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殉教者

手錶上的數字正在遂漸地減少，雖然已經在船上搜索了三十多分鐘了，可是傑克還是沒有遇到完成體，他此時有些急躁。難道怪物已經不在這艘船上了嗎，難道說它捨棄了這艘船，游到最近的大陸上去了？雖然陸地離這裡有相當長的一段距離，可是對於擁有超人般肺活量的完成體來說，只要花上一點時間也許真的能游過去。傑克一邊想著，一邊遙望著大海。

可能是因為暴風雨已經過去，海面此時已經平穩下來天氣也在逐漸好轉，看上去再等一會兒太陽就會從海平面升起來。傑克知道，再過幾十分鐘后，自己的命運即將面臨人生中最大的一個岔路口。

不一會兒，傑克來到了船體後部的甲板，這時在他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模糊的人影。是完成體！它就站在泳池邊，傑克一下子感到有些緊張，隨即冷靜下來看了看手錶。只剩下十分鐘左右了，如果是在其他地方發現完成體的話，這點時間實在太短，想要將它引誘到預定地點也肯定極為困難。可是在這裡就完全沒有問題了，因為完成體正巧就站在傑克預先設定的地點。如果這都不是奇迹的話，那麼可以說這世上就沒有奇迹了，想到這裡，傑克心中感到一陣竊喜。

還有十分鐘不到的時間，只要它一直站在那裡就可以了。之後將從天空降下一道光束，將完成體的身體燒焦。到時一切就都將結束。對此時的傑克來說，這十分鐘實在是太長了，為了不被完成體發現他悄悄地潛伏在甲板的拐角處，靜靜地等著時間流逝。

突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完成體發出了聲音：「傑克，你在這兒吧？出來讓我看看你。」

傑克一驚，覺得後背升起一股寒意，心臟開始劇烈跳動。

完成體用鼻子向四周聞了聞，說道：「我聞到了你的氣味，還有被海水浸濕了的拘禁服的氣味。我得到這個身體之後，嗅覺變得異常靈敏。喂，你害怕了嗎？現在又混雜了些汗水的味道，是冷汗嗎？」

一滴汗水從傑克的臉頰滑過，雖然還無法確定完成體說的是否是事實，但是可以確定對方肯定是發現了他。

「你不過來的話，我就要過去了。」

不好!傑克想到。現在絕對不能讓完成體離開預定地點。傑克連忙走到船體後部的甲板，來到完成體的面前。眼下情況緊急沒有時間去想新的對策。總之，無論如何也要讓完成體留在目前的位置。

完成體望著傑克出來的方向。

「哦，你在啊。」

傑克又低頭看了一眼手錶。還有幾分鐘了，拜託，千萬要待在原地別動。他在心裡默默地對完成體說道。

完成體看到傑克的這一行為，於是問道：「你趕時間嗎？」

傑克沒有回答，只是盯著完成體。

「傑克，說點什麼吧。雖然有些無聊，可是這艘船上只剩下你一個人了，咱們來說點什麼吧。」

對於傑克而言，這正是爭取時間的好機會，於是他輕輕地點了點頭。完成體笑了，那張笑臉果然是人類才能做出的表情。

「實際上我還是覺得苦惱，雖然已經得到了如此優秀的肉體，可是頭腦卻沒有得到改變。既不聰明，也不恩鈍。也正因為如此才能和你在這裡，像一個人類那樣進行對話…算了，反正我已經變成了我想要變成的東西。傑克，你呢？你想要變成什麼，英雄，還是殉教者？」

雖然傑克知道完成體說的話另有所指，但還是對它所說的「像人類那樣」感到厭惡。暫且不說外形，在變成怪物之前作為開膛手的那段時期，他的行為就已經不能說是人類所應有的了。傑克並沒有回答完成體所提出的問題，因為他不想和眼前的這個怪物進行一場所謂的「像人類那樣」的對話。

於是，完成體向傑克邁出了一步，說道：「別不說話，快回答我！」

它的這個動作讓傑克感到著急，為了讓完成體停下腳步，他急忙說道：「我，我只是想變成正常的，和大家一樣的普通人！從很久以前從剛出生開始我就這樣想。」

這句話的確是傑克的本意，在與戀人西爾維亞相遇之時，還有和小西爾維亞相遇之時，他都得到了改變自己人生以及命運的機會。在這些機會面前，他最迫切的願望，就是能夠成為一名普通人。

完成體發出了嘲諷的笑聲。

「你不是有著優秀的頭腦嗎？有那種頭腦的話什麼事都能辦到吧？事到如今你期待的並不是什麼變成普通人類，對吧？密碼破譯者，你實在是太了不起了，我在親眼目睹了你的表演之後也被嚇到了。不僅解開了真正的財富程序，甚至連精確到小數點之後的坐標也在瞬間計算出來。可惜即便我現在就站在自由號甲板的指定位置，你也不會知道最終的結局。

傑克覺得此時的頭腦中一片混亂，這個怪物到底在說什麼，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一下子出現一連串的疑問，讓他找不到答案。

傑克再一次下意識地看了下手錶，於是完成體冷冷地說道：「你很趕時間嗎，不要急，馬上就要到一個小時了吧。從你剛才的態度，我就能看出來。」

完成體張開雙臂，仰望天空。

「也就是說是這裡吧?站在這裡就可以了嗎？」

傑克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無比，好像身體中的血液停止了流動，只能獃獃地站在那裡彷彿被凍住了一般。完成體雖然面沖著天空，可是目光卻沒有離開傑克，看到對方一副被嚇壞了的模樣，它露出了可怕的笑容。此時傑克終於明白，自己設下的圈套早已經被對方看破了。

傑克轉身就跑，完成體則不緊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後。

傑克腦海中一片空白，他本能地察覺到了危險，下意識地邁動雙腿離開了後部的甲板。不知不覺中，他來到了船體側面，發現在那裡還有幾隻救生艇，這些船都用帶鎖的絞盤固定在自由號上，於是他按下了絞盤的控制開關。

電源接通了，表示「停止」的紅燈亮起，傑克仔細一看，控制板上有紅色和綠色兩個按鈕，隨即他便用拳頭敲擊寫有「啟動」宇樣的綠色按鈕。綠色的指示燈亮起之後，絞盤慢慢地放出繩索，救生艇被緩緩放下。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完全放到大海中，傑克此時只能站在一旁看著機械自動運行，於是他趁著這短暫的時間開始思考目前的形勢。

我現在在幹什麼?是在逃跑嗎?這時戴在他手腕上的電子錶發出了響聲——這聲音是在告訴傑克時間到了。傑克連忙回過頭，船尾甲板上的風景確實發生了變化，與想像中有些不同，陰雲密布的天空像是被撕裂了一般一道光幕從天而降,在幾秒的時間裡將對面的景色全都籠罩住。四周一片寂靜,這景象美得令人難以置信，看上去就像是海上的極光。短短數秒卻讓傑克覺得如同永恆般漫長，將一切都燃燒殆盡的激光交織成光的藝術卻是傑克至今為止看到過的最美的景象。但是相對地，一個極為醜惡的東西也在那裡。背著光線，空氣由於炙熱的影響開始發生扭曲，映照出完成體的身影。它正在慢慢靠近傑克。

激光照射剛剛完畢便響起了船體斷裂的轟鳴聲，自由號的後部甲板被一分為二切斷面沉人了海中。

船體開始慢慢地傾斜，傑克連忙抓住旁邊的一跟柱子。

「傑克！」

完成體在呼喊他的名字，隨著甲板的角度逐漸增加傑克望向下方，只見完成體的腳下生出無數的吸盤，牢牢地吸附在地板上，一點一點地向著自己走來。

「真是酷極了，你打算用那麼可怕的東西來燒死我嗎？」

完成體一邊高興地笑著一邊朝著傑克走去「這次輪到我了。」

說完，完成體舉起手臂向著傑克刺去。它的手臂前端此時已經變成了類似鐮刀一樣的東西，傑克見狀下意識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絕望向站在原地的傑克襲來，突然，本應該降下救生艇的絞盤發出了一個奇怪的聲音，控制板上又亮起了紅燈，傑克連忙望向絞盤，由於船體傾斜，絞盤無法保持水平，於是鎖被卡住了。絞盤停了下來，救生艇也無法落到海面，只能在半空中飄來盪去。

傑克無處可去，他在心裡想著。奇迹果然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發生的，那種東西只不過是幻想罷了。命運也是無法改變的，每個人都只能遵從命運的安排活下去。惡棍也只能像惡棍那樣，到最後得到惡棍所應有的下場。

傑克此時已經有了死的覺悟，他又想起了自己想要過普通人生活的心愿，讓自己這樣一個惡棍產生這種想法的契機是西爾維亞……真的要感謝這兩位有著相同名字的女性。接著他與這兩個人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一下子又閃現在傑克的腦海中。突然，在這些畫面中，一個與這些毫無關聯的銀色物體散發出了炫目的光芒。拉動手槍的套筒，同槍膛中滑落出來的那個閃著光芒的物體，殘留下來的惟一一顆子彈……雖然這只是腦海中的畫面可是傑克卻像是真的看到了一般。

傑克一下子反應過來，甲板此時變得更加傾斜，他緊緊地抱住那根柱子，隨即將拘禁服長長的袖子纏在柱子上。庫里克的愛槍——格洛克被握在傑克的手裡，它終於和已經忘記它存在的主人再次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