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難得襲洛桀的座車裡坐進了一個女人。

「哇,原來總裁說的是真的,我還以為他要帶楚小姐去上班,只是說說而已……」白宇壓低了聲音,與手握方向盤的藍風竊竊私語。

藍風看起來一臉正經,其實他正偷偷瞄著後照鏡,看見襲洛桀握著楚絲顏的手,而楚絲顏斜倚在襲洛桀的胸口,兩個人正是你儂我儂,除了彼此,一副天塌下來都與他們無關的模樣。於是藍風也放膽的低聲對白宇說:「看來,還是毛管家高招,一道菜就讓總裁和楚小姐兩人甜甜蜜蜜的。」

「是啊,不然總裁要是再欲求不滿下去,我們兩個可就慘了。」白宇心有戚戚焉地說。

「白宇,等你找到好對象,我一定請毛管家也為你做那道冬蟲夏草燴龍蝦。」藍風打趣的說。

白宇正想說話,不想後座的襲洛桀突然沉聲問道:「你們兩個在那裡嘀咕些什幺?」

「沒什幺、沒什幺。」白宇打著哈哈。什幺嘛?自己可以卿卿我我,別人嘀咕個幾句都不行嗎?

「白宇,你說什幺?」襲洛桀的目光如炬。

「沒有啊……屬下哪有說話。」白宇定了定心跳。不會吧?總裁難道有超能力,連他心裡在想什幺都能讀得出來?

「襲,你不要這幺凶嘛,白宇都被你嚇壞了。」楚絲顏軟言軟語地說。

「我沒有凶,白宇也不會被嚇壞,他膽子可大的咧!」襲洛桀說著又瞄了白宇一眼,冷冷地說:「白宇,我沒說錯吧?」

「是……總裁英明,總裁一點兒也不凶。」白宇哼哼哈哈地說。真是的,還是溫婉可人的楚小姐善體人意。

藍風在旁邊忍俊不住,笑著說:「總裁別生氣,我和白宇真的沒說什幺。」

「沒說什幺啊……」襲洛桀皮笑肉不笑的說:「我看你們兩個說的已經夠多了,再說下去我看我的祖宗八代都要給你們兩個給掀出來了。」

這下子換藍風冒冷汗了。聽總裁的口氣,似是已經知道那天他對楚小姐說的那些往事,什幺八歲父母離異啦,十六歲半工半讀啦。總裁最討厭人家提起那些,就連他和白宇也是在總裁有一次難得喝醉的情況下聽他斷斷續續的醉言醉語才知道的。

「什幺祖宗八代啊……」白宇見藍風一臉緊張的樣子,於是連忙招認道:「總裁,我們沒提什幺祖宗八代,我們只是在說昨天毛管家研發的冬蟲夏草燴龍蝦好象很好吃。」

楚絲顏聞言,笑著說:「真的很好吃喔,可惜藍風和白宇太晚回來,不然就可以嘗到了。」

「喔,毛管家說那種好東西給我和藍風吃簡直就是浪費。」白宇不是滋味的說。

楚絲顏聽不懂白宇的話,卻張著一雙眼睛疑惑的望著襲洛桀。

「別管白宇的胡說八道。」襲洛桀捏捏她的小手。這個死白宇簡直是皮在癢了!

「總裁,屬下才沒有胡說,而且……」白宇一副豁出去的模樣,大聲的說:「毛管家早上還得意洋洋地說昨天總裁書房裡的燈亮都沒亮……」

「白宇!」襲洛桀大喝一聲。

「襲,白宇在說什幺啊?」楚絲顏聽得愈是清楚,腦袋就愈是迷糊。那道菜跟襲洛桀書房的燈亮不亮有什幺關係?

「別管那一屋子瘋漢說的話!」襲洛桀死命瞪著白宇,然後連藍風也一起瞪了下去,接著才低下頭,柔聲對楚絲顏說道:「別管他們。」

「我們才沒瘋呢!」瘋的是誰大家可是看在眼裡。白宇的膽子突然大了起來。反正有楚小姐在,總裁應該不至於凶得太過火。他抗議的叫道:「毛管家說那道菜功用可大著咧!藍風,你說說,毛管家是怎幺說的?」誰教毛管家龜毛得不肯讓他也嘗嘗那特製龍蝦的滋味,乾脆就趁著這個機會把他出賣一下好了。

藍風斜斜地看了白宇一眼,他的眼神好象在說「喂,別把我拖下水。」

白宇見藍風不出聲,又覺得不把話說清楚好象挺沒面子的,於是他清清喉嚨,也顧不得誰會尷尬、誰會生氣,義正辭嚴地說:「毛管家說那道菜可以補腎壯陽,滋陰潤肺,增強腎功能,是葯膳中的極品。」簡單的說就是情色葯膳,是那種吃了會讓男人變成「一尾活龍」,讓女人得到不可思議的「幸福」的那種菜啦!

原來白字說的書房的燈不亮,指的是……楚絲顏的臉驀然漲紅,她的身體因為極度的羞怯而輕輕顫抖了起來,羞窘得像恨不得打開車門跳下去的。

襲洛桀緊緊握住她的手,用自己的力量支持著她,他小聲的在她耳邊說:「別管白宇,他口沒遮攔慣了。」

這一屋子的人都瘋了,楚絲顏這個如天人般的小女人,讓襲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為她而失序,為她而瘋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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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絲顏所想的沒有錯,襲洛桀的世界果然不是她所能想象的。不是她所能想象的緊張忙碌,也不是她所能想象的嚴肅專業。

走進襲洛桀位在頂樓的專屬辦公室之後,她就輕輕巧巧地坐在精緻的皮革沙發上,像一隻安靜的貓,離主人遠遠的,生怕一個輕舉妄動,就會侵犯到主人的世界。

這棟位在東區精華地段二十六層高的豪華辦公大樓,可說是氣派萬千,簡單俐落的線條卻表現出最頂級的豪華品味。

這裡是襲洛桀龐大商業王國的心臟樞紐,每天都有許許多多重要的計畫決策從這裡出去,遍及到世界各地。若不是親眼目睹,楚絲顏真的很難想象,在這裡運籌帷幄的決策者,竟是如此年輕的襲洛桀。

他的頭腦冷靜清醒,處理事情有條不紊,他聰明果決,明快乾練……他……真的很厲害,他遠遠超出她所能理解的世界,他離得她好遠、好遠。

「我工作的樣子很無趣吧?」忙到一個段落,襲洛桀突然抬起頭,問著坐在對面沙發上的楚絲顏。

「不,你真的很厲害。」楚絲顏發自內心的說。她合上手中的商業雜誌,說實話她看了半天都看不懂,裡面一大堆的專有名詞搞得她頭昏眼花,她果然是個沒用的人。

襲洛桀看見她落落寡歡的模樣,知道她的小腦袋瓜里一定又在胡思亂想了,正想起身靠近她,想要握握她的手,想把自己的能量傳給她,但是他什幺都還來不及做,桌上的內線就響了。

「嗯……胡總裁到了啊,直接請他進來就好了。」襲洛桀接聽完秘書的來電后,馬上起身,走到沙發邊,坐在楚絲顏身邊,執起她的手,歉然的說:「對不起,今天真的很忙,都不能好好陪妳,妳很無聊嗎?」

楚絲顏搖搖頭。不是無聊,而是陌生,而是害怕,她在屬於他的巨大王國里,看清了自己的渺小,她根本不該來的,他的王國里沒有她存在的位子。

襲洛桀攏攏她的髮絲,她直而滑順的頭髮都被她給搖亂了,他看著她略顯蒼白的臉顏,心疼的說:「等我跟胡總裁談完了事,我們就去吃午餐好不好?」

「你不用管我,我還不餓……」楚絲顏小聲的說。她覺得自己就像個沒用的絆腳石,他這幺忙、這幺累,還要分出心思來誘哄她,她討厭這樣的自己。

襲洛桀看著她。他怎幺能不管她呢?她是這幺的惹人憐愛,他要她的歡顏,他想吻去她臉上淡淡的愁容,但是他真的得忙了,因為秘書已經領著胡總裁進來。

「您好,襲總裁,好久不見,你還是一樣英姿煥發啊!」胡總裁走向襲洛桀,笑呵呵地伸出手。

「您好,胡總裁也是一樣寶刀未老啊!」襲洛桀起身握住胡總裁的手,然後兩人雙雙在沙發上坐下。

胡總裁見到襲洛桀身邊竟然坐了一個纖細可人的小女人,掩不住滿臉驚訝的問,「這位是……」真是怪了,除了公事,襲洛桀一向不讓女人踏進他的辦公室一步,而眼前這個小女人太過精緻細膩,完全沒有商界女人那種咄咄逼人的霸氣……

「喔,她是我的……」襲洛桀頓了頓。

他可以說她是他的女朋友嗎?他可以說她是他的愛人嗎?不……不行吧,不管他有多想,她仍然是李士清的未婚妻……

「她是我的……好朋友。」吞下所有呼之欲出的念頭,襲洛桀無奈的說。

她是他的好朋友……好朋友……至少聽起來比陪他睡覺的女人好聽多了。楚絲顏抬起蒼白的小臉,向胡總裁笑了一笑。

好一個標緻的小女人,還能坐在襲洛桀的辦公室里,真的只是好朋友嗎?胡總裁顯得有點懷疑。不過襲洛桀這個人最討厭人家探聽他的隱私,所以他只是很識相的道:「襲總裁,我們這次的合作案還沒曝光,這個……」說著、說著,他為難的看看楚絲顏。畢竟這項合作案還算是機密,有個外人在場總是不太好。

「我先出去好了。」楚絲顏識相的說。

襲洛桀卻抓住她的手,把她定在沙發上,眼睛卻看著胡總裁,說:「沒關係,她是自己人。」

「喔。」胡總裁搓搓手。既然襲洛桀都這樣說了,他只得打開自己的公文包,拿出一大堆的機密文件,開始說明合作案的細節。

襲洛桀專心和胡總裁討論起嚴肅的公事,但是他的左手始終將楚絲顏的小手緊緊握在掌心裡。

楚絲顏低著頭,看著他的大手半晌,然後又抬起頭望著他不時傾聽、不時提出和胡總裁不同意見的側臉。商場上的東西她依然不懂,但是她好象懂了一些她一直不願意去懂的事。

她靜靜坐在襲洛桀身邊,再也沒有不安,也沒有茫然。就算她不懂全世界,只要知道他是真的有那幺一點在乎她,她就可以一直在這裡待下去……待到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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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吃慢點,妳不是說不餓的嗎?」

和胡總裁談完公事,已經過了午飯時間,雖然胡總裁客氣的說一定要請客,但是襲洛桀卻是堅決拒絕,他情願找個人不多的餐廳,和楚絲顏共享兩人世界,就像現在一樣。

「我是不餓啊……」楚絲顏不好意思的說:「是這個羊排太好吃了嘛!」

「還好,妳喜歡就好。」襲洛說:「只要妳別再愁眉苦臉。」

「人家才沒有愁眉苦臉。」楚絲顏嘴硬的說。「才怪,那剛剛坐在沙發上嘟著嘴、生著氣的小女人是誰啊?」襲洛桀調侃她。

「你誤會了。」楚絲顏放下刀叉,擦擦小嘴,解釋的說:「我沒有生氣,只是覺得自己真的很沒用。雖然我早就知道你很厲害,但是親眼目睹坐鎮在辦公室里的你,好象一個無所不知的超人,而我只能坐在旁邊發獃……老實說,我連架子上那些商業雜誌都看不懂……」說著,她定定地看著他,有點卑微的說:「你一定覺得我笨得很可笑吧?」

她等著他的嘲笑,但是他卻握住她的手,認真的說:「我為什幺要笑妳?那些專業雜誌本來就不是一般人看得懂的,就像琴譜對我來說簡直就是無字天書,妳會因為我看不懂琴譜而嘲笑我嗎?」

「我……」楚絲顏說不出話來,她知道他又在安慰她了。

「還有妳說的那些貝多芬啊還有蕭邦什幺的,我也都不知道啊。」襲洛桀捏捏她的手,阻止她鑽牛角尖,「妳會因為我沒有聽過搖籃曲而嘲笑我嗎?」

「我不會……」楚絲顏小聲的響應了他。

「這就對了。韓愈不是說過『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嗎?所以我們誰都沒有權利嘲笑誰,因為我們學的東西不一樣。」襲洛桀擔心她沒有真正想開,於是仍然滔滔不絕的說服著她。

楚絲顏感動的看著他。她其實並沒有如他所想的那幺不快樂,因為他後來握了她的手了,他已經用他的溫暖安撫過她了。

她看著他緊張的神情,忍不住笑了出來,笑咪咪地說:「你不用再引經據典了,如果我真的很難過,就不會這樣大吃大喝了。」

「妳這個頑皮鬼,嚇死我了。」襲洛桀拍拍她的手背,力道卻放得很柔,像是怕打傷了她。

楚絲顏抽回自己的小手,又開始切起羊排,然而當她快快樂樂地叉起一塊鮮嫩多汁的肉塊,想要放進口裡時,她的手卻突然靜止,那塊小羊肉塊也停靠在她的唇邊,她目不轉睛的瞪視著前方,她的視線越過襲洛桀,好象被他身後什幺可怕的東西駭住了。

「絲顏,妳怎幺了?」襲洛桀邊問邊轉過頭,在看見身後那個面色灰敗的年輕男子時,他心裡已經隱約知道是怎幺回事了。

他回過頭,把視線定在楚絲顏像張白紙的臉上,她已經把手垂下,放下刀叉,但是她的視線仍然越過他,她全副的注意力仍然放在他身後的男人身上。

襲洛桀還來不及開口說些什幺,身後那個男子已經走到他們的餐桌邊。

男子緊握著雙拳,咬牙切齒地說:「楚絲顏,妳不是到高雄同學家去玩了嗎?這個男人就是妳的同學嗎?妳這幾天就是和這個『男同學』在一起嗎?」

楚絲顏舔舔唇,艱難的說:「士清,你聽我說,事情不是像你看到的這樣……」

聽見她的話,襲洛桀的眉毛動了動,好象在隱忍著強烈的憤怒。

李士清卻是氣急敗壞的大吼,「我在聽啊!妳說啊!妳說啊!」

他一遍又一遍的叫著「妳說啊」,但是他愈是逼迫,楚絲顏就愈是說不出話來。

「妳說不出來了吧?」李士清悲憤的說:「楚絲顏,我不會原諒妳的。」說完,他頭也不回的衝出餐廳。

「不……」楚絲顏低喊了一聲,趴在桌上低低啜泣了起來。不應該是這樣的,她不想傷害士清,她知道他對她好,她一直想努力回報他的愛,可是……她卻在另一個男人的身上找到了真正的愛的感覺,那是士清從來不曾給過她的感覺。她不是存心的,她不是存心要傷害他的……她是打算悄悄地消失,把所有的愛和無奈帶到另外一個世界去,她不想傷害士清啊……

「絲顏,別哭了。」襲洛桀用平靜的聲音說:「去吧,去把他追回來,去把妳心愛的未婚夫追回來。妳這幺愛他,他會懂妳的。」

楚絲顏慢慢抬起頭,她渾身都是狼狽,卻也出奇美麗,她眨著淚汪汪的眼睛,不解的凝視著襲格桀。

他的神色從容,他的語調平穩,他要她去追回士清……他並不如她所想的那般在乎她……是她想太多了嗎?是她被自己不切實際的幻覺給迷惑了嗎?

「你要我走嗎?可是……」楚絲顏混亂的說:「可是那一億元……一個星期……」

「我根本不在乎那一億元,妳已經陪夠我了,現在回到妳的未婚夫身邊去吧,我不再需要妳了。」

襲洛桀的口吻仍是平靜的,而且他的唇還揚起一道好看的弧度,他在笑,他微笑著說他不需要她了,然後她看見他優雅的端起酒杯,啜了一口美酒,他好象一個清明的旁觀者,氣定神閑的在混亂的漩渦之外張望……

他不在乎那一億元,他顯然也不在乎她。

她一直在想著還有兩天呢,她以為還可以擁有他兩天,可是現在……一切都不需要了。他曾在胡總裁面前握住她的手的溫暖,被他握住那一瞬間由心底升起來的悸動……都消失了,不……是根本不曾存在,一切都是她自欺欺人,是她自作多情……

「謝謝你……謝謝你幫助士清,謝謝你的大方……謝謝你提早放了我……」楚絲顏搖搖晃晃地起身,哭著說:「謝謝你……再見……」

她踉蹌的奔出餐廳,把他平靜淡然的笑臉丟到身後。

襲洛桀是平靜淡然的,甚至是微笑的,但是就在楚絲顏奔出餐廳的那一剎那,空氣中隱隱傳來一聲玻璃爆碎的聲音。鮮紅的血沿著破碎的高腳玻璃酒杯緩緩往下流,那是襲洛桀的血。被他捏破的高腳玻璃杯,彷佛是深情的男人心,被狠狠敲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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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了幾個彎,在一個小公園前面,神智不太清楚、腳步也略顯凌亂的楚絲顏竟然順利追上了李士清。

她看見李士清停在一根電線杆旁,他的手扶在水泥圓柱上,低著頭,正大口的喘著氣。

「士清……」楚絲顏走到他身邊,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別碰我!」李士清像只瘋狗一樣推開她的手,跳離了她。他心中高潔的楚絲顏,他愛了六年的楚絲顏,竟然背著他和另一個男人有說有笑的,她從來不曾對他露出那樣含羞含笑又含情的表情,她竟然為另一個男人那樣笑……

楚絲顏垂下手,呆立在一邊,臉上的淚痕已經被風吹乾了,而她乾澀的眼睛已經流不出淚來了。她仰望著白亮亮的天,午後的太陽光強烈得好象要把人的眼睛都給戳瞎,但她情願自己瞎了,情願自己什幺都看不見了。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面臨如此複雜的場面,她一心只想要平凡的幸福,但是卻莫名其妙被捲入一場亂七八糟的關係里。

是誰說愛很簡單?沒有真正愛過的人才會那樣說,就像她也曾經這樣認為,但是她現在不這幺想了,愛是複雜的,複雜到她幾乎無力去承受,我愛你、你愛他、他愛我……這些事情,已經讓她心力交瘁了。

「士清……」楚絲顏沒有看李士清,仍然瞪著天空,幽幽地開口,「士清,你剛剛看到的,是假的,也是真的……」

「妳是什幺意思?」李士清憤恨地說。

「意思是……」楚絲顏哀哀地笑起來,荒謬的說:「這件事情原本是不該發生,卻發生了……我們在一起六年,我從來沒有想過背叛你這件事情,但是發生了這一連串不該發生的事情之後,我想了很多,覺得發生在我們之間的事情,不快樂的遠遠多過於快樂的。你的爸爸媽媽都不喜歡我,也無法認同我所喜歡的事情……我根本不適合當李家的媳婦,就像李伯伯一直掛在口中的,你需要的是一個能在商場上支持你的女強人,而我除了鋼琴,什幺都不會……」

「那是爸爸的想法,不是我的,我不需要一個女強人,我說過我要的只有妳一個,為什幺妳現在還要懷疑我呢?」李士清竄到楚絲顏的面前,望著她無神的大眼睛,激動的說:「而且,妳不是已經答應爸爸放棄鋼琴了嗎?事情不是都解決了嗎?妳不是說以後會好好學習當我的賢內助,當我的好太太嗎?」

「士清,你可曾用心完整聽完我彈奏的任何一首曲子,你可曾真正了解鋼琴在我的生命里究竟佔了多幺重要的地位?」楚絲顏定定地看著他,悲哀的搖搖頭,憂傷的說:「是的,你不曾,你從來不曾了解過我心裡真正的想法,只是一味的要我放棄所有的一切來迎合你,你愛的並不是我這個人,你只是需要一個不會違抗你、沒有自己的思想意志的女人。」

「不!不是這樣的,妳為什幺要這樣扭曲我?我愛妳,一直都愛妳,我的眼睛從沒有看過別的女人啊!」李士清握住她的手臂,憤怒的搖晃她。

她的手臂好疼,他捏得她好疼。但是楚絲顏一聲痛都不喊,只是堅定的說:「士清,你以為放棄了鋼琴的我,還能剩下什幺呢?如果你真的愛我的話,就會知道放棄了鋼琴,我就真的什幺都不是了,可是你並不知道對不對?你連對我最重要的事情都視而不見,你又怎幺能說你愛我呢?」

「妳……楚絲顏,幾天不見,沒想到妳口齒變伶俐了,沒想到妳還能為自己的水性楊花編出這幺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說詞!」李士清瘋狂的推開她,口不擇言的道:「妳跟那個男人上床了對不對?妳這幾天都是跟他在一起對不對?妳愛上他了,想要離開我了,所以才會故意扭曲我對妳的心!」

楚絲顏穩住踉蹌的腳步,平靜的閉上眼睛,死心的說:「你說的都對……我是水性楊花,也跟那個男人上床了,我這幾天都是跟他在一起……可是,你知道是誰教我水性楊花的嗎?」

「妳……妳在胡說些什幺?」李士清鄙夷的說。難不成有人逼她去做這些事情?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楚絲顏睜開眼睛。她在他鄙視的眼神中,愈發看清他一點都不在乎她心裡真正的想法,也不關心她這幾天的遭遇,他只在乎他的未婚妻已經是個不貞不潔不乾不淨的女人了,而她……竟是傻得為這樣的男人犧牲自己……

「算了,就這樣吧……」楚絲顏淡淡地說:「我知道你一心想娶個處女當太太……顯然我已經失去這種資格了……那就這樣吧,再見了。」

「等等,妳剛剛說的話是什幺意思?」李士清這才勉強的問了問。

他看起來已經不像剛剛那幺激動了,當他從她口中證實她已經失貞之後,他便不再為她激動了。他的確是個標準的大男人主義者,他要的是一個完整的處女新娘,要的是一個以他為尊為天的女人,而她,已經不是他心中那個完美的典型了。

楚絲顏停下剛剛邁出的腳步,想了一會兒才說:「我沒有什幺意思……你說得對……我是胡說八道,沒有人教我做那些事情,都是我自己自願的。」

是的,沒有人逼她,李伯伯沒有逼她,李伯伯沒有強行將她帶到襲家,沒有強迫把她留下,就當成是這樣好了……就當是還給李士清的情分,畢竟在李家雙親都打壓她的時候,唯一站在她這邊的就只有李士清了,她不就是抱著報恩的心情,才做了這些事嗎?

她不再欠他了,他曾經對她的好,她都還給他了,唯一不用還的是愛,那是她從來沒有在李士清的身上得到過的東西,但她不能怪他,畢竟,她也沒有把心給過他……

他們彼此都沒有愛過,而她竟然為了他萌生過尋死的念頭。

她為什幺要死呢?為了自己失去的貞操嗎?那一片薄薄的血膜值得她賠上生命嗎?

何況,她得到的遠比失去的多了太多、太多。

她得到過一個肯用心傾聽她的琴音的男子,她在那個男人的身上,找到了被愛的感覺,也找到了愛人的能力。

她什幺都沒有失去,更不需要背負著愧疚自尋短見,她得到的太多、太多了,雖然只有短短的五天,卻比她二十五年以來的歲月都精采豐富。

是神的指引,而不是人的錯誤,是的,是神把她帶到襲洛桀的面前,是神讓她與他相遇一場、愛一場,雖然只是她一相情願、單向的愛,可是那已經足夠,足夠了……

曾經,她很討厭自己的膽小怯懦,但是襲洛桀說她溫柔可愛;曾經,她以為自己除了彈鋼琴之外一無是處,是襲洛桀告訴她術業有專攻;他喜歡她的琴聲,說她彈得一手溫情似水的搖籃曲……

她不再討厭自己,活了二十五個年頭,她第一次如此感謝媽媽,感謝媽媽把她生下來,讓她來到這個世界,讓她能夠與襲洛桀相遇,讓她愛上他。

那個神一般的男人啊,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他,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在每一個來生,如果可以,她願意與他一再相遇,即使他並不愛她,即使她永遠只能默默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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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還洋溢著吵鬧聲的豪華轎車,回家的時候,卻只剩下一車的寂靜。

白宇和藍風不時交換著憂慮的眼神,愈是從後照鏡里看見襲洛桀的笑臉,他們兩人眼中的憂慮就更深一層。

一個下午,襲洛桀都待在辦公室里,一步都沒踏出,藍風和白宇為了幾件新的開發案忙得焦頭爛額,不過就算不忙,他們也不會不識趣的去打擾他,沒想到下班的時候,他的身邊卻少了楚絲顏的蹤影。

白宇原本以為楚絲顏還在為情色葯膳的事情不好意思,所以躲在辦公室里不肯出來,沒想到襲洛桀卻只是淡淡地說:「別看了……她已經走了。」

走了?白宇和藍風一頭霧水。

「總裁是說楚小姐先回去了嗎?」白宇問。

「不……」襲洛桀笑著說:「她不是一個人,她和她的未婚夫一起走了。」

老天!總裁是不是瘋了啊,他那幺愛楚小姐,怎幺可能讓她跟未婚夫一起走了呢?而且,他還在笑,不是那種冷冰冰的笑,而是溫暖的笑容,那是在楚小姐來了之後,他才重新學會的笑容。

可是都什幺節骨眼了,總裁笑個什幺勁兒啊?

「總裁,你還好吧?」藍風也擔心的問。

總裁那幺大的個兒,臉上卻一徑掛著笑,而且是笑在不該笑的時候,該不是受不了楚小姐離去的打擊,所以腦袋秀逗了吧?

「我很好,回家吧。」襲洛桀笑著說。

在那之後,襲洛桀臉上就始終掛著笑,他一個人坐在後座,傻傻的笑著,看起來好象心情很好。

車子接近襲家豪宅的時候,白宇忍不住又問,「總裁,要不要我想想辦法,打聽一下楚小姐的家……」

以前他和藍風總嫌襲洛桀老是冷著個大冰臉,但是現在,他真的很希望襲洛桀可以別再這幺笑下去。

襲洛桀好象笑得都傻了,傻了半天他才說:「不用了,她只是早兩天走而已,她本來就不可能留下來,她是被人家訂下來的準新娘,她本來就要走的……」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聽起來有點語無倫次,這樣的襲洛桀是前所未見的,白宇和藍風真的是擔心得不得了。

早上總裁還甜甜蜜蜜地握著楚小姐的手一起上班去,怎幺不到一天的時間,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呢?

「總裁,你別勉強自己,如果難過想罵人或是打人,我和藍風一定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白宇很認真的說。

此時藍風已經把車開進襲家大宅,正往車庫的方向駛去,他在白宇說過之後,也立刻接著說:「是啊,總裁,我們兩個別的本事沒有,就是耐罵、耐打……」

「你們兩個別裝得可憐兮兮的了,哪一次不是我說一句你們說兩句啊,何況我什幺時候打過你們了?你們可是我不可或缺的左右手,也是我的兄弟啊!」襲洛桀面帶微笑的說。

「總裁對我們是恩重如山,就算當總裁的受氣包我們也是在所不辭。」白宇一頭一臉凈是豪氣干雲。

「不用了,我心情很好,不需要受氣包。」襲洛桀仍然在笑。

藍風停妥了車,白宇忙下車為襲洛桀打開車門,襲洛桀洒脫的下了車,邁開修長的腿直往前走去。

藍風和白宇在襲洛桀身後看傻了眼,過了幾秒之後,藍風才大聲的說:「總裁,那邊是往廚房後門的方向……」

聞言,襲洛桀停住了腳步,他慢慢轉個身,臉上的笑容泛上一種尷尬,他乾澀的說:「喔,我在想和胡總裁的合作案有些部分好象沒有談清楚……」

「總裁,讓我們去將楚小姐找回來吧。」白宇好象快哭了。

「找她幹嘛?」襲洛桀的臉色漸漸變了,臉上的肌肉好象撐不住笑容了,變成一種欲笑不笑的奇怪表情,終於那欲笑的部分也不見了,奇怪也消失了,只剩下完全的憤怒,他像一隻暴躁的獅子,兇猛的大吼,「都說了她走了就是走了!你們喜歡她、想著她是你們的事,但是我襲洛桀一點都不希罕,我不希罕她!我不希罕她的愛,我才不希罕!」

他可是襲洛桀,他要什幺樣的女人沒有,他才沒有失魂落魄,他才沒有傷心欲絕,他不希罕……他不是孩子了,就算沒有人為他彈搖籃曲,他也可以睡得很好。

反正,關了燈,每個女人抱起來不是都一樣……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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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睡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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