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第37節

大哥幾乎是把我拎過鵝卵石路面,他嘆了一口氣:「平時就缺乏鍛煉,十幾歲前還見你跑過步,可是隨着年紀的增加也日漸荒廢了,才走了幾步就累得呼呼直喘。」

我苦笑了一下,「現在別說登這荊棘叢生的路,就是爬十幾級台階,也會累得我上氣不接下氣。要知今日,我也不會嘲笑你們上班坐電梯,回家跑步機了。」

走了不到一百米,累得實在走不動了,坐到一塊廢木上休息,身邊三五成群的人踩着依稀可辯人的足跡向走前,走到我們身邊給我們加油,實在不能理解這些人,如果不是因為擔心宏利,我想我是寸步難行。

大哥坐到我身側不遠處,也不勸我回去,也不催促我,我正望着陡峭的山峰黯自垂淚的時候,電話忽然響起來,我對媽電話的聲音不熟悉,還以為是大哥的電話,大哥示意我接電話,我才想起我拿的是媽的電話,心裏帶着好奇,接起電話,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我剛按一接聽鍵,電話里傳來趙宏喬的聲音:「二嫂,你在哪兒?家裏為你都要開鍋了?」

我吃驚地問:「怎麼了?」

趙宏喬焦急的聲音說:「還以為你回家了,剛才給你打電話一直不通,跟大哥要了你家裏的電話,聽伯母說你和謝大哥進山來去找二哥了。二嫂,見到大哥和媽沒有,我們一直聯繫不上他們,剛才接到了何香竹打來的越洋電話,她現在已經在美國了。」

我手一顫,手機差點兒掉到地上,大哥小心地走過來關心地問:「怎麼了?」

我傷心地哭道:「何香竹根本就沒有進山,她現在人在美國,而宏利卻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找她呢?」

越想越生氣,和大哥再次起身,咬牙向山上爬去,路上的荊棘已將我的手指劃了十數道口子,疼得我的傷口處直發冷,又走了十幾分鐘,開始有坡度,腳下無路,雜草叢生,心裏又焦急又害怕。

忽然見前面走的人有些人慢慢地向回走,走到我們身側,聽到有人依稀喊,有人掉崖了,我一愣,停下腳步問:「山上發生什麼事了?」

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說:「剛剛有個年輕人走到鷹飛倒仰,可能是疲勞過度,無緣無故就栽下山崖了,我親眼目睹他摔下去的過程,嚇得我也差點兒跟着摔下去,已電話通知村裏的人前來營救了。」

我眼前一黑,身子一歪,要不是大哥及時扶住,我想我也會從亂石叢生的雜草中滾到山下。大哥把我安頓到一邊,我強忍着眼淚沒流出來,幻想着那個人不是宏利,我焦急地問:「那個人長什麼樣?穿什麼樣的衣服?」

那年輕人說:「臉沒看見,因為我一直跟在他的背後,身材好象比我高一點,穿着一件白色的運動服,背後有幾個字母中間的好象是個『S』」

他話音未落,我就覺得腦袋轟的一聲,正是宏利臨出門時換上的那件,耳邊沒緣由地響起了那句:「你讓我前世嘗到失去你的滋味,也讓你今生嘗嘗失去我的痛苦。」我覺得我好象萬丈山崖一腳登空,身子一軟,什麼也不知道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眼前漆黑一片,天怎麼這麼快就黑了,我努力的睜開眼睛,見前面有兩個人正一路嘀咕著向前走,我慢慢地爬起來,趕緊追過去,想問問掉進山崖的人到底是生是死。

我感覺我的身子輕飄飄的,一陣大風吹過將我的身子吹得直搖晃,心裏吃驚,怎麼短短一瞬,就變輕了許多。強穩住身形又向前追去,恍惚聽到其中一個說:「今兒完成了這個任務,我們就可以快些回去向娘娘覆命,也不知道這個公子到底是什麼人?值得我們兩個在此等了幾百年。」

另一個人說:「你還不知道,趙公子前生是赫赫有名的大清乾隆皇帝,只因瑤池娘娘死後,讓他嘗盡了相思之苦,所以他當時揚言,今生欠來生還,他要來生讓娘娘嘗嘗失去他的痛苦。所以主子算準趙公子有此劫難,特讓我們度他一程。」

一聽到乾隆、趙宏利和我的名字,心裏沒有悲傷只有滿腦的疑問,我快步追過去:「兩位慢走。」

那兩個人回過頭來,竟是兩個出奇美貌的少年公子,看到我停下腳步,笑嘻嘻地問:「姐姐,你們可是叫我們?」

我停下腳步,兩個小男孩十分可愛,要不是心繫趙宏利的安危,我一定會好好逗弄逗弄他們。

我愁眉不展地問:「你們剛才說的今生欠來生還是什麼意思?」

先前的那個男孩說:「這話說起來就要話長了,本來是仙境不傳之秘,姐姐既然問了,想姐姐也不是愛多嘴之人,我們就把當年這段辛酸又離奇的故事講給姐姐聽,掉落山崖的趙公子本是大清乾隆皇帝轉世,只因前生令妃娘娘仙逝的時候,乾隆皇帝發下悲天長號,感動了天庭,他說來生一定讓瑤池娘娘先嘗嘗失去他的痛苦。我們本三界精靈,主子特命我們降落凡間以償他的夙願,不想一等就是二百餘年,今日終償所願,帶他一縷英魂重返天庭。」

說着嘻嘻哈哈向我拱了拱手,向前走去,我顧不得害怕,緊追幾步,攔到他們身前:「我不相信乾隆會發下如此夙願,他不會捨得讓我一個人冷清清地活在世上。我不相信……」

那兩個孩子愣了愣:「你是……?」

我擦了擦眼睛:「我就是你們口中前生的令妃娘娘,求兩位大仙發發慈悲放趙宏利一條生路,小女子來生做牛做馬也不會忘了兩位的大恩大德。何況如果他今生不在了,我也不會獨活在人世上。下次的悲天之號,又將落在誰的頭上。」

那兩個孩子低頭看了看手中的一個葫蘆,警覺地向懷裏縮了縮:「原以為姐姐只是過路英魂,沒想到被你探去了消息,我們豈能是姐姐能威脅的了的嗎?」

我冷哼一聲:「你們如果真能神通廣大,就讓我回到過去,看看乾隆到底是怎麼怨我?」

一個男孩揚了揚眉,似乎要對我發怒,對他的怒氣我無動於衷,冷笑着說:「既然沒有本事,就ZHENG明你們說的不對。快快放了趙宏利,否則我即使拼着煙消雲散,也跟你們對抗到底。」

另一個小男孩攔在先前的男孩面前:「人生一世,又能有多少無奈,姐姐何必頑拗至此!姐姐今生能得到趙公子獨一無二的垂愛,現在分開未必不是最好的結局,等到一旦彼此兩相厭時,再後悔也就來不及了。」

我冷冰冰地說:「你們說的未嘗沒有道理,可是如果都因懼怕結局的慘淡而退縮,那人間何處還有真情?」

我到底是小孩子心性,被我拿話一激,立刻逞強說道:「不是我們嚇你,那段蕩氣迴腸的悲情,連我們看了都心痛不已,怕只怕你生受不了。倘若你真執迷不悟,我們就成全你。」

他們轉回身一左一右駕着我的胳膊,說了一聲起,我就看着我的身子和他們已飄到半空,因為身子輕,沒有感覺到飄蕩之感,大概飛了半個多小時,那兩人一鬆手:「劫數至此,因果必得,你自己去吧。」往下一推,我閉上雙眼,大叫了一聲,身子竟向下墜去。

等到身子沒有下墜之勢時,我睜開眼睛,見竟然站在乾隆的養心殿裏,看來由於我的身子輕,地球的引力對我沒發生多少作用,剛才的下墜之勢,也是緣於他們的推力吧。

乾隆正端坐在龍書案前批改公文,看着分別許久的他真是恍如隔世的感覺,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招呼他。

他似乎離開我,又似乎從來沒有離開我,前世的他,今生的宏利都讓我沉泯一段不能自拔的愛戀之中。

我剛想上前去叫他。身後傳來一陣劇烈的敲門聲,乾隆抬起漂亮的頭,皺緊眉頭,有些惱怒的聲音問道:「誰這麼大的膽子?」

外頭傳來一小順子的聲音:「萬歲爺,有蒙古家急快報。」

乾隆抬起頭的一剎那,我帶着滿臉的笑容看向他,可是他卻越過我,把我當成透明人一樣理也不理。只靜靜說了一句:「拿進來吧。」我心裏有些隱隱的痛楚,枉我一心一意地想着他,他竟然看到我無動於衷。

小順子拿着快報,快步走進來,在乾隆的龍書案前打了千:「萬歲爺吉祥。」然後站起身把快報遞給乾隆。

不但乾隆沒理我,連小順子從我身邊匆匆而過,對我也不理不睬。

乾隆優雅地打開快報,他的每一個動作還是那麼王者之氣,我正如醉如痴地看着他時,就見他手一顫,臉色頓時變得蒼白,眼中蒙上了一層淚水,快報無聲地在他手中脫落,我快步走過去撿起快報一看,忍不住心一片冰涼,想放聲大哭卻哭不出來。

剎那間一撇,竟然是雲靜過逝的來函。

乾隆伏案呆坐了半晌,抬袖拭了拭臉上的淚水:「傳朕的旨意,雲靜公主過逝的消息千萬不許讓皇貴妃知道,當年十四阿哥過世的時候,她的反應出乎朕的意料,而今雲靜公主僅僅二十歲又少年早亡,我怕她受不了這個打擊,何況這些天她為了十五阿哥的大婚已累壞了身子。」

小順子答應一聲,他看見地上的紙,咦了一聲:「怎麼沒有風,竟將紙吹起來了。」正是因為紙被我撿起,又重新落地。現在我知道我真是一個透明人,沒有重量的身子,還有現在他們的目中無人,都說明了不是他們不理我,只是看不見我。

我真想走過安慰乾隆幾句,不用擔心我,雖然對雲靜的英年早逝我很傷心,但是經過夢醒后,對歷史的大致了解,已經知道了這個事實。已經傷過無數次的心,現在對這個事實已經有承受的能力了。

手摸到他的身上,竟如影子般被他輕輕地穿透了,我愣了愣,只能獃獃地站着看着他。

乾隆無力地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遙遠的北方:「靜兒,你怎忍心舍下父母,讓白髮人送黑髮人,你額娘心性嬌,若知道你不在世上了,她怎能承受得了?」說完手扶住牆,潸然淚下。

他默默的垂淚,無聲的傷心,讓我感覺出做為一個帝王,他也有很多的無奈,數十年來數位皇妃、王子們從他身邊驟然消失,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卻不能掌控親人的命運,又讓他有多少遺憾?

我正為他的無言傷心而心痛難撐的時候。小順子從門外跌跌撞撞地跑進來,嚇了我一跳,小順子現在年紀也近半百,何以如此莽撞,即使天塌下來,他也不該驚動聖駕。

不經意間小順子已從一個相貌清俊的小太監變成花白頭髮的老總管,可是因為從小跟他一起長大,一直習慣叫他小順子,輕易改不了口,原來我也曾因此事開過玩笑,「都半大老頭子了,我還是叫你小順子,怕是到你進棺材的時候也改不了口了。」小順子也笑着說:「奴才在娘娘面前到幾兒個都是小的,能讓娘娘稱奴才一個小字,也是奴才的榮耀。」

此時看他老淚縱橫,已沒了當年的機靈勁兒,心裏有些可憐他,又有些想斥責他,無奈苦在有口難言。

乾隆抬起通紅的眼睛,驚愕地問他:「出了什麼事?」

小順子期期艾艾張了半天嘴,最後才大聲說:「皇貴妃薨逝了。」

我也被他突兀的一聲嚇了一跳,等反應過來,只見乾隆大叫了一聲,身子向後一倒,竟然昏死過去,嚇得小順子急忙爬起來,大叫:「來人,快請太醫。」

我抬起淚眼正看到對面牆上皇曆牌上寫着正月二十九幾個醒目的紅字,字字如血般晃入了我的眼睛,看了看桌子上的信函,雲靜過逝的日子是正月初十,此信函即使幾百里家急,還是走了半個多月,乾隆讓人瞞着我,到底母女天性、心生感應,失女的噩耗怎會讓母親安心地走完餘生。

乾隆在太醫們的全力搶救下,緩醒過來,他睜開眼睛看了看四周,皺了皺眉頭:「沒事兒圍着朕做什麼?朕想清靜一會兒,你們都出去。」

太醫們欠了欠身,並沒有挪窩的意思,乾隆不耐煩地瞪起眼睛,嚇得太醫們慌忙打躬作揖退出去。

我只能如外人般看着他,卻不能對他有任何的勸慰。

乾隆坐起身,大宮女珍珠拿起靠枕靠在他身後,他向外望了望問珍珠:「太醫們來做甚,難道是朕病了?為什麼不見皇貴妃的影子,大正月的她忙什麼?一會兒派人去把她給朕接來,朕心裏火燒火燎的,讓她給朕做一碗開胃的湯。」

珍珠給他端過一杯茶,聽他有話說,忙把茶杯放到旁邊的桌子上,立身聽他吩咐,聽他說完,珍珠竟愣愣的半晌沒說話。

乾隆又重複了幾遍,對珍珠反應遲鈍,有些怒意,拿起桌子上的茶杯,恨恨地摔到地上,罵道:「好大的膽子,把朕的話當成耳邊風,平常朕即使打個噴噗,你們就象耳報神一樣,馬上去報給她,今兒怎麼朕真病了,你們竟沒事了,朕讓你去接她,卻遲遲不去,都是她平日對你們管教不嚴,讓你們這些沒王法的東西沒個上下。」

珍珠嚇得撲通一聲跪到地上:「萬歲爺恕罪,皇貴妃與半個時辰前已經薨逝了,這會兒萬歲爺讓奴婢去接,奴婢不知道該怎麼說?令萬歲爺動氣,奴婢該死。」

她嚇得體如篩糠,乾隆竟眼睛直直地看着她愣了半晌,大聲對門口叫着小順子,小順子慌忙跑進來,乾隆惡狠狠地說:「你是怎麼管手底下人的?容這奴才在這兒信口胡言亂語,趕緊給朕拖出去把她的嘴打爛了,竟敢咒皇貴妃,別人誰薨逝朕都信,唯有皇貴妃朕不信。」

小順子遲疑了一下,咬了咬牙上前把珍珠拉了出去。

我已沒心思擔心珍珠,看來乾隆的打擊真是太大了,竟然有些失心瘋了。以往孝賢過世的時候,他傷心到了極點,也沒像現在這樣。

或許我現在不但人沒有重量,連心也變薄了,竟然連心痛的感覺都不是那麼真實了。

他對拉着珍珠走到門口的小順子說:「速給朕備頂軟轎,朕要去永壽宮,雲靜過世了,朕怕她受不了,想陪在她身邊。」

小順子愣了愣,「萬歲爺身子不宜移動,等大安了再去也不遲。」

乾隆抬眼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朕要去哪兒難道說了不算,朕還沒老到被你們牽着鼻子走的地步。」

小順子忙答應了一聲,拉着珍珠快速退到門外,到了門口,他放手放了珍珠,但是嘴邊輕輕罵了幾句:「你不會說話婉轉點,白白氣著萬歲爺,你有幾個腦袋夠擔待。」

我心裏好笑,這會兒說人家一句一個理兒,而剛才他又比珍珠能強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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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龍漢鳳現代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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