究所的調查——裏面還談到了類似車廂里這些怪物的事,那些人也許是被一種病毒侵襲了,T病毒。」

瑞貝卡眼裏閃過了一絲興趣,比利注意到了這一點,有些得意。

「如果你把你的手銬重新拷上,我就把日記拿出來讀給你聽。」瑞貝卡提出了條件。

比利搖了搖頭:「不論這兒發生了什麼,等待我們的只有危險。你沒發現出口已經被人鎖上了嗎?我們現在應該攜手合作,想辦法離開這裏。」

「跟你合作?」瑞貝卡挑起了眉毛。

比利向前走了幾步,無視那把槍的威力,把手放了下來,「小女孩你聽好,也許你還沒注意到,但我確定這輛車上有人搗鬼,我也想下車,但是我們現在誰落單都會有危險,誰都不能單獨逃出去。」

瑞貝卡依然沒有放下槍:「你覺得我有可能相信你嗎?況且,不需要你的幫助也能出去!還有,不準再叫我小女孩!」

比利有些來氣了,不過他還是努力剋制住情緒,畢竟現在和瑞貝卡鬧僵沒有好處:「好吧,自力更生小姐,我應該怎麼稱呼您呢?」

「我叫瑞貝卡·查姆柏絲,你應該叫我查姆柏絲警官。」

「好吧,瑞貝卡,你能不能告訴我你下一步打算怎麼做?逮捕我嗎?那就來啊。順便再把你的同夥都叫來,乾脆讓他們把大炮也帶來,我們一起在這等。」

瑞貝卡反而支吾起來」我倒想叫呢……對講機失效了……」

天啊,這小女孩這麼容易就被套出話來了,比利心想。「那你怎麼到這兒的,坐飛機還是坐車?離你最近的交通工具在哪?」

「我們是乘直升機到這的,但是飛機出了故障……不過這關你什麼事呢?你最好還是把手銬戴上,我的隊員們就在車外不遠處。」

「那到底有多遠,你確定他們還在附近嗎?」

瑞貝卡板起了臉:「比利·科恩少尉,你問夠了沒有,現在馬上轉身面壁,我必須逮捕你。」

比利雙手抱臂,滿不在乎,「要不你就把我直接槍斃,否則我可不會乖乖就範。」

瑞貝卡漲紅了臉:「你必須聽我的話,否則我就——」

嘩啦!

樓上傳來窗戶破裂的聲音。比利和瑞貝卡不約而同地抬頭望去,隨後面面相覷。然後他們都聽到了樓上一陣沉重緩慢的腳步聲,一會兒就沒了聲息。

「是從餐車傳來的,剛才還一點聲音都沒有呢。」比利說。

瑞貝卡盯着比利看了幾分鐘,慢慢放下了手裏的槍,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你留在這兒,我上去看看。」

比利哭笑不得:他在特派局待了七年,好歹也是個少尉,在這個小女孩還沒出師之前他就已經是隊里的神射手難道現在居然需要她來保護自己?

「你還是不信任我吧?」比利問:「那如果你走了,我從窗戶逃出去怎麼辦呢?」

瑞貝卡臉上出現了譏諷的笑容:「你不會的,你剛才還說,我們現在誰落單都會有危險,誰都不能單獨逃出去。」

比利被噎得目瞪口呆,瑞貝卡得意地上樓去了,這下總算抖了威風。比利只覺得眼前這個「女警官」真是孩子氣十足,都這個關頭了還在想方設法證明自己。同時躊躇著是否應該跟上去,因為他着實有些放不下心。

就像那句著名的歌詞:「shouldIstayorshouldIgo?(我到底該走還是留)」瑞貝卡雖說剛才想逮捕自己,而且口氣很是不敬,但並沒有真正作出什麼敵視的舉動。這孩子太缺乏經驗,到時萬一出現意外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但誰規定自己就得做她的護花使者?有這個義務嗎?自己旱就不是什麼清白無辜的人了,現在要用罪犯的思維來思考。

現在逃跑也不是不行,但畢竟有風險。從那具襲擊自己的屍體手上發現的日記本里就記載了森林裏可能出現的種種危險。他拿出那本日記,翻到了最後幾頁:

7月14日

我們今天聽說了阿克雷山的幹部培訓所……而且下周會被派去那兒查看情況。其他人也對這個消息很感興趣,都想知道幹部培訓所里會留下些什麼,但老闆說只會有部分人能第一時間親臨現場,比如說我們……

然後作者就開始寫因為自己要離開城市而不高興的女朋友,比利跳過了這一段,繼續往下看。

7月16日

對於感染T病毒的宿主生理上的反應我們並沒有完全掌握,T病毒在不同環境下以及不同生物身上的感染速度和宿主反應都是不一樣的,比如體型的變化,攻擊性的強弱,但有一點是確定的,就是惟一的弱點——頭部……雖然各種動物反應不一,但沒有生物可以免疫T病毒。因此,如果不能研究出有效的控制方法,公司現在研究這種病毒無疑是在玩火。

比利又翻過一頁。

7月19日

終於等到這天了……我比想像中還要興奮。浣熊市的報紙和電視台都報道了市郊的離奇謀殺毀屍案,這會不會和T病毒有關呢?如果是的話……不,現在不能想這個,必須把全部心思放在即將展開的培訓所調查中,這才是更有價值的事情。

體型變化,攻擊性和頭部弱點……那些奇怪的狗不正是具備這些變化嗎?不同的生物……那如果人感染了這種病毒呢!肯定就是像那些屍體一樣了。比利十分確信自己的判斷。

「人都會變成喪屍……」比利喃喃地說,或者,是和喪屍相差無幾吧。剛才襲擊自己的那具屍體明顯就是在覓食。在這些食人族眼中的人類又是什麼呢,無非就是可以吃的東西而已,這些行屍走肉明明死了,卻還是需要食物。

森林裏到處是喪屍和怪物……身邊的這個女孩竟然可以孤身一人撐到現在,還一個人幹掉了三個喪屍,換成其他人說不定早就嚇成神經病了。這樣看來,她倒也算是個可靠的同伴。自己可以先和她攜手逃出去,然後在她的同伴出現之前逃走。

樓上忽然傳出了女孩的尖叫聲,聲音里透著深深的恐懼。比利立刻帶上武器,三步並作兩步奔上樓梯。

樓梯上方有個拐彎,前面就是一扇門。瑞貝卡小心翼翼地推開它,舉着手槍走了進去。

迎面撲來一股刺鼻的煙昧,屋子裏還有閃爍的火光,牆上的影子也隨着火光一點點跳動。正如比利所說,這兒是個餐車,而且是個很豪華的餐車:窗帘是好看而清潔的米色,桌子上鋪着考究的亞麻質地桌布。但卻像發生了災難一樣到處佈滿垃圾和破碎的餐具,好些桌子都被掀翻了。桌布也被酒和血跡弄得髒亂不堪……餐車盡頭的一張桌子上竟然燃起了火——看來是桌上的油燈漏油后又碰到火引起的。桌子的旁邊有個略微駝背的高個男人靜靜地坐着。

瑞貝卡慢慢靠近,那個男人還是一動不動,一點也沒有察覺到。他和樓下的其他感染疾病的乘客不同,並沒有感染比利所說的那種T病毒,他身着棕色的西裝,氣質不凡銀白色的頭髮一絲不亂地梳在耳後,頭朝下似乎在打盹。

是心臟病發作?還是昏死過去了?他這個樣子肯定不可能打破窗戶再爬進來的,可是車廂里沒有任何其他人,那剛才重重的腳步聲又是誰發出的呢?

瑞貝卡清清嗓子,又靠近了他一些,發現他的頭髮和臉頰都是濕的,在火光里微微發亮。「抱歉打擾了……先生?」瑞貝卡小心地打招呼。

雖然他沒反應,但瑞貝卡能判斷出他是有呼吸的——因為他的胸膛在一起一伏,於是她又向前一步,拍拍他的肩膀:「先生?」

他抬起了頭,轉過臉來,身體里發出了一種令人噁心的滯粘的聲音,嘴裏像是嚼著某些有粘性的食物一樣。隨後,更讓人毛骨悚然的事情發生了,這個男人的頭從頸脖處斷開,掉到了地上,瑞貝卡見狀驚呼起來。

但是那種噁心的聲音還在繼續,他的身體開始起伏,鼓起了一個又一個的小包,像是有很多東西在裏面來回竄動。瑞貝卡驚得目瞪口呆,大叫起來,想後退,卻一下跌坐在地上。這個男人的身體又斷成幾塊,掉在地上,碎裂成一小片一小片的,就像腐朽的木頭化成木渣一般,那身棕色的西裝也變成了黑色,分解成拳頭大小的碎片。

水蛭!這些碎片是水蛭!

這些水蛭長著兩排利牙,身體渾圓,居然可以聚在一起模擬出人的身體甚至衣服……不,不可能!這不是真的!

瑞貝卡恐懼地向後挪動身體,眼看着這些水蛭又聚合在一起,變換著形態和顏色,最後又組成了剛才桌邊那個男人的形態。她雖然目睹了這整個過程,卻依然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人是由成幹上萬隻水蛭組成的——簡直天衣無縫,完全看不出絲毫可疑之處,如果說真的有哪一點不正常就是這個「人」和皮膚和衣服都泛著奮怪的光洋。

這個「人」伸出了左手,手心向下作出拍皮球的姿勢,隨後左臂開始不可思議地延長。瑞貝卡現在離他大概五米遠,手臂居然已經伸到了她的面前。瑞貝卡想往回跑,但兩腿一發軟,又絆倒在地上。

槍!快用槍!

她猛地拔出手槍,開始射擊,前兩下由於慌張,都沒有射中,第三下和第四下雖然射中了,卻毫無作用——子彈「滑」進了這個「人」的身體,除了在身體和衣服的表面形成一道波紋,就沒了聲息。隨後,那隻可以伸縮的手臂又開始向瑞貝卡進攻了,即使她再怎麼躲藏,手臂還是準確無誤地打到了她的左邊臉頰,她又尖叫起來,倒不是害怕這隻手的攻擊,僅僅是對水蛭噁心的觸感反胃——陰濕,粘膩,還有粗糙的顆粒,就像在泥渣里浸泡過的鯊魚皮——手臂又一揮,將她手裏的九毫米手槍打掉了,落到另一張桌子的下面。這個「人」站了起來,用極其怪異的姿勢慢慢向她走近,看來,要躲避下一次的攻擊就不那麼簡單了。

當瑞貝卡覺得自己這回必死無疑時,身後突然響起了「砰,砰,砰」的槍聲,這些可怕的生物馬上縮了回去。聽到有人在不停射擊,瑞貝卡本能地抱緊身體躲避。最開始,子彈也一樣「滑」進了「人」的身體,但之後的幾槍準確地射向了怪物發光的臉和眼睛它頭上開始有黑色的液體溢出,也有幾隻水蛭脫離了身體掉在地上,到了第六槍和第七槍,「人」又裂開成了幾塊,那些黑色的水蛭掉在地板上后就往那扇破碎的玻璃窗滑去。

瑞貝卡望向門口,原來這個神槍手是比利·科恩。他雙手持槍,還在緊張地盯着這些畸形的生物,直到它們完全散開。這些水蛭連成一條粘膩的亮線爬過佈滿垃圾的地板,爬上佈滿污漬的牆壁沿着破碎的玻璃窗邊緣爬了出去離開了這列餐車,看樣子,它們也不會再回來了。

窗外靜靜的雨聲被打破,飄進來了一陣奇怪的歌聲。瑞貝卡小心地避開那些殘餘的水蛭,舉着手槍倚在窗邊,想找到歌聲的來源。比利也來到她身邊。

在閃電的照射下,他們看見了唱歌的人。是一名站在列車西邊小山坡上的男子。他個子很高,伸出雙手像在歡迎着什麼——那雙手臂即使對於他這樣的高個來說也太長了。而且,他唱出來的聲音竟然是女高音,聲音十分渾圓飽滿,歌詞是拉丁文,像是教堂里的聖歌。更不可思議的是,他站着的地方不像是陸地,倒像是個淺淺的小池塘,因為在他的腳邊有陣陣漣漪泛起。不過,天色太暗了,還是無法看得真切,只能模糊地看見這位獨唱家長長的側影。「天啊,你看那邊!」比利叫起來。

原來,那並不是什麼小池塘,而是成千上萬的水蛭聚集在那個人的腳邊,當他的外套隨風揚起的時候,那些噁心的生物就全部鑽了進去。瑞貝卡看着這一幕,只覺得脖子後面一陣寒毛直豎。

「那傢伙到底是誰?」比利驚訝不已。瑞貝卡搖搖頭,心想着說不定又是個和剛才那東西一樣的由水蛭組成的「人「。

列車突然顛簸了一下,響起了重重的機械啟動的噪音。隨着腳下地板的強烈振動,列車居然運行了起來——從慢慢地啟動,到後來的全速前進。

瑞貝卡疑惑地望向比利,發現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心裏不由得忘記了剛才對這個逃犯憤怒的輕蔑,畢竟,現在他們得同舟共濟,再說,他剛剛還救了自己的命……

「你還想着獨自面對一切嗎?」比利譏笑道,瑞貝卡心裏剛剛出現的一絲溫情又消失了:這傢伙,真把自己當成救世主了么?

「我們倆還是應該先合作,有什麼矛盾等離開這輛該死的列車再解決吧。」比利很真誠。

瑞貝卡想起了剛才那些受感染的人,那些被自己幹掉的喪屍,想起了愛德華死前所說的話「森林裏到處都是喪屍和怪物」,還有剛才的水蛭男,窗外雨中唱歌的怪人,和這離奇開動的列車……就算恩里克和其他隊員現在還活着,自己也離他們越來越遠了。

「好吧,合作就合作。」當瑞貝卡說出這句話時,自己心裏也鬆了一口氣,而比利雖然臉上還是掛着戲謔的笑容,但他還是打心眼裏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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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化危機07:零度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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